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脸羞愧和气恼,走到洼地下的一片柿树林边,正遇着二水从麦绒家出来,已经走出来了,还扭过头去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些不盐不甜的话。一阵怒火升起来,等二水一走近,劈头盖脑打了他几拳头,然后就长条条仰倒在地上,瓷呆呆地像傻了一般。
烟峰出来叫喊禾禾,回回跑近将她拉住,两人厮缠在一起,一时手脚并用,从篱笆前打到台阶后,从台阶上打到中堂。烟峰抓破了回回的脸,回回一脚将烟峰踢倒在地上,就乘气冲进西厦屋里,将禾禾的家具一古脑丢出来,骂道:
“我不让他住了!再住下去,他就要住到这堂屋里来了!我活什么人哩,我活得冤枉。自己老婆处处护着外人,你是跟我过日子,你是跟别人过日子?”
说罢,就啪啪地打自己的耳光。
“你打吧,”烟峰说,“你还算个男人!过不成就不过了,你把他的东西撂出来,你把我的东西也撂出来嘛,你活独人去嘛!”
回回就骂一声“好你个不要脸!”烟峰就呜呜地爬在地上哭得打起滚来。
鸡窝洼的人家都听见了打骂声,站在门口说闲话。很快风声又到了白塔镇,一时议论纷纷:有说回回不应该,有说烟峰太厉害,但更多的,则骂禾禾不是正人。说回回让禾禾住在他家,长期没个老婆,烟峰又年轻,能少得了不出事吗?禾禾一走动,背后就有人指指头。
他将家具搬进早先蚕林中的木庵子去住了。
但他总咽不了一口气愤,深深感到了做人的艰难,做一个想办件事的人更艰难啊!当天夜里,他就伏在木庵的床上,给县委刘书记写了一封信,他发了贷不出款的牢骚。信寄走了,又后悔起来,就不抱任何希望,而只说出出气罢了。
第三天里,没想信用社的人却从白塔镇寻到了林中的木庵里,拿来了硬硬的一叠人民币:五百元一分不少。说是县委刘书记打电话给他们:别人不给禾禾作保人,他来作保人。
禾禾“哇”地哭了,几天来第一次痛声地大哭了。
贾平凹作品集
十一
第五天,一辆手扶拖拉机开进了白塔镇。车上载的是三千株湖桑,湖桑上坐着禾禾。禾禾满面春风,唱一路戏曲,赏一路风光,将香烟不停地点着递给开车人。开车人是他那个当年的战友。
当时正是黄昏。公社大院的干部们全蹲在院子里吃晚饭,吃的是墩羊肉饸佫,一些人已经吃了,满嘴油光;一些人敲着碗,看炊事员老汉用正骑在锅台上的饸佫架子压饸佫。看见拖拉机开过来,就都欢叫着出来帮卸车,一时人涌了好大一堆。那些商店的、旅社的、卫生院药铺的年轻姑娘们也都端了碗出来,一眼一眼寻着要看谁是禾禾。看见禾禾那么黑瘦苍老的脸,那么一身满是灰土的臃臃肿肿的衣服;咦.他就是县委书记过问的支持的禾禾吗?接着心里就提出各种各样的猜想:他和县委书记是什么关系?亲戚?老相识?或者是“文化革命”中这小子曾保护过书记?或者是书记的儿也当过兵,和他是战友?不知道根底的打听着他的根底,知道根底的说他碰了好运……众说不一,议论纷纷。但无论如何,大家都来看他了,都来帮他卸车了;三千株湖桑苗一捆一捆靠放在白塔底下了。
当然,表现最积极的要算是二水。二水在禾禾离婚以后,就一心谋算着娶过麦绒。他三天两头到鸡窝洼去,有事没事在麦绒家的门前石头上坐坐。看见人家挖地,他就去帮着挖地;看见人家垫圈,他就去帮着垫圈;实在没有事干了,他就假装路过这里,或者去喝水,或者去点烟,说几句人家的孩子长得多么疼人,说人家的猫儿养得多么乖巧。但是,麦绒却对他总是不远不近,不冷不热,一个眉儿眼儿也不给他使。长期没有女人的单身生活,使他产生了对异性的贼心,也正因为女人永远对他是个不可知的谜而缺乏贼胆。夜里想得天花乱坠,白日里见了麦绒却瓷手笨脚地显得狼狈。他一直注视着禾禾这边的动静。禾禾揍过他那次以后,他心里安分了许多,但得知禾禾毫无重新与麦绒和好的希望,而传出回回痛打烟峰的风声后,他那颗贼心又死灰复燃。所以他愈是害怕禾禾,愈是待禾禾友好。这天吃过晚饭正在镇上游转,一见禾禾的桑树苗拉回来,就说不完的祝贺话,跑不断的小脚路。禾禾让去买烟就买烟,让去打酒就打酒。酒桌上,禾禾和战友划起拳来,他就公公平平地看酒。禾禾喝得多了,拳又不赢,输一盅,让他替,他仰着脖子只是往嘴里倒。
送走了战友,天已经黑下来。二水帮着把树苗往鸡窝洼背。禾禾背三捆四捆,他也背三捆四捆,汗流得头发湿在额上,像才从河里捞出来一般。禾禾也不禁夸奖起他的忠厚诚实了。
“二水,”禾禾说,“你说我这回能成功吗?”
“一定成功!”二水说。
“你怎么知道能一定成功!”
“我想你会一定成功。”
“二水,”禾禾就嘿嘿地笑起来。“你能帮我几天忙吗?”
“没问题,干啥我都行。”
“帮我栽这树苗。”
“行的。”
“你可不能偷偷就跑了啊!”
“我再跑就不是人了。”
当天夜里,禾禾就和二水上到山梁那一片空荒地里,限天亮栽了三百株。第二天,第三天,就将山梁两边的荒坡挖成一层一层鱼鳞坑,将桑树苗全栽下了。
山梁上又有了一片桑林,鸡窝洼的人差不多都上去看了。烟峰倒埋怨禾禾栽树时不叫叫她,将自家的熏肉、烧酒拿了来,在木庵里生火为禾禾做了一顿庆功饭。吃罢饭,让她回去,他却坐下来问这问那,禾禾就催得紧了,烟峰说:
“你这是怎啦,是嫌我败坏你的名声了吗?县委书记支持了你一下,你就将我不放在眼里了?”
禾禾说:
“嫂子说到哪里去了,你不回去,我回回哥吃不上饭,又该生你的气了。”
烟峰说:
“我又不是他裤带上拴的烟袋!他甭想再让我伺候他了,让他也过过没老婆的日子!”
“你们还没有和好?”
“分开了,各过各了。”
烟峰沉着脸,眉圈都黑了下来。
前几天那场架,烟峰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就搬了铺盖睡在西厦屋里。回回先是有了回心,自个做好了饭来叫她去吃,十声八声喊不应,回回也就火了,一碗饭摔在她的面前:
“不过了就不过了!哼,你以为你是宝贝蛋,我舍不得你吗?”
烟峰说:
“我那么命好,还是你的宝贝蛋?我不会给你生娃嘛,你早安下心要往外撇我晦!”
“就是的,就是的,你说的都是的!”
这天夜里,烟峰早早就在西厦屋里睡了。回回关了鸡棚猪圈,在院子里立了好长时间,过来轻轻推厦屋门。门在里边插了关子,就走到堂屋,也“哐当”一声关了。睡在炕上生起闷气。炕虽然也是烧了的,但总觉得不暖和,脚手也不知道放着什么姿势舒服。就爬起来,又去轻轻拉开门关,心想烟峰一个女人家,致上一天半晌气也就罢了,到底还是要睡回自己的炕上来的。但是第二天早晨醒来,烟峰却始终没有回来。回回心下倒火了:哼,你好硬的心哟!你硬,我比你还硬呢。我这一次能求乞你吗?瞎毛病全是我惯的,我也是个男子汉呢!如果,谁也不给谁低头,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一个做了饭吃,一个去做饭吃。回回心空落落的,偏在上屋哼几段花鼓曲子,烟峰听见了,也是唱几句秦腔,声音倒比回回的高。再就是烟峰狠狠地在地上唾一口,回回必然就也唾一口,两个人被这种孩子赌气式的动作逗笑了;笑过一声,烟峰却立时沉了脸,使回回脸上的笑纹一时收不回来,十分尴尬。
烟峰将这分裂说给了禾禾,禾禾难为了好长时辰,低着头抽起闷烟。烟雾顺着脖子钻进了茅草似的乱发里,像是着了火一样。等两根烟吸完了,抬起两只充满了红丝的眼睛来,说:
“都是我不好。”
烟峰说:
“你不好什么了?这么些年,我也对得起他回回了。他现在能离得我,我也能离得了他。事情你也看得清楚,他做事是人做的吗?你也是天下最没出息的小子,你为什么要走?你这一走,是你做了什么丑事了,是我做了什么丑事了?说起来我就要骂你这厮一场,你也是喂不熟的狗哩!”
“嫂子!”禾禾站起来说,“你怎么骂我,我也不上你的怪。我禾禾到任何时候,也不会忘了你的好处,但我不愿意看着你们这么闹下去。你真要是待我好,你就回去和回回哥和好,要不,我再也不去你们家,你也再不要到我这里来!”
禾禾说完,就走进柞树林里去了。烟峰喊了几句,他也没有回声,就呆立在那里,样子很是可怜。二水看见了,也觉得一阵凄凉,忙说些讨好的话,用嘴吹了凳子上的灰土,招呼她坐。她却冲着二水嘿嘿一笑,突然收敛了,扭头向山下跑去。
她跑得很快,在下一个坎的时候,一步没有踏稳,跌了下去。站在林子里一株柞树后的禾禾,一直在看着,这时叫着跑过来。土坎下,烟峰坐在那里,正抱着膝盖,痛苦扭弯了脸面,一额头的汗水珠子。禾禾走近去,看见她膝盖上的裤子被扯破了,膝盖上渗出了血,忙蹲下身替她包伤,烟峰却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他,突然站起身来,鹿一样极快地跑走了。
禾禾茫然地站在那里,眼角却潮湿了。赶来的二水说:
“你哭了?”
“谁哭了,谁哭了?”
禾禾却一拳将二水打了个趔趄,二水要倒的时候,他却一把抱住,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可是,二水没有想到,禾禾也没有想到,烟峰第二天里却又来了。她扛了半口袋麦面,“咚”地放在木庵里的案板上,冷冷地说:
“我烟峰不是舔摸你来的,也不是想怎么来勾引你的;要把你的事干成,就把这麦面留下。要不收,我也就把你禾禾看透了,你早早收拾了你这养蚕的事!”
说完,就走了。
禾禾和二水都呆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粮食,对于禾禾来说,确实太紧张了。去年地里没有收下多少,这几个月来,又三折腾两折腾的,就没有了几升细粮。烟峰的半口袋麦面也真送的及时,但却奇怪她怎么就知道得这么清楚!面对着麦面口袋,他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十天之后,烟峰又送来了半口袋麦面,半口袋包谷糁子,还有一瓶芝麻香油。
烟峰送粮的事,回回先是一点也不知道,他看见烟峰磨过一次麦子,可过了十天半月,就又再磨麦子,心下就想,吃得这么快?这天从地里回来,看见烟峰扛着口袋到山上柞树林去了,心里一切都明白了。当下想冲过去,夺下那面袋子,但一想到禾禾在二三月里也怕真的揭不开锅了,便装作没有看见,心里却总疙疙瘩瘩,一种被瞒哄、被不当人看的情绪使他更加恶起了烟峰。他回到家里,越想越生气,思谋着法儿报复烟峰,“或许,”他想,“我要问问她,话不明说,却要叫她知道我的意思,说不定使她回心,这日子又该成全了呢。”等烟峰回来,他便说:
“你到哪儿去了?”
烟峰照例没有回答,用手帕摔打着身上的面粉,啪啪地响。
“给咱包一顿饺子吃吧,正施红薯地里的粪,是出力的时候。”
“没面了,要吃你去磨吧。”
“那面呢?”回回叫起来,“你不是才磨过几天吗?面都给谁吃了?”
“你这话啥意思?”
“没意思。”
“没意思你就别问了!”
回回原以为到这个时候,烟峰会将他当起这个家的主人、她的丈夫来,没想她越发冷得厉害,一时又厉声喝问:
“我偏要问,麦面呢?”
烟峰看着回回,脸放得十分平静,说:
“送给禾禾了!”
回回叫道:
“我黑水汗流地苦干是养活他人的吗?送给禾禾了,你说得多轻松!这家是你的吗?你有什么资格把家里东西送给别人?’’
烟峰说:
“这家你一份,我一份,我为什么不能送?”
回回气怒起来,浑身都打颤了:
“好啊!你一份我一份,你拿去送吧。送吧!”
他突然抄起了门后的一根榔头,一扬手将一个瓷瓮打碎了,瓮里的浆水菜流了出来。他一脚踢散了菜,又一榔头,打碎了罐子,又砸椅子。那锅台上的一摞细瓷碗一下子被打飞了,哗啦啦碎片飞溅。
烟峰一直站在旁边,不哭,也不动,只是冷冷地笑:
“哟,多大的本事,都打碎吧,锅也砸了,房子也点了吧!”
回回扬起的榔头,冷丁停在了头顶,那么凝固着,一分钟,两分钟,突然从身后掉下来,自己扑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了。
贾平凹作品集
十二
回回委委屈屈睡了一夜,又是半个白天,爬起来,眉不是眉,眼不是眼,脸灰得像土布袋摔打过一样。他悄没声地到了白塔镇上,重新买回了瓷瓮、盆罐、碗盏,后悔自己花费了数十元。回到家里,就又收拾起那只断了坐板的椅子,便拿锤子一下一下在上边钉起钉子。
烟峰没有理睬他。等把损坏的家具全部恢复之后,他们两个和和气气地把家分了。没有证人,也不写文书,烟峰拿了小头,就住在厦子房里。夫妻两个并没有离婚,但睡觉再也不枕一个枕头,吃饭不搅一个勺把了。
烟峰更多地往禾禾那儿去,这使回回伤心而又没有办法。鸡窝洼和白塔镇上的人都在议论,一见面,就总要问:
“回回,听说你把家里的东西全打碎了,你怎么就能下得手呀!”
回回讷讷地说不清字母。
从此,他很少到稠人广众中去,整天泡在那几亩地里。地里的麦子一天一天黄起来,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看那麦浪的波动。风从山梁上下来,麦浪从地那边闪出一道塄坎儿,无声地、却是极快极快地向这边推来,立即又反闪过去,舒展得大方而优美。有时风的方向不定,地的中间就旋起涡儿,涡儿却总是不见底,整个麦地犹如一面宽大的海绵被儿,厚重而温馨地颤动。回回将烟袋在后领里插了,搓起一穗两穗麦来,在手里倒着,用
嘴吹着麦皮,然后一颗一颗放在嘴里慢慢地嚼,一边乜着小小的眼睛观看着四周旁人的麦地。谁家的麦子都没有他家的长势好呢,这使他得到了很大的安慰和满足,常常要对着那些在地里干活的人说应该种什么麦,应该施什么肥,说得头头是道。
最听他指教的,态度又最是虔恭的,当然是麦绒了。麦绒家的地里,种了三分之一的大麦,种了三分之一的纯小麦,剩下的三分之一则麦地里套种了豌豆,称作猴子上竿。麦子都长得不怎么景气。先是大麦成熟得早,鸟儿就成群成群地飞来糟踏。后业豌豆麦地里,就又出现什么野物打窝的痕迹,庄稼损坏得很厉害。她一看见回回出现在地边,就抱着孩子打老远地叫他:
“回回哥,这豌豆地里糟踏得糟心呀!”
回回说:
“这是野猪干的。那没有办法,等稍黄些了,就收割了去。你把裢枷杈把都收拾好了吗?”
“没的,孩子又常闹病,猪也三四天没空去给打糠,忙不过来呀!”
“我几时过来帮你。”
回回就少不了从麦地堰上走过去,到了半山洼后的麦绒家。麦绒已经从山后的树林子里砍来了树权子,回回就在火上烤着,在门槛下弓着弯度,然后用枸树皮札起裢枷,扎起扫帚,安着木权。他干活很卖力,又常不吃饭,麦绒就照例给他买好烟,少小了,说一些家常:
“回回哥,你和我烟峰姐还闹别扭吗?你们那日子比不得像我们这样,有个好家真不容易呢!”
“唉,麦绒,”回回说,“我本来人盛的,现在也是灰了,我也不知道我哪点不好,也不知道她心里又是怎么个想法。让她闹去吧,这些人也是不吃专不回头,我也懒得过问了,随她去吧。可以砸盆子砸瓮,人是砸不住的。”
麦绒说:
“在农业社的时候,啥事有队长操心,家家日子穷是穷,倒过得安生。地一分,各人成各人的精了,人心就都有了想法,日子反倒都过乱了,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谁说得清楚呢?”
回回就再不愿说什么了,几只苍蝇不停地在身上飞,赶了去,去了来。他拿起蝇拍接连打死了几个,但还有几只总是打不住,反倒老要落在蝇拍上。
就在这时,后山的什么地方,有了沉沉的一声枪响。
“谁在打猎?”麦绒说。
“是禾禾,野猪糟踏麦地,听说他和二水抽空就去打哩。他什么都想干,可什么也干不如意。,’
“听说山上的桑苗长得不错,他已经开始喂蚕了?”
“我没去看。”
“烟峰姐还在帮他养蚕吗?”
“甭提她了,麦绒,他们爱怎么就怎么。咱把咱地种好,到头来,他们还得回过头来求咱们,我敢这么把话说死哩。”
回回果真再不关心禾禾养蚕的事,他等待着有风声传出禾禾的又一次失败。每天从地里回去,他留神着烟峰的脸色,想从中看出禾禾那边的情况。但是,烟峰始终显得很活跃,她隔三天、四天,就跑去帮禾禾采桑叶,经管幼蚕。
桑树泛活之后,趁着地气,叶子很快生出来,这是一种优良树种,叶片比一般桑叶大出一倍,而且抽枝特别凶,每天都可以摘下好多叶子。禾禾就开始了孵蚕,跑了几次县城,也买了许多书籍,他也学着在叶子上喷洒葡萄糖水,使蚕大大缩短了,成熟期。长到亮色的时候,他和二水上后沟割了好多毛竹,全扎成捆儿,搭起了一个偌大的毛竹捆子棚,放蚕织丝。肥嘟嘟的蚕就到处乱爬,选定一个地方。用自己的丝把自己包围起来。
这稀罕景儿山里人从未见过,一时问来看的人极多,甚至县农林局的干部也来过几趟。这些陌生人看见烟峰在那里忙出忙进,还以为她是这里的主妇,总是要求讲讲他们夫妻植桑养蚕的过程。她就脸色大红,说她不是主妇,弄得来人倒不自在了。
吃的问题当然还未彻底解决,禾禾已经搓揉着未成熟的麦子吃了几次浆粑。当野猪开始糟踏庄稼的时候,他也感到十分可惜,一有空就背枪和二水去打猎。周围的人家都感激起他来,他说:我没什么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