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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弘文跟韩瑾总算是在这里见到了林家乐，他状态不是很好，脸色很憔悴，胡子也好几天没挂了，不过这也难怪，他刚失去母亲，情绪肯定不好，在加上急诊的人少，他的工作量很大，这样憔悴很正常。
面对苏弘文、韩瑾还有摄像机林家乐有些紧张，手足无措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苏弘文赶紧道：“林医生别紧张，我们过来就是想跟你聊聊天，放松，坐吧。”
林家乐冲苏弘文点点头，随即坐了下去，可他脸上还是有紧张的神色，低着头也不敢看苏弘文、韩瑾他们了。
苏弘文扭头看了一眼韩瑾道：“我来吧，我是医生，跟他更聊得来。”这个时候让韩瑾采访依旧紧张的林家乐显然不是正确的选择，面对韩瑾跟摄像机他会紧张得说话都结巴，远不如苏弘文这个医生采访他或者说是跟他闲聊来的好。
韩瑾点点头没有说话，安静的坐到了一边，摄像师在这时候给这间医生值班室几个特写镜头，上下铺的床上有白色的被褥，这些都是医院为值班医生准备的，看得出来这些被褥用的时间不短了，不是很白，微微有些泛黄，但洗得很干净。
床下边有几双绿色、蓝色的拖鞋，这是医生们的私人物品，床旁边有几个锁着的白色柜子，这是医生们的储物柜，柜子旁边有一张老旧的木桌，看样子年头不短了，这样的木桌跟值班室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三元县医院现在的住院大楼跟其他地区的县医院一样都是最近几年才建成的，环境很不错，在这样的环境中真不该有这样的老旧木桌，与这木桌相称的环境应该是老医院，也就是走廊里上半截是白色下半截是绿色的医院，这种建于六十年代或者是七十年代的老医院才是放这种木桌的地方。
可这桌子偏偏就出现在了这里，显然是搬家的时候急诊科的人舍不得这桌子就给搬了过来。
木桌上有一些医学书籍，还有几个一次性餐盒，应该是昨天晚上谁在这里吃饭留下的，值班室里的味道依旧是消毒水那股子味。
这种味道苏弘文在熟悉不过，他看了看林家乐道：“林医生你参加工作几年了？”苏弘文的声音很随和，就是那种跟朋友聊天的语气。
“三年了。”林家乐有些羞涩的吐出三个字。
“一直就在急诊？”苏弘文的第二个问题接踵而至。
“是啊，我毕业后进了医院也没轮转，直接就被定了科室，没办法急诊太缺人了。”林家乐说到这总算是不在那么紧张了，话也稍微多了一些。
苏弘文温和的笑道：“干了这么多年你心里肯定对急诊医生有一个评价，跟我说说吧。”
林家乐叹了一口气道：“评价谈不上，我就说说我眼里的急诊医生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随喊随到，别说刮风下雨了，就算是天上掉刀子也得出诊。”
说到这林家乐无奈道：“干了几年遇到的患者很多，什么样的都有，有对我们感激的，有对我们敌视的，有喝醉了打骂我们的，总之会遇到形形色色的患者，我就感觉当急诊医生就一个字——累，三个字——非常累，像我这样的年轻医生，谈个女朋友都费劲，现在的女孩瞧不上我们这职业，赚的少，事多，压力大，时间更是少，我们忙的连陪父母的时间都没多少。”
林家乐眼圈一红，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用低沉的声音道：“上了一天的班累得跟狗似的，回家就睡，一个月都跟父母说不上几句话，我其实挺后悔选择当医生、当急诊医生的，如果我不选择这个职业我会有更多的时间陪着我妈，可我……可我……”
韩瑾体贴的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眼泪转眼圈的林家乐，他接过后轻轻说了声“谢谢”随即擦擦眼睛继续道：“在我们这如果父母临终前孩子没在跟前是很不孝顺的行为，那天我出诊了，没见到我母亲最后一眼，为这事我爸跟我急了，给了我一耳光，我当时特难受，可当我看到被我接回来救活的那个患者的时候我又感觉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最少我救了一个人。”
“我现在心情说实话很矛盾，我又厌烦我的职业，我又喜欢它，我烦这个职业让我没看到母亲最后一眼，送她最后一程，喜欢这个职业是因为每当我救活一个人我心里特高兴，如果患者跟家属能跟我说一声谢谢我会更高兴的。”林家乐的话很质朴，没什么华丽的辞藻，但这质朴的字里行间却让人为之感动，让人看到一个基层医院一名急诊医生的喜怒哀乐。
苏弘文真诚道：“你做的真的很好，你是个好医生，不要在难过、自责了，我们选择了这个职业就要面对它带来的无奈，忙、累、时间少，这是我们失去的，可我们得到的是救活一个患者的喜悦，没有任何一个职业能带来这种喜悦感，明确的说应该是成就感。”
林家乐不好意思的抓抓头道：“苏大夫您言重了，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就一普通大夫而已，做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弘文呼出一口气道：“这些确实是我们应该做的，可又有多少人能明白我们的喜怒哀乐？能明白我们医生的酸甜苦辣，现在的医疗环境越发恶劣了，大家不理解我们医生，我们所处的环境越来越不好了，我听说这阵子你们急诊有好多人辞职？现在算上你们主任就四个人了？”
林家乐无奈的点点头道：“是啊，出了上次的事后我们的工作是越发难做了，很多人受不了就不干了。”
苏弘文道：“你为什么坚持了下来？”
林家乐看了看身上的白大衣小声道：“我舍不得它。”
这简单的五个字瞬间让苏弘文、韩瑾、摄像师感觉到眼圈发酸，林家乐没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给出了一个很简单但又最真实的答案“我舍不得它”，这五个字让人眼里、心里发酸，让人为之感动，一句我舍不得它包含了太多的心酸、苦楚、委屈，还有这件衣服带给他的自豪与骄傲。
“谢谢你的坚持。”苏弘文诚恳的说了这句话。
采访到这里就接近了尾声，出了医院苏弘文没在回头，在他心里反复回荡着那句“我舍不得它”！
第991章 赶赴禹州
调查组在当天便马不停蹄的赶赴禹州市调查误切脾脏这件事，在路上苏弘文一直沉默不语，韩瑾就坐在他旁边，她是想跟苏弘文聊聊林家乐的事的，可看他心情不好一直也没开口，快到禹州市的时候韩瑾终于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苏组长林家乐的事我想尽快把视频传回去，然后剪辑、修饰一下就播出，你有什么意见吗？”
苏弘文摇摇头道：“我没意见，就这么播吧，我想看到这个报道大家会对医生有进一步的认识，希望大众们能对医生这个行业多一分理解、尊重。”
韩瑾坚定道：“会的，其实我以前也对医生没什么了解，总感觉医生在面对患者的时候是高高在上、语焉不详的，这个职业离我们又近又遥远，很陌生，看过一些新闻后说实话我真对医生没什么好感，总感觉他们这个群体太过冷漠，见死不救、开大单、搞出医疗事故，几乎我知道的事全是负面的，可这次来淮瑜市见到了林家乐后，我感觉医生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怎么说那？更真实吧，距离我们更近吧。”
苏弘文笑笑道：“真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有你这样的想法，医生不是神，只是个普通人，有他们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跟所有人一样有爱情、亲情、友情，只不过因为职业的特殊性与现在的医疗环境让他们不被理解而已，希望你们以后能多报道一些关于医生、护士的正面新闻。”
韩瑾点点头道：“我会的，你放心，对了苏组长你对禹州市的事有什么看法？”
苏弘文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看了看道：“从这些资料上来看，十有八九这件事又是患者无理取闹，不过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我们去了调查一下应该很快能找到真实的答案。”
韩瑾疑惑道：“为什么你会下这样的结论？”显然韩瑾对苏弘文还没去调查这件事就说十有八九是患者无理取闹有些不满。
苏弘文苦笑这冲其他人道：“你们怎么看？”
葛爽第一个道：“看看那些资料就认为是患者无理取闹，我感觉您太过武断了。”
安紫枫等人都是这个观点，只有穆熙华的看法跟苏弘文一样，他当了这么多年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的组长，这样的事经历得实在是太多了，在调查组里他的经验是最丰富的，不用去亲自调查，就看看反馈来的资料便可以推断个八九不离十。
苏弘文把资料收起来道：“我就知道你们会站在患者这头，知道你们会有这样的心态吗？”不等大家回答苏弘文直接道：“因为患者是弱势群体，而医院是强势群体，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所以你们会这样想，知道我为什么说十有八九是患者无理取闹吗？就因为这份资料，我相信只要是医生看了后都会跟我有同样的想法。”
韩瑾有些不服气道：“这资料是当地医院提供的，出事的是他们医院里的人，他们肯定袒护自己的人，所以这份资料里写的东西肯定是向着医院的，我们应该看看患者提供的证据，在说了如果不是医生真的误切了脾脏，患者跟家属为什么会闹起来？”
苏弘文吐出一个字道：“钱。”
穆熙华摇摇头苦笑道：“弘文你干嘛把话说得这么直？要委婉一些，你现在可是调查组的组长，咱们这次调查又是全程拍摄，现在摄像师傅也没休息，你刚说的话他可都拍下来了，这要是播出去对你的形象可不大好。”
苏弘文耸了下肩膀道：“我只是说实话而已。”说到这他突然对韩瑾道：“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韩瑾看了看他道：“打什么赌？”
苏弘文搓搓手笑道：“很简单，如果我说对了，确实是患者跟家属无理取闹的话你请我们全组的人吃大餐，大家这两天可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正需要吃一顿好的，要是我说错了我请客怎么样？”
韩瑾痛快道：“好啊，就这么定了。”说到这他对开车的龙鹰道：“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到禹州市？”
龙鹰道：“快了，还有半个小时。”
韩瑾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道：“现在是上午九点，11点的时候怎么也到医院了，我们立刻开始调查，下午会有眉目的。”
苏弘文摇头苦笑道：“你可真是个工作狂，不累吗？”
韩瑾精气神十足的道：“不累啊，我感觉我们这次下来调查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医疗案件对于我们这些不是医疗口的人来说太神秘了，能揭开这层神秘的面纱还原事情的本质让含冤者得以昭雪，让真正的罪犯被绳之以法，这真的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并且随着我们的调查我们可以让公众对医生这个职业有进一步的认识，这对提高医生的社会地位有很大的帮助。”
看着眼前这个活力四射的女孩大家心情一下好了很多，说实话这次下来调查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他们知道自己要面对的事不可能那么愉悦，阴翳、沉闷、压抑才是这些事带给他们的真实心情，这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阻力会有，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题，让这件工作变得更枯燥，好在调查组里有了韩瑾这个漂亮的女孩，有她的存在在工作之余到是能缓解大家压抑的心情。
韩瑾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望着苏弘文道：“苏组长要是路上遇到什么病你会出手吗？我的意思是手术，你明白吗？”
苏弘文没想到韩瑾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他笑道：“如果遇到什么疑难杂症我应该会出手吧，不过我这么干可犯法，我的医师资格证是注册在安和医院的，这限制了我只能在安和医院行医，要是跑去其他医院给人做手术这应该算是非法行医。”
韩瑾皱着眉头道：“卫生法规里有这规定？”
坐在后边的穆熙华点点头道：“确实有，这也是为了限制医生走穴设定的，走穴你知道吗？”
韩瑾点头道：“当然知道，就是一个医生为了钱跑去另外一家医院做手术，可他们是为了钱，苏组长在路上给人做手术只是为了救人，可不收钱，这也违法？”
苏弘文无奈的笑道：“不管收不收钱都是犯法，不过如果真遇到了一些当地医院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我会出手的，不过我得先请示一下卫生总局，局长同意了才行。”
韩瑾兴奋道：“肯定会同意的，我真想看看你做手术时的样子。”
穆熙华笑道：“韩小姐我建议你不要去看他做手术，第一做手术时候的样子很血腥，对你这样的女孩来说可很吓人，把你吓坏了可就不好了，第二这小子做手术的时候脾气可不是很好，以前他在我们省医院工作的时候手术室里的麻醉师、护士都不乐意跟他上手术，谁要是犯了一点错他就用那种能吓死人的眼神看对方，好几次他那眼神都把几个小护士吓哭了。”
韩瑾看看苏弘文道：“有那么恐怖？”
苏弘文点点头道：“应该有吧，你知道的手术是在救人，出一点错都可能导致手术失败，所以我容忍不了跟我配合手术的团队出错，那会让我的心情变得很糟糕，我心情一不好了看人的眼神自然就有些吓人。”
韩瑾想了一下道：“那我也想看看你做手术的样子。”
苏弘文耸了下肩膀道：“好吧，如果有机会我会让你看看的。”苏弘文是在开玩笑，他这次下来是调查几起医疗案子的，哪那么巧就遇到了需要他做手术的疑难杂症？不过很快苏弘文就会知道他说的话成真了，还真有手术等着他，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一个小时候苏弘文一行人进入到禹州市市区，又用了半个小时赶到了禹州市第二人民医院，一下车苏弘文就看到医院的围墙上贴着白色的横幅，上边写着“无良医生还我脾脏”，不用想这肯定是患者跟家属干的。
摄像师在拍摄这些横幅，苏弘文则直接进了医院，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的钱兰平这会正在跟禹州市卫生局的领导通话，跟他们说调查组到了。
当苏弘文到了禹州市第二人民医院院长室的时候门开了，刚收到消息的院长迎了出来，双方一番客套后苏弘文就直奔主题，要求把涉案医生、患者、家属全召集到一起，他要单独询问他们，还有患者的所有病历、检查单也都要送来。
苏弘文的雷厉风行到是又赢得了韩瑾的几分好感，她跟个跟屁虫般追在他身后，在她后边还有个跟屁虫——摄像师。
在上午十一点的时候医院按照苏弘文的要求把涉案的人都召集到一起，在会议室他见到了这些人。
涉案的医生四十多岁，一脸委屈的表情，患者跟家属则是愤愤难平的样子，双方一见面火药味就浓了起来。
第992章 农夫与蛇
涉案医生叫做张丰斌，普外的一名高年资医生，干了二十多年医生了，此时他坐在这里脸上全是无奈的表情。
坐在他对面的是患者曹雨松还有他的表弟赵康，这件事已经出了一个多月了，曹雨松早就痊愈出院了，这会他正恶狠狠的瞪着张丰斌，一副跟他有深仇大恨的样子，赵康表情到很是淡然，脸上不悲不喜的，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曹雨松没了耐心第一个对张丰斌开炮：“姓张的你还有脸见我？今天要不是调查组在这我他妈的揍死你。”
赵康赶紧拉了一下曹雨松小声道：“哥别这么激动，调查组都来了，我想他们会给我们一个公道的。”
赵康可是看到一个摄影师正举着摄像机拍摄，他也知道调查组来办案是全程曝光，现在这事肯定会在新闻中播出来，曹雨松表现得这么激动，还骂人，对他可没什么好处，闹不好会让公众的同情心站到张丰斌这边。
曹雨松瞪了一眼张丰斌重新坐下，赵康咳嗽一声道：“苏组长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就是张丰斌把我哥的脾脏给切了，这是医疗事故，你们可得秉公办事还我们老百姓一个公道。”
苏弘文拿起桌子上的病历看了看道：“曹雨松是吧，你当初住院的时候知道自己是什么病吗？”
曹雨松点点头道：“我知道，那天我出了车祸，张丰斌告诉我是脾脏破裂，但因为有什么膜包着没彻底破了，他问过我是切了还是保守治疗，当时我的意见是保守治疗，可他却在我没同意的情况下给我切了，这不是医疗事故是什么？”
张丰斌坐在那铁青个脸也不辩解，这事对于他来说太憋屈了，他感觉自己这医生当得实在是没意思，真想辞职不干了，干什么都比当这个医生强，最少不用受这个窝囊气。
苏弘文点点头道：“我告诉你你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因为车祸导致脾脏破裂，当时的诊断是被膜下血肿。”说到这苏弘文从旁边拿起一张CT片子道：“这是你的片子吧？”
曹雨松点点头，苏弘文对摄像师挥挥手示意他过来，他举着片子让摄像师给CT一个特写，并且用手在CT片子上指出了血肿所在的位置，随后又让摄像师拍摄了一下CT报告单。
搞定这些苏弘文继续道：“你当如入院的诊断很明确，脾脏破裂，被膜下血肿，这种情况确实可以保守治疗，如果出血被止住，被膜不破的话是不用切除脾脏的。”
曹雨松定点头表示同意，苏弘文把病历翻开让摄像师继续拍摄，他在旁边解释道：“你的入院者病例没有任何错误，医嘱也没问题，但我想问你为什么在当天晚上凌晨1点的时候你身边没有陪护的人？”
曹雨松理直气壮道：“我家不是禹州市的，我在这里没什么亲戚朋友就一个表弟。”说到这他伸手指了一下赵康道：“他就是我弟弟，我弟妹刚生了孩子需要人照顾，当时我感觉好了很多，便让他回去。”
赵康点头表示是这样，苏弘文看了看他道：“当天凌晨三点左右的时候张丰斌医生是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但你没接。”
赵康感觉苏弘文越问越不对劲了，有些不满道：“事情是这样，但这些事跟我哥的脾脏被误切了有什么关系？你这是在偏袒张丰斌，不公平，我以为你们调查组会秉公办事。”说到这赵康冷笑道：“但我没想到你们跟他们是一丘之貉，这事不用你们调查了，我们还就不信没地方说理了，哥，走。”
赵康拉着曹雨松要走，苏弘文摆摆手道：“别急啊，我只是问问情况，这些都不能问吗？我问了这些问题就是在偏袒张丰斌医生吗？”
赵康被苏弘文说得哑口无言，但他还是强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