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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个傻瓜,是不是?〃她说。
〃你不是。〃他摇头,深深的叹息。〃那个人是个傻瓜,你的那个他!〃
她的眼珠转动着,逡巡的望着他。他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低低的说:〃我不离开你,思薇。在我有生之年,我要照顾你,爱护你,使你远离悲哀和烦恼,给我机会吗?嗯?〃
〃为什幺?〃她愕然的说:〃你并不了解我,而且,几乎不认识我。〃
〃是吗?〃他问:〃你不觉得我们像认识了几个世纪了吗?或者,你还不太认识我,但我已经认识你很深很深了。我知道你内心那感情的泉源多幺丰沛,我知道你小脑袋里充满的诗情画意,我还知道你有个未被发掘的宝窟──你的思想。我将要发掘它!〃
她蹙紧了眉头,眼前这张男性的脸模模糊糊的晃动着,似曾相识!那眼睛,那神态……这是霈?还是另一个人?不!这不是霈,她知道。他比霈更多了一点什幺,属于灵性一类的东西。低下头,她挽住他,重新向无人的街头走去。身边的男人默然不语,这也不像霈,霈常会絮絮叨叨的诉说一些未来的计划。
走完了一条街,转进一条巷子,已到了她的家门口,他送她到门前,巷子里冷清清的没有一个行人,巷口的灯光幽幽暗暗的斜射着,昏茫的照射在他们的身上。〃回去吧!〃他说,把她的头发拂到脑后,仔细的望着她的脸:〃回去好好的睡一觉,别再胡思乱想,明天早上我在火车站等你,我们去乌来玩,好吗?〃
她怔怔的望着他。
〃我还是十几年前去过乌来,一直就没有再去过,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她不语。他点点头。
〃反正我等你。〃他紧握了一下她的手:〃进去吧,风很大,当心受凉。〃
她依然怔怔的望着他。
〃想什幺?〃他问。
〃你。〃她轻轻的说,用舌头润了润嘴唇。又停了好半天,才说:〃谢谢你,谢谢你这个下午和晚上陪伴着我。〃取出钥匙来,她把钥匙插进锁孔,再转头看看他,夜色里,他颀长的身子朦朦胧胧的,一对亮晶晶的眼睛像黑夜里的星星。她忘记了开门,心智恍惚迷离,这是谁?霈?她靠近他,用手攀住他的衣领,喃喃的问:〃你从美国回来?〃
〃美国?〃他一愣。〃不错。〃
〃是的,是你。〃她叹息,仰起头来,又重复了一句:〃是你。〃
他俯下头,吻了她。她闭上眼睛,颤栗的、满足的叹息。
然后,她张开眼帘,凝视他,神智慢慢恢复,她清醒了。
〃我醉了。〃她说,抚摩着自己的面颊。〃这一吻对你并不公平,我以为你是霈。〃
他抬抬眉毛,又蹙蹙眉毛。
〃有一天,我能完全代替他,倒也不错。〃他说。
她摇摇头。
〃再见!明天别等我,我不会去。〃
〃是吗?〃他盯着她。
〃算是一段偶然的遇合,好吗?〃她说:〃可以结束了。〃开开大门,她跨了进去,深院内的花木迎接着她,雨止了,月亮又穿出了云层。关上大门,她把背靠在门上,静静的吸着花香。望望月色。模模糊糊的,想起了一阕词:〃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静。〃
〃过去了!〃她想。〃一段偶然的遇合。〃和他是如此,和霈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夜酣眠,早上,耀目的阳光在迎接着她。
起了床,慢慢的梳洗,今天有件什幺事?乌来之游。不!
荒谬!一个陌生的男人,自己竟和他逗留终日。但是,奇怪,昨夜竟然不再失眠。望着灿烂的阳光,血管中也流动着一些新的什幺东西,有种古怪的动力,跃跃欲试的在体内翻腾。如此好的阳光,如此好的秋天,乌来,仍然有它的诱惑力。去吗?不去又做什幺呢?蛰伏在家中凭吊过去?还是在街头瞎冲瞎撞?去看看也好,或者,那个男人根本不会到火车站去。
火车站一贯性的涌着人潮,播音器里在播报着车次时间。
她刚跨进车站的大门,有个人影在她面前一站,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摊开的手掌中,两张去乌来的公路局汽车票正静静的躺着。她抬起头来,接触到他带笑的眼睛,和那温柔而鼓励的神情,温柔得像滴得出水来。
〃你已经买好了票?〃她诧异的问。
他点点头。
〃如果我不来呢?〃
〃你不是来了吗?〃他笑着说。
〃可是──〃她有些发愣。
〃别'可是'了!〃他打断她:〃走吧,等车去!〃
她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向公路局车站,车子很快的来了。
上了车,找了两个靠后面的位子坐下。他伸过手来,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对她微笑。她眩然的望着他,也莫名其妙的微笑了。
〃昨晚睡好了没有?〃他低低的问。
〃还──不错。〃
车子开了,她倚着车窗,凝视着窗外的景致,飞驰而逝的街道、房屋、树木、和田野。心底迷迷茫茫的,这是她吗?
思薇?似乎有点不可思议,她怎幺会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接触得如此密切?微侧过头,她悄悄的从睫毛下打量他,他那对眼睛仍然带着笑,闪烁着智能和深沉的光芒。这是个陌生人吗?她更加迷糊了,为什幺她一点儿陌生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朦朦胧胧的感到亲切和熟稔,仿佛这是个多年的知交似的。
车子到达了目的地,他们下了车。他带着个纸包,她问:〃那是什幺?〃
〃野餐。〃
沿着山间的小路,他们向瀑布走去,路边长了无数紫色的小草花,钟形的花瓣愉悦的迎着阳光。鸟声啁啾,而水声沛然。走过了一段山路,瀑布迎面而来,巨大的水声震耳的奔泻,飞湍激流,巨石嵯峨。他们手拉着手,仰视着那一泻如注的瀑布。
〃噢!人多幺渺小!〃她赞叹着。
〃所以,〃他接了口:〃还值得为一些小事而烦恼吗?〃
〃你认为那是件小事?〃她有些懊恼。
〃当然!〃他毫不考虑的说:〃如果他重视你的眼泪,他不会背叛你,如果他不重视你的眼泪,你又何必为他浪费眼泪呢!〃
她深思的望着他,浅浅的几句话,却有着重重的分量。
〃噢!你看!有一只水鸟呢!〃
他忽然惊呼,真的,有只蓝颜色的水鸟,站在一块水中的岩石上,正张着翅膀,用尖尖的嘴修饰着自己的羽毛。蓝滟滟的羽毛,迎着太阳光,闪烁得像蓝宝石一般。
〃哦!多幺美!〃
她惊叹着,忘形的跨过一道激流,走到一块大岩石上,注视着那只水鸟。听到了人声,那只鸟也侧侧头,用一对好奇的眼睛望着她。她席地而坐,双手抱着膝,仰视蓝天如画,俯视激流洄荡,她突然觉得说不出来的欢快。他走过来,也坐在她的身边,用手捞起了她垂在肩上的长发,说:〃你猜你的头发像什幺?〃
〃什幺?〃
〃瀑布!〃
她抬头看看瀑布,夸张的叹气:〃哦!已经那幺白了吗?〃她说。
他大笑。
〃噢!思薇,我无法想象你头发白了会是一副什幺样子!你年轻得像颗小鹅卵石。〃
〃瀑布!小鹅卵石!〃她打量着自己:〃你这是新潮派的形容词吧?你学什幺的?〃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到现在,你才算对'我'感到了兴趣!〃他说。〃在国内,我是念考古人类学系的!〃
〃考古人类学系?〃她张大眼睛。〃所以你考古出来了,头发像瀑布,年轻得像鹅卵石?〃她笑了:〃你在学校里一定分数坏透了!〃
〃本来嘛,人类跟着时代,日新又新,只有感情的烦恼,亘古一样!〃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臂:〃思薇,你真美!〃
〃嗯?〃她迷惑了。
〃是的,真美,美得像──〃他望着溪水:〃像一朵小水花。〃
她颦眉微笑。摇摇头,叹气。
〃你的形容词真奇怪,奇怪得可爱。〃她低低的说。〃他从没有这样形容过我,瀑布,鹅卵石,和水花!〃她把面颊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的故事,你的家庭,以及你的一切!〃
他捧住她的脸,凝视她,然后,他吻了她。
〃这一吻公平了没有?〃他问。
〃你使我变得可笑,〃她愣愣的说:〃我做梦也没想到会遇到你,又发生这些事情,你──好象是被什幺神灵派来的,为了──〃〃解救一个受了魔法,被困在桎梏中挣扎的小公主。〃他接口说。接着,就跳了起来,拉住她的手,嚷着说:〃来吧,思薇,我们走走,别谈这些沉闷而令人烦恼的事情!你看,那只鸟飞了!〃真的,鸟飞了!蓝艳艳的翅膀盛满了金色的阳光,扑落了数不尽的欢愉和秋的气息。一泻如注的瀑布在高歌着,唤起了整个山谷的应和。思薇情不自禁的也跳了起来,跟着他跨过一块又一块的岩石。秋日的阳光美好而温暖,她开始感到浑身的毛孔都舒畅翕张。欢乐不知不觉的来临了,回旋包围在他们的左右。笑声很轻易的溜出了她的嘴唇,不受拘束的荡漾在秋日的阳光里。他开始唱一支歌,歌词是这样的:〃在秋日的微风下,我们相遇,像两片浮云,骤然的结成一体。梦里的时光容易消逝,我们在欢笑的岁月里,不知道什幺叫别离!……〃
思薇忽然站定了,在全身的震动下,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这是一支什幺歌?她从没有听人唱过。但,那歌词是她熟悉的,那是她随笔写在给霈信中的几句话。愕然的呆立在那儿,她有两秒钟连思想都停顿了。接着,她张大嘴,喑哑的问:〃你,你是谁?〃
他走近她,把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和煦的眼睛温柔的望着她,低低的说:〃我渴望是你的霈!〃
〃但是,你到底是谁?〃她追问。
〃说出来,就什幺都不希奇了,〃他说:〃我刚刚从美国回来。你曾经听霈说过,他有一个在美国研究人类学的哥哥吗?〃
〃什幺?你──〃〃是的,那是我。霈来到纽约,和我住在一起,他拿出所有你的资料给我看,你的信,你的诗,你的照片,和你的一切!说实话,我几乎立刻就爱上了你,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和霈分享你的信的快乐,一直到霈搅上了那个华侨的女孩子……〃
〃哦!〃她瞪大了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面前这个男人,喉咙里像梗了一个鸭蛋,一切的发展和现在急转直下的变化使她昏了头。喃喃的,她模糊不清的说:〃原来你是他的哥哥,原来你什幺都知道!〃
〃是的,思薇,我什幺都知道。〃他说,深深的盯着她,他有一对霈的眼睛!〃当霈搅上了那个女孩子,我愤怒得要发疯,为了你,我和霈大打了一架,霈很懊丧,但他终于娶了那个女孩子。结婚的前夕,他对我说:'思薇太好,是我没有福气,或者,你能代替我!'就这一句话,使我放弃了还差一年就可以拿到的硕士学位,束装回国。〃
她的手指紧紧的抓住岩石凸出的一角,木立在那儿仿佛也变成了一块岩石。
〃很傻,是不是?〃他笑笑。〃我回国之后,立刻就到你家里去,我不敢直接拜访你,我知道霈一定会把他的事告诉你,于是,我在门外等着,希望有个较自然的机会能遇到你。我等了三天,第四天晚上,你出来了,穿著风衣,在大街小巷中闲荡,我跟踪在你的后面,我足足跟踪了三天,而不知道怎样去结识你,然后,在青龙……〃
〃哦!〃她吐了口气,什幺都明白了,这下面的事,用不着他再叙述,青龙、海滨、小饭馆,这个似曾相识的男人!讷讷的,她说:〃你──为什幺一开始不说明白?〃
〃我也不知道为什幺,〃他困惑的摇摇头。〃大概是种潜意识让我不要说。〃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和霈相差一岁,从小,我们长得像双胞胎的兄弟,感情也好得不得了。我们爱好相近,兴趣也同。亲戚朋友们常说霈是我的影子,我们是二位一体。所以,当他说我能代替他时,我毫不考虑的就回了国。〃他凝视她。〃思薇,你比我想象中更好一百倍!〃
〃假如──假如──〃她困难的说:〃我对你一点也不假以辞色,你这个硕士学位岂不丢得太冤枉?〃
〃冤枉?〃他微笑。〃不,有什幺冤枉呢?人类学能研究出什幺来?事实上,没有'人'能了解'人类',这是种最最复杂,最最不可解的动物!霈为追求硕士学位而放弃你,我为追求你而放弃硕士学位,都是──不可解的事!〃
她注视着他,是的,都是不可解的事!这个男人的脸模模糊糊的像出现在雾里,有一对霈的眼睛,这是霈?还是别人?或者,这是个能为她放弃一切的霈!是她梦里所塑造的那个霈!真的,她经常在梦里塑造着霈,拿一把小雕刻刀,慢慢的把霈有的缺点挖掉,又慢慢的把霈没有的灵性嵌进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那个男人的手臂圈住了自己,仰起头来,她看到的是一对深情款款的眼睛。她叹息了一声,阖上眼帘,不再费力研究他是霈?还是霈是他的影子?她只清清楚楚的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哭泣和悼念的昨天已经过去了,今天,是该属于恬静和欢欣的。
一九六四年十一月十四日完稿
石榴花瓶
他和她相遇那一年,她十九岁,他二十七。
她并不很美,也不是那种在公共场合里很会交际应酬的女郎,她只是个小小的,不受人注意的女孩子。可是,在他遇到她之后,他把日记本上所有追求别的女孩子的纪录全抹去了,而写下了崭新的一页。他并不认为她是仙女下凡,但他认为她是这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一个,她牵动他,吸引他,在短短的时间内,使他陷进最深的迷惘眩惑之中,于是,他娶了她。
新婚,她躺在他的臂弯里,细腻的脖子枕着他的手臂,用一种轻轻的,带着微颤的声音对他低声说:〃哦,我爱你!〃
这是梦似的神奇的一瞬,她的声音深深的敲进他的内心里,使他像被一层温柔的浪潮所冲击。他如醉如痴,庆幸着和她偶然的相遇,发誓他们将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幸福的一对夫妻。争执,吵架,和任何的不愉快在他们梦境似的欢愉里是永不可能发生的事。他们依偎着,嘲笑邻居们夫妇间的争执,嘲笑那些不会享受生活的人们……。
〃哦,为什幺他们要吵架?为什幺他们不会享受他们共有的时光,像我们一样?〃她问。懒洋洋的,醉醺醺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都是些傻瓜。〃他说,吻着她小小的耳垂。
〃我们是最聪明的,是吗?〃她说:〃我们永不会吵架。〃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她小小的身子在室内操作,动作优美得像个小蛱蝶,她爱穿白色轻纱的衣服,行动之间,如一团轻烟飞絮。他喜欢看她操作,那夸张的旋转和假意的匆忙,似乎要故意显示她是个勤快的小妇人。明明十分钟可以扫完的地,她扫了半小时,但是,那款摆着的小腰身,那时时停顿而对他拋来的微笑,那扫把在地下画出的弧度……使她的工作变得那幺美,那幺艺朮化,使他不得不为之微笑,而沉浸在像浓酒似的甜蜜和温馨之中。
〃王尔德说,男女因误会而结合,因了解而离开。你觉得这话怎样?〃她问,手拿着扫把,下巴放在扫把的竹竿顶端,嘴边带着个可爱的微笑。
〃这话吗?〃他摸着她柔软的头发说:〃王尔德是个自作聪明的大笨蛋!男女因了解而结合,因更了解而更相爱!〃
〃像我们一样?〃
〃是的,像我们一样。〃他推开了她手边碍事的扫帚,把她拥进怀里,那刚扫作一堆的灰尘又被踢开了,但是──管它呢!
夏天的夜晚,他们躺在走廊的躺椅上,数着天上的星星。
〃如果我是个作家,〃她说:〃我要把我们的生活记录下来,将来出一本书,像苏雪林女士的'绿天'一样。我多羡慕她和那位'康'。〃
〃我们比她和康更幸福,〃他说:〃你知道,她后来和康分手了。〃
〃是吗?〃她问。接着是一声深长的叹息,夹带着无尽的惋惜。〃为什幺人生是这样的呢?〃她低声说,有些忧愁。
〃别烦恼,〃她安慰的拍拍她。〃我们不会这样,让我们合写一本书,书名叫做……〃
〃呢喃集。〃她笑着说。
〃呢喃集?〃他也笑了。他们的头俯在一起,就像一对多话的、恩爱的小燕子。
可是,有一天,第一次的风暴发生了,就和夏日的暴风雨一样,发生得那幺突然,后果又那幺严重,而事先却毫无迹象可寻。
那天早上,她和平日一样擦拭着家具,擦到窗台上的时候,她说:〃这儿应该有一个小花瓶,一个绿色的小花瓶,可以和窗外的芭蕉叶子相呼应。〃
他望了她一眼,没说话。黄昏,他下班回来的时候,他递给她一个小花瓶。这是件十分可爱的东西,颜色是淡青色,瓶子的形状是模仿一个石榴,圆鼓鼓的肚子,瓶嘴像石榴蒂似的成花瓣形裂开。瓶子光滑细润,晶莹洁净。她惊喜交集的问:〃那儿来的?〃
〃买的!在一个古董店里找到的,漂亮吗?〃
〃漂亮极了──可是,多少钱?〃
〃五百块!〃
〃五百块!〃她惊跳了起来。〃你那儿弄来的钱?〃
〃我在我们那个存折里取的!〃
〃啊呀!〃她失声而叫:〃那是我为了冬天买大衣而积蓄的!总共只有八百块,你倒用五百块来买花瓶!〃
〃你知道,这是古董,还是清朝遗物……〃
〃可是,我要清朝遗物做什幺?又不能穿又不能吃!〃她噘着嘴说。
〃咦,〃他诧异的问:〃早上不是你自己说要一个花瓶吗?〃
〃我说花瓶,也没说一定要,而且还这幺贵!为了这样一个花瓶,让我失去一件长大衣,实在不合算!我看,你还是把这个花瓶退回去算了!〃
〃退回去?〃他锁紧了眉头。〃我跑遍了台北市,才选中了这个花瓶,你要我退回去?〃
〃是的,退回去吧!这花瓶对我们而言,是太高贵了一些,我们用不起。〃
〃我是为了要你高兴,才买回来的!你怎幺如此世故,用金钱去衡量它的价值,什幺叫用得起用不起?钱是身外之物,你该明白我为了买这个花瓶费了多少心思,这花瓶上有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