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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人三部曲(中)不夜之侯-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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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罪过吧;替我们去复仇吧;替我们去杀那些杀了我们的人吧;替我们去恢复这平原和丘陵上的和平吧;然后,替我们去还一切的夙愿,替我们去度过未来的本该属于我们的所有的岁月吧。
  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发现楚卿已经站在他的身边。这个女人,在黑夜中俯看着他,还用手轻轻抚摸他的不停抽搐的面容。女人的眼泪,就像夏季南方的雨水一样,大而有力的,一粒一粒的,砸在了他的鼻梁上。
  直到第三天下午,韩发贵的人才撤离了河堤,杭忆和楚卿也才有机会重新来到河边。他们几乎已经认不出他们的战友们了。八条尸体躺在河边,一个个都肿胀得面目全非,上半身竟都发出了绿毛,下半身也已经被鱼吃得千疮百孔,露出了白骨。他们站在远远的河堤上,能够闻到一阵阵的尸体的腐烂气息。韩老伯不让他们在光天白日之下收尸,怕被汉奸发现。因此,这些尸体,都是半夜里被埋掉的。为了不被人发现,尸体都被埋到了三天前杭忆和楚卿隐蔽过的茶地。先把茶树连根挖出来,腾了一块黄土地,然后挖了一个巨大的坑。没有棺材,韩老伯背了八条自己打的芦席,把尸体一个个包了起来,置入坑里。
  都放整齐了,一群人站在坑边,突然没有声音了。坑下那些永远沉默的灵魂,再过一会儿,就将被黄土掩埋。用不了多久,就将化为同样的土地,永远消失了。他们除了永生在活着的人们心里之外,还永生在什么地方呢?这么想着,杭忆开始和别人一样地动手铲起了黄泥土。他感到自己的脚背被什么东西路了一下,蹲下身子去摸,就触到了一件他非常熟悉的东西。没有看他就知道那是什么了,他一下子无力站起来,抱着那方砚石蹲了好长时间。
  一会儿工夫,坑就被重新埋了起来。为了不被别人发现,他们在这片平整的土地上重新种上刚才移开的茶树,完全按照以往的方式原样植好。这样,明天早上,当不明真相的人们走过这里的时候,谁也不会发现这茶树下面埋着什么。有一天,快乐年轻的村姑们,还会到这里来唱着茶歌,采着茶;而遥远的城市里,某一位正人君子在灯下夜读时,也会喝下从这些茶树上采下的茶叶。那么地下的灵魂,也就以这样的方式来达到永恒了。杭忆这样想着,穿过了茶地,回到茶女的家中去。他的心情,比出来时要平静得多了。他想,这是他为这些灵魂所做的第一件事情。让他们托生为茶,他们会满意的吧。
  从茶树地掩埋了战友们回来,楚卿就倒在了床上,第二天她也没有能够起来,第三天她开始发起了高烧。整整一个星期,杭忆没有离开过她的床头。韩老伯和茶女出去采了不少的草药,回来煎成汤药给楚卿喝。他就坐在床头,不断地用茶水给楚卿擦脸,擦手,这是记忆中奶奶给他治病时的良方,除此之外他束手无策。有那么三四天的时间,楚卿的神志好像出了一点问题,她不断地呻吟着,哭泣着,有时还有哺哺自语般的祈祷。她一点也不像那个健康时的楚卿了,这是杭忆始料未及的事情。
  又一天早晨,他刚刚从一个提心吊胆的小吃中醒来,便感觉到有一双熟悉的眼睛在注视着他。楚卿已经从床头上坐起来了,在初秋的晨风里,她的灰眼睛重新有了以往的那种审视的色泽,除此之外,还增添了一些什么。杭忆一下子就从她身边弹了开去,他心跳,靠近楚卿身边的那只耳朵发麻,他的头脑有点发昏。他想,这是我太疲劳了。他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灶间,一头扎进了盛满了水的铁锅。
  正在灶下塞柴火的茶女吃惊地叫道:〃杭忆哥,你这是干什么,我正要烧水呢,你也病了?〃
  杭忆水淋淋地抬起头来说:〃那队长醒了。〃然后,他就摇摇晃晃地上了楼梯,到了仓房,脚一软,倒下就睡着了。
  一种越来越深的不安开始在楚卿的灰眼睛里闪现。逐渐痊愈的她发现,杭忆给了她一种在此住下去乐此不疲的感觉。现在,甚至白天,他也开始往外出走了。他已经开始半生不熟地运用起当地的方言来,再加上茶女像一个女保嫖一样地跟到东跟到西,他们倒真是像一对表兄妹了。
  最令人不安的,是几乎每一个晚上,杭忆和茶女都不在家。常常是直到半夜时分,他们才一起回来。他们还总在一起卿卿咕咕地商量着什么,可是他们从来也不向她汇报。每当她用相当明显的目光要求他们回答的时候,杭忆就说:〃你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安心地养病。〃
  这话伤害了她的尊严,她不能接受杭忆越来越用她的口气说话的神情。她把他们之间发生的某一种力量上的重新调整,归结为他们离组织的时间太长久了。尽管她的腿还在发颤,连坐久了都要冒虚汗,但是,她再也不能在这里住下去了。她说:〃我是队长。现在我决定,我们必须在三天之内动身离开这里。这里的一切都必须向组织汇报,牺牲的人,日本鬼子兵力的情况,还有汉奸的出卖,以及这一带的抗日的群众基础。我们应该立刻找到组织,然后决定下一步的抗日行动。〃
  杭忆冷静地坐到她的对面,说:〃你说的这一切我都已经派人去做了。韩老伯已经动身去找组织了。至于抗日,我们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可以抗。而且,日本人越多汉奸越猖狂的地方,就越值得我们留下来抗日。〃
  〃你倒是想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不错。〃
  〃你有什么权力作这个决定!你甚至还不是组织的人!〃
  〃正因为我还不是组织的人,所以我想怎么抗日,就怎么抗日。〃
  楚卿用严厉得不能再严厉的目光盯着他,她发现目光不再起作用了。她甚至发现,在短短的一年间,杭忆已经从一个少年长成了一个成年人了。他的肩膀,仿佛在一夜间宽了出去,他的胸膛厚重起来,他的个子一下了就蹿了上去,他的嗓音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以往那种不安的颤抖的神经质的声调,变成了不可质疑的、因为经过洗礼而胸有成竹、因为相信自己的力量而带有横蛮的铁血男儿的声音了。
  那么说,他再也不会是她的骑士了。他是她的战友,她的对手,甚至她的冤家了。
  楚卿冷笑着说:〃照你看来,我该何去何从呢?〃
  杭忆突然热切地坐到她身边,刹那间,那个热情的诗人的影子仿佛又回到了他身上,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说:〃楚卿,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留下来,就在这里抗日吧。你还是我的那队长,我会永远听你的,就像你会永远听你的组织一样。〃
  楚卿的脸腾的一下热了起来,手就因为心慌意乱而用力地抽了回去。但杭忆误解了这个动作,他还以为楚卿是因为他的冒昧而生气了。他一下子回到了尴尬的境地,但他又不愿意让她看到他的尴尬,所以他的尴尬立刻就转变成了刚才的那种生硬。他再一次冷冷地说:〃我知道你有你的规则,但我也有我的规则,我们的规则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你凭你自己的意愿去作决定吧。〃
  这么说着,他就走了出去。
  在客堂间里,茶女拦住了他,说:〃杭忆哥,把我们的行动计划告诉那队长吧,她老是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我真是有点受不了了。〃
  〃我从来也没想过要向她隐瞒什么。但是我现在真的不能告诉她。你不知道,她和我是不一样的人,她所做的一切,都必须事先向上面请示的,她在一个十分严密的组织当中。让她知道了我们所要干的事情,她是支持我们好呢,还是阻拦我们好呢?她会为难的,也许还会为此受到处分。〃
  〃那么我们就等一等吧,等韩老伯回来,带回上面的指示,我们再干不行吗?〃茶女又说。
  〃怎么能等呢?一天也不能等。〃杭忆不耐烦地回答。
  茶女愣了一会儿,把那双赤裸的双脚来回搓弄了一会儿,才说:〃可是,我总觉得不向那队长说实情,会很麻烦的。你懂吗,会很麻烦的。〃
  杭忆觉得茶女的神情今天很怪,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离那一天越来越近了,他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他没心思和茶女深究。
  茶女见杭忆要走,这才急了,说:〃刚才你们两人在吵架,当我不知道。我跟你说,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着不知道,那队长在生我的气呢。〃
  杭忆没有看茶女的眼睛,他什么都明白,可是不想去面对,就含含糊糊地说:〃你都想到哪里去了?〃
  茶女怨慎地说:〃我跟你进进出出的,每天半夜才回家,把她一个人撒在家里,她生我的气呢。你以为那队长就是那队长啊,那队长也是人啊。〃
  杭忆把脸放了下来,他明白茶女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不想让茶女再往下说了:〃开玩笑,你把那队长当成什么人?想到哪里去了,再别往下说了。〃
  茶女哭了,跺着赤脚说:〃我怎么是开玩笑,我怎么是开玩笑?我夜里想到这件事情,我是睡也睡不着。你以为只有那队长在生我的气啊,我还生那队长的气呢。〃
  杭忆不高兴了,低声喝道:〃住嘴,你怎么能生她的气?〃
  〃我知道我不能,我知道我不能,可是我还是生气,我还是生气,我管不住我自己,我还是生气,呜呜呜……·〃
  茶女就这么哭着跑出去了。
  杭忆站着发愣,然后便听见背后那个熟悉的声音说:〃惹麻烦了,是不是?〃
  正在里屋休息的楚卿,刚才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茶女的哭声,和她要表达的大致的意思。一开始她感到又气又好笑,这个傻丫头,竟然吃起她的醋来。可是听到后来,她自己也开始有点生气了。她是什么人?经过多少磨难考验,有过刻骨铭心的爱人,赴汤蹈火,生离死别,她怎么也会……她不愿往下再想,等韩大伯回来,她立刻就离开这里,不管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她都要离开这里。这简直是大荒唐了,太荒唐了,太荒唐了……
  隔着门缝,楚卿看到杭忆取出了那方陈老先生的遗物砚石,她看到茶女就在烛光下磨起墨来。这丫头,毫无疑问是爱上杭忆了,你看她灯下含情脉脉的眼睛。她又看到杭忆取出毛笔,在一张布告大的纸上写着什么。半个时辰后,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他们来了。楚卿看到茶女开了门,和杭忆一起走了出去。在门口,杭忆还说了一句,你就别去了,茶女理都没理他,一闪腰,融入了乡村深秋雨夜。趁着那门板的一开,楚卿看到了,这显然是由当地农民组成的一支队伍。他们中,有人拎着麻绳,有人夹着麻袋,还有人握着种菜苗时用的小锄头。他们悄无声响地出发了,冒着细雨,走在村里的泥泞的小路上,一会儿,就拐出了村头,向不远处的另一个更大的村庄走去。
  隔着他们约摸半里路,楚卿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她亲眼目睹了发生的一切。
  半夜时分,杭忆回来了,他脚步重重地推开了楚卿虚掩的房门,大声地喘着气,又莽撞地重手重脚地擦着了火柴,点着了油灯。他端起油灯回过身来的时候,看见楚卿正靠床坐着,看着他。他说:〃你一直在等我回来。〃
  〃先把你手里的枪放下。〃楚卿说。
  〃这是我们水乡游击队的第一枝枪。〃杭忆把枪放在了桌上,〃我现在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楚卿用目光告诉了他——她知道了一切。
  〃我杀了人,你知道吗!我不是说我们杀了人,而是说我杀了人,我亲手杀了人!〃
  杭忆走到了楚卿面前,依旧是一只手提着油灯,另一只手便摊开在楚卿的面前,说:〃我就是用这双手把他绑起来的——〃
  〃我本来以为你们会用麻袋把他闷死,我没想到你们把他拖到了河边。〃
  〃那么说你已经全看见了,是我亲手把他扔到河里去的,就在两个月前我们遭到伏击的地方。〃
  〃你早就想好了,要让这个汉奸落得这样一个死法。〃
  〃所有的必死的敌人,只要落到我手里,都得这样死。〃
  他们两个人,此时都心情激动,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楚卿才站了起来,接过杭忆手里的油灯,重新放在桌上,说:〃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已经知道了。其实,我们没有出发前韩老伯就已经回来了,他带来了组织的指示。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早上。〃楚卿把目光逼近了杭忆,〃不过组织已经明确指示了,是让我们两人一起回去。先把你这段时间组织水乡游击队的情况作一个详细的汇报,然后再来决定我们下一步的行动,以避免不必要的牺牲。要知道,我们已经牺牲了八个同志。〃
  杭忆坐在桌子旁边,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我才杀了一个敌人,而他们,一次就杀了我们八个。你替我回去汇报吧。假如你们相信我,有一天我会重新看到你的。〃
  楚卿看着他,他知道他刚才一直在发抖——毕竟,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杀人,哪怕杀的是一个本应千刀万剐的恶魔。在此之前,他甚至还没有杀过一只鸡。他在发抖,这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他绝对不会承认这个。他故作若无其事,他说:〃我要睡觉了,你也睡吧,明天上午就要动身了,抓紧时间,你还可以睡上一觉呢。〃
  他就拎起放在桌上的枪,准备出门。自打楚卿的病好转以后,杭忆就被安排到楼上的小仓房里去打地铺了。可是他看见楚卿轻轻地伸出手来,把房门的门栓闩住了。然后,她轻轻地接过了杭忆手里的那支枪,下了保险,放到了床席底下。然后,她轻轻地拉住杭忆的手,把他引到床前,放倒在枕头上。而在此之前,她甚至没有忘记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吹灭了那盏小小的油灯。然后,在黑暗中,她把她的脸轻轻地抚贴在他的年轻的冰凉的脸上。
  甚至在一秒钟前,楚卿也没有想过要这样做,当她现在这样做的时候,却仿佛这是一件蓄谋已久的事情。
  而他,他对她是多么不了解啊。而越是对她不了解,他就越迷恋她。只有她才能化解他的一切,甚至在这样一个杀人之夜,她化解了他的杀人后的不安。她用她的亲吻鼓励他,告诉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是大地和苍天都赞许的,因此他获得了爱情。在此之前,他只知道她的眼睛,而现在,他知道了她的全部。她的细细的灵巧的脖颈;她的像成熟的果实一样跳动的胸乳;她的富有弹性的腰身,他用两只手一合,竟然把它给合了起来;她的腿是长而瘦的,但非常结实,就是在大病一场以后,她的腿还是那么有力;至于进入那最辉煌的圣殿——就是在他苦苦思恋着她的最狂热的日子里,他也不曾想到过这样的神遇。他总是在云层里想着她,现在,她把他带回到了大地上。他是多么迷恋她的全部啊,从此以后,她就是她,她再也不是其他的什么了……·
  她非常狂热,有着杭忆想都不敢想的狂热,她的力量甚至足以和他的杀人的力量抗衡。她重新唤起他从前的生活,在无边的雨夜里,她让他的胸腔重新注满温柔。她的头发抚摸着他的面颊,使他想流泪。
  她说:〃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
  〃我不知道你喜欢我。〃
  〃你当然知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
  〃我也是。〃
  〃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你是我从来也没有领略过的姑娘……你呢?〃
  她静静的像一只小猫偎在他的身边,不知道想着什么,然后说:〃不告诉你。〃
  〃我迟早会知道的。〃
  她迟疑了一下,身体略为移开了。他们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突然,她重新狂热地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我喜欢你吹口琴的样子。〃
  他就伸出手去,把放在床头的口琴拿过来放在唇边。想了一想,又移到她的唇边,说:〃你亲一亲它。〃
  她接过口琴,黑暗中就发出了一声迟疑而又小心的颤抖的琴音。他满意地叹了一口气,说:〃现在,只要我吹起它,就是在亲吻你了……〃
  她突然一下子哭了出来,只有一声,就控制住了,把头埋进了杭中,说:〃我想让你吹给我听……〃
  第二天早上,杭忆还没有睁开眼睛就伸出了手去——他先是摸到了枕下的那枝枪,然后,他的手往上摸去,枕上,放着那把口琴——他依然没有睁开眼睛。……楚卿走了,他把琴塞到嘴边。他轻轻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的口琴就发出了近乎哺前自语的说话的声音,双耳却被眼角流下的泪水打湿了……








 





第14章

  一大早杭汉就起来了,他惦记着后院那块烧焦的空地——原是爷爷种植名花异草的地方,荒芜很久了,杭汉准备用来种点蔬菜,菜秧也已经专门从人家那里要来了,是杭州人喜欢吃的瓢儿菜。
  天是湿流涌的,杭州的春秋天气就是这个样子。夏天呢,热得个要命,冬天,又冻得要死。杭汉从工具房中取出了生锈的锄头,先到井边上磨了起来。干这些活,他从小喜欢,也得心应手。天下着小雨,打在他的小平头上,但没有影响他干活的热情。他知道,现在,家中这些男人所干的事情,都已经毫无例外地压在了他的头上。
  他专心致志地劳作了很长时间,感觉到有人正在盯着他,抬头一看,果然是伯父杭嘉和,正站在屋檐下,手背着,皱起眉头看着他呢。
  他有些喜悦地叫道:〃伯父,你今天起得那么早?〃
  杭嘉和缓缓地回答:〃早吗?〃
  要按嘉和以往的生活习性,那就是够晚的了。可是自从逃难回来后,杭嘉和就得了一种奇怪的病,他常常会没日没夜地睡觉,人也睡得虚肿起来了。杭汉怕和伯父对话,放下锄头就说:〃伯父,我得到储备银行去跑一趟,你歇着啊。〃
  说完,放下锄头就走,仿佛在伯父面前还有心思种菜本身就是一种罪过。要走出院子了,回头看看,伯父已经在抡起他刚才放下的锄头了,杭汉的心就热了起来。正巧碰见捧着一脚盆衣服要到井台边去洗的母亲叶子,他就说:〃妈妈,伯父在干活了。〃
  叶子放下那一脚盆衣服——她早就开始靠给人家洗衣服来维持生计了——脸上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面色苍白,眼圈发红,嘴角也抽搐起来了。
  忘忧茶庄,从沦陷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再开过门。但年把过去了,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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