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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海无涯，书到用时方恨少，请大家原谅张乐行的年少无知吧。其实虞有澄以前在英特尔混得不错，可惜自从77年跑出来自己创业后，虞有澄一直挫折不断，不但凝聚着他和合作伙伴心血的家用电脑遭遇惨败，就连后面帮另一家勇于尝试家庭市场公司设计的家用电脑也成了浮云。这三年的经历用几个字就可以描叙出来，那就是“一扑再扑”。来大陆开电脑培训班也是逼不得已，再不想办法捞点银子，饭都没的吃了。就这样虞有澄出现在刚刚开始改革开放的中国大陆，开始了他的淘金之旅……
讲台之上的虞博士兴致很高，他发现经过一番生动的讲演，台下学员们的积极性已经被调动了起来，仿佛微机时代的大门就在前方不远处缓缓打开。虞博士感觉火候也差不多了，伸手将讲台旁大桌子上的蒙布哗的一声拉开，露出了今天培训课的重点，当然也是他开班赚银子的主力产品，一部Cromemco微电脑，采用8085微处理器，操作系统为CP/M，附带BASIC等软件。
俗话说的好，百闻不如一见。刚才还认真做着笔记的学员们沸腾了，纷纷伸长脖子看着这神秘的机器，甚至有几个位置靠后的学员忍不住往前凑。张乐行倒是一点没动，这会他还沉浸在对虞有澄的回忆之中，即使他现在看了这电脑，估计最多也就是认为屏幕没有苹果II的帅，主机没有苹果II的小巧，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评。
很快一堂课结束了，虞博士看着众多围着Cromemco微电脑观看的学员，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这些大陆的学员可以说没接触微型计算机，甚至不少人可能连什么事计算机都不知道，经过他一番鼓动，学习意愿相当的高，现在对微型计算机的兴趣仿佛就像迷恋玩具的小孩似的。
虞博士原来的想法也就是来大陆赚点钱，谁让大陆的市场潜力大呢。可是现在他觉得在他的努力下，将微电脑引进大陆，让西方的科技开始在祖国落地生根，不但开拓了很多人的视野，还传播了微电脑的知识，他感觉自己仿佛和西方神话中那位盗火的普大神一样，这让他的虚荣心小小的满足了一下。他有一种直觉，这股野火总有一天会烧着整个世界。
张乐行这时也回过神来，他看到虞博士一脸陶醉站在台上发呆，决定不管是不是英特尔的虞有澄都得去问问看，说不定能有什么好机会，于是起身走到虞博士面前打量了一下。
看到一个少年走过来，虞博士心里琢磨着大陆难道还有童工，嘴上依旧保持着礼貌：“同……同志，你好，有事吗？”
张乐行克制着内心的波动轻声问道：“您好！您是英特尔公司的虞有澄吗？”
“我以前是在英特尔做过，你是……”虞博士心中一惊，大陆怎么会有人知道自己，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应该没干什么事关国家安全的事啊。
“果然是真的！”张乐行激动的一把拉住虞博士的手，“我可是对您久仰大名啊。”
张乐行知道虞博士是他眼前所能把握的最好机会，如果就这么放过去，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于是开始努力和虞博士攀谈起来。张乐行盘算着虞博士既然是搞微型计算机培训，那应该对微机方面的话题感兴趣，在介绍过自己的名字后，两人的谈话从微机的发展开始了，没想到却引出了虞博士这几年的经历，也许虞博士也有心向人倾诉，这次只不过恰逢其会而已。
“当年我加入英特尔的时候，英特尔已经推出了一款微处理器4004，这款处理器最早的雏形其实只是为了给一家日本公司的计算器使用。后来处理器芯片越做越小，性能越来越高，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它到底能做什么呢？其实不止我一个人在想，整个工业界都在想。”
“1975年一家名叫MITS的公司推出了牛郎星8800，这应该是第一台比较成功的微电脑，1976年又有人用简单的微处理器发明了第一代电视游乐器‘Pong’。我突发奇想，认为微处理器最大的潜在市场应该是‘家用电脑’，这是每个家庭都能接受的产品。”
“你想想，全美得多少家庭，有万分之一买家庭电脑，就能卖出多少微处理器和存储器啊。而全球有数十亿人口，这完全可以解决数百万颗微处理器与存储器的出处。”
“我和公司内部的一些人讨论这个想法，不过他们多半不感兴趣，在他们看来微处理器只能用在工业控制这个正途之上，根本就没考虑微处理器可能有更多崭新的商业用途。只有一个朋友被我说动，一起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努力。我们整天在纸上规划，在脑海中编织着家用电脑的梦想。”
“渐渐的我们不再满足于把自己的想法仅仅停留在纸上，于是开始考虑创业的问题，很快我顺利筹到100万美元的起步资金。77年1月，我带着自己的梦想离开了英特尔，注册了自己的公司VideoBrain（意为控制影像显示的大脑），开始设计心目中的家用电脑。当时我的老上司安迪？葛鲁夫并不支持我的离去，他很怀疑是否真有家用电脑的市场，建议我最好步步为营，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对的。”
“虞博士，我真的挺佩服您当初的创业激情！”张乐行说道，其实他心中更佩服的是虞博士的勇气。张乐行记得家用电脑的市场应该是在1992年多媒体出现后才开始发展壮大的，在那之前胆敢涉足家用电脑市场的，差不多是进一家败一家，就连蓝色巨人IBM也在这上面遭遇到滑铁卢。虞博士能在1977年就开始，除了勇气，他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来。
虞博士接着说道：“当年确实很有激情，在大家的一起努力下，我们很快就设计出自己的产品，名字和公司的名一样，也叫VideoBrain。为了提供最好的影像品质，这部家用电脑配置了专用的图像处理芯片，所有的软件存储在只读存储器里，就像现在流行的雅达利游戏机的卡带一样。我们最开始提供的软件有电脑跳棋、BASIC语言、财务管理软件，甚至还能连接那些电脑资料库。这些功能在微型计算机上做起来很困难，这些软件在做出来之前，有些人还一直认为是不能实现的神话。”
“我们当年给这部家用电脑设计软件的时候真的很困难，刚开始还没有BASIC语言，我们的软件设计师们只能用组合语言（汇编语言）来开发软件。那时候软驱主要还是用在大型机上，为了存储编好的程序，我们只能用上了录音磁带。没想到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我们居然完成了十多款软件，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人有点不敢相信。”
“到了78年上半年，我们感觉自己准备的很充分了，于是在那年的芝加哥消费性电子展上展出了我们的心血结晶，我们把它称之为‘有史以来第一部家用电脑’。就是那一次，我看到了苹果公司的苹果II，也第一次见到了乔布斯。在展会上，我们收到了不少订单，我和创业伙伴们当时很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成功仿佛就在眼前。”
第七章 微机培训课（下）
“没想到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我们的家用电脑就从时髦玩意变得无人问津。很多人都搞不清楚家用电脑到底有什么用，而那些买了我们产品的用户没多久就用腻最初的十多款软件，我们这是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电脑上软件开发的困难，一直迟迟不能提供出新的软件来，公司的情况开始每况愈下。而号称‘第一部个人电脑’的苹果II则深受电脑迷的喜爱，还吸引了不少程序设计师买来编写软件，销售形势那是蒸蒸日上，和我们相比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我不甘心自己的家用电脑梦就这样结束，VideoBrain卖不动了，我们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吸取的经验帮别的公司设计家用电脑，我们的第一个客户是RadioShack公司，我们帮他们设计了一款使用8085的新电脑，采用流行的CP/M操作系统，考虑到苹果公司成功的经验，我们还特别为程序设计师提供了开发图形软件的功能。没想到我们再次受到打击，新推出的电脑一台也没卖出去，我们和RadioShack公司合作也就无疾而终了，让我开始相信家用电脑市场根本还不存在的事实。”
“就这样，连续的失败让我们背上了沉重的财务负担，我们的公司在也维持不下去了，只好破产了事。当初为了维持我的电脑梦，我还借了不少外债，为了还债只好到大陆来碰碰运气，幸好这培训班发展势头还不错，不然的话怕得出去要饭了。”虞博士最后用了几句话为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做了总结，简单说来就是两个字“失败”。
张乐行听完后感叹道：“虞博士，您其实不必气馁，您的产品听起来其实挺好的，只不过时机不好罢了。我觉得您原来的想法是对的，家用电脑市场其实是存在的，现在之所以没有人成功，只不过是没有真正适合家庭用户使用的家用电脑罢了。”
“愿闻其详。”这话题看起来虞博士很感兴趣，他也许是感觉礼堂内有些嘈杂，还特意把张乐行拉到礼堂外一处僻静的地方。
成与不成就看现在了，张乐行酝酿了一下说道：“虞博士，你们最开始的想法还是很有道理的，家用电脑当然要满足家庭用户的需求，也就是可以用来娱乐，也可以用来学习一些知识，做作简单的家庭财务管理，可以连接大型电脑查查资料。您的VideoBrain设计思想还不错，最大的问题是软件太少，家庭用户的需求是千差万别的，绝对不可能仅仅只靠十多款软件就能全部满足的。”
“那你觉得现在有可能做得出成功的家用电脑来吗？”虞博士问道，看来在他心中的家用电脑梦并没有真正消散。
“我认为目前还不是家用电脑诞生的最佳环境，一个是因为目前电脑的性能还不足以满足家庭之中那多样化的需求，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缺少足够适合家庭使用的软件。家庭使用的软件和商业软件有很大的区别，跟多追求的是软件的人性化，能让用户更容易的使用，这一工作需要从操作系统开始。说实话，现在的电脑对绝大多数家庭用户来说，操作还是比较困难的，需要学习很多知识才能用起来，这直接家用电脑进入家庭的障碍。”张乐行接着说道。
“你真的让我很惊讶，说实话我都有点怀疑你这些年是不是在美国生活的，你说的这些，我可以说是闻所未闻。我真的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的？”虞博士疑惑的问道。
糟糕，一激动好像有点说过了，张乐行开始考虑怎样把话给圆回来。
“其实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我以前接触过一些电脑，感觉电脑的发展速度很快，很多地方都开始用上电脑。我有时候就想，以后电脑越来越多，会不会有一天家家户户都会用上电脑呢？不过我也发现的一种现象，现在的电脑都是一些经过专门培养的人来使用，又要学如何操作，又要学如何编程，这些对很多家庭来说太难了，如果想用一台电脑还学这么多，恐怕没几个家庭愿意掏钱去买。我就想程序设计师能不能为家庭用户多考虑考虑，让那些操作系统和应用软件更好用、更容易用。可能有点过于空想了，希望您不要见笑。”
也许是张乐行的“电脑梦”触动虞博士，他有些感叹道：“想不到大陆这种环境下，也能出现象你这样对电脑和软件有着深刻认识的人，如果我们早两年认识相信话题会更多的。张先生，刚才还一直未请教你是做哪一行的？”
“我在北方一家工厂上班，在厂里的电脑室，平常自己写写小软件什么的，这次是和同事一起来的。”张乐行回答道。
“那真是可惜了。”虞博士喃喃道，也不知道是说他自己，还是说别的什么。
“虞博士，你觉得现在如果我想创业的话该怎样开始会比较好呢？”张乐行开始把话题往自己今天的主要目的上引。
“我觉得可以从软件做起，做软件只需要很少的成本，只需要智力投入，而且照之前你说的那些话，我感觉你应该对软件比较擅长。”虞博士笑着答道。
“软件？现在大陆这样的电脑环境做软件能赚钱？”张乐行很是怀疑，先不说有没有人重视电脑软件，就光看目前大陆电脑的数量，做出软件来了会有人买？
“做软件在大陆销售肯定不赚钱。”虞博士很肯定的说道。
“那您莫非是让我搞软件出口？”张乐行弱弱的问了一句。
虞博士回答道：“没错，只有软件出口才是成功之路。在大陆卖软件我也尝试过，那是因为我的岳父在大陆有不少朋友，通过他们我接触了很多当地的官员，这些官员们对使用微电脑很是有兴趣，也一眼就看清了微电脑的功用，但是对软件却是不屑一顾，认为软件是看不见摸不着，怎么能花钱去买这种没影的东西？为了让这些官员们接受软件是商品的观念，我可是花了很大力气去说服，效果一直不太理想。可想而知，在大陆卖软件会是何种下场。在西方就不一样了，现在微型机正在流行，上面的软件也层出不穷，很多开发者靠着畅销的软件大发其财，很多小公司也靠着软件热卖而发展壮大。我相信在大陆象你这样的能人志士应该还有很多，如果能拉起一支队伍来专门出口软件，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事情。所以我才来这里开培训班，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希望能让更多的人学会编程。”
张乐行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故意苦恼的说：“写软件到是没太大问题，这方面我也很有些心得了。就是这搞软件出口我就不太懂了，国外的情况我又不了解，就算软件做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软件的销售渠道。”
也许是之前的谈话让虞博士对张乐行很有些好感，他沉吟了一会说道：“这个倒是问题不大，我在美国还有些关系，对软件销售这方面有一定了解。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联系，反正我往后还要经常两头跑的。”
“那真是太感谢您啦！”张乐行说这句话的时候很真诚，因为他感觉机会已经在向他招手了，“虞博士，我们厂里有一台苹果II，我前段时间没事，在上面写了几个软件，正巧这次出门带着的，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帮忙看一下，看可以不以拿出去卖。”
“这个没问题，可是这边没有苹果II，现在暂时看不了。不过培训班结束后，我正好要回一趟美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带回去看一下，如果软件合适我帮你办。你把联系方式留给我，到时候有消息了我好通知你。”虞博士答应的挺痛快，也许他并没有把这软件太当回事，谁让大陆的电脑水平太落后了呢。
眼前既是机会也有着很大的风险，如果软件所托非人，今后恐怕在也要不回来了。张乐行权衡了一下，决定相信虞博士，不过有些该说的话还是要提一下的。
“虞博士，下午我把软件拿来，麻烦您啦。”张乐行不好意思的说道：“如果软件您看着好的话，能不能麻烦您顺便帮我注册一下专利。”
“那倒不麻烦，到时候我帮你办一下。”虞博士满口答应。
“那真是太好了，真是麻烦您了。”张乐行喜出望外，开来自己很快就有机会出头了。
“没什么，谁让咱们这么谈得来呢。”虞博士虞博士看了一下表，“对了，要上课了，我们等会再聊。”
回到礼堂，赵叔拉着张乐行问道：“刚才你们聊什么呢？去了那么久。”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交流了一些程序设计方面的事情。”事情还没影呢，张乐行决定还是先保密为好。
下午，张乐行满怀期待的把装有Kylin操作系统、VisualForm电子表格软件的软盘和写有厂里电话的字条交给了虞博士，之后的几天培训，张乐行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课堂之上，早就飘到大洋彼岸去了。
一周后，培训班终于结束了，虞博士也带着张乐行的希望飞去美国，张乐行也和赵叔踏上返乡之路。
第八章 再会虞博士
在回家的火车上，赵叔的表现有些奇怪，常常看着张乐行欲言又止。直到快下火车的时候，赵叔才仿佛下定很大决心似的说了一句让张乐行不明白的话，“孩子，你可要坚定自己的阶级立场呀……”
张乐行很困惑，心里合计道：“自己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难不成和虞博士多说几句话也会很严重？”
有心想找赵叔问个明白，可赵叔却一直沉默不语，这让张乐行也无计可施，旅途的最后阶段就是在这样异样的沉默中悄然度过……
回到家中，张乐行放好行李，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坐到靠窗的写字台前发呆。赵叔之前的奇怪表现早就被抛之脑后，张乐行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软件会不会在美国找到销售商、会不会卖出好价钱。对自己写的软件张乐行还是很有信心的，虽说取代正如日中天的VisiCalc没什么把握，但是估摸着卖个五六千套应该问题不大，这样的话按照现在流行的分成比例他应该也能分个好几万美元了。如果这样坚持几年，张乐行觉得自己应该能积攒不少，到时候面临未来几年的好机会也就不用再担心缺少起步资金了。想着想着，张乐行居然就趴在写字台上睡着了……
回来后的第一周里，张乐行每天都充满了期待，幻想着能听到楼下李伯喊他听电话的声音，连每天使用苹果II的例行时间都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赵叔这边倒是恢复了正常，又开始和以前一样钻研程序设计了。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张乐行火热的心情也逐渐淡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过于关注楼下的动静了，渐渐的又把心思放到对操作系统和应用软件的研究上来，写写程序排排错，或是搞搞软件的理论研究，偶尔画画漫画。除了时而冒出对自己软件的担心外，生活基本上还是算是过得简单而又平淡。就在张乐行以为虞博士不会再有消息，打算彻底死心的时候，突然一个越洋电话打了过来，平静的生活又开始泛起了波澜。
这天张乐行和往常一样在电脑室调试着自己才写的新软件，当从楼下传来李伯叫他去接电话的喊声时，张乐行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他兴奋的一溜烟下了楼，飞快的跑到大门口的门卫室。站在放电话的桌子前，张乐行平复了一下心情，伸手拿起了电话。
“喂，我是张乐行，请问是谁要找我？”刚才李伯没说清楚，张乐行这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虞博士的电话。
“我是虞有澄，有个事情要和你商……”
听到电话里传来虞博士那亲切的声音，张乐行心中十分高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