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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缘传-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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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让狄希陈店前凳上坐了。
狄希陈问说:“张大哥怎不在店中做生意,却往何处去了?”李旺道:“适才往家中去取货物,想也不久就来,你寻他说甚么?”狄希陈道:“我要问他买套顾绣衣裳。”李旺道:“那讨顾绣来?这顾家的洒钱是如今的时兴,每套比寻常的洒线衣服贵着二两多银哩。用了这贵贵的本钱,拿到这里卖给老鬼么?”狄希陈道:“若是好货,难道没人买?”李旺道:“咱这明水镇上的人肯拿着七八两银子买套衣裳穿在身上?要是大红的,就是十两来出头的银子哩。只这十来年,咱这里人们还知道穿件嚣绢片子。当时象杨尚书老爷做到宫保,还只穿着领漂白布衫。几个挑货郎担子的,就是希奇物了,那有甚么开南京铺的?到有仇家洒线,也合顾家比个左不多。用甚么颜色,你要一套罢。价钱少着二两多银子哩。”狄希陈道:“只得差不多才好;要是身分相去悬绝了,入不得眼。”李旺道:“你只不要合顾家的生活比看,这也就好;你要是拿着比看,那就差远着哩。就是地子的身分颜色,也与寻常的不同。”狄希陈道:“这顾绣衣裳只怕你有捎来自己用的,凭你要多少银回一套与我,你买货再捎不迟。”李旺道:“这东西那得来?昨日张大哥定做了两套,是天蓝绉纱地子,淘了多少气,费了多少事,还为这个多住了好几日,才得了两套。别再那得有来?”狄希陈道:“既是张大哥有两套,你叫他回一套给我,我多与他些银子。”李旺道:“他为合他婆子合了气,敬意寻了这两套衣裳与他婆子赔礼的,只怕他不回给你。你拿两套仇家的洒线往家里看去,女人知道甚么仇家顾家?你只说是顾家,谁合你招对么?”狄希陈道:“也罢,你拣两套好的,我拿到家且挡一水去。”李旺拣了一件天蓝绉纱圈金衫,白秋罗洒线裙,一件天蓝秋罗地洒线衫,白绫连裙,用纸包裹。
狄希陈拿了这两套衣裳往家行走,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是有了这套衣服拿到家中,但得看验中意,完了一天大事,是诚可喜;惧是素姐一双贼眼,就如水晶琥珀一样,凡百物件,经了他眼中一过,你就千年古代,休想混得他过,若是被他认出假的,这场晦气怎生吃受?一边袖着行走,一边心中千回万转,就如赴枉死愁城一般。
却好路口一个先生,正在那里出了地摊,挂了一副关圣的画像,与人在那里起课。狄希陈挨在人丛里面,央烦占验目下的灾祥。那先生占得狄希陈主有阴人作祟,灾祸只在目前。狄希陈唬得面无人色,说道:“这灾祸可有路逃躲么?”先生道:“没处逃躲。就如有根绳子将你的腿脚拴住了的一般,任你绕圈走十万八千里路,也只好走个对头。”狄希陈道:“你既能起课,说我目下就有灾祸,你一定也就知那逃避之方。”那先生又替他起了一课,掐指寻文了一会,说:“这课象似你在那女人身上要做一件瞒心昧己的勾当,必定瞒他不过,还要吃场好亏;要是你不要瞒他,虽然这祸也是脱不过的,还觉轻些。”狄希陈袖中取出二十文钱来,还了课资,怀着一肚子鬼胎家去。
进入房门,素姐正怒狠狠的坐在那里。狄希陈从袖中取出那两套衣服,两只眼睛看了素姐毛毛稍稍的说道:“我寻了许多去处,方才寻得这两套洒线衣裳,他说是真真顾绣,每套九两银,分文不肯短少。”一边将纸解开,双手递将过去。素姐何消细看,只把两只眼睛略略的瞟了一瞟,说道:“你的双眼珠子已是滴在地下,看不出好歹,我还有两个好好的清白眼睛,认的好歹!你把捎来的好货送了你前世的娘,故意寻这粗恶的东西来哄我!”拿起那衣裳,照着狄希陈的脸摔将过来,旁边靠着一根窗栓,跳起身,绰在手里,说道:“甚么鹰神狗神!我那怕即时就拘了我去,我且出出我心里的怒气!”手里使那窗栓,肩臂上煞实乱打。
可怪这狄希陈且莫说大杖则走,就是在严父跟前尚且如此,他却牢实实的站定,等他打得手酸。亏不尽狄周媳妇听得房中声势凶恶,赶了进去,只见素姐手中栓如雨下。狄周媳妇把头一低,从素姐手下钻将过去,双手把素姐抱住,说道:“大嫂,你才忏悔了几日,象打世人的一般狠毒!你嫌不好,叫大哥与你另买就是,何必恁样的?”又说狄希陈道:“这大哥可也怪人不得。你岂不知道大嫂的性子?你就使一百银子,典二十亩地,也与他寻一件应心的与他;你却这‘撩蜂吃螫’,干挨了打,又当不得甚事。还不快快的拿了这个去问他换好的来哩!”素姐说:“他叫南京捎了顾家的洒线送了他亲娘,他不知那里拾了这人家丢吊的东西拿来给我!我合你们说,往后再别要提那打醮忏悔的旧帐,我如今正悔哩!过这们不出气的日子,活一百年待怎么?我且‘有尺水行尺船’,等甚么鹰神再来,我再做道理。寒号虫还说是‘得过且过’哩。”狄周媳妇撺掇着叫狄希陈拿了看不中意的衣裳快去换那真正的顾家绣作。狄希陈见素姐渐渐的消下怒去,方敢慢慢的挪出房门。
素姐与狄周媳妇说道:“刚才若不是你抱住了我,我不打他个八分死不算!”狄周媳妇道:“你打他个八分死,你就不耽心么?”素姐说:“我耽那心待怎么?我要耽心,我倒不打他了!”狄周媳妇道:“你打杀了他,没的有不偿命么?他爹不言语,他妗子也合你说三句话。”素姐道:“说起他爹来,我倒不作他;说他妗子,我还有二三分的惧怯。”狄周媳妇劝了素姐,自往厨房去了。
狄希陈拿了这两件看过的衣服去寻李旺。张茂实来店中走了一遭,仍旧回家去了。那素姐勒问狄希陈要顾绣的缘故,李旺不曾晓得,见了张茂实,把狄希陈来访问的详细一一对张茂实说了。张茂实心里喜道:“妙哉此人!回他的话正合我心。”留下话与李旺:“如他要了这拿去的,一天的事便罢了;若拿回来还了,必定要买顾绣,你可这等这等,如何如何,将话来随机应变的答对。”
狄希陈店中坐下,拿出取去的衣裙,说:“家中看不中意,央说务必即回一套真正顾绣裙衫。”李旺见狄希陈满面愁容,泪痕在眼,知是吃了亏的。正在白话,只见张茂实从家中走来,见了狄希陈,作了揖,说道:“狄大哥好贵步,怎得来小铺闲坐?”狄希陈道:“每日忙乱的不知是甚事,算计邀了薛家弟兄合相家表弟,再约几位相厚的同窗来与哥暖铺,一日一日的蹉跎过了。容日,容日。”张茂实道:“我不才,读书无成,做了生意,若得有同窗光降,我也不敢辞,只求狄大哥预先说声,我预备根小菜,叫两个娼妇陪酒。”李旺道:“张大哥,你前日捎的那两套顾绣,你都做穿了不曾?”张茂实道:“荆人早先做了一套,还有一套没做哩。”李旺道:“有一个相厚的弟兄要问你回一套,你要不回一套与他,叫他给咱的原价。待咱几日不往南京买货去哩?咱另捎新的家来。”张茂实道:“这留下的一套,是待与舍弟下聘的衣裳。不然,为甚么捎一样的?好叫妯娌们穿出去一般颜色,一般花样哩。”李旺道:“令弟下礼,也还早哩,咱再捎也还不迟。这是咱的至厚弟兄,济他的急,也是好事。”张茂实道:“要是相厚的人,才是不好与他的:这二十多两银子的东西,咱好合他争么?咱只说没有,回绝了他罢。”李旺道:“张大哥,你说是谁?就是狄大哥。为回这衣裳,一连来了两遭,你没在铺里。”张茂实道:“咱铺里有时兴仇家洒线,比顾家的更强,拿几套家里拣去。”李旺道:“要仇家的倒好,看不中。狄大嫂只待要顾家的哩。”张茂实道:“狄大嫂曾见过顾家的么?”狄希陈道:“我不知他见与不见,他只说这仇家的生活地子不好,拿上手就看出来了。”张茂实道:“狄大嫂好眼力,我甚伏他。既是狄大嫂要,这是别人么?休说还有一套整的,就是荆人做起的,狄大嫂要,也就奉承。狄大哥,你略坐坐,我即时家去取来与你。”
张茂实家去取衣,狄希陈向李旺请问价钱。他旺说:“这是他自己的银子买的,我不晓的多少,听见他说,一衫一裙足要二十一两五钱银子哩。他这里有原来使用的底帐,待我查出你看。”从柜里边取出一本旧纸帐簿,掀开寻看,上面一行写道:“顾绣二套,银四十三两。”狄希陈只愿有了就好,那还敢论甚么贵贱。
待了一会,张茂实取了这套衣裳在柜上,取开来看,拿出那仇家的洒线相比,就似天渊一般。狄希陈得了这套衣裳,就如拾了万锭元宝,再三问张茂实请价。张茂实道:“狄大哥,你说是那里话?这套衣裳,能值几两银子,我就送不起?只谆谆的讲钱,这通不象同窗兄弟,倒与世人一般。要是世人,就与我一百两银子,我也不回与他去。”狄希陈道:“哥若不肯说价,我又不好拿去,我又实用得紧,你这倒不是爱我了。哥只这一时之急,我给哥银子,另捎来还哥,这就是莫大之恩。”李旺又在旁说道:“若狄大哥不上门来回,你知不道,送狄大哥就罢了。狄大哥寻上门来,你不收价,狄大哥怎好意思的?你依我说:你送另送,这个你还说了原价,好叫狄大哥安心的用。”张茂实道:“这其实一个同窗家,没点情分,些微的东西,就收钱,甚么道理?也罢,我也不记的真了,两套只四十一二两银子的光景,有上的帐来,不知这一时放在那里。你只管拿去,不拘怎么的罢了。”李旺道:“原帐在柜里不是?刚才我给狄大哥看来,两套共是四十三银子,敢是二十一两五钱一套。”狄希陈道:“我即如数奉上,不敢久迟。”千恩万谢,拿到家中,有了真货,胆就略觉壮些,取出献与素姐。
素姐接到手略瞧得一瞧,笑了一面道:“人是苦虫!要不给他两下子,他肯善便拿出来么?我猜你这衣裳情管是放在张茂实家,我若要的不大上紧,你一定就与了别人。论起这情来,也甚恼人,我还看菩萨分上罢了。你看个好日子,叫裁缝与我做了,我穿着好赶四月八上奶奶庙去。”狄希陈只因作戏捉弄智姐打了一顿,却自己受了无限的苦楚,丢坏了许多的银钱,到此还不知可以结束得这段报应否。其余别事,再演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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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回 尖嘴监打还伤臂 狠心赔酒又捱椎

事凡已甚,便不可为;可为已甚,仲尼其谁?希陈已甚,明苦暗亏;
茂实已甚,一顿奉椎。事凡已甚,故不可为;必为已甚,后悔难追。
却说狄希陈得了那套顾绣衣裳,献与素姐,看得中意,严厉中寓着温旨,狄希陈就如奉了钦奖也没有这般荣耀。感激那张茂实不啻重生父母,再养爷娘!心里想道:“张茂实娘子智姐真真的天下也没有这样好人!前日吃了我的捉弄,受了一场横亏,没奈何往他手里‘饭店回葱’,若是换了第二个不好的人,乘着这个机会正好报仇个不了,他却一些也不记恨,将自己捎来下礼的衣裳慨然回了与我。这段高情真是感深肺腑!”火急般粜了十六石绝细的稻米,得了三十二两银子,足数足色,高高的兑了二十二两纹银,用纸包了,自己拿到张茂实南京铺内。张茂实和李旺都作了揖,让狄希陈在店前凳上坐了。
张茂实问道:“前日那套衣服中得狄大嫂意么?狄大嫂性儿可是有些难招架哩!”狄希陈道:“说不尽!得了张大哥的玉成,李哥的撺掇,完了这件事,可是感激不尽!若不是以心相照的兄弟,谁肯把这千乡百里自己紧用的衣服回了与我?李哥,你把天平取过来我使使。”李旺端过天平。狄希陈将二十两合二两的两个法马放在天平一头,从袖中取出那封银来,解开,放在天平一头,将天平两头稳了一稳,用小牛角椎敲了两敲,高高的银比法马还偏的一针,将银倒在纸上,双手递到张茂实跟前。
张茂实道:“狄大哥,你原来为人这们小气;这能有多大点子东西,我就送不起这套衣裳与大嫂穿么?那里放着我收这银子?你就要还我,迟十朝半月何妨?为甚么这们忙劫劫还不及的?这银子也还多着五钱哩。我收了原价也还不该哩,没的好收利钱么?”狄希陈道:“这衣裳会自家走?不用盘缠么?这五钱银只当是加上的盘缠。”李旺道:“相厚的弟兄,那论的这个?若要丁一卯二的算计起来,这二十一两多的本儿,待了这两个月,走了这二千里路,极少也赚他八九两银子哩,没的这也好合狄大哥说?”狄希陈道:“是呀!我就没想到这里,我还补上。”张茂实道:“你别听李哥的话。这原本我还不肯正收哩,再讲利钱!”李旺道:“狄大哥他也不消再补利钱,看来张大哥也不好收。张大哥拿银子籴不出大米来哩,狄大哥府上极细的大米,也照着下来的数儿,粜几石与张大哥,就彼此都有情了。”狄希陈道:“李哥说的有理。我就奉送。”
三人说了一大会话,狄希陈辞了回家。果然送了大斗两石细米驮到张茂实家,张茂实称了三两六钱银子,虚点了一枪,狄希陈再三不受,止说的一声“多谢,容补”,罢了。张茂实合李旺做了一路,将五六两的一套裙衫,多得了三四倍的利息,你不感激他,倒骂了许多“呆扶养的”。
再说素姐,忏悔了鹰神以后,又得了一套心满意足的衣裳,果然看待那狄希陈十分里面好了有一二分的光景,平日间那许多的非刑也都不大用了。这狄希陈若从此自己拿出那做男子的体段,不要在他面前放僻邪侈,却不也就渐次收了他的野心?争奈这样混帐戴绿头巾的汉子,没等那老婆与他一点好气,便就在他面前争妍取怜,外边行事渐次就要放肆。
张茂实将一套衣裳用计多卖了二十两银,他又为这件衣裳吃了无限的大亏,其实也该将就他罢了;只为他令正吃了亏,报怨不了,在那白云湖岸亭子里边设了一席齐整酒肴,请狄希陈吃酒,说是为他送了大米,谢他的厚情,叫了一个美妓小娇春陪酒。
这狄希陈若是知回背的人,晓的自己娘子的心性:凡在人家吃酒,惟恐有妓女引诱他的丈夫,把那跟随的人问了又问,还要不信,必竟还差了那小玉兰假说送衣裳、要钥匙,连看一两次方罢。你看见有妓女在坐,你只该慌忙领他两杯,托了事故走得回家。他若不肯放你,你得空子逃席,也是该的。谁知这狄希陈的流和心性,一见个油木梳红裙粉面的东西,就如蚂蝗见血相似,甚么是肯开交?张茂实合李旺更又有心捉弄,把小娇春故意的让在上面,与狄希陈并肩坐了。狄希陈不知张茂实用的是计,合小娇春手舞足蹈,不亦乐乎。
饮到酣畅时节,素姐晓得酒席在湖亭,张茂实平素又是个风飘子弟,必定席上有妓;差了小玉兰,只说家中寻衣橱的钥匙不见,叫他去寻。小玉兰走到席间,正见狄希陈在那里与小娇春猜拳赌酒。狄希陈抬起头来,看见小玉兰来到,就似那贼徒见了番快,也不必如此着忙。不由得迎出席前问道:“你因甚事寻到这里?”小玉兰道:“姑娘要紧开那衣橱,寻不见了钥匙,特差我来要哩。”狄希陈道:“总里钥匙都在一个包内,放在抽斗里边,你回去说知就是。”又把小玉兰拉到个背净去处,再三嘱付:“你到家中,对了姑娘切忌不可说这里有个女人!你如不说,我任凭你做下甚么不是,我自己也不打你,我也不合你姑娘说,我分付狄周媳妇厨房与你肉菜吃,你长大出嫁的时节,我与你打簪环,做铺盖,买梳头匣子,我当自家闺女一般,接三换九:养活下孩子,我当自家外甥似的疼他,与你送粥米,替你孩子做毛衫。你要不听我说,学的叫你姑娘知道,他要打我一下子,我背地里必定打你两下。我死,你也活不成!我就叫你姑一顿打杀了,还有你爷爷问你讨命哩!——再不,我合那头薛奶奶说。你忘了那一遭为你说舌头差一点儿没打杀呀?”
狄希陈合小玉兰说话,不防张茂实逼在墙角里听,猛可的说道:“狄大哥,你既叫这孩子替你瞒藏,你陪个软儿央及他才是,你可降着唬唬他!”又说:“你到家对你姑说,这是我的婊子,与你姑夫不相干。休要叫你姑吃醋。”狄希陈道:“你张大爷哄你哩,你到家连你张大爷的这话也别说。”又自己到席上取了些果子点心,放在玉兰袖内。
小素姐的家法,只是狄希陈没有耳性,好了创口忘了疼的;那小玉兰是领熟了他大教的,敢在他手里支吾么?你就响许他万两黄金,他也只是性命要紧;你就唬他,背后要打他,也只怕那现打不赊,落得骗了些果子吃在肚里,且又做了行财买免的供招。
进的门,见了素姐,学说:“我到了那里,亭子上摆着一桌酒,张大爷还合一个大高鼻梁的汉子——我不认的他,又有一个穿水红衫子老婆,合俺姑夫在上面一溜家坐着,合姑夫猜枚。姑夫见我进去,问我是做甚么。我说:‘俺姑待开衣厨,寻不见钥匙,叫我来要哩。’姑夫说:‘钥匙包子在抽斗里,不是么?’把我叫到背地里嘱付,叫别合姑说有老婆。”将那狄希陈分付的话学了个通前彻后,一字不留。把个素姐气的挝耳挠腮,椎胸跺脚,发放小玉兰,叫他疾忙回去,叫狄希陈即刻流水回来:“若稍迟一刻的工夫,我自己跑到那里砸了家伙,掀了桌子不算,我把一伙子忘八淫妇,我叫他都活不成!”
小玉兰哭丧着脸,走到湖亭席上,狄希陈唬得魂飞天外,张茂实以为中计欢欣。小玉兰说道:“抽斗里没有钥匙,叫姑夫快往家里自己寻去哩。”狄希陈唬的个脸弹子莹白的通长没了人色,忘了作别,披着衣裳,往外飞跑。张茂实赶上,死拖活拽的说道:“好狄大哥,怎么就上门子怪人?虽是做的菜不中吃,酒又不好,可也是小弟的一点敬心。粗饭也没上了,这粗妓也还没奉陪一陪。”李旺又在旁着实挽留。
狄希陈在外一边挣,一边说道:“二位哥体量我,到家就来。要扯了谎,就是个禽兽畜生!”张茂实只是扯住不放。狄希陈道:“张大哥,你请我是好,你这不是安心害我哩!”惹的那妓者小娇春呱呱的大笑,说道:“你二位叫我都不省的;那客极的这们等的,放他去也罢了,主人家只是不放;其实主人家既是这们苦留,做客的就住下再吃三钟,这都没有妨碍。不知怎么客只待去,主人家只待留,这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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