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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妈妈和老伴心里似被猫抓,似被狼咬,似被人放在冰里浸又搁火里烤。如果换作旧时代,他们恨不得将女儿关到不见天日的所在,接管她所有的烂摊子,容不得她出去做傻事。可惜在现实里他们没办法付诸实施。
封澜是个独立的成年人,她道理说得比谁都透,主意打得比谁都准,除去最大的那件糊涂事,她油泼不进,刀扎不破。她爱那个罪犯,法律也管不了她。即使她真要卖掉餐厅,钱是她自己攒的,餐厅是她自己办的,房子是她自己买的,她名下几乎所有的财产她都是合法的独立所有人……只要封澜愿意,没有谁可以干涉她的决定。
在封妈妈老两口看来,越是大事越需要冷静,只有封澜自己意识到心灰,她才会转变方向。他们给了她时间,等她头脑冷却,将所有希望寄于封澜自身醒悟,那个男人不值得她飞蛾扑火。可他们等到的最新消息是她依然想方设法为他奔走。
封澜接到了父母让她回家的指令,他们说只是很久没有和她一起吃饭。封澜欣然前往,别说是一顿晚餐,即使是鸿门宴,该来的迟早会来,这是她必须要过的关卡。
在父母家里,封澜见到了她哥哥封滔。封滔的妻子生下小女儿尚不足两月,连他都被千里迢迢地招了回来,这晚餐真是够“家常”的。
封澜和哥哥感情素来亲密,两年不见,拥抱过后少不得一番好聊。封爸爸在旁给他们泡茶,封妈妈忙前忙后地备菜。这样亲密而融洽的家庭氛围一直持续到他们餐前各自喝了一杯封滔带回来的红酒,封妈妈放下杯宣布道:“Mary刚给我们家又添了一名新成员,我也许久没见大宝二宝了,我决定这次我们全家一起跟封滔过去,在那边好好住一阵。机票我来订,所有的费用我包了!”
83。第83章 活该却不犯法(2)
“我妈真大方。”封滔打趣道,“我和Mary刚搬家,新房子还有很多家私等着您老补贴。”
封澜说:“好啊,你们玩得开心点。替我多抱抱小宝贝,就说姑姑疼她。”
她笑着把话说完了,言毕吃了两口菜,发现四下忽然静了下来。封妈妈放下筷子道:“我说的是‘全家人’。封澜,你还没出嫁呢,就算嫁了也是我们老封家的一分子!”
总算是进入主题了。封澜坐直道:“不好意思啊,妈,这次我去不了。要不这样,机票钱都算我的,您买手表的事也归我管。还有啊,哥,Mary上次看上的那个除草机,算我送你们搬新家的礼物。”
“我们家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阔绰!”封滔用说笑来调剂气氛。
封妈妈一声冷笑,“是啊,我女儿有钱又有出息,差点把所有的家底都拿去倒贴那个劳改犯。”
封澜把手放在双腿上,徐徐说了句:“对不起。”她这声道歉全然发自肺腑,为她给父母带来的失望,为她替这个家增添的伤心和苦恼,也为她执迷不悟的自私。
“卖掉餐厅只是我的一个打算,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你们放心吧。”
“你以为我们不放心的只是钱的问题?别说对不起,封澜啊,爸妈老了,操碎了心也不过是少活几年的事,算得了什么?你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封妈妈再无法忍受,单手握拳捶着自己的胸口悲声道,“你做了父母,就会明白我们的感受。我想做坏人,专门拆散好姻缘?天底下哪个父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往火坑里跳?你还不如拿刀来扎我的心。不过,你要照着这条路走下去,未必能像我一样有资格为儿女操心,我怕你晚景凄凉,最后落得孤单单一个人的下场。”
封爸爸赶紧低声劝慰老伴。封滔也帮着打圆场,说:“封澜,你有什么事好好说,跟爸妈说不通,还有哥哥在。爱一个人当然没有错,但是爱不代表完全盲目,我认为你这次做得过了。一个犯了法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代表他的行为是有偏差的,你有必要再好好考虑考虑。”
“我考虑得很清楚。”封澜回应道。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感到抱歉。
封爸爸终于开了口,沉重道:“多余的话不说,你非要这样做,总要拿出个说服我们的理由,你到底图什么?”
封澜说:“我爱他。”
封妈妈忍无可忍地斥道:“除了爱,还有什么?哪怕你给出一个实际的理由,哄哄我们这两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也好!”
“没有了。”她不能骗家里人,“爱”这个理由太俗气,说出来轻飘飘的,像烂俗剧情里的对白,但这就是唯一的理由,想不出别的可以替代。爱他,所以心甘情愿去做别人眼里的傻事,就算日后后悔了,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我们哪点对不起你?你找个服务员,我们也忍下来了,你连把他带回来的本事都没有。现在又要告诉我,他连服务员都不是,是个杀人犯!”封妈妈声泪俱下,家里另外两个男人也面色沉重。
封澜解释道:“他不是杀人犯,人不是他撞死的,他有错,但情有可原。妈妈,如果你们有危险,我也会冒着犯法的危险去保护你们……”
“别跟我说这些,我都怕脏了我的耳朵!”封妈妈厉声道,“我们家虽不是高门大户,好歹几代清清白白。我们就是太纵着你,什么都让你自己做主,结果你给自己选了条绝路!早知这样,我宁可你书少读一点,钱少赚一点,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嫁人,糊涂过一辈子也好过现在这样。”
封澜没有再辩驳,虽然在她看来,父母的价值观是矛盾的。他们从小教她自强独立,巾帼不让须眉,末了又试图说服她,安稳的婚姻才是女人生来最重要的事业。
84。第84章 活该却不犯法(3)
“你傻,别人可不傻。他没被揭穿身份的时候,哪里把你当盘菜了?走投无路才拉你当垫背。你要是家里一穷二白,或是个普普通通的工薪族,他会看得上你?”
“所以妈妈您说得对,女人要努力赚钱。”封澜面色平静如水,“妈,您不是说我从小做什么事都比别人投入吗?还说这是个好习惯。我认真学习,卖力考试,辛辛苦苦打拼事业,图什么?不就是为了当我爱的人出现时,不管他富甲一方,还是一无所有,我都可以坦然地接受?”
封妈妈被女儿的一番“谬论”说得连连摇头,绝望透顶,“没救了,没救了。”她扭头去看丈夫和儿子,“你们听听,她说的是什么糊涂话?”
封爸爸闭目锁眉,封滔若有所思。
封澜移步到妈妈身边,抽了纸巾替她擦泪,被妈妈狠狠地拍开手。她毫不在意,半跪在妈妈身旁,“我也想好好过日子,不是非找一个不靠谱的男人来猎奇。真的,我比谁都希望他根正苗红、事业有成,带回来你们舒心,我也有面子。但他不是,我还爱他,这是我选的,我就要接受全部的真相。他本性不坏,我没有傻到爱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这点判断力还有。”
封妈妈声如游丝,“你现在说得轻松,等过了好些年,你吃了他的亏,人老珠黄,回不了头的时候,有你后悔的时候!”
封澜不是没有想过这种结果。她像孩提时代那样依偎着妈妈的腿,低声道:“比起现在就开始后悔,还不如把它留到以后。妈,您把我教得很好,要相信您的女儿就算十年后、二十年后,吃了任何男人的亏,被骗到任何地步,一样有本事站起来活得很好。”
封妈妈没有再劝,封澜离开家的时候,走到楼道,听见家里碗碟碎裂的声音。
半个月后,封滔返程,父母陪同他一道离开。封澜这个他们一度想要留在身边养老的小女儿让他们伤透了心,于是下定决心留在那边替儿子媳妇带孩子,能待多久是多久,烦心的人和事,眼不见为净。
封澜送他们去机场。封妈妈给女儿留下话,他们干涉不了她的决定,但绝不赞同她的选择。并且最后一次提醒封澜这条路的尽头等待她的是什么:从此以后,她会羞于参加同学会、朋友聚餐以及任何现实中的场合,别人问起她的爱人时她会始终尴尬。就算丁小野能活着出狱,他们走到了一起,总有一天封澜会发现两人的差距,从而数落他、嫌弃他。丁小野对封澜的新鲜感和感激也会在这些琐碎的摩擦里耗尽,最终两人沦为怨侣,到时封澜会明白,她忤逆父母、散尽千金、耗透青春换来的是什么结局。
封澜长久地拥抱妈妈,让她和爸爸保重身体,只有他们好好的,长命百岁,才能证实这些预言的真假。妈妈永远是孩子的依靠,即使封澜七老八十受了欺负,妈妈还是会张开手臂等待她,护佑她。
封妈妈不再和她怄气了,面上始终淡淡的。她走出安检口,背对着女儿,才落下泪来。
丁小野名下那套房子顺利出手,心安下来,钱也到位之后,事情便按着原先计划好的步骤往下走。在曾斐的极力斡旋下,他的旧同事老钱同意组织再一次的取证,韩律师负责法理上的细节和联络有利的认证,封澜要做的则是一再登门道歉,她将丁小野售房所得与自己所有现金积蓄用以补偿冯家二老,不管吃多少软硬钉子,也要取得他们的谅解。
那些日子,封澜耳边的质疑声从未停止过,走哪儿都是劝她的人,不管出于善意还是窥探欲。
人们都说,她疯了,疯了,疯了……
封澜心一横,别人管不着,管不着,管不着……
她没有必要向旁人解释,也不需要他们的理解。
丁小野犯了法,坐牢是他活该;可封澜爱上丁小野,活该却不犯法。
85。第85章 住在谎言里的人(1)
同样是鸡飞狗跳,曾家面对前所未有的难堪事,又是另一番情景。
曾斐领着人回来之前,曾雯已给曾老太打过“预防针”。曾老太这大女儿脾气和她年轻时如出一辙,心里藏不住半点事,去了弟弟家一趟回来,魂都丢了一般。老太太不过是随口问了句“出啥事了”,曾雯脸色更如同撞了鬼。
曾老太自认活到这个岁数,再多幺蛾子也见怪不怪。曾雯哭丧着脸,先说出崔嫣怀孕了,然后又说曾斐闯了大祸。老太太心里咯噔一声,还在想,坏事怎么赶一块来了。没等她追问儿子闯的是什么祸,曾雯却告诉她,这“两件坏事”其实是同一桩,崔嫣的孩子是曾斐的。
她眼前险些一黑。
曾老太年纪大了,火爆脾气尤在。曾斐带着崔嫣跪在跟前,她没有把多余的精力浪费在讲道理上,他们若是心中还容得下“道理”这两个字,就做不出那些糊涂事,况且很多话她说不出口。
平日里用来挠痒的竹制“不求人”,有一下擦过崔嫣的胳膊,其余的都落在了曾斐的肩背上。
曾斐幼时调皮捣蛋,不是揍了东家的小子,就是打碎西家的玻璃,没少在爸妈跟前吃苦头,光是教训人用的藤条也不知在他身上断过多少根。可他成年后脾气收敛了,像是变了个人。曾老太为此感到过欣慰,老伴去世后,儿子终于有点出息,像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了,除去他的婚事,再没有什么可让老人操心的。她做梦都想儿子领着女孩子回家,让她早点抱上孙子,但绝不是以现在这种方式。
至于崔嫣,当初曾斐想把她寄养在曾雯名下,反对最强烈的是曾老太,后来的日子里,最心疼崔嫣的也是曾老太。在她心中,崔嫣是个聪明懂事又讨人喜欢的孤女,模样也出落得好,在外不愁没有男孩子喜欢。曾老太从未担心这孩子的人生大事,还对女儿女婿说过玩笑话,要是崔嫣的桃花运能分一点给曾斐就好了。没想到这朵要命的桃花被他俩揉碎了各得一半。
他们曾家虽说是从北边迁过来的,但是在这里也不是一点根基都没有。曾斐父亲坐到过那样的位置,攀亲带故的人不在少数。崔嫣在他们家七年,稍微熟悉点的亲朋谁不知她的身份?现在倒好,曾斐和崔嫣妈妈本是旧识,现在又和崔嫣不清不楚,辈分全乱了套,居然还有了孩子,这就代表着他们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做尽了。儿子是曾老太生的,但她想到那一层,自己都替他们臊得满脸通红。她心里恼恨,手下更不留情,两指粗的“不求人”生生折在了曾斐的背上。
“再去给我找一根来!”曾老太仍不解气,对身旁的女儿女婿吼道。
曾斐的姐夫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在市图书馆做流通科科长,平时在家里说不上什么话,唯老婆岳母是从。他正目瞪口呆,听到岳母嘱咐,忙不迭地去找“家伙”,被曾雯在后脑勺上用力地抽了一巴掌,又急着去关窗户,免得隔壁邻居听见。
曾雯刀子嘴豆腐心,到底心疼弟弟。她强扶着老母亲坐下,劝慰道:“都是年轻人,一时糊涂也是有的。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妈,您别光顾着打,我们还等着您拿主意。”
崔老太扔下手里那半截“不求人”,险些打中崔嫣,曾斐赶紧用手护了一下,“不求人”落在崔嫣脚边。崔嫣怕姥姥一时找不到“凶器”捡起来又要再打,就悄悄拾起来藏到身后。
这些小动作更刺得曾老太两眼冒火,骂道:“你们眼里还有我?曾斐,她不懂道理,你也不懂?早知道这样,当初死活都不该让你把她带回来!我还以为经过了段静琳的事,你多少有了分寸,不再任着性子胡来。还相信了你对她好,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哪知道你存的是那样龌龊的心思!”
“曾斐,姐不信你有那么糊涂。你说,是不是有别的隐情?还是一时喝多了?”曾雯大声问道。
曾斐低头咬牙,说:“没喝多,我喜欢她。她不愿意,是我主动的!”
崔嫣望向他,怔了一会儿,嘴唇哆嗦。曾斐抓得她腕骨生疼,“还有什么好瞒的?你别说话。”
曾老太毕竟活得比他们都长,见过的事也多,见状偏去喝问崔嫣:“你真的有孩子了?是曾斐的?”
崔嫣眼睛一闭,一行泪流了下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听得一清二楚。她说:“是!”
“肚子是遮不住的,这孩子怎么办?”曾雯六神无主,“留还是不留?”
曾斐沉着脸道:“姐,我答应你回家把事情说清楚,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祸是我闯的,孩子也是我的,这种事除了孩子爹妈,谁说了都不算!”
曾老太原也没下定决心不要孩子,可曾斐理直气壮的样子再度激怒了她,她连喘了好几口粗气,才指着大门的方向喝道:“那你就给我滚,别留下来丢人现眼,我没你这种儿子。”
86。第86章 住在谎言里的人(2)
曾斐拉起崔嫣就朝门外走。曾雯追了出来,心急如焚地数落:“越活越回头了,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横什么?”
曾斐把她往门里推,“你去看着妈,别让她气过头了。我的事你别管,等她气消了我再回来。”
曾雯心里装不下那么多事,一听这话也有道理,赶忙回去守着老母亲,唯恐她气出毛病来。反而是曾斐姐夫一直陪他们走到楼下,他在家存在感不强,但毕竟也是长辈,崔嫣有些抬不起头来。她先上车等了一会儿,曾斐才坐上来发动车子离开。
经历了刚才的激烈,他们两两无言,沉默着开了半小时,崔嫣才问:“刚才你们说了什么?”
“什么?哦。”曾斐随口道,“他安慰我,说都是男人,可以理解!”
崔嫣哑然,实在想不出老实巴交的人说这番话的情景。曾家家风彪悍,曾雯管家甚严,她文弱的丈夫习惯了高压政策,无论从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绝对服从,还常常主动在人前提起“好男人每天身上不该超过五十块钱”、“严妻出高士”这样的论调,从不敢多看别的女人一眼。曾斐这个小舅子是他常年羡慕和模仿的对象,时常表现出亲近。曾斐虽不像父亲生前那样看不上这个姐夫,但到底混不到一起,无论是年轻时还是现在。
“我还以为我们家包括你在内,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曾斐说。
崔嫣偷瞄了一下曾斐的脸色,他专心开车,还有心情挖苦别人,偏偏那轻松又不似假装。她常听曾雯和姥姥说起曾斐以前的张狂,可自从他走进她的世界,就一直是成熟和可靠的化身。她真有那么了解身边的这个男人?
刚才的小插曲只是暂时淡化了崔嫣心中的阴霾,她应付地笑笑,看着窗外出神。
曾斐岂会觉察不到崔嫣的神不守舍?从他决定带她回家“说清楚”的那时起,每朝前走一步,他都感觉她的魂丢了一分。如果他没看错,她这种状态意味着恐慌,这不是为达目的不顾一切的那个崔嫣。
“你要挟我时的狠劲上哪儿去了?”曾斐嘲弄道。
崔嫣并没有把头转过来,“你为什么对他们说是你主动的?”
曾斐说:“这还用问?我不那么说,你以后在这个家还抬得起头来?”
“我以后还能留在这个家?”
崔嫣说完,曾斐没有应她。她感觉车速逐渐放慢,最后停了下来。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曾斐有些不耐地把她的脸扳过来,意外地发现巴掌大的脸上全是眼泪,“都这样了还怕什么?你愿意的话我就娶你。”
崔嫣想表现出高兴,这是她做梦都想听到的话,然而这时从曾斐嘴里说出来,平添了她心中的不安。她死死地咬着嘴唇,问道:“因为孩子?”
曾斐没有回答。他的车停在高速公路紧急停车道上,隔离网外是一整片柿子林,明明枝丫掉光了叶子,偏有金灿灿的果实缀在上面,极致的荒芜杂糅着极致的热烈。
自从母亲随姐姐到邻市生活,这条高速路曾斐跑过无数回,从未留心看过途中风景。他在意的只是起点和终点、开端和结局,崔嫣不也是吗?然而中间的那段他从未细想,不一定意味着那是一片空白。就好像眼前的这片柿子林,他得停下来,才能看得见。
曾斐一直在悬崖边上进退维谷,终于摔下去,伤了筋骨,才发现这死不了人,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甚至可能另有一番洞天。比悬崖更要命的是顾虑和恐惧本身,最难的那一跃他已经历了,还有什么了不起的?从姐姐家里出来,受了一顿打骂,他反而难得地轻松。做逆子的感觉曾斐并不陌生,也许他生来如此。
曾斐想通了这个,抽了一大团纸巾去擦崔嫣的脸,他不想看她再哭了。
“我说的也不是谎话。这种事,男人不主动,女人怎么会得逞?”他的手重,眼泪没擦干净,反倒蹭得崔嫣的皮肤发红。她还像个孩子,居然要成为他孩子的妈。无可选择的“礼物”,拆开时一样有喜悦。
“孩子来就来吧,也好……”
他那个“好”字的后半段被崔嫣含在了嘴里,她不管不顾地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