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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弘文扫视一下众人双手放在讲台上声音提高几分道:“我相信前天发生的医疗纠纷大家都知道了。”
苏弘文话音刚落坐在杨启兵旁边的律师立刻站起来大声道:“我抗议,苏院长请您不要混淆视听,吴秀娟(陈金洲的母亲)的手术是医疗事故,而不是医疗纠纷。”
苏弘文歪着头看向那名律师道:“医疗事故?好吧,医疗事故,你可以坐下了,这不是在法庭上,我也不是法官,你不用抗议。”
吴秀娟的手术缺少手术同意书上家属的签字按照医疗法案来说到是可以说成是医疗事故,但这个定性还是有些模糊,因为手术中并没出现任何差错没对患者造成身体上的损伤,到底定为医疗事故还是医疗纠纷还得看医疗事故委员会的鉴定书,不过这些对苏弘文来说不重要,杨启兵这些人乐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我先说说这件事吧,我为患者做手术的时候确实患者家属没有签手术同意书,这是我的过失,我承认,但这不是今天我把大家找来开会的重点,重点是——以后遇到这样的患者如果没有家属的签字我们医生到底该不该进行手术,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苏弘文的话音一落礼堂中立刻传来噪杂的议论声。
苏弘文等了一会继续道:“在坐的都是医生、护士,这样的情况相信都遇到过,有谁想发表下自己的观点吗?”
苏弘文扫视着台下的众人,但却没一个人举手示意自己要发言,他也知道肯定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正所谓枪打出头鸟,自己今天是副院长,但明天没准就不是了,不过也可能继续当这个副院长,下边的人不知道自己以后到底怎么样肯定不敢轻易说出自己的想法。
要是顺着自己说遇到那样的情况该手术,这可就得罪了自己后边那些院委会的人,现在全院都知道他们想把自己拿下。
要是说不应该手术,那等于是得罪了自己,现在谁都知道自己的观点是没有患者家属签字也应该进行手术的,万一自己还能当这个副院长那?他们这么说肯定怕自己秋后算账。
苏弘文把这些想得很清楚,他也没希望有人站出来说话,于是他继续道:“先说我的事吧,当时患者的情况是可以清创缝合术与整形术一块进行的,按照急救原则,当时哪怕没有患者家属的签字我也可以进行清创缝合术,但整形术却必须有家属的签字我才能做,可我却直接两个手术都做了,大家说我做得对不对?”
欧阳语琴到是想站起来说苏弘文做得对,可这事确实是违反手术操作规定的,她旗帜鲜明的支持苏弘文到不怕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她怕安紫楠猜到自己喜欢上苏弘文了,这会让她很尴尬,欧阳语琴只能选择沉默同时向苏弘文投去歉意的目光。
苏弘文根本就没注意到欧阳语琴跟安紫楠,实在是下边的人太多了,他继续道:“我在说说患者的情况,患者是因为出了车祸被送来的,她的丈夫当场死亡,她的脸如果不进行整形术的话毁容是一定的了,并且她的左手几乎是残疾了,患者是个女性,年纪有些大五十多岁,一个女性失去了丈夫、自己毁容了、手也残废了,这对于她来说是个很沉重的打击,在坐的有不少女性,如果这事出在你们身上你们受得了吗?”
嘈杂的议论声再次响起,大家顺着苏弘文的话去想,如果换成自己肯定是受不了的,这个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这样的事等于是让一个女人顷刻间失去了所有,恢复后看到自己丑陋的面庞精神崩溃是一定的了。
苏弘文等大家的议论声小了后继续道:“我们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们的天职,但我们到底是该遵守相关的法规只治病不治心那?还是违规操作又治病又治心?先说好我这么说不是逃避责任、博取大家的同情,我做的事后果我一个人承担,今天我只是以一个普通医生的身份跟家聊聊医生该怎么当。”
“曾经有人跟我说过,我当时不应该做整形术就做清创缝合术,我当初要是这么做了也不会惹上今天的麻烦,但如果我当时就做了清创缝合术患者拆线后看到自己的脸她崩溃了怎么办?她选择自杀怎么办?如果她真的自杀了责任又在谁?在患者?还是在我?相信会有人说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患者自己想不开,她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苏弘文可以继续当你的副院长当你的医生。”苏弘文的声音逐渐高亢起来。
“我确实可以继续当我的副院长、当我的医生,可真出了这样的事我良心上过不去,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我当时给她做了整形术,也许她就不会选择自杀,我一辈子都良心不安,我一辈子都会在谴责我自己,我一辈子都会不停的在问我自己当初为什么就不给她做整形术,这样她也许就会活下去。”
杨启兵身边的那名律师这次没站起来直接坐在那大声道:“苏院长你这还是在博取同情为自己的行为狡辩,你不感觉到无耻吗?”
苏弘文笑着拍手道:“你说的很精辟,不过今天喊你来不是让你质疑我的,而是让你跟我们的律师谈一下,这件事我们医院选择走司法途径,现在你可以闭嘴了。”
苏弘文的话音一落全场哗然,谁也没想到这件明明医院、苏弘文理亏的事他竟然强硬到要跟患者家属打官司。
苏弘文轻蔑的看了一眼那个律师继续道:“我知道我说的都是假设,但大家自己想想,我的假设是不是有很大的几率出现?你们是医生,也是活生生的人,有感情的人,设身处地的想想吧,医生要有良心,良心在那?自己拍拍胸口。”
第850章 医生不该冷漠
苏弘文的声音高亢而富有磁性,如同一波波海浪般拍打在那名为沙滩的心脏上,礼堂中陷入深深的寂静中,鸦雀无声,每一个人看似平静但他们的心湖并不平静,苏弘文的话语如同一颗巨大的石头猛然间投入平静的心湖中,不但带起滔天巨浪,并且还有层层波澜,一层层、一圈圈,扩散着、蔓延着。
医德这两个字在坐的每一个人都很熟悉,上学时、工作后总是有关于这两个字的长篇大论,听得人昏昏欲睡,听得人烦躁不安,废话、废话、废话还是废话,似乎所有人都认为关于医德的讨论都是废话,是那么的千篇一律,是那么的让人厌烦,可在今天苏弘文没说那个“德”字,他只说良心,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就是医德。
废话不多,一个活生生的发生在苏弘文身上、发生在前天的例子,大家都知道的例子,几个缺少华丽辞藻的疑问句,顷刻间让所有人开始反思,开始质问自己什么叫医德,什么叫医生的良心?
发生在苏弘文身上的事如果换成自己会怎么做?真的不考虑患者的处境?不考虑失去了丈夫、残疾了、毁容了会对患者带来多么巨大而沉重的精神打击,只考虑自己前程、自己的饭碗,然后自私的只做清创缝合术,让患者独自面对那么巨大的精神的打击,或许术后患者会受不了选择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得到消息的自己冷漠的想着这件事跟自己没关系,是患者自己想不开,是患者家属没看好。
按照医疗法规患者的死确实跟自己没关系,可自己真的能安心吗?正如苏弘文所说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如果为她做了整形术她也许不会选择自杀,整形术真的会为患者减少精神上的打击,她也许不会崩溃,她会挺过来。
这是假设,但也同样是一场赌博,患者的筹码是生命,医生的筹码是名誉与饭碗,在生命面前名誉跟饭碗真的那么重要吗?医生压上自己的名誉与饭碗赢了的话或许可以救活一条鲜活的生命,可如果不压上这些筹码患者很可能把自己的命输掉。
一切的一切确实都是假设、都是如果,就是为了这些假设、如果苏弘文赌上了自己辛辛苦苦赢得的名誉还有饭碗,他只是不想出现万一,他只是不想让自己良心难安,他只是想对得起身上那件白大衣,他的所作所为确实不符合规定为他带来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可能身败名裂的麻烦,他这么做看起来不值得,患者跟他非亲非故,他没这个责任与义务去下如此大的赌注。
但在生命面前苏弘文赌了,他压上自己前程只为不出现万一患者受不了而选择自杀这样的情况。
医生本该如此,治病也要治心,但现实却太过残酷,让更多的医生只选择治病而不选择治心,治病重要,治心也同样重要,可惜很多人抛弃后者选择了前者,最后的结局是病没治好,人也没了,这样的结局太过沉重,说得严重点是对生命的不尊重对医生这个职业的亵渎,但在当今的医疗大环境中所有医生人人自危、治疗的过程中担惊受怕,他们无奈的选择了自私、冷漠,按照那些冰冷的医疗法规走,泯灭了医生的良心,无奈的放弃了救活患者的机会,这到底是谁之错?
医生?还是患者?这是个很复杂的论证题,没人能立刻给出答案,但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与回答。
苏弘文的回答很简单,他不能抛弃医生的良心,他想救人,为此不惜搭上自己的职业名誉与前途,他也这样做了,但却为自己惹上了一个大麻烦,不过他不后悔。
苏弘文的做法让一些人敬佩,让一些人感觉他傻,也让一些人感觉到他这么做不值得,但所有人内心深处有一个东西在被触动着,那个东西叫做良心,医生有的良心,人有的良心,所有人在反思,反思自己从医这些年在对患者的治疗中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苏弘文没有在继续说什么,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台下的医生、护士,过了好一会他打破沉默道:“做人要有良心,做医生、护士更要有良心,我希望每一个人在退休后能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自己当医生、护士这些年问心无愧,我不希望大家在离开医生、护士的岗位后为会某一位患者心存愧疚,不希望大家事后想当时我如果那样做患者就不会如何、如何,对于医生、护士来说没有如果,因为如果的代价太过沉重,这个代价很可能是生命。”
苏弘文缓缓呼出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大家多多少少都遇到过突发急症的患者需要做一些需要家属签字的处置,但如果家属不在身边没有签字我们就不做治疗了吗?就眼睁睁的看着患者死在自己的面前吗?没有签字哪怕我们不做任何处置也是没错的,这在医疗法规中有明确的规定,但这个规定你们不感觉太过冷漠嘛?你们不感觉这个规定是对生命的亵渎吗?是对你们身上那件白大衣的玷污吗?”
苏弘文的三个反问句让很多人低下了头,坐在第一排的杨启兵却彻底愣住了,他迷茫的看着讲台后的苏弘文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弘文的声音高亢起来:“医生不该冷漠,医生应该有担当,因为医生就是治病救人的,不管在什么时候治病救人永远高于一切,我知道现在的医疗环境太过复杂,让大家变得胆小、变得畏首畏尾,甚至是变得冷漠,医疗大环境我们没办法改变,但我们能改变的是自己的心,让自己在面对患者的时候别那么冷漠,或许有些人说我说的这些简直就是把大家往火坑里推,我承认一旦我们抛弃那些条条框框一心想着救人的时候会发生我遇到的事,家属的无理取闹,谩骂甚至是殴打,医院的处分等等,这些事对我们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会让我们质疑自己到底做错了还是做对了,更会怀疑自己当初选择了医生这个职业是错的,但我今天告诉你们,我们没做错,只因为我们想救活一条鲜活的生命,生命高于一切。”
安紫楠目光复杂的看着苏弘文,台上的那个他在这一刻对于安紫楠来说不在陌生,他很熟悉,依旧是她认识的那个苏弘文,他还是跟当初一样为了患者可以做任何事,依旧自信、不服输,也依旧固执,固执的守着他心中的行医守则,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他改变,不管经历多少挫折、打击,他依旧会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去做,他棱角分明,社会这条水流湍急的大河依旧没有磨平他的棱角,反而让他锋芒必露,此时的他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剑一般。
此时的苏弘文耀眼而夺目,就如同天边那颗最亮的星,他铿锵有力的话语如重锤一般狠狠的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让所有人的心都在颤动着。
欧阳语琴眼角余光看到了安紫楠那复杂的目光,她看得出来在里边有一种叫做迷恋的神采,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但她却没办法阻止,心里酸酸的、苦苦的,最后这两种情绪化作了一声轻而长的叹息声。
苏弘文的声音再次传来道:“我今天说这么多其实只是希望大家不要那么冷漠,希望大家不要在离职后心里有悔恨,医生该怎么当我相信每一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见解,我不想把我的思维方式强加给大家,我就希望大家在今后的职业生涯中能多摸摸自己的良心,我不知道今天以后我还不会不会留在安和医院中,但我知道的是不管我在那家医院在遇到前天的事我依旧会那么做,我不想用自己的冷漠与自私去赌患者的命,因为我输不起,患者也输不起,我们的职业就是一场战争,跟死神的战争,要么赢,要么输,赢跟输的筹码都是生命,患者的生命、鲜活的生命。”
苏弘文的话音一落不知道谁先鼓起了掌,掌声瞬间开始蔓延,最后成了雷鸣般的掌声,不管大家以前对苏弘文这个年轻的副院长有什么成见,但在这一刻大家知道他是真正的医生,他对得起身上那间白大衣,他当得起这个掌声。
过了好久掌声才停了下来,杨启兵缓缓的站起身笑道:“苏院长的讲话还真是很煽情,听得我是心潮汹涌、感慨良多,但您说完了,该我说说了吧?”
杨启兵停顿一下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苏院长刚不说要法庭上见嘛?我认为这个提议不错,法律是公正的,我相信法律,所以苏院长我们法庭上见。”
杨启兵仍下这句话带着一直低着头的陈丽与那名律师迈开大步往外走,可刚走出去没几步礼堂中突然跑进来一个满身是汗的人。
第851章 曾经、现在
这人一进来杨启兵、陈丽都愣住了,陈丽惊喜道:“哥你去那了?”
跑进来的人正是陈金洲,这会他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上下全是汗,陈金洲弯着腰两条手撑在大腿上喘着粗气,过了一会他喘匀了气立刻直起腰厉声道:“小丽你给我过来。”
陈丽看得出来哥哥很生气,他脸色虽然因为剧烈的跑动而变得潮红一片,但还是可以看出来他的脸色相当难看,陈丽小声道:“哥!”
“陈丽你给我滚过来。”陈金洲的声音再次加大,语气中充斥着愤怒,礼堂中的人此时也都向他看来,站在讲台上的苏弘文则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陈丽先是为难的看了一眼杨启兵,然后就低着头走到陈金洲身边,她也不敢说话又把头低了下来。
“金洲你回来了?”杨启兵走过去语气轻松的问了这么一句,随即压低声音道:“金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说。”
杨启兵说完就要去拉陈金洲,但谁想陈金洲一把打开他的手怒道:“杨启兵你怎么能这样干?”
杨启兵皱着眉头继续小声劝道:“金洲咱们出去说,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你好。”
陈金洲突然笑道:“为我好?你还真是我的好哥们、好同学,你所谓的为我好就是撺掇我妹妹跟你闹事?跟医院要钱、跟苏院长要钱?三百万啊,好多的钱,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杨启兵我真得谢谢你。”显然陈金洲还不知道杨启兵私下又找苏弘文要两百万的事。
杨启兵在做最后的努力,依旧压低声音道:“金洲你听我说,我这么做……”
陈金洲挥手打断他的话脸色苦楚道:“启兵我真的一直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李岩、李芯逸他们瞧不惯你去干医闹跟你联系得少了,跟你变得疏远了,但我没这么干,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心里苦,我一直在试着劝你别在干这行了,我以为我多劝劝你慢慢的你会好起来,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利用我母亲、妹妹干这样的事,杨启兵收手吧,想想你当初的理想,想想我们当初大学毕业时发的誓,想想这些吧。”
杨启兵面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他不在压低声音而是哈哈大笑,就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事一般,他突然收起笑容盯着陈金洲大声吼道:“你叫我收手?我凭什么收手?”说到这他转身伸手一直站在讲台后边的苏弘文道:“是他在没有经过家属签字同意的情况下为你母亲做了手术,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这是违法的行为,我们应该告他、告安和医院,利用法律手段来维护我们的权益,陈金洲你认为我做错了吗?他是不是违法了你是医生你告诉我。”
陈金洲看着眼前陌生的杨启兵声音低落道:“杨启兵你真的变了,在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杨启兵了,我认识的那个杨启兵想当一个好医生,并且一直为之努力,他善良、正直、乐观,可现在的杨启兵自私、偏激、拿得起放不下、心里充满着仇恨,他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告诉我。”
杨启兵不屑一笑道:“这年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是真的,有了钱就拥有了一切。”
陈金洲摇着头苦笑道:“对,钱很重要,没有钱人就不能吃好的、穿好的,甚至连自己亲人病了都交不起住院费,我承认,但钱永远买不来理想与良心。”
陈金洲说到这仰起头缓缓叹了一口气道:“杨启兵你的理想没了,你的良心也让狗吃了,如果是你的母亲遇到这样的事你事后还会这么做吗?”
杨启兵面色狰狞冷笑道:“我会这么做,因为他们侵犯了我的权益,我有权要求补偿,这是我的权利。”
陈金洲摇摇头道:“杨启兵你真的无药可救了,我是真没想到那件事会让你变成这样,你也当过医生,你也曾跟苏院长一样为了救患者没等什么家属的签字就做了,你救了一条鲜活的人命,我想问你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杨启兵突然疯狂的大笑,随即声音森冷道:“怎么想的?我当时是个傻逼,真的,这世界上就没我这么傻的人,我现在很后悔,后悔我当初为什么要他妈的那么干,患者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是我什么人?我现在更后悔选择了学医,这行就他妈的不是人干的。”
说到这杨启兵突然上前一步把双手放在陈金洲的肩膀上用一种希翼的语气道:“金洲你不后悔吗?你在急诊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