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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凡让小王在前厅坐下,歇口气,喝杯茶,这才慢条斯理地拿起于西阁的信。
刚一抖开信笺,他就微微吃了一惊。
只见满纸笔走龙蛇,墨迹淋漓。
这可不像于西阁平素的风格。
于西阁的字虽说远算不上好,但一向是很工整、很清楚的。显然,他写这封信时,一定很有些惊惶失措了。
说实话,如果卜凡不是与于西阁有几十年的交情,他根本不可能认出信纸上的字来。
还没看上两页纸,卜凡的脸色就变了。
越往下看,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小王捧着茶杯,眼巴巴地看着卜凡。
他当然能看出卜凡的心里非常的不痛快,不禁开始为自己担心了。
如果这趟差事完不成,等着他的是什么,他离开于府前,就从于西阁的脸上看出来了。
卜凡看完信,重重往椅背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小王的心顿时狂跳起来,赔着笑,小心翼翼地道:“卜先生……”
卜凡睁开眼,看了看手中的信,又看看小王,冷冷道:
“你在这里休息休息,不要着急,我去去就来。”
小王忙站起身,道:“是!是!先生请!”他躬着腰,直到卜凡急匆匆走出去才长长出了口气,一下瘫倒在椅子上。
他实在是累坏了,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卜凡出了前厅,急匆匆向后院书房走去。
以信中提到的一些情况里,他已能断定那个受伤的军官很难挨过明天。
因为他的刀伤已深达心脏,而且很有可能心脉已被刀尖割裂了。
那人的伤比上次上官仪的还要重得多。
卜凡也不知道自己能有几成把握。
于西阁这回可真捅出大乱子来了。
来到后院,快走近书房时,卜凡心里已拟好了施救的方法。
其实这方法与救治上官仪的方法大体相同,先用“五仙保元汤”维持住伤者的元气,再用金针之术为他打通受损的经络。
问题是这套方法虽然救活了上官仪,对其他人就未必管用。毕竟,上官仪的体内有那种神奇而且深厚的“内力”,正是这神奇的“内力”维持住了上官仪的生命力,卜凡才有充裕的时间全力施救。
“在这位于老兄的心目中,是不是连死人我都能救活呢。”卜凡摇着头,苦笑着推开书房门。
一进门,他的苦笑就冻结了。
第三杯茶下肚,小王才感到舒服一些,汗也不流了,气也不喘了。
他斜歪在椅子上,看着覆满前院的浓荫,忽然有所感触起来。
“卜先生真是个会享福的人!”
和卜凡这种清静闲散的日子一比,小王实在想不通自己的于老爷一天到晚忙个脚不点地到底有多大意思了。
若说是为了钱,于老爷这些年来赚得的钱只怕连三辈子也花不完了,再说,赚钱不就是为了能享享清福嘛!
他捧着第四杯茶,不着边际地想着,眼皮已不知不觉地沉重起来。
“累是有点累,可也不至于这样困嘛,我这是怎么了?”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只模模糊糊地闪现了一下,然后他就沉入了梦乡。
一只手倏地伸过来,接住自小王手里掉下来的茶杯,轻轻放到他身边的小几上。
*** *** ***
夜。
夜已深。
于西阁烦躁地在屋内来回走动着,就像是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知道自己就要挨刀的猪。
如果说这间屋子真是个笼子,那这笼子也是他自己挑的,然后又将自己关了进来。
他勉强定了定神,第十二次将右手食中二指搭在佟武的左手腕上。
佟武的脉象越来越紊乱,也越来越弱了。
照这样下去,他连明天早晨也挨不过去。
卜凡还没有来。
午时刚过,于西阁就开始不住地往门外张望,眼睛都快望穿了,可卜凡就是没出现。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卜凡不愿来,还是小王在路上出意外了?
要是卜凡不在家,那可真麻烦了!
于西阁直觉得脑袋里像是刮起了大风似的又胀、又晕、又疼,一个头早已变得比两个头还要大。
他失神的目光呆呆地定在佟武惨白的脸上,忽然间对白莲教的刺客满心痛恨起来。
要是刺客的刀再扎深一些,扎准一些,当场就把佟武给扎死,他岂非也用不着担惊受怕,着急上火了!
他伸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和皱成一个结的眉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道:“佟老兄,佟大人,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可这次你真把老子害惨了!”
如果不是还抱有一线希望,他简直连杀了佟武的心都有了。
他相信,卜凡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不伸手拉他一把。
但他为什么还没有来呢?
“什么人?”
“站住!”
黑暗中突然响起的两声暴喝,吓得小王一个激棱,腿弯一转,差点摔倒。
看见两柄雪亮的钢刀直逼向自己胸前时,小王差一点就要尿裤子了。
他一连声叫道:“别动手,别动手,小人是于医官家里来的。”
两名侍卫垂下刀尖,问:“你姓什么?”
小王赔笑道:“小人姓王。”
侍卫道:“是替于医官送药来的?”
小王道:“是,是。”
侍卫指指他身后,道:“他又是什么人?”
小王回头看了卜凡一眼,道:“他是于医官药铺里掌柜的。”
侍卫们走上两步,仔细打量了卜凡几眼,正想发问,紧闭的院门呼地被拉开,于西阁一阵风似地冲了出来,道:“怎么这时候才来?还不快进来!”
小王道:“这两位爷……”
于西阁沉声道:“两位,他们是来帮于某熬药的,要是耽误了佟大人的伤势……”
两名侍卫忙收刀入鞘,闪开在一旁。
于西阁掩上院门,上好门栓,对小王道:“你就在这里守着,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小王还没来得及回话,于西阁已拉着卜凡,飞一般向西面一间厢房冲去。
进了厢房,于西阁才大大松了口气,道:卜兄,你总算来了!”
卜凡将手中的一个包袱打开,拣出两包药,道:“大火煮开,炖半个时辰,文火熬四柱香。”
于西阁连声道:“好好好,好。”捧过桌上的陶罐,添上水,坐到火炉上,将两包药倒了进去。
卜凡已经坐在床边,开始检查佟武的伤口了。
于西阁在一旁看着,大气儿也不敢出。
好半天,卜凡才抬起头,道:“金针!”
于西阁立即从包袱里取出一匣金针,递了过去。
他的手不住地哆嗦着。
卜凡淡淡一笑,道:“不用紧张,情况比我想像的要好得多。”
于西阁急道:“有希望?”
卜凡道:“有。”
于西阁道:“我就知道没有你老兄治不好的伤。”
卜凡笑笑道:“多亏你将伤口处理得很好,又用了一些保元的药,不然的话,别说是我,神仙来了也不行。”
于西阁的脸不禁红了。
他心里又是轻松,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想说上几句得体的话,却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卜凡早已转过脸去,凝神屏气,扎下了第一根金针。
第十二章 世事如棋
四月初七,京城,禁军虎贲左卫骁骑营。
上官仪脚后跟一磕,关上房门,一步跨到床边,直挺挺地躺下了。
木床立即摇晃起来,发出一阵难听的“吱哑”声。
在上官仪耳中,这种声音简直比真正的仙乐还要美妙十倍。
一想起那间阴冷潮湿,臭气熏天的牢房和乱草铺就的地铺,他就忍不住要打寒噤。
和那里一比,这间营房绝对比人间仙境还要舒服。
上官仪将两手枕在脑后,闭上了双眼。
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已越来越危险了,但现在他还不愿去想那些。
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先睡上一觉再说。
有很多时候,一觉醒来时,你就会发现原先根本无法破解的难题忽然变得很容易。这是因为经过充分的休息后,大脑才能更清醒,思维也会更敏锐。
十几年的江湖生涯,上官仪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只要他认为该睡觉时,就绝对能睡着。
何况他现在正躺在如此舒服的一张床上呢?
第一声敲门声刚刚响起,上官仪已从床上跳了起来。
这也是他的一个好习惯——无论在多么深沉的睡梦中,他也总能保持一份警觉。
他看了看窗外,知道自己已睡了一个多时辰,他是清晨从锦衣卫回到虎贲卫的,现在已近午时。
第三声敲门声响起时,上官仪已能断定来人绝不是孙游击。
如果是孙游击来找他,房门早就被踢开不止三回了。
会是谁呢?
上官仪拉开房门,一下怔住了。
他再也没想到找他的会是这个人。
这里可是军营,绝非是个人就能进的菜园地。
“王老哥,你怎么来了?”
上官仪的吃惊绝不是装出来的。
小王笑道:“上官公子很奇怪?”
上官仪怔了怔,也笑了,道:“的确有些奇怪。”他顿了顿,又道:“请,请进。”
小王笑眯眯地进了屋,反手掩上房门,竟然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他的目光在上官仪面上飞快地溜过,笑道:“公子只要想想我家老爷是干什么的,就不会奇怪了。”
上官仪不禁恍然一笑。
只要打出于神医的名头,至少在京城里,除了皇宫的内院,进不去的地方还真不多。
毕竟,敢不给“神医”面子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谁能保证自己就没个三灾六病的呢?
上官仪笑道:“怎么,王老哥又想请我喝酒?”
小王看了看窗外,道:“是,是、是想请公子喝酒来着。”
他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有些魂不守舍。
上官仪心里一动,道:“我也正想喝酒。走吧,今天我做东。”
踏踏实实睡了一大觉后,他的大脑已非常清醒,正是想办法解决问题的好时候。
这种时候,他当然不想喝酒。
但他知道,要想小王开口,最有效的东西就是酒。
他相信,关于前两天发生的事,小王一定知道很多情况,这当然也是因为于西阁特殊的身份。
在围捕“扛磨盘的老兄”的过程中,锦衣卫死伤甚重,重伤者肯定会请太医院的医官去救治,小王是于西阁的贴身长随,自然会看到听到一些不为外人知的情况。
跟班、长随们的眼睛、耳朵,无一例外都很灵,也都很好事,这一点上官仪当然不会不清楚。
就在放虎贲卫的几位军官出大狱之前,锦衣卫的马指挥将他们召进一间密室,警告他们出狱后不准再提起佟武被白莲教刺杀一事,否则格杀勿论。
这件事的确很奇怪。
奇怪的事当然会有其不正常的原因。
上官仪想不出。
但他相信,小王十有八九知道这个原因。
小王站起身,忽然抽了抽鼻子,道:“奇怪。”
他的目光定在了上官仪身上,表情也十分奇怪。
上官仪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小王道:“气味不对。”
上官仪四下看了一眼,淡淡道:“房间太小,又不通风小王直摇头,忽然凑近一步,低声道:“公子是不是去过锦衣卫的大狱?”
上官仪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小王又抽了抽鼻子,道:“这股味儿只有大狱里才会有,…… 公子莫不是刚出来不久?”
上官仪更吃惊了,道:“王老哥,你的鼻子可真不简单。”
小王得意地笑了笑,道:“公子忘了?上次我还说过,我跟了我家老爷这么多年,老爷一直靠我这只鼻子分辨一些奇珍的药材呢。”
上官仪想起来了。
小王的确说过。
那次“做梦”,就是因为他闻出了芙蓉身上的香味儿,才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在做梦,更不是真的被阎王爷拘拿了去。
说起他的鼻子,小王就来了神,意犹未尽地补充道:“别说公子刚从那里出来,就算过上十天半月,再洗过两三回澡,我也能闻出来。”
上官仪不禁好笑,又很有些佩眼。
虽说“鼻子灵”这话总会让人想起一种和小王身份很相近的动物,但也毕竟是一项本领。
而且是非凡的本领。
上官仪挑了一家大酒楼。
大酒楼的生意总是很好,客人总是很多。
人多眼杂,耳朵也杂,本来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可只要你能掏得出白花花的银子,情况就不一样了。
因为只有大酒楼里,才会有单间雅座。
上官仪有银子。
所以他和小王很快就坐在一间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就只有满满一桌酒菜的单间里了。
小王看见上官仪一出手就是两块足有二十两重的银子,不禁眯起了眼睛。
店伙计退出去后,他忍不住道:“公子最近好像发了一次横财嘛。”
上官仪笑道:“哪里有什么横财,这是家里托人送来的,要不是这笔钱,我还进不了禁军,于先生托的人情岂非白费了。”
小王“嘿嘿”干笑了几声,道:“我就知道公子爷一定是有大来头的。”
上官仪正替他斟酒,闻言一怔,道:“此话怎讲?”
“公子”后面加上了一个“爷”字,这变化发生在小王口中,绝非寻常。
小王笑道:“公子爷何必瞒着呢?我都知道了。”
上官仪淡淡一笑,举杯道:“来,来,喝酒。”
他的心跳已经加快了。
小王到底“知道”些什么?
“公子爷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你?”小王的声音低了下去,表情也变得神秘起来。
上官仪微笑着啜了口酒,道:“不就是为了它?”
小王摇头道:“我可是受人之托。”
上官仪淡淡道:“谁?”
小王往前凑了凑,低声说了几个字,他的声音比蚊子哼哼还要小得多。
上官仪差一点跳了起来。
“他……他不是····不是……被刺了吗?”
上官仪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着,但他的声音仍然颤抖起来。
小王点点头。
“他没死?”
小王略显得意地一笑,道:“有我们家老爷,他当然死不了。”
上官仪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小王凑得更近,道:“要不是佟太人说起,我也不知道公子爷原来是他的亲戚,公子爷早说了,想进禁军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也用不着费那许多银子了。”
上官仪勉强一笑,道:“不瞒老哥,我也是前几天刚知道,他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兄。”
小王赔笑道:“再远也是亲戚嘛,公子爷千万不要再客气,叫我小王就成了。”
上官仪道:“什么话!他现在在哪里?老哥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他?”
小王忙摇头,道:“不行,大白天可不行。”
上官仪奇道:“为什么?”
小王凑到他耳边,道:“佟大人还活着的事,除了我家老爷,石花村的卜先生和柳侯爷家的人,其他人一概不知。”
听见“卜先生”王个字,上官仪就知道佟武这次真无异于到鬼门关上走了一道。
可以想象,如果不是他伤势极其严重,于西阁是不会去找卜凡的。
他做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道:“卜先生怎么会知道?”
小王道:“我家老爷手上缺一两味药,只有他手里有,就让我去把他请来了。”
上官仪道:“卜先生还在城里?”
小王道:“昨天下午,佟大人醒过来后,他就回石花村去了。”
上官仪又替他斟了一杯酒,漫不经心地道:“佟大人没死,应该是件好事,为什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呢?”
小王道:“这是柳侯爷夫人的意思。”
上官仪已有些明白了。
小王道:“佟大人是柳夫人早已相中的东床快婿,当然不愿意外面有关于佟大人的一些闲话。”
上官仪道:“被白莲教的人谋害也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哪里会有什么闲话呢?”
小王道:“公子爷不会不知道刺客是谁吧?”
上官仪道:“据说是那个卖艺的芙蓉姑娘。”
小王道;“就是。”
他的表情又神秘起来,悄声道:“据说佟大人被刺时,是单独和她在一间屋子里,更奇怪的是,佟大人没穿官服,芙蓉姑娘却是男装打扮,公子爷你想,这要是传出去,风言风语还能少得了?”
上官仪点点头,道:“也对。”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锦衣卫的马指挥严禁军官们谈论佟武被刺事件了。
其实这对上官仪来说,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佟武未死的消息一经封锁,洪虓等人也就无法得知,上官仪与佟武联系起来就方便多了。
小王猛吃了几口菜,又唱了一杯酒,方道:“佟大人现在在太医院的一间小跨院里养伤,他让公子爷想办法去见见他。”
上官仪沉吟着,道:“王老哥,你有没有办法?”
小王为难地道:“要是让我家老爷知道…·”
上官仪道;“你来找我,于先生不知道?”
小王道;“佟大人特意吩咐过,这件事只能作我俩人知道,他也是替我家老爷着想。”
上官仪暗自好笑,道:“是啊,要是柳侯爷家里知道你走漏了风声,可够你受的!”
小王吐了吐舌头,赔笑道:“公子爷,你可不能害我。”
上官仪举杯道:“哪能呢,我自己想办法好了,来、来,我敬你一杯。”
小王顿时显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忙不迭干了一杯,抹了抹嘴边的酒渍,道:“公子爷,你去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
上官仪道:“为什么?”
小王道:“那个院子外有十好几个侯爷府的侍卫把守,日夜轮班,看得严着呢。”
上官仪笑道:“老哥尽管放心,总之我不会连累你和于先生就是。”
小王忙替他斟酒,赔笑道:“公子爷,小的敬你一杯!”
他已改口自称“小的”了。
十几年跟班饭不是白吃的,小王见风使舵的功夫,绝对可称一流。
酒至半酣,小王看了看窗外的日色,忽然说该走了。
上官仪道:“老哥还没尽兴吧?还早呢,午时刚过,你急什么。”
小王道:“回去晚了,又该倒霉了,公子爷你是不知道,我家老爷这几天脾气大了,两天前为请卜先生的事,小的就挨了他一顿好骂。”
上官仪道:“卜先生不是请到了吗?”
小王道:“请是请来了,可来晚了几个时辰。”
上官仪道:“路上耽搁了?”
小王愧笑道:“不是。那天也不知怎么了,我在卜先生家前厅等他,忽然就睡着了,卜先生好心,看我睡得香,就没叫醒我,结果天黑了才回城里来。”
上官仪目光一闪,似是不在意地道:“一定是前几天没睡好。”
小王道;“怪就怪在这里了,我可是从来就不缺觉,怎么会一下子就睡着了呢?”
上官仪微笑道:“干脆,你回去就说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