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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很丑-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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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孩子,不喜欢别人家的孩子,常常叫别人家的孩子〃杂种〃。正好妈妈听见了,就跟她吵了一架。
  妈妈怎么能去借水老师的钱呢?
  〃钱嘛,我们家倒是有,可是……〃水老师的眼看不清人,斜着妈妈。
  〃求你了,二妹妹,过去都是我不好,看在咱们一个婆婆的份上,看在高光是你的学生份上,借我这一回。〃
  妈妈的声音像是要哭了。
  〃唉,谁让咱是姐妹来。跟我回家拿钱吧,不过别说是借我们家的,要是让高天总知道了,队里会说我支持劳力外流,那我的罪可就大了。〃
  妈妈把钱交到高天民手中的时候,太阳要落山了,晚霞照着妈妈的脸,嘴唇哆嗦着,头发被风吹起来。高天民收了钱,看也不看妈妈,叫一声:〃高光家的,400斤,净的。〃
  高光家的山芋个小,大部分是白皮的,这在山芋中是下品了。红皮的山芋最好,淀粉含量高,晒出的山芋干多,白皮的水分大,晒不出多少山芋干来。旁边高尚家的山芋就是红皮的多,白皮的少。高尚家与高远家是近门,而高远的爸爸高天民是队长,这其中的道理是很明白的。妈妈看得出,可是妈妈不说什么,低着头把山芋收成一堆,高光也看得出,高光想骂人。
  〃奶奶的,欺负人。〃高光骂道。
  高天民偏偏听到了,瞪着大眼问道:〃小高光你骂谁?〃
  〃不公平,有人家红皮的多,可我们家红皮的少,白皮的多。〃高光不怕高天民瞪大的眼睛,他要说出来。吃了亏还不敢说,那不是白吃亏了吗?
  〃白皮的多?白皮的多可是你们家的福气呀,你们家有那么多白皮的,别人家想要还要不上呢?白皮多好呀,又细又嫩,一掐淌水。〃
  高天民说这话的时候也斜着妈妈,周围的人都听出来是什么意思,轰地笑了,妈妈正削山芋干,没有听见。高光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听见众人笑,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就骂道:〃日你妈,你妈还是白皮的呢!〃
  高天民不笑了,叫道:〃你个小杂毛竟敢骂人?〃
  妈妈听见高光骂人,训高光:〃高光再骂人要挨打了,快过来摆山芋干。〃转过头又对高天民说:〃对不起,天民大哥,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当真,就当是骂我的了。〃
  高天民又去分地瓜了,还是拉着长长的声音吃喝着:〃净的……净的……〃
  高光走到妈妈跟前,蹲下去摆山芋干。高强和高进也来了,高强抱着一个山芋刨子削山芋,高进跟在他后面摆山芋干。山芋刨子是一种很简便的工具,专门用来削山芋的,一块木板上装了一把刀子,刀子下面挖子一个薄薄的缝,用手往刀上推山芋,一片片的山芋干就从下面的缝中飞出来。妈妈把刨子按在地上,推着山芋在刨子上来来回回地动,发出唤峻的声音,刨子后面堆了一大堆山芋干。高光用一个小篮子挎着山芋干,从地头上摆,摆在坷垃上,不一会儿就摆了席那么大一片。山芋干白白的,薄薄的,荡漾着山芋的甜味。高光一边摆着,一边咬一口山芋干。饿了,没有别的东西吃,要到削完了山芋,摆完了山芋干才能回家做饭吃的,高光先吃几口山芋干,甜甜的,好吃。
  高强不像妈妈那样做,他用左胳膊夹住山芋刨子,左手托住,右手拿着山芋往刀子上推,山芋干就从后面的缝中飞出来,雪片一样,落在地上,又像摆成人字形远飞的大雁,飞累了,落在地上休息,高强的手动得多快,山芋干就飞得多快,像漫天飘扬的梨花,也像出殡时撒在路上的纸钱,扬扬洒洒,落得满地都是。
  整个河滩地都是削山芋干的人,到处都响着喳喳的声音。太阳沉到西山后面去了,天光暗淡下去,迷股的夜色中,白白的山芋干摆了一地,像是刚下过一场大雪。两三天后山芋干就晒干了,收起来,放到囤里,才保险了。
  高光觉得高强的动作很美,雪片飞扬的景象也壮观,手里就忘了摆山芋干,妈妈的山芋刨子下积了一大堆。本来就是很枯燥的工作,不适于小孩子干的,有了好看的景致,怎么能不看呢?高光看得出神,说道:〃大哥,让我试试吧。〃
  高强很不屑地说:〃看把你能的,我都很吃力,你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快摆。〃
  妈妈不催高光,看了远处的水老师一眼,对高光说:〃高光,你二婶家就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给她帮忙吧,叫上高远、高环,她可是你们的老师呢。〃
  高光像是被放了假,扔下提篮就走,叫了高远,又让高远去叫了高环,他还不跟高环说话,可干活的事是不能落下她的。
  他们三个一同走到水老师的地里,说道:〃水老师,我们来给你帮忙。〃
  〃好,好,你们快帮我摆地瓜干。〃天要黑了,水老师更看不清人,凭声音知道是高光们。她削出了好多,都没摆,一个人,光顾上削了。水老师是高皇路给山芋叫地瓜的人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之一,还有一个是高天起。山芋是土话,地瓜是学名,他们都是老师,都是有文化的人,自然不能说土话。水老师尤其注意这一点,她把地瓜两个字说得很响,像是挑在舌尖上吐出来的。
  〃摆地瓜干,摆地瓜干。〃水老师说。
  高光们也都学着她说:〃摆地瓜干,摆地瓜干。〃
  水老师累得气喘,高光们摆地瓜干的时候,她去地头上喝了一口水,山芋刨子——不——对水老师来说应该叫地瓜刨子,就扔在地上,高光看见了,对高远说:〃你会用胳膊夹着刨子削吗?山芋干能一片片地飞出来呢。〃
  〃我不会,〃高远说,〃你会吗?〃
  高光本想说不会,可是这时高环看了他一眼,他壮着胆子说:〃我会,我削给你看。〃
  高光学着大哥高强的样子夹起刨子,拿起一块山芋,咬咬地削起来,果然感觉很好,山芋干一片片地飞出来,直接飞到地上,不用摆了。高光削得很得意,削了一块又一块,速度越来越快,高远叫好,高环也看呆了,高光就削得更起劲。削着削着,突然看见鲜红的血从刨子上流下来,滴到山芋干上,染红了山芋干,高光的大拇指推到刀片上,从手指肚中间削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手指肚割成了两半。高光为了保住面子,竟然不叫疼,只是咬着牙,摄住了手指头。
  〃高光的手破了,高光的手破了!〃高远叫起来。
  水老师听见叫声,远远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高光不敢声张,捷住大拇指,血还在往下滴。高强听见叫声跑过来,扯开高光的手,抓起一把细土,撒在高光的伤口上,细土马上变成血泥。
  〃疼吗,好兄弟?〃
  〃不疼,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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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桑地 




 

第八章 “高光的裤裆里下雨了”

  高光的手包了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很享福,妈妈不让他干活,还给他炖了一只鸡,家里最大的一只鸡,让他一个人吃。高进馋得掉眼泪,妈妈才给高进吃了两个鸡翅膀,妈妈和高强一点都没吃。
  水老师给高光送来两个鸡蛋,说了一大堆的对不起和心疼的话,说是像割了她自己的肉。高光不明白,他的手破了,怎么能像割了水老师的肉呢,他的手又不是长在水老师的身上?水老师还说,要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是不会让他这么逞能的。高光就想,我是逞能了吗?我削得好好的嘛,是刨子滑了。可也怪,水老师怎么就是没有孩子呢?她要是有个孩子,该不是跟她一样近视眼吧?
  水老师留下的两个鸡蛋也都让高光吃了,比高光家最小的鸡蛋还小,妈妈却说:〃那可是水老师的一片心呢。〃
  最让高光感到享福的是他的手一包不用写字了,破的是右手大拇指,包了好多层,粗得像玉米棒捶,怎么还能写?更何况又是给水老师帮忙割破的,她怎么能催高光写字?不写字真好,像是从枷锁下解放出来,看着高远、马小兵他们一上课就趴在桌子上,吭哧吭哧地写。割破了手很值得,疼一点算什么,邱少云让大火烧着的时候不疼吗?黄继光让子弹打中了胸膛不疼吗?为了更大的幸福,疼一点也得忍住。那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啊!有鸡吃,有鸡蛋吃,每天都不用写字,还可以看别人写字受苦的样子,像看戏一样,天下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但也有让高光感到不幸福的事情。
  秋风一阵冷似一阵,把树叶吹下来,又卷到天上,伴着秋雨,扫在脸上,刀割一样的疼。高光穿着一条单裤,像一层纸那样薄,经不住秋风的扫荡,秋雨挟带着泥泞抹在上面,湿透了,粘在腿上,像是一片生铁,把腿的温度全吸走了。高光从大柳树前经过,大柳树的叶子还挂在树上,但已经变黄了,被风吹得摇来晃去,没有一点立场,甩出许多的冷雨来,甩在高光的裤子上,高光就冷得一哆嗦,骂一声:
  〃奶奶的雨,奶奶的风,奶奶的大柳树!〃
  走进教室,想暖和一点,可是教室没有门,窗子也都没有封,与露天学堂没有什么两样,风照样吹进来,而且专门吹在腿上,高光就抱着冻得冰棍儿一样的两条腿,在教室里哆嗦。实在冷得不行了,高光就会用火柴点着写过字的纸,捧在手里烤一烤,一捧一扬的,纸火像是飞起来,不小心飘在别人身上,别人就会骂。有一次飘在了高环的头发上,马上就有烧焦的头发味。高光以为高环会骂他,或者去告诉水老师,可是高环没有,她摸一摸头发,看高光一眼,不声不响地哭了。自从高环家的大黄狗咬死了高光的大白,高环一直觉得自己在高光面前是个罪人,不管高光怎么欺负她,她都忍辱负重,只当是赎罪。高光对高环的惩罚够多了,觉得对得起大白了,就想找个机会与高环和好,但一直难于张口,只是经常不断地偷偷看她。
  天放晴的时候更冷,地上的积水结了薄薄的冰,只有到了中午,太阳出来的时候,才会暖和一点。妈妈就趁着中午的时光,让高光把单裤脱下来,洗完晾干做棉裤。只有这一条裤子,在棉裤做好以前,只好先穿一条爸爸的旧裤子,又长又肥,挽了好多道,还是提不起来,用布做的腰带捆住,不让往下掉,裤腿的肥是没有办法的,里面能塞进去一头小猪,穿上自然也不暖和。
  高光非常不愿意穿,可是又不能光屁股,只好穿着去上学。很怕同学看见,尤其怕女生看见,可是偏偏高环从对面走,看得很清楚。高光就低了头,谁也不理,钻到教室里,坐在位子上不动。但厕所总是要去的,去厕所的路上,他成了同学们关注的热点人物,大家都觉得他穿着肥裤子像是马戏团的小丑,就叫他:〃小丑,唱一出吧,小丑,唱一出吧。〃
  高光不敢反驳他们,因为他觉得自己确实像小丑,自己都觉得像,别人叫你,你有什么好说的?高光只能赶快走,躲到厕所里去。
  解裤子的时候却出了大问题。
  腰带是妈妈给系的,为了结实,系了个死扣,高光怎么也解不开。小便已经鼓急了,再解不开就要麻烦,高光急坏了,越急越解不开。用手解不开,高光就伸长脖子用牙去咬腰带上的死扣。那可得相当的功夫,把头伸到腰下去解裤子,不是谁想干就能干得了的,就像平时玩的看瓜的游戏一样,把脑袋伸进裤裆里,脖子用腰带系上,腰的功夫就见出来了。高光正〃看瓜〃的时候,又有同学到厕所里来,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奇,叫道:
  〃快来看呀,快来看呀,高光在厕所里看瓜呢!〃
  高光正着急,用牙去咬腰带的时候挤着了肚子,尿就实在憋不住了,顺着大腿流下来,裤子湿了。来看热闹的同学更是见到了奇观,叫道:
  〃高光的裤裆里下雨了,瓢泼大雨呢,哗哗地响,还打雷呢。〃
  高光的脸像火烧的一样,脑袋上出汗了,这样倒不觉得冷了,可是也没有抬起头来的勇气。高光恨这条裤子,更恨该死的腰带。牙一使劲,腰带解开了,肥肥的裤子一下滑到地上,尿却撒完了,小雀雀软下去,萎缩着,只有一两滴还残留在小雀雀的尖上,再也没有大股的〃雨〃下来。
  上课铃救了高光,把看热闹的同学赶回了教室。
  高光提着湿漉漉的裤子,没有脸回教室,偷偷地猫着腰溜出厕所,回到家里。
  妈妈正在给他套棉裤,看见高光回来,惊讶地问:〃不到放学的时候,你怎么回来了?〃
  高光也不说话,脱下裤子来,往妈妈跟前一扔,气哼哼地说:〃我不穿了!〃
  妈妈似乎闻出了裤子上的尿味,像是请出了些什么,觉得抱歉,安慰高光道:〃好孩子,妈妈就给你做好棉裤,不用再挨冻了。〃
  高光不理妈妈,抱着脑袋哭起来……
  穿上新棉裤,高光神气了几天,可是好景不长,在一次与高远的追逐中,一使劲,裤裆扯开了,白白的棉花露出来,小雀雀躲在棉花后面,也露出了一点尖。没人看见无所谓,就是男生看见了也无所谓,谁不知道谁?可是偏偏高环又从旁边经过,还被棉裤解拉撕开的声音吓了一跳,等看明白是什么回事,高环羞得捂着脸跑开了。
  高光很后悔,实在不该追高远,可是也怪,高远的裤子怎么不坏呢?是不是妈妈的手艺不好,缝的不结实?高光顾不了想那么多,不敢再玩了,双腿夹着露出来的棉花,小步走回教室,那样子像穿着紧身裙的淑女,迈着莲花步,脸上挂着几分娇羞的红晕,低了头不敢见人了。
  放学回家,走进院子里,高光听见高强正对妈妈说着什么。
  〃……他训了我一顿,说我没用,白长了这么大。还说,他没有钱,就是有钱也不会交到队里,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还水老师的账。〃
  妈妈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问道:〃你爸爸干的什么工?〃
  〃我不知道,他没给我说,但周围都是工地,正在搞建筑,好像是在盖楼,爸爸身上都是石灰和泥水,像是刚从工地上下来。我饿得难受,以为他会问我吃饭了没有,他什么也没问,就把我赶走了。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他的,汤庄那个破地方,又穷路又不好走,爸爸怎么能在那里干活呢?〃
  〃这个老鬼死不出个好死来!〃妈妈咬着牙骂了一句,端出煎饼让高强吃。
  高光走进屋里,迈着小步,摩摩蹭蹭地去放霸气书库,妈妈却发现了他的异常,问道:〃高光,你的腿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高光故作镇静,放下霸气书库,迈着莲花步往外走,想躲过妈妈的视线,被妈妈一把拽过去。这一下可露了馅,裤裆里的白棉花全露了出来。妈妈什么也不问了,举起手来,一巴掌打在高光的屁股上。棉裤厚,不疼,高光感觉不到是一种惩罚,就叫道:〃是你缝得不结实,人家高远的就挣不坏。〃
  〃你还敢耍赖!〃妈妈更气了,扯下高光的棉裤,露出屁股来,把高光掼倒在地上,大巴掌抡下去。高光这回觉得疼了,哭起来。
  高强拉开妈妈,叫着:〃别打了,妈妈,高光又不是故意的。〃
  妈妈不打了,气得调过脸去喘粗气。
  高强给高光穿上棉裤,带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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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桑地 




 

第九章 姨妈在远方 

  〃鸡勾勾,鸡勾勾。〃
  芦花公鸡是高光家的闹钟,叫第一遍大约是夜间4 :00,叫第二遍是5 :00,叫第三遍天就快亮了。
  叫第三遍天就快亮了。
  芦花的嗓子真好,一叫半个村。
  高光很少听到芦花的前两遍叫声,那时候他还在梦里,有时也会被芦花的叫声惊醒,高光就会起来小便,可这时他常常听到妈妈长长的叹息声。
  原来妈妈是经常在芦花的叫声中叹息的。
  小便不用出屋,睡觉前就把尿壶提到屋里来,怕夜里出去冷。可不是冷吗!西北风呜呜地吹着,像狼叫,又冷又吓人,出去小便冻不死也吓死了。
  高光哗哗地往尿壶里撒尿的时候,妈妈已经起来了,就着暗暗的油灯收拾东西,嘴里叫着:〃高强快起来,要不太晚了,天黑也到不了你姨妈家。〃
  高强开始穿衣服。
  高光没睡醒,一想到今天就能到枣庄去见姨妈,睡意全无,穿上衣服,就等着妈妈开口上路。
  高进也起来了,哭着说:〃妈妈,我也跟你去。〃
  〃好孩子,你不能去,你要去咱家就没有人了,小偷把咱们家偷了怎么办?〃妈妈哄着高进,给他两个煮熟的鸡蛋,把钥匙挂在高进的脖子上,〃我给你奶奶说好了,你放了学去奶奶家吃饭,奶奶还要来给咱们家喂猪喂鸡。你要听奶奶的话,我明天就回来了,给你带很多好吃的。〃
  高强推着独轮车,高光背着一个布包袱,已经等在大门外了。妈妈让高进在里面拴上门,转身跟在高强和高光身后,上路了。
  满天的星星还眨着眼,夜气很冷,偶有一两声狗叫传来,鸡叫的声音多起来。从高皇路小学经过的时候,高光看见了黑除她的草屋和轮廓模糊的大柳树,高光突然产生了一种与它们分别的感觉,其实他心里很明白,明天就会回来,算得上什么分别呢?可是心里就有一种分别的感觉。这种感觉一个人承担不了,高光就对高强说:〃大哥,你看,这就是我的学校。〃〃你的学校?我也是在这里上过学的,应该叫我们的学校才对。〃高强对高光的说法大不以为然,仿佛嘲笑一个中国人不知道毛主席的家乡在韶山冲,一个苏联人不知道列宁的流放地在西伯利亚。
  独轮车发出吱咛吱咛的声音,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格外响。高强推车的姿势很好看,两只胳膊架着车把,身体稍微往前倾着。
  高强脚步快起来,高光要跟不上了。
  高强说:〃高光,要不要坐到车上来,我推着你走?〃
  〃不要,我自己走。〃高光说。
  太阳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王桥公社。从王桥中学经过的时候,高强对高光说:〃高光,看见了吗,这就是我的学校。〃
  〃现在是你的学校,以后也会是我的学校。〃高光从不在嘴上示弱。
  正好有一队学生排着队打着旗从学校里出来,高光就问:〃大哥,今天不是星期天吗,这些学生是干什么的?〃
  〃他们可能是去串联的,学校早就不上课了,经常到外面去串联,要去全国的好多地方呢,北京、上海都去。〃高强的口气里对他们充满了羡慕之情。
  学生队伍从他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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