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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利佩躺在床上,听见、觉察到了这一切,但他没有出声。“感谢上帝, 这可怜的孩子睡着了!”他说;“我那可怜可敬的母亲怕吵醒我,所以不敢跟 她说话!明天,等待着我们大家的将是什么啊!”费利佩辗转反侧,睡得很 不安生,这时他母亲的窗子打开了,她唱出了太阳颂的第一句。紧跟着蕾蒙 娜唱了起来,显然已完全清醒,心中有了主意;正在注视着的亚历山德罗一 听到蕾蒙娜的声音就跟着唱了起来;玛加丽塔起床已有一个小时了,她偷偷 『摸』『摸』地走来走去,侧耳倾听,窥视,惊奇,心里交织着妒意和恐惧——就连 玛加丽塔也毫不耽搁地加入了合唱;费利佩也无力地唱了起来;那歌声高昂、 悠扬,好像大家的心都那么平静,那么和谐而不是充满忧虑、混『乱』或敌意似 的。但是唱歌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好处,尤其是对蕾蒙娜和亚历山德罗。
“感谢圣徒,”亚历山德罗说,“我听见了我的野鸽子的声音。她能唱歌!” 而蕾蒙娜说,“亚历山德罗就在附近。他整个晚上都在守候着。我很高兴他 爱我。”
“听这两个人的声音!”夫人说,“有谁能想到他们竟能唱得那样呢?也 许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糟。”
歌声一落,亚历山德罗就朝羊栏跑去,费利佩说过要在那儿见他。在 见到费利佩之前,对亚历山德罗来说,一分钟就像一年似的。
蕾蒙娜醒来时,发现自已身上盖得严严实实,桌上放着面包、牛『奶』, 不由放宽了心,因为上一天晚上,她听见钥匙在锁眼里转动,接着又狠狠拔 出来的声音;蕾蒙娜心里很清楚,她这么被关起来,除了夫人外,没人会知 道。夫人不会让佣人们去嚼舌头。蕾蒙娜感恩不尽地吃起面包、牛『奶』,她可 饿坏了。吃饱喝足,她整理好房间,做了祷告,然后坐下来等待。等什么? 她想象不出;事实上,她也没费劲去想。蕾蒙娜现在进入了一个不由夫人统 治的王国。她几乎毫不畏惧。费利佩不会看着她受到伤害,她马上就要用亚 历山德罗远走高飞。说来也真奇了,在这念头里竟有那样的平静和自在。夫 人一推开房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蕾蒙娜脸上那由平静和自在这两种新的情 绪产生出的光芒,随后,夫人端详了她一眼,慢慢地、慢慢地走进了房间。 蕾蒙娜脸上那种欢乐的神情激怒了夫人,就像昨天她把蕾蒙娜拖上花园小径 时一样。这在夫人看来,简直是太不知羞耻了,这么一来,夫人和她说话时 的语气、态度全都变了。
她坐在蕾蒙娜对面,但是在房间的另外一头,用嘲讽、侮辱的口吻说, “你有什么好说的?”
蕾蒙娜不甘示弱地回盯了夫人一眼,用平静的声音开了口,昨天晚上 她两次用这声音说话,试图平息夫人的怒气。这回夫人没有打断她。
“夫人,”她慢吞吞地说,“我昨天晚上就想告诉你,但你不想听。要是 你听了,就不会这么生气了。亚历山德罗和我都没做什么错事,我们没什么 可丢人的。我们彼此爱慕,我们打算结婚,离开这里。我谢谢你,夫人,谢 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相信,我走了之后,你一定会非常愉快;”蕾蒙娜渴 望地、一点不带怨恨地注视着夫人那黝黑的、皱巴巴的脸。“你为一个你不 爱的姑娘做了那么多,你太善良了。谢谢你昨天送来的面包和牛『奶』。也许我 今天就能跟亚历山德罗走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昨天晚上你发现我们 的时候,我们刚刚说到结婚的事儿。”
在蕾蒙娜说这些话的当儿,夫人一脸沉思的样子。她惊讶得话都说不 出来。她先是感到一阵轻松,毕竟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么丢人,但几乎同时, 一阵新的怒火又升了起来,几乎比刚才更厉害,说起来真叫人不能相信,虽 然不像刚才那样合讥带讽,但更加刻薄。“结婚!跟那个印第安人结婚!”她 一回过神来,便叫道。“你嫁给一个印第安人?休想!你疯了吗?我绝不允 许。”
蕾蒙娜焦虑地看着她。“我从来没有违背过你,夫人,”她说,“但是这 件事跟其他任何事都不一样;你不是我母亲。我已答应嫁给亚历山德罗。”
这姑娘的温柔蒙住了夫人。
“是的,”她冷冷地说,“我不是你母亲;但我是站在母亲的地位上来对 待你的。
你是我姐姐的养女,她把你托付给我。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嫁人,我 不许你再说嫁给这个印第安人。”
这会儿该着莫雷诺夫人知道,这个姑娘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了,这可叫 夫人吃惊、开眼了——这个姑娘,在她身边生活了十四年,向来是温顺,温 柔,欢快,对自己的孤独毫无怨言。她一下子跳了起来,腾腾腾跑上来,跟 夫人脸对着脸,站住了,夫人被这姑娘敏捷的动作吓了一跳,也站了起来, 蕾蒙娜声音比刚才响亮、坚定地说:“莫雷诺夫人,你愿怎么禁止我就怎么 禁止我。这整个世界都不能阻止我跟亚历山德罗结婚。我爱他。我答应过, 我要遵守诺言。”她两条稚嫩、柔软的胳膊笔直地垂在两边,昂起脑袋,正 对着夫人的脸,『射』出骄傲的一瞥。在她的灵魂里,这种自由的时刻还是第一 次遇到。
她觉得空中似有翅膀把她往上拉去。她过去对夫人的恐惧就像一件被 扔掉的衣服一样不见了。
“呸!”夫人轻蔑地说,尽管仍在火头上,却被这姑娘的无用的激情(夫 人是这么认为的)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这话像个傻瓜。你可知道,只要 我愿意,明天就能把你关进修大院里!”
“不,你办不到!”蕾蒙娜回答说。
“那么,有谁能阻止我?”夫人傲慢地说。
“亚历山德罗!”蕾蒙娜自豪地答道。
“亚历山德罗!”夫人嗤之以鼻。“亚历山德罗!哈!一个叫化子似的印 第安人,只要我一声令下,我的佣人们都能放狗去咬他!哈哈!”
夫人轻蔑的语气更激怒了蕾蒙娜。“你绝不敢!”她叫道;“费利佩不会 允许!”蕾蒙娜这次反驳太不聪明了。
“费利佩!”夫人嗓音发抖地叫道。“你怎敢提到他的名字!从现在起, 他跟你毫不相干!我不许他跟你说话。实话告诉你,等他听说了事情真相, 他就再也不愿意看你一眼了。”
“你错了,夫人,”蕾蒙娜更加温和地说,“费利佩是亚历山德罗的朋友, 也是——我的朋友,”她略停片刻,又补充说。
“嘿,原来是这样!这位小姐还以为她在莫雷诺家里能主宰一切呢!”夫 人叫道。
“等着瞧吧!等着瞧吧!跟我来,蕾蒙娜小姐!”她一把推开门,大步走 出去,又回过头来看看。
“跟我来!”她看见蕾蒙娜还在犹疑,使又厉声叫道,蕾蒙娜踉了出去; 穿过通餐室的过道,来到外面走廊里,走过整个走廊,来到夫人的房间—— 夫人一反常态,步子迈得又快又急,真叫人奇怪;蕾蒙娜的步子比平时慢得 多,眼睛盯着地面。她们走过餐室时,玛加丽塔正在餐室里,向蕾蒙娜投去 报复的、恶意的一瞥。
“她会帮助夫人在任何事情上跟我作对,”蕾蒙娜心想;她害怕得打了个 哆嗦,夫人说了那么多威胁的话儿都没能使她这么抖一下。
夫人的窗子敞开着。她把窗子都关上,把窗帘拉紧。然后她锁上门, 蕾蒙娜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坐到那张椅子上去,”夫人指着壁炉边上一张椅子说。蕾蒙娜突然感到 一阵惶恐。
“我宁愿站着,夫人,”她说。
“照我说的做!”夫人声音沙哑地说;蕾蒙娜顺从了。这是一张低矮的间 扶手椅,她瘫坐在里面,似乎失去了知觉。她脑袋搁在椅背上,闭起了眼睛。 房间在旋转。她被夫人拿来帮她呼吸的浓烈的嗅盐和她冷冰冰的声音说出的 含讥带讽的话儿唤醒:“小姐看来可不像她几分钟前那样健壮过人哪 l”
蕾蒙娜试图使自己镇定,在这房间里,只要她一叫全家人都能听见, 显然不会发生什么不测。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怖慑住了她;这时夫人脸上带 着轻蔑的神气,抓住一座圣徒凯瑟琳的塑像,把它转了半个圈,背面墙上『露』 出一扇门来,锁眼里『插』着一把大铁钥匙,她去转动钥匙,蕾蒙娜见状吓得直 哆嗦。她在书上看到把大活人关在夹层墙里饿死的事。她瞪着眼睛望着夫人, 夫人压根儿没意识到她的害怕,她的每个动作都使这种害怕延长、加剧。她 先拿出一个小铁盒子,放在桌上。然后,她跪下来,从暗柜的更里面一层掏 出个油布包着的大匣子,一推,在地板上骨碌碌滑到蕾蒙娜面前停下。这段 时间里夫人一言未发,脸上那凶狠的表情每分钟都在加剧。这天早晨,魔鬼 缠住了莫雷诺夫人,决不会错。跟一个如此凶相的人单独关在一起,即便一 个比蕾蒙娜大胆的人也定会害怕。
最后,夫人锁上了门,把塑像推回原处。蕾蒙娜的呼吸畅快些了。好 歹她是不会被关进暗柜里挨饿了。她好奇地看着这两个又破又旧的匣子。这 是怎么回事呢?
“蕾蒙娜·奥特格纳小姐,”夫人开口了,她拖来一把椅子,在放匣子的 桌子旁坐下,“现在我要向你解释,为什么你不能嫁给印第安人亚历山德 罗。”
听到这些话,这个名字,蕾蒙娜又恢复了自我——不是旧的自我,而 是新的自我,亚历山德罗的未婚妻。一提到他的名字,哪怕出自她的敌人之 口,也使她产生了力量。
恐惧感消失了。她抬起头来,先看看夫人,然后又看着最近的一扇窗 予。她年轻力壮;万一发生最坏的情况,她一步就能跳出窗子,呼唤亚历山 德罗,逃出『性』命。
“我要嫁给印第安人亚历山德罗,莫雷诺夫人,”她说,那声音跟夫人一 样轻蔑,现在几乎可以说像她一样蛮横。
夫人没理睬这句话,只是说,“别再打断我。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她打开区予,把一串串珠宝放在桌子上。匣子最下面是那张遗嘱。
“你要看看这张东西吗,蕾蒙娜小姐?”她问道,把纸拿了起来。蕾蒙 娜点了下头。
“这是我姐姐写的,也就是奥特格纳夫人,是她收养了你,并把自己的 名字给了你。这是她对我的最终嘱托,关于如何处理她留给你的财产。”
蕾蒙娜的嘴巴张了开来。她向前倾着身体,气都透不过来,听夫人一 句句念着遗嘱。
她少女时代、姑娘时代所有被锁在心里的关于自己出身秘密的痛苦、 惊奇和恐惧,现在重新涌上了心头。她像一个为自己的生死存亡担优的人一 样凝神细听。她忘记了亚历山德罗。她不看那些珠宝。她的眼睛一刻也没离 开过夫人的脸。夫人念完后,严厉地说,“现在你该明白了,我姐姐让我全 权处理属于你的一切。”
“但这上面并没有说谁是我的母亲呀,”蕾蒙娜叫道。“纸条上就这些话 吗?”
夫人目瞪口呆。这姑娘是在装蒜吧?这些珠宝简直可以算是一笔巨产, 她将永远失去这些,难道她丝毫都不在乎吗?
“谁是你的母亲?”她嘲讽地说道。“没有必要把这写下来。你的母亲是 个印第安人。人人都知道。”
听到“印第安人”这几个字,蕾蒙螂轻轻地叫了一声。
夫人误解了。“啊,”她说,“一个低贱的、普通的印第安人。在我姐姐 收留你的时候,我对她说过,你身上的印第安人血统总有一天要显『露』出来的; 现在我的话灵验了。”
蕾蒙娜两颊鲜红,双眼闪光。“是的,莫雷诺夫人,”她跳了起来,说 道,“今天我身上的印第安人血统显『露』了出来。我明白了许多以前蒙在鼓里 的事情。是不是因为我是印第安人,你才一直这么恨我?”
“你不是印第安人,我也从来没有恨过你,”夫人打断了她。
蕾蒙娜没有理她,而是继续说下去,并且越说越激动。“如果我是印第 安人,你干吗要阻止我嫁给亚历山德罗呢?哦,我很高兴我是印第安人!我 是他的人。他会高兴的!”这几句话像急流似的从她嘴里喷出。在激动之中 她越来越靠近夫人。“你是个残酷的女人,”她说。“从前我不知道;但现在 我知道了。如果你早知道我是印第安人,那你昨天晚上看见我和亚历山德罗 在一起时,你那样不要股地对待我,太没道理了。你一直很我。我母亲还活 着吗?她住在哪里?告诉我;我今天就去找她。告诉我!亚历山德罗爱我, 她会高兴的。”
夫人回答时那眼『色』确实是凶狠的,而那语气更加凶狠:“我一点儿不知 道你母亲是谁,她是不是还活着。关于她的一切任何人都不知道——一个低 贱的、品行不端的女人,你父亲是在神经失常的情况下娶她的,就像你现在 说要嫁给亚历山德罗时一样!”
“那么说,他娶了她?”蕾蒙娜语气很重地说,“你怎么知道的,莫雷诺 夫人?”
“是他告诉我姐姐的,”夫人很不情愿地回答说,就连姑娘的这点安慰她 也妒忌。
“他叫什么?”蕾蒙娜问。
“菲尔;安格斯·菲尔,”夫人几乎是机械地咎道。她发现自己被蕾蒙娜 迫切的认真劲儿奇怪地束缚住了,不由得发起火来。不知怎么回事,她倒像 吃了败仗。蕾蒙娜站在她面前,连珠炮似地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她看上去 昂然挺立,俨然一副大权在握的样子。夫人转向那只大一点的匣子,把它打 开。她双手哆嗦着从里面捧出好多年未见阳光的衣服。缎子披肩和长披巾, 缎带、缎子和丝绒睡衣。夫人把衣服一件件扔在椅于上,那是一堆闪闪发亮、 价值昂贵的东西。蕾蒙娜做梦似地看着它们。
“这些都是我的养母穿的吗?”她问道,拎起一团缎带,凑到亮光处看 着,显然很羡慕。
夫人又误解了她。这姑娘看来并非对这昂贵、美丽的衣服毫不动心。 也许她会受到这些东西的引诱。
“这一切都是你的,蕾蒙娜,你该明白,如果你嫁人嫁得正当,得到我 的允许,那么这些衣服就让你在婚礼上穿,”夫人现在的语气不像先前那么 冷酷了。“我念给你听的话你都明白了吗?”
姑娘没有回答。她手里抓着一块皱巴巴的深红『色』绸手绢,这手绢先前 塞在珠宝匣的一个角落里,打了许多结。
“那里有珍珠,”夫人说;“是夹在你父亲死后送给我姐姐的东西里的。”
蕾蒙娜两眼闪光。她开始解那手绢上的结。手绢是旧的,结打得很紧, 有多少年役解开过了。她在解最后一个结时,『摸』到了硬石头,便停了下来, “那么,这是我父亲的罗?”她说。
“是的,”夫人嘲讽地说。她以为她又从这姑娘身上发现了一个卑劣的特 征。她想占有一切原属她父亲的财产。“这些东西是你父亲的,还有这些红 宝石,黄钻石,”她把盘子推向蕾蒙娜。
蕾蒙娜解开了最后一个结。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手绢,把盘予垫在底下, 把手绢里的珍珠拿出来。绸手绢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异样的香味。珍珠东一 颗西一颗地滚动着,混进了红宝石里,在雪白的珍珠映衬下,红宝石显得更 红了。
“这块手绢我要保存起来,”她说,并且敏捷果断地把手绢塞进胸口。“能 得到一件属于我父亲的东西,我很高兴。这些珠宝么,夫人,如果萨尔别德 拉神父认为送给教会好,你就送吧。我要嫁给亚历山德罗;”她把手绢塞进 胸口后,一只手仍然捂在那里,然后转身走开,又在椅子上坐下。
萨尔别德拉神父!这名字像一根长矛使得夫人透不过气来。过去的二 十四小时里,夫人居然始终没有想到要问问自己,这件事萨尔别德拉神父会 怎么说,他会有何吩咐,这足以证明夫人激动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在对蕾蒙 娜而发的突如其来的怒火中,她连宗教信仰和表面上受其束缚的长期习惯也 弃诸脑后。现在意识到这一点,她可真的发怵了。
“萨尔别德拉神父?”她口吃地说;“他跟这事毫无关系。”
但蕾蒙娜看出夫人听说萨尔别德拉神父的名字后变了脸『色』,她乘势紧 『逼』。“萨尔别德拉神父跟任何事情都有关系,”她大胆地说。“他认识亚历山 德罗。他不会禁止我嫁给亚历山德罗——如果他禁止——”蕾蒙娜停了下来。 想到自已要违背萨尔别德拉神父的意旨,她也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怖慑制住 了。
“如果他禁止,”夫人尖刻地盯着蕾蒙娜,重复道,“你打算违背他吗?”
“是的,”蕾蒙娜说。
“我要把你说的话告诉萨尔别德拉神父,”夫人反唇相讥,“免得他给你 下指示遭到拒绝,怪丢人的。”
蕾蒙娜嘴唇颤抖,眼含热泪,以前夫人的任何奚落嘲笑都不能使她这 样。她深深地喜爱那位老修士;从她记事起就爱上了他。他的不快比夫人的 不快更要使她觉得可怕。
他的不快使她伤心;而夫人的不快充其量使她害怕。
她十指交叉,说,“哦,夫人,发发慈悲吧!别把这话告诉神父!”
“我有责任把我家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告诉神父,”夫人冷冷地说。“他 肯定会同意我的意见:你如果固执己见,定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我要把一 切都告诉他;”她开始把盘子收进匣子。
“你不要把真实情况告诉他,夫人,”蕾蒙娜坚持道。“我自己会告诉他。”
“你见不到他!我会留心的!”夫人叫道,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使蕾蒙 娜直打哆嗦。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夫人正在折叠一件级子睡衣,这会儿停了下来。 “你听不听我的话?你答不答应再不跟这个印第安人来往?”
“绝不,夫人,”蕾蒙娜答道,“绝不!”
“那么后果你自己负责,”夫人叫道。“回你房间去!还有,听着!我不 准你把这一切告诉费利佩先先。听见没有?”
蕾蒙娜点点头。“我听见了,”她说;悄悄退出了房间,把门关上,她 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像个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