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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在门口,大声喊道:
“快下来吧,要不饭又凉了。”
以后,她再也没有提起过这桩往事来。本来嘛,又何苦呢!……
整整一秋和一冬,塔纳巴伊细心照料着溜蹄马。古利萨雷的牙全掉了, 只剩下光秃秃的牙床,他便把麸子煮熟,把胡萝卜切碎喂它。看来,他把马 又调养好了,这本是意料中的事。可眼下拿它怎么办呢?
不,他下不了狠心把马扔在路上。
“怎么办?古利萨雷,咱们就这么站着吗?”塔纳巴伊用手推了推它, 马摇晃了一下,换了换脚,“噢,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他用鞭把从大车底部挑出一个空麻袋——那是用来装土豆给儿媳『妇』送 去的——从里面掏出一小包东西。里面放着老伴为他烤的路上吃的干粮。他 顾不上吃,就把这包东西忘了。塔纳巴伊掰了半块饼子,撩起棉袄的下摆接 着,把饼子捻碎,送到马眼前。古利萨雷呼哧呼哧地闻着饼子的香味,但却 张不开嘴来。于是塔纳巴伊伸过手去喂它,往它嘴里塞了几小块饼,马开始 咀嚼起来。
“吃吧,吃吧,兴许咱们能对付着赶到家的,是吧?”塔纳巴伊高兴起 来,“兴许咱们能悄悄地,慢慢地赶到家的,是吧?到了家就不怕了,我和 老伴会把你调养好。”他一边喂着,一边说着。口水从马嘴里流到地颤抖的 手上,他高兴极了,因为口水有点热气了。
于是,他抓起溜蹄马的缰绳。
“得了,咱们走吧!别再站着了,走吧!”他坚决地命令说。
溜蹄马迈起腿来,大车吱咯作响,车轮又慢慢地在路上滚动起来。于 是,老人老马又漫腾腾地走将起来。
“没一点劲了,”塔纳巴伊在车旁跟着,还是想着马的事,“古利萨雷。 你今年多大啦?二十了吧?好象还不止。看来,有二十好几了……”
第一卷 第二章
他头一回见着溜蹄马,已经是战后了。
上等兵塔纳巴伊·巴卡索夫在西线和东线都打过仗。日本关东军投降 之后,他就复员了。总而言之,这六年的士兵生涯,他差不多是一步一步艰 苦地走过来的。老天爷保佑,他的运气还不惜:就是一回坐车时震伤了,另 一回一块弹片伤了胸部。他在野战医院里躺了两个多月,后来又赶回了自己 的部队。
可是当他回到家乡时,车站上的小贩们都管他叫老汉了。得了吧,这 多半是开玩笑。
不过,塔纳巴伊对此并不恼火。他当然不算年轻了,但是也不能算老。 看上去有点老态;打了几年仗,面孔自然是饱经风霜的了,嘴边也掺杂几根 白胡茬了。不过无论体格,无论精神,他都是结结实实的。过了一年,妻子 生了个闺女,后来又生了一个。两个女儿现在都已出嫁,有了孩子了。夏天 常常回来。大女婿是个司机,常常把两家人都带上,开着汽车,到山里来看 望老人。是的,老人们对女儿和女婿毫无怨言,就是儿子不怎么争气。不过, 这说来话长……
那阵子刚刚胜利,在回家的路上塔纳巴伊感到,好象真正的生活服下 才开始。心情舒畅极了。在沿途的一些大站上,都有管乐队迎送过往的军用 列车。妻子在家里等着,儿子快八岁了,该上学了。塔纳巴伊在车上的感受, 仿佛是第二次获得了生命,仿佛万千往事,都已不值一提。真想忘记一切, 真想一个心眼只考虑未来。而未来,看来是简单明了的:要过日子,要抚养 孩子,要搞好生产,要盖房子,总之一句话——要生活。
对此,不应该再有什么干扰,因为过去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证今 天能最终过上这种真正的生活——人们日日夜夜梦寐以求的生活。正是为了 这种生活,人们才在战场上流血牺牲,争取胜利。
于是塔纳巴伊感到,他得赶紧生活,赶紧生活!为了未来,他应该贡 献出自己毕生的精力!
开头,他在打铁铺里论大锤。他原本是这方面的巧手,现在好不容易 又『摸』到了铁砧,于是他从早到晚,挥着胳膊,使劲锤呀锤呀,使得那个铁匠 忙不迭地翻转着锤子下烧红的铁块。直到如今,他的耳际还不时响起打铁铺 里叮叮当当的声音。这种声音常常能压倒一切忧虑和『操』心的事。那阵子粮食 奇缺,衣衫破烂,『妇』女们光着脚板穿胶皮套鞋,孩子们不识糖味,农庄债务 累累,银行帐款冻结——对这一切,塔纳巴伊挥舞铁锤,表示不屑一顾。他 使劲抢着大锤,铁砧叮当作响,蓝『色』的火花四下飞溅。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 气,使劲挥着锤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切都会好转的。最最根本的是, 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仿佛锤子也在随声伴唱:“胜利了,胜利了!” 在那些日子里,不止他一个人,几乎所有的人,都成天陶醉在胜利的欢乐之 中,仿佛胜利可以代替面包似的。
后来塔纳巴伊到山里放马去了。是乔罗说服他去干的。已故的乔罗当 时是农庄『主席』,整个战争年代他一直担任这个职务。由于有心脏病,他没有 入伍。但尽管在后方呆着,却衰老得厉害。塔纳巴伊一回来,立即就看出来 了。
换了别人,未必能说服他离开打铁铺,改行去放马。但是乔罗是他的 老朋友了。从前他们两人一起入了团,一起宣传过集体化运动,一起清算过 富农。特别是他,塔纳巴伊,当时可积极哩。凡是上了富农名单的人,他一 个也不手软……
乔罗到打铁铺找他,终于把他说服了。看起来,乔罗对此相当满意。
“我真担心你一头扎进打铁铺出不来了,”乔罗笑眯眯地说。
乔罗一副病容:骨瘦如柴,脖子细长,凹陷的面颊上,满是皱纹。天 气再怎么暖和,哪怕到了夏天,他也照样穿着那件脱不下身的绒袄。
在离打铁铺不远的一条水沟边,他们找了个地方蹲下,开始交谈起来。 塔纳巴伊不由得想起年轻时候的乔罗。那阵子,村子里数他有文化,是个出 众的小伙子。他为人稳重,厚道,大家都敬重他。塔纳巴伊可不喜欢他的厚 道。在一些会上,他常常跳起来,狠狠地批评乔罗在对敌斗争中不能容忍的 软弱『性』。他的这种批评常常十分尖锐,简直象报上的社论似的——凡是他在 读报时听来的东西,他都能背出来。有几次连他自己都感到那些话的分量。 不过结果往往还不错。
“你知道吗,前天我进了一趟山,”乔罗说开了,“老人们都在问:是不 是当兵的都回来了?我说,是的,凡是活着的,都回来了。‘那什么时候他 们才来接活呢?’我回答说,已经都在干活了:谁在地里,谁去了工地,谁 在哪儿。‘这些我们早知道了。
可谁来放马呢?他们得等我们断了气才来吧?好在我们也活不了几天 了。’我都感到过意不去。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提这个呢?战争一开始,我 们就让这些老人进山放马了。
一直到现在,他们还在山里。我不是对你一个人才这么说,这种活儿 可不是老人们的差使。成年累月在马背上颤着,日日夜夜不得安宁。到了冬 天,夜里的滋味够人受的!你还记得杰尔比什巴伊吧?他就是那样在马鞍上 活活冻死的。而这些老人有时还驯马呢,说是部队需要军马。你倒不妨试试, 上了七十岁的年纪,再让魔鬼拖着你这个山坡坡那个山沟沟跑跑着。连骨头 都收不回来。得好好谢谢他们:总算挺过来了。可那些当兵的一回来,鼻子 翘到天上去了。说什么出了国了,世面见多了,让他们去放马就不愿干了。
他们说,干什么非得让我去荒山野岭里东跑西颠呢?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你一定得帮帮忙,塔纳巴伊。你要去了,到时候我就好让别人去了。”
“好吧,乔罗,我先跟老婆商量商量。”塔纳巴伊回答说,一边在心里却 想开了:“什么样闹腾的日子没过呀,你呀,乔罗,却还是老样子。一到好 心肠,自己却一点点耗尽了。兴许,这是个长处。战场上形形『色』『色』的事见多 了,待人接物还是厚道点好。兴许,这才是为人的根本?”
到此他们就分手了。
塔纳巴伊朝打铁铺走去,但乔罗忽然又叫住他:
“你等等,塔纳巴伊!”他骑马赶上了他,在鞍鞒上弯下身来,察看着他 的脸『色』,“顺便问一句,你没有生气吧?”他低声问道,“你知道,怎么也抽 不出空来。真想能坐下来,象从前那样,好好谈谈心。多少年没有见面啦。 我原以为,仗打完了,日子会极快些。可现在的『操』心事,一点也不比过去少。 有时候连眼都合不上,脑子里纠缠着各式各样的念头。怎么办呢?得把生产 搞上去,让大家吃饱,还得全面完成各项计划。现在的人,可不比从前了, 都想过得好点……”
可他们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坐到一起促膝谈心一番。而岁月无情,到 后来就为时晚矣。
就这样,塔纳巴伊到山里放马去了。在那里,在托尔戈伊的马群里, 他头一回见到了那匹才一岁半的浑身黄茸茸的小马驹。
“老人家,你给留下什么宝贝呀?马群可不怎么样,是吧?”当他们清 点过马的匹数,从马栏里放出马群时,塔纳巴伊对牧马人挖苦说。
托尔戈伊是个干瘦老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一根胡茬。他身材矮小, 象个半大的孩子。头上扣着一顶老大的『毛』蓬蓬的羊皮帽,活象个蘑菇。这类 老汉动作敏捷,专爱挑剔,喜欢嚷嚷。
但是,托尔戈伊这回却没有发作。
“马群就是马群,都那样。”他心平气和地回答,“没什么好夸口的,你 放一阵子,就会清楚的。”
“老爷子,我这是随便说说的。”塔纳巴伊小声和解地说。
“有一匹好马!”托尔戈伊把落到眼上的羊皮帽往上推了推,蹬着马镫, 微微欠起身来,挥着鞭子指点着说,“瞧那匹小黄马,就是在右边吃草的那 匹。有朝一日,会大有出息的。”
“就是那匹圆滚滚的?看上去,骨架子小了点,腰短了点。”
“这马发育慢些。等长大了,肯定是匹千里驹。”
“它有什么好的?哪点出众呢?”
“天生的溜蹄马。”
“那又怎么样呢?”
“这种马少见。要在过去,就是无价之宝。赛马的时候,若能抢上这种 马,把脑袋搭上也舍得。”
“得,咱们瞧瞧去!”塔纳巴伊提议说。
他们催赶着马匹,在马群的外没跑着,把小黄马轰到一旁,然后在它 后面赶着。小公马不反对跑一跑舒展舒展筋骨。它高高兴兴地抖动了一下额 鬃,打个响鼻,跑了起来。
那马迈着整齐而迅速的溜蹄马的步式飞跑起来,犹如脱弦的飞箭。它 跑了大半个圈子,想跑回马群里来。塔纳巴伊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小黄马的飞 跑,大声叫好:
“啊!瞧,跑得多快!瞧!”
“可你刚才怎么悦的!”老马倌忿忿地回答。
他们策马在溜蹄马的后头小跑着。象观看赛马时的小孩子那样,大声 嚷嚷着。他们的喊声仿佛在催赶小公马,它跑得越来越快了,跑得那样轻松 自如,不『乱』步伐,稳稳当当,象在飞似的。
他们不得不让自己的马大跑起来,而那四小公马却始终保持那种溜蹄 马的节奏继续跑着。
“你看,塔纳巴伊!”托尔戈伊在飞奔的马上挥着他的帽子,大声叫道, “这马的听觉特别灵,就象手碰上一把刀子那样。你瞧,它听到喊声,更加 来劲了!哎,哎,哎!”
当小黄马终于回到马群时,他们才不再去管它,可是自己却因为策马 飞奔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太好了!谢谢你,托尔戈伊,你养了一匹好马。看了都叫人心里痛快!”
“是好马,”老人同意说,“不过,你得留神,”突然他变得严厉起来,一 边用手搔着后脑勺,“别夸奖了。夸奖多了,反会不吉利的。不到时候,先 别嚷嚷。一匹出『色』的溜蹄马,好比一个漂亮的姑娘,追逐的人可多哩。姑娘 家的命运是:落到好人家手里,就会开花,让人高兴;落到哪个坏蛋手里, 瞧着她都叫人难受。一点办法也没有。一匹出『色』的马,也是一样。弄不好, 就毁了它。跑着跑着,都会失蹄的。”
“不用担心,老人家,要知道,这种事我也在行,不是小娃娃。”
“那倒是。这马的名字叫古利萨雷,记住了。”
“古利萨雷?”
“对。去年夏天我的小孙女上这儿来玩了。这是她给马起的名字。她可 喜欢啦。那阵子,它才是一周岁的马驹子。记住,叫古利萨雷。”
托尔戈伊是个爱唠叨的老头。整整一宿,千叮咛万嘱咐的,塔纳巴伊 只好耐着『性』子听着。
第二天,塔纳巴伊把托尔戈伊和他的老伴送出七俄里之外。剩下空空 的毡包,往后该由他的一家人来住了。还有一座毡包留给他的帮手住。可是 帮手一时还没有着落,暂时只有他一人留下。
分手时,托尔戈伊再一次提醒说:
“小黄马先别碰它,也不让别人管它。开春了,你亲自驯它。你要注意, 千万小心点。等马上了鞍,你转的时候,别使劲赶它。你要是『乱』扯缰绳,弄 错了溜蹄马的步式,你就把这马给毁了。还有,你得注意,开头几天,别让 马在劲头上喝多了水。水淌到腿上,会生湿癣的。你要是出门,把马骑来让 我瞅瞅,要是我还没咽气的话……”
托尔戈伊和他的老伴走了,带走了驮着家什的骆驼,给他留下了马群, 毡包和重重叠叠的山……
古利萨雷哪里知道,关于它引起了多少话题,往后还会引起多少议论 和风波呢!……
古利萨雷照样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马群里,一切依然如故:还是那些山, 还是那片草地和河流。只是原来的老汉不见了,换了一个牧马人了。那人穿 一件灰『色』的军大衣,戴一顶有护耳的军帽。新主人嗓子有点沙哑,不过声音 很洪亮,很威严。马群很快就跟他搞熟了。既然他喜欢,就让他到处遛遛腿 吧。
后来下雪了。常常下雪,老也不化。马这时得用蹄子刨开积雪才能找 到草吃。山风把主人的脸吹得发黑,一双手变得又粗又硬。现在他穿上毡靴 了,还穿上一件老大的羊皮袄。古利萨雷全身长起了长长的『毛』,可它还是感 到很冷,特别是到了夜里。每逢朔风凛冽的夜晚,马群都一声不响地紧紧地 挤成一团,身上蒙着一层霜花,一直站到太阳出来。这时刻,主人骑在马上 原地打转,拍打着衣袖,擦『揉』着脸。有时候离开片刻,不久又回来了。最好 是他一刻也不离开马群。不管他冻得大声嚷嚷,还是小声哼哼,马群会突然 昂起头来,竖起耳朵倾听。这当儿,要是确信主人就在身旁,马又会在呼啸 的夜风中打起吃来。那年冬天,古利萨雷就记住了塔纳巴伊的声音,而且从 此以后,就终生不忘了。
有一天夜里,山里起了一场暴风雪。刀割似的雪片纷纷而下,钻进马 的鬃『毛』,压下马的尾巴,糊住马的眼睛。马群惶惶不安起来。它们挤成一团, 浑身打颤。母马不安地惊叫起来,把小马驹子直往马群里轰,结果把古利萨 雷挤到最外头,怎么也挤不过去了。
溜蹄马开始遛蹶子,左推右搡,最后还是落在外边——这下遭到了那 匹领群的公马的严厉惩处。那匹头马一直在外围转来转去,用蹄子跟着雪, 把马群往一块轰。有时它急急地跑到一边,带着威胁的神情略微低下头,剪 起耳朵,消失在黑暗之中,只听到它的响鼻声。有时它又跑回马群,一副凶 狠威严的架势。它看到古利萨雷落在外头,就跳起来,朝它猛扑过去,一转 身,用后蹄朝它的肋部猛地一踢。这一脚真厉害,古利萨雷差点没有憋死。 它感到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咕噜一声响,疼得它一声尖叫,好不容易才稳住脚 跟。
这之后,它再也不想逞能了。它紧挨着马群,乖乖地站着,感到助部 疼痛难受,心里着实愤恨那匹凶狠的头马。马群安静下来了,于是它听到一 阵隐隐约约的拖长的声音,它这是头一回听到了狠狠的爆叫声。它感到,仿 佛生命碎然而止,全身都发僵了。马群战栗着,神情紧张地倾听着。周围又 沉静下来。可是这种死寂太恐怖了。大雪漫天飞舞,刷刷地落在古利萨雷扬 起的嘴脸上。主人在哪儿?此时此刻多么需要他,哪怕能听到他的声音,闻 到他身上羊皮袄的烟味也好。可他却不在。古利萨雷斜着眼看了一下近旁, 不禁吓呆了:仿佛有个什么影子,在黑暗中贴着雪地,一闪而过。古利萨雷 猛地往一分跳开,一下子马群『骚』动起来,『乱』了阵势。惊炸的马群大声尖叫着, 嘶鸣着,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飞奔而去。已经没有任何 力量能够阻挡得住了。马群拼命向前冲去,如同山崩时从峭壁上泻下的无数 岩石,互相撞击着。古利萨雷莫名其妙地只顾狂奔疾驰。突然,一声枪响, 接着,又是一声。飞马听到了主人征怒的吆喝声。喊声从侧面的地方传来, 挡住了马群的去路,过后又出现在前面了。此刻,马群迎上了这个经久不息 的残喝声,那声音便领着马群前进。现在主人又跟它们在一起了。主人冒着 随时有掉进裂缝和深渊的危险,在前面飞奔。他的喊声变得有气无力了,后 来完全嘶哑了。
但他还是不住地“嗨,嗨,嗨,嗨!”他吆喝着。于是马群跟在后面跑 着,渐渐地摆脱了追逐它们的恐怖。
黎明时,塔纳巴伊才把马群赶回原来的地方。直到这时,马群才停歇 下来。马身上的热气象浓雾似的在马群上空冉冉升起,马的两肋都费劲地扇 动着,这些马,惊魂未定,全身还在不停地打颤。张张冒着热气的嘴在扒着 雪地。塔纳巴伊也在弄雪吃。他蹲在地上,抓起一把把冰冷的白雪,直往嘴 巴里送。后来他忽然双手捂住胜,屏息不动了。雪还是不停地飞舞,落到热 气腾腾的马背上,雪化了,变成混浊的黄泥浆,一滴滴往下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