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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开始显示出对于后者的优势。这也就是说,人们是把语言看作独立的、准生物学的实体,其发展完全是由它的内在力量和内在需要来规定。事实上,语言是与人类交际同时产生的现象,它受到一切社会力量各自不同的交际模式的影响。
鉴于混合语的存在,例如佛兰卡语、斯华希尼语、意第绪语、支奴千土语、甚至还有在相当范围内的英语,所以有人企图给每种语言找出一单个合法的祖先,而把参与创造这种语言的其他语言仅仅看作新生婴儿的教父或教母。有过一种学究气的区分办法,即把合乎已有规律的、合法的语音形成物同临时语、民间语源和俚语等等之类的令人生厌的、非正规的东西区别开来。在语法方面,最初的企图是强迫不论其来源为何的一切语言都穿上一件用拉丁语和希腊语裁制成的紧身衣,继之而来的却是另外一种几乎同样雷厉风行的企图:要给每种语言拟订出其自身的语法结构形式。
直到O·叶斯柏森(Otto Jespersen)的近著问世,任何著名的语言学派都未必是足够客观地给自己的科学提出一个合乎实际所讲的和实际所写的语言表象,他们所提出的毋宁说是一种陈腐浅薄的东西,企图教爱司基摩人讲爱司基摩话,教中国人写中国字。这种不恰当的语法修辞病,其后果是到处都可以看到的。在这些后果之中,也许,首先就是拉丁语被自己儿女所扼杀,就象古典诸神的前辈被其后辈所扼杀一样。
在中世纪,性质在变化着的拉丁语一直都是牧师们和全西欧学者所通用的语言,其中最好的拉丁语是书呆子以外的任何人都能完全接受的,正象阿拉伯语直到今天还是许多穆斯林国家所通用的语言一样。拉丁语之所以有这种余威,乃是因为使用这种语言的著作家和演说家乐于借用其他语言或在拉丁语本身的框架内去创造新词,以供探讨当时生动活泼的哲学问题之所需。圣·托马斯(Saint Thomas)的拉丁语不同于西塞罗(Cicero)的拉丁语,但是,西塞罗在其自己的拉丁语中就无法讨论托马斯的思想了。
也许有人认为,欧洲民族语言的兴起必然要标志着拉丁语作用的结束。但情况并不如此。在印度,新梵语虽然有所发展,但梵语直到今天还表现出极大的生命力。我讲过,穆斯林世界就是统一在古阿拉伯语的传统之下的,虽然大多数的穆斯林并不讲阿拉伯语,而今天所讲的阿拉伯语也已经分化为许多很不相同的方言了。一种不再是一般通讯所用的语言完全可能在若干世代甚至若干世纪之内一直是学者所用语言。希伯莱语在基督时代已经废弃不用,但现代希伯莱语在消灭了两千年之后还活着,的确,它又变成了日常生活中的一种现代语了。至于我现在所讨论的只不过涉及拉丁语作为学者语言的有限用途而已。
到了文艺复兴时期,拉丁学者的艺术标准变得更高了,有一种愈来愈强烈的趋势要把古典后期的新辞记全部铲除掉。在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的意大利学者手里,这种改造过的拉丁语可以是而且常常是一种艺术品;但是,掌握这种优雅而精致的工具所必需的训练,对于科学家讲来,超过了作为一项次要训练所需的程度,科学家的主耍工作毕竟是关心语言的内容,而不是关心形式的完整性的。结果是,教拉丁语的人和用拉丁语的人逐渐分成两类,距离愈来愈大,事情竟然达到了这个地步,除了最精致的和一无用处的西塞罗语言外,教师完全不教自己学生别的东西.在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中,他们除了作为拉丁语专家外,终于失去了自己的任何作用;当拉丁语专业因此而变得愈来愈不合乎一般的需要时,他们就又失去了自己的作为拉丁语专家的作用。为了这一骄傲自大的过失,我们现在不得不付出代价,那就是,我们欠缺一种适用的、远比Espereanto这类人造语更加优越并且能够更好地适应现代需要的国际语言。
可惜,古典主义者的态度常常是知识界俗人所不能理解的!我最近在一次学生毕业典礼的会上有幸听到一位古典主义者的致辞,他悲叹当前学习的离心力增大了,这使得自然科学家、社会科学家和文学家之间的距离变得愈来愈大。他用一次想象中的游览来说明这种情况:他给复活了的亚里士多德充当向导和顾问,去参观一所现代的大学。他从现代知识的各个领域中的专业行话所构成的笑柄讲起,—一列举,自以为这是向亚里土多德提出令人震骇的种种例证。我不知道可否评论一下:我们所拥有的关于亚里士多德的全部遗产都只不过是他的学生们的学习笔记,这些笔记是用世界史上最最晦涩难懂的专业行话写下来的,它们对于当时任何一位没有在亚里士多德学园学习过的希腊人讲来都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由于这种行话已被历史奉为经典,于是它自身就变成了古典教育的对象。这桩事情和亚里土多德无关,因为它发生在亚里士多德死后,而不是发生在他的生时。重要的事情是,亚里士多德时代的希腊语是随时准备向一位才气焕发的学者的专业行话让步的;与此相反,他的饱学的和个人尊敬的继承者们的英语却不愿意对现代言语的同样需要作出让步。
让我们带着这些忠言回过头来讨论一个现代的观点,即把语言翻译的操作以及由耳与脑进行语言解释的有关操作来和人工通讯网络的演绩及其耦合过程这两个方面予以揉合的观点。人们将看到,这个观点实际上是和现代的并曾经一度被看作异端的叶斯柏森及共学派的见解相一致。语法不再象原先那样规范化了。它变成了与事实相一致的东西了。问题不在于我们应该使用什么信码,而在于我们用了什么信码。在我们仔细研究语言的时候,规范化问题的确起着作用,而且非常微妙,这些都是真的。但是,它们是代表通讯问题中的最后成长出来的美丽的花朵,而不是代表通讯问题中的最基本的那些阶段。
这样,我们就给人的通讯的最简单因素奠定了基础:当两个人是面对面的时候,他们是通过语言的直接使用来通讯的。电话、电报以及其他类似的通讯手段的发明,表明了人的通讯能力根本不受个体直接出现与否的限制,因为我们有许多办法把通讯工具带到海角天涯。
在原始人群中,就有效的社会生活而言,社会的大小受语言传送困难的限制。在好几千年里,这个困难足够使国家的最适当人口减编到几百万人左右,一般还要少些。值得注意的是,超越这个限度的大帝国都是靠通讯工具的改善来维持的。波斯帝国的心脏就是皇家大道和沿路设置的传送皇帝诏书的驿站。罗马大帝国之所以能够建立,只是由于罗马筑路技术的进步。这些道路不单是用来调动军团,而且也用来传送御诏。使用飞机和无线电,统治者的话就可以传播到地球的每个角落,以前妨碍建立“世界国家”的许许多多因素现在已经消除了。人们甚至可以作出这样的主张:现代通讯迫使我们去调整不同的无线电广播系统和不同的航空网等国际性的要求,这就使得“世界国家”成为不可避免的东西。
但是,尽管通讯机构变得如此之有效,它们还是要象经常碰到的情况那样,受制于熵增加这一压倒一切的趋势,受制于信息在传送过程中要逸失掉的这一压倒一切的趋势,除非我们引入某些外界的动因去控制它。我已经提到一位具有控制论思想的语言学家所提出的一个有趣的语言学观点——语言是讲者和听者为反对种种混乱的力量而共同采取的对策。以这种描述为基础,B.曼德勃洛特(Benoit Mandelbrot)博士曾在一种最适当的语言中做过若干关于字的长度分布的计算,并且把这些结果和各种现存语言中所算出的分布进行比较。曼德勃洛特的结果表明:在一种最适当的即符合于若干假定的语言中,字的长度非常确定地表现出了一定的分布。这种分布和Esperanto或Volapuk这类人造语中所找到的字的长度的分布是很不相同的。另一方面,它又和大多数的、经过几百年考验的实际语言中的字的长度的分布极为相近。的确,曼德勃洛特的结果并没有给出一个关于字的长度的绝对不变的分布,在他的公式中,还存在着若干必须进行选定的量,或者,如数学家所讲的,还存在着若干参量。但是,适当选用这些参量,则曼德勃洛特理论所导致的结果就和许多实际语言中的字的分布非常密切地吻合,这就说明了它们之中存在着某种自然选择,说明了一种语言形式如果由于自身有用和有生存价值而生存下来的话,那它一定是采取了一种并非不近似于最适当的分布形式的。
语言的磨损可能是由几个原因引起的。语言也许只是力图反抗跟它捣乱的自然趋势,也许只是力图反抗人们有目的地搅乱其含义的企图。正常的通讯谈话,其主要敌手就是自然界自身的熵趋势,它所遭遇到的并非一个主动的、能够意识自己目的的敌人。而在另一方面,辩论式的谈话,例如我们在法庭上看到的法律辩论以及如此等类的东西,它所遭遇到的就是一个可怕得多的敌人,这个敌人的自觉目的就在于限制乃至破坏谈话的意义。因此,一个适用的、把语言看作博奕的理论应能区分语言的这两个变种,其一的主要目的是传送信息,另一的主要目的是把自己的观点强加到顽固不化的反对者的头上。我不知道是否有任何一位语言学家曾经做过专门的观察并提出理论上的陈述来把这两类语言依我们的目的作出必要的区分,但是,我完全相信,它们在形式上是根本不同的。我以后在讨论语言和法律的那一章中将进一步讲到辩论式的谈话。
作为一门控制语言意义逸失的学科,控制论应用于语义学方面的愿望已经在若干问题上得到了实现。看起来,在粗糙的信息和我们人类能够有效使用的信息之间,或者,把这句话改变一下,在粗糙的信息和机器能够有效操作的信息之间,作出某种区别是必要的。依我的意见,这里的基本区别和困难是由于如下的一个事实产生的:对行动有重要意义的,与其说是发出的信息量,不如说是进入通讯装置和存贮装置的足以作为行动扳机的信息量。
我已经讲过,用任何方法传递消息或者从外部来干预它们,都会降低它们所含的信息量,除非利用新的感觉或原先处在信息系统之外的记忆馈进新的信息。如前所述,这一陈述就是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另一说法。现在让我们考虑一下本章前面所讲的那种用来控制小型电力站的信息系统。重要的问题不仅在于我们传送给线路的信息,而且在于这个信息经由终端机械装置去打开或关上水闸、校准发电机以及完成类似的工作时还剩下什么。在某种意义上,这个终端装置可以看作附加于传送线路的过滤器。从控制论观点看来,语义学上具有意义的信息乃是通过线路以及过滤器的信息,并非仅仅通过线路的信息。换言之,当我听到一段音乐时,大部分声音都进入我的感官并达到我的脑子。但是,如果我缺乏感受力和对音乐结构的审美理解所必需的训练的话,那么这种信息就碰到了障碍,反之,如果我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音乐家,那它就碰到了一个可以对它作出解释的结构或组织,从而使这种模式在有意义的形式中展示出来,由是产生了审美价值和进一步的理解。语义学上具有意义的信息,在机器中一如在人体中那样,乃是能够通过接收系统中的激活机构的信息,尽管存在着人或自然乃至人和自然二者结合起来的捣乱企图。从控制论观点看来,语义学界定了信息意义的范围并使它在通讯系统中免于逸失。
第五章 作为消息的有机体
本章的内容带有幻想成分。幻想总是为哲学服务的,柏拉图并不因为使用了洞穴的隐喻来表达他的认识论而感到不好意思。顺便说说,J.布洛罗夫斯基(J.Bronovski)博士曾经指出:我们大多数人都认为数学是一切科学中最最面对事实的科学,但它却提出了最为大量的可贵想象的隐喻;人们无论是从智力的角度或是从审美的角度来判断数学,都不免要以这种隐喻的成就为依据。
我在本章所谈的隐喻就是这样的隐喻:把有机体看作消息。有机体乃是混乱、瓦解和死亡的对立面,就象消息是噪音的对立面一样。在描述一个有机体时,我们都不是企图详细说明其中的每一个分子并且把它们一一编入目录,而是企图去回答有关揭示该有机体模式的若干问题:譬如说,当该有机体变成一个更加完整的有机体时,模式就是一种意义更大而变化更少的东西。
我们已经看到,某些有机体,例如人体,具有在一个时期内保持其组织水平的趋势,甚至常常有增加其组织水平的趋势,这在熵增加、混乱增加和分化减少的总流中只是一个局部的区域。在趋于毁灭的世界中,生命就是此时此地的一个孤岛。我们生命体抗拒毁灭和衰退这一总流的过程就叫做稳态(homeostasis)。
我们只能在我们与之并进的极为特殊的环境中继续生活到我们衰老的速度开始大于自我更新的速度为止。然后,我们死去。如果我们的体温从华氏98·6。的正常水平升高或降低一度,那我们就得加以注意;如果升高或降低十度,那我们肯定要死了。我们血液中的氧、二氧化碳和盐分以及我们内分泌腺所分泌出来的荷尔蒙都是由种种机制来调节的,这些机制都具有抗拒这些成分的相互关系发生任何不适当变化的趋势。这些机制构成了我们称之为稳态的这个东西,它是负反馈类型的机制,这我们可以在自动机中找到例子。
稳态所要保持的东西就是模式,它是我们个体的同一性的试金石。我们身体中的各种组织在我们活着的时候是变化着的:我们吃进去的食物和吸进去的空气变成我们身体中的血肉,而我们血肉中的暂时性因素则同我们的排泄物一起每日排出体外。我们无非是川流不息的江河中的漩涡。我们不是固定不变的质料,而是自身永存的模式。
模式就是消息,它可以作为消息来传递。无线电除了被我们用来传递声音模式外还有什么用途呢?电视除了传递光模式外还有什么用途呢?考虑在下述情况下所能发生的事情是有趣而又有显的;如果我们有可能传递人体的整个模式,有可能传递人脑及其记忆以及记忆之间的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一整个模式,使得一个假想的接收工具能够以适当材料把这些消息重新体现出来,那就能够使身心所表现的过程延续下去,并且通过稳态过程使这种延续所需的完整性得以保持下来。
让我们现在闯到科学幻想小说的领域中去。大约在四十五年以前,吉卜林曾经写了一个极为动人的小故事。那时候,莱特(Wrisht)兄弟的飞行已经举世皆知了,但航空还没有成为日常生活的事物。他把这个故事叫做《夜邮》(With the Night Mail),故事大意是描写一个象今天这样的世界,航空已是常事,大西洋变成一夜之间就可以横渡的湖泊了。他设想到,实中旅行已把世界变得如此之团结,以致战争过时了,世界上的一切真正重要的事务都由一个航空控制站来管理,它的首要任务是管理空运,其第二个任务则是管理“与此有关的一切”。在这种情况下,他想象,各种地方机构都不免要被迫逐步降低自己的权力,或者同意把它们的地方权力转让出去;而航空控制站的中央当局就把这些责任承担起来。吉卜林给我们描绘的多少是一幅法西斯式的图景,但考虑到这是他的智力方面的猜想,我们就可以理解法西斯主义并非他所处的立场的必要条件。他的“千年至福”乃是一位从印度归来的英国陆军上校的千年至福。此外,连同他所喜爱的诸如搜集能转动的和能发声的小轮子之类的新鲜玩意儿在内,他所重视的是把人体运输到远方去,而不是把语言和思想运输到远方去。他似乎不了解人的语言所达到的地方、人的知觉能力所达到的地方,也就是他的控制能力扩展所及的地方,而且在一定意义上也就是他的肉体存在扩展所及的地方。去了解整个世界并且对它发布命令就几乎等同于无所不在。吉卜林的思想虽然具有局限性,然而,他有诗人的洞察力,而他所预见到的情况看来很快就会得到实现的。
为了了解信息传输比单纯的肉体传输更为重要起见,让我们假定,我们有一位在欧洲的建筑师监造着一座在美国的建筑物。当然,我是假定在建筑现场上有一批胜任其事的工作人员——建筑工人、记录员等等。有了这些条件,甚至不用收发任何建筑材料,建筑师就可以在建筑营造过程中起着主动的作用。他可以象平常那样编造自己的设计图和施工细则。在建筑师的制图室里所制订下来的设计图和施工细则,其副本本来要寄到建筑现场去的,这个做法今天看来没有必要。传真电报提供了一种方法,能把全部有关文件的复写本在不到一秒的时间之内发送出去,收到的副本就跟正本一样是很好的工作图。建筑师可以通过每日一次或几次拍摄下来的摄影记录来检查工作的进度;这些记录都可以通过传真电报送给他。如果他要给自己工作的代理人以任何批评和劝告的话,他可以通过电话、传真电报或电传打字机来传达。一句话,建筑师本人及其文件的传送可以非常有效地用消息传送来代替,而这种传送是不把物质粒子从线路的一端转移到另一端的。
如果我们考虑到通讯的两种类型,即物质运输和单纯的信息运输时,那么一个人要从甲地到达乙地的当前可能方式只能是前者,而不能作为消息来运输,但是,即使是现在,消息的运输也能帮助我们把人的感觉和他的活动能力从世界的一端推展到世界的另一端。我们已经在本章中指出:物质运输和消息运输之间的区别在任何理论意义上决不是固定不变和不可过渡的。
这一点就使我们非常深刻地接触到人的个体性问题了。人的个体性之本质以及人与人之间存在着隔障之本质乃是一个有史以来的老问题。基督教及其他中海地区的先驱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