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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即使他怀疑我们已经穷了,他也得知道我所需要的是钱而不是他这个人。反正他无法知道,因为连皮蒂姑妈也不了解真实情况呢。而等到我同他结婚以后,他便不得不帮助我们了。他总不能让自己妻子家的人饿肚子呀。〃他的妻子。瑞德·巴特勒夫人。在她的静静思考之下潜藏着的某种带着反感的意识隐约动了动,但很快就平静了。她想起她同查尔斯度过的那个矩暂密月中的令人厌恶的情景,他那摸索的双手,他那笨拙劲儿,他那不可思议的激情…………以及韦德·汉普顿。
“现在不去想它。等同他结了婚再去动这个脑筋吧……〃等到同他结了婚以后,记忆摇动了警铃。一股冷冰冰的感觉从她的脊椎直往下流。她再一次记起在皮蒂姑妈家的走廊上那个夜晚,记起她怎样询问他是否在向她求婚,记起他又是怎样恶狠狠地笑起来,并且说:”亲爱的,我是不打算结婚的呀!〃也许他是不打算结婚。也许,尽管她那样迷人和狡黠,他还是拒绝娶她。也许…………啊,多可怕的想法!…………也许他完全把她忘了,并且正在追逐别的女人。
“我想要你超过以前我想要的任何一个女人……〃思嘉紧紧地握着拳头,几乎把指甲插到手心肉里去了。
“如果他把我忘掉了,我也要叫他记起来。我要叫他再一次想要我。〃而且,如果他不想娶她而只是仍然想要她,那也有办法拿到钱的。毕竟,他曾经有一次要求她当他的情妇嘛。
她在客厅暗淡的光线中竭力要同那三条最能束缚她灵魂的绳子进行一次迅速的决战…………那就是对爱伦的思念、她的宗教信条,以及对艾希礼的爱,她知道自己心中的主意对于她那位即使远在温暖天国(她一定在那里)的母亲来说也必然是丑恶的。她知道私通是一种莫大的犯罪。她也知道,像她现在这样爱着艾希礼,她的计策更是双重的卖淫。
但所有这些在她心里头无情的冷酷和绝望的驱策面前都让步了。爱伦已经死了,而死亡或许会赋予人们理解一切的能力。宗教用地狱之火来胁迫,禁止私通,可是只要教会想想她是在不遗余力挽救塔拉,使它安然无恙,同时挽救她一家免于饥饿…………那么,如果教会还要懊恼就让它懊恼去吧。她自己才不懊恼呢。至少现在还不。而且艾希礼…………艾希礼并不要她呀。是的,他是要她的。她每回想起他吻她的嘴唇时那种温馨的感觉,便相信这一点。但是他永远了不会把她带走。真奇,怎么想跟艾希礼逃走就好像不是犯罪似的,而一跟瑞德…………在这个冬天傍晚的苍苍暮色中,她来到了从亚特兰大沦陷之夜开端的那条漫漫长路的尽头。当初踏上这条路时,她还是个娇惯了的、自私自利而不谙世故的少女,浑身的青春活力,满怀热忱,很容易为生活所迷惑。如今,走到了这条长路的尽头,那个少女在她身上已经无影无踪了。饥饿和劳累,恐惧和紧张,战争和恐怖,早已带走了她的全部温暖、青春和柔情。在她生命的内核周围已经形成一层硬壳,而且,随着无尽的岁月,这支硬壳已经一点一点、一层一层地变得很厚了。
然而,直到今天为止,还两个希望在支撑着她。她一直希望战争结束后生活会逐渐恢复它的本来面目。她一直希望艾希礼的归来会给生活带回某种意义。如今这两个希望都已成了泡影。而乔纳斯·威尔克森在塔拉前面走道上的出现更使她明白了,原来对于她,对于整个南方来说,战争是永远不会结束的。最激烈的战斗,最残酷的报复,还刚刚开始呢。
而且艾希礼已经被自己的话永远禁锢起来,这是比牢房还要坚固的呀。
和平令她失望了,艾希礼令她失望了,两者都在同一天发生,这仿佛那层硬壳上的最后一丝缝隙已被堵上。最后一层皮已经硬化了。她已经成为方丹老太太曾劝她不要做的那种人,即成为一个饱经艰险因而敢做敢为的妇女。无论是生活或者母亲,或者爱情的丧失,或者社会舆论,一概不在乎了。只有饥饿和饥饿的梦魇才是她觉得可怕。
她一经横下心来反对那些将她捆缚在旧时代和旧的思嘉的一切,这时她便感到浑身轻松自在了。她已经作出决定,并且托上帝的福一点也不害怕了。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丧失的了,她的决心已经下定。
只要她能够诱惑瑞德跟她结婚,便一切称心如意了。可是万一…………他办不到呢…………那也没有什么,她同样会拿到那笔钱。她有那么一会儿竟怀着自然的好奇心想起当情妇会是什么样的滋味。瑞德会不会要她留在亚特兰大,就像人们说的他把沃特琳那个女人养在那里一样呢?如果他叫她留在亚特兰大那就得付钱…………付出足够的钱来补偿因她离开塔拉而受到的损失。思嘉对于男人生活中的隐秘一面毫无所知,也无法去了解这种安排可能涉及到的问题。她还说不准要不要有个孩子。那可毫不含糊是活受罪呀。
“我现在不去想它,以后再去想吧,〃就这样她把这个令人心烦的念头抛到脑后,免得动摇自己的决心。今晚她就告诉家人,她要到亚特兰大去借钱,必要时设法用农场作抵押。
他们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行。等到以后他们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时,那就活该了。
一想到行动,她就昂头挺胸起来。她清楚,这桩事不会是轻而易举的。上一次,那是瑞德在讨好她,而她自己是掌权人。可如今她成了乞丐,是个无权提出条件的乞丐了。
“可是我决不像乞丐去求他。我要像个施恩的王后那样到他那里去。他万万不会知道的。
她来到那块高高的壁前,昂起头端详自己。她看见带有裂纹的镀金镜框里站着一个陌生人。仿佛一年来她真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实际上她每天早晨都照镜子,看自己的脸是否干净,头发是否整齐,不过她每次因为有别的事情压在心上,很少真正端详自己,可是这个陌生人呀!这个脸颊瘦削的女人不可能就是思嘉呀,思嘉有着一个漂亮的迷人的、容光焕发的脸蛋呀!可是她看见的这张脸一点不漂亮,也丝毫没有她清楚记得的那种魅力了。这是张苍白憔粹的脸,而且那双向上斜挑着的绿眼睛上方的黑眉毛,在苍白皮肤的衬托下,也像受惊鸟儿的双翅那样突然扬起,给人以骇异的感觉。她脸上呈现出一种艰辛而窘迫的神态。她想:“我的容貌已引诱不了他。〃于是又有了绝望的心情。〃我消瘦了…………消瘦得多么可怕啊!”她拍拍自己的脸蛋,又急切地摸摸锁骨,觉得它们已经从紧身上衣里矗出来了,而她的乳房已那么干瘪,几乎跟媚兰的一样小了。看来她已不得不在胸部塞些棉絮什么的,使乳房显得丰满些才行,可她一贯瞧不起搞这种假名堂的女孩子的呀。假乳房嘛!这叫她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她的衣着。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裙,把补过的衣褶摊在手里看着。瑞德喜欢女人穿着好,穿得时髦。她怀着期待的心情想起她服丧后第一次出门时穿的那件有荷叶边的绿衣裳和他带来的那顶羽毛装饰的绿色帽子,这些得到了他的连声赞赏。她还怀着羡慕甚至忌妒的心情想起埃米·斯莱特里那件红格衣服,那双带穗的红靴子和那顶煎饼式的宽边帽。这些东西都很俗气,但是又新又时髦,准能惹人注意。而现在,瞧,她多么需要惹人注意啊!尤其是瑞德·巴特勒的注意!要是他看见她穿着旧衣服,他便会明白在塔拉什么都不行了。可是万万不能让他明白呀。
她竟然以为凭着她这又细又瘦的脖子,馋猫般的眼睛,破旧的衣着,就可以到亚特兰大去按自己的需要拿住人家,这是多么愚蠢的想法啊!要是她在自己最美、穿着漂亮的时候还没能赢得他向她求爱,那么如今邋邋遢遢,她怎么还敢存这种希望呢?如果皮蒂姑妈讲故事属实,那他会是亚特兰大最有钱的人,并且很可能对那里所有的漂亮女人,好的坏的都挑拣过了。好吧,她泄气地想,我只具有大多数漂亮女人所没有的东西,那就是下定了决心。不过,要是我有一件漂亮衣服…………在塔拉可没有什么漂亮衣服,甚至连一件没有翻改两次的衣服也没有。
“就这样吧,〃她心里嘀咕着,失望地俯视着地板。她看见爱伦的苔绿色天鹅绒地毯,它已经很旧,有的地方磨坏了,撕破了,而且由于无数人在上面睡过而留下了许多污渍,何况思嘉看见便明白塔拉也像这地毯一样破旧不堪,更加觉得丧。整个那间愈来愈暗的房子都令她沮丧,这时她走到窗前,举起窗棂,打开百叶窗,将冬日傍晚最后的光线放进房里。她关好窗户,把头倚在天鹅绒窗帘上,两眼越过荒凉的田野向墓地上的苍苍柏树林望去。
那苔绿色的窗帘使她脸颊上有一种刺痒而柔软的感觉,她欣慰地把脸贴在上面轻轻摩擦。忽然她像一只猫似的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它。
几分种后,她将那张沉重的大理石面桌上从对面拉过来。
桌腿下面生锈的脚轮像抗议似的吱吱作响。她把桌子推到窗下,将裙子扎起来,爬到桌上,踮起脚尖去抓那笨重的窗帘杆。但是,那杆子挂得太高,她很难够得着,只得耐心地一次又一次跳起来去抓它,好不容易才把铁钉从木框上拉出来,窗帘和杆子一起掉下来,哗啦一声落在地板上。
仿佛施了魔法似的,那扇客厅的门忽地开了,嬷嬷那张宽大的黑脸随即出现在门口,几乎每道皱纹都流露出热切的好奇和深深的疑惑。她很不以为然地看着思嘉,后者正站在桌上,撩起裙子,露出膝盖,准备跳下地来。她脸上浮出激动和胜利的神色,嬷嬷马上怀疑起来。
“你动爱伦小姐的窗帘干什么?〃嬷嬷问。
“你站在门外偷听?〃思嘉反问道,一面轻捷地跳下地来,然后将这块因年久尘封而越发沉重的天鹅绒叠好。
“根本用不着在门外偷听,〃嬷嬷反驳她,一面双手叉腰,准备干仗了。〃爱伦小姐的窗帘碍你什么了,犯得着你把杆子也拔出来,一古脑儿拽下来。爱伦小姐生前那么爱惜这些帘子,我可不让你这样糟踏!〃恩嘉用忌妒的目光盯着嬷嬷,这双热切而愉快的眼睛使人想起从前幸福年月里那个顽劣的小姑娘,对于那些年月,嬷嬷如今只有惋叹了。
“嬷嬷,快到阁楼上去把我那只装衣服样子的箱子取下来。〃她喊着,轻轻推了她一把。〃我要做一件新衣裳。〃嬷嬷一面想着要她这二百磅的笨重身躯爬上爬下十分恼怒,一面又恐惧地感到有什么可怕的一事要发生了。她连忙把几块窗帘从思嘉手里一把抢过来,紧紧抱着压在她那对下垂的乳房上,仿佛那神圣不可侵犯的遗物。
“你不能用爱伦小姐的窗帘来作新衣服,要是你居然打这个主意的话,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休想。〃一瞬间,嬷嬷惯于形容〃牛脾气〃的那种表情在她的小主妇脸上掠过,随间又变为微笑,这种嬷嬷不好反对了。但这并没有骗过这个黑老太太。她明白思嘉姑娘只不过用微笑争取她,而这件事她是决不放过的。
“嬷嬷,别小器了。我要到亚特兰大去借钱,可总得穿件新衣裳呀。〃“你用不着穿什么新衣裳。其他的太太们也没有穿新衣裳的。她们都穿旧的,还显得很体面呢。爱伦小姐的孩子只要高兴也可以穿破衣裳,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而且人家会尊敬她,就像她穿了绫罗绸缎一样。〃那种牛脾气的表情又出现了。〃天哪,真有趣,怎么思嘉小姐越长越象杰拉尔德先生而不像爱伦小姐了呢!〃“告诉你吧,嬷嬷,皮蒂姑妈写信来。说范妮·埃尔辛小姐星期六结婚,我当然要去参加婚礼。所以我得有件新衣裳埃〃“我看你身上穿的这件衣裳就和范妮小姐的结婚礼服一样漂亮了。皮蒂小姐不是来信说过,埃尔辛一家也穷得厉害嘛。〃”可是我一定得穿件新衣裳才行呀!嬷嬷,你还不清楚我们多么需要钱用。那笔税金…………〃”是的,我知道所有关于锐金的事,不过…………〃“你知道?〃“是呀,上帝也给了我耳朵,不是吗?难道我就听不见?
尤其是威尔先生,他从来就不关门。”
难道嬷嬷什么都知道了,全都听到吗?思嘉觉得奇怪,这个走动起来连地板都要摇晃的笨重身体,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偷听人家的谈话了。
“好吧,要是你什么都听见了,我想你一定知道乔纳斯·威尔克森和埃米…………〃“是的,〃嬷嬷说,眼里流露出潜藏着的怒火。
“那么,你就别固执了,嬷嬷,难道你不知道我必须到亚特兰大去弄钱来交税金吗?我得弄到一笔钱呀,我只好这样了。〃她一只手握拳打另一只手的手心。”老实说,嬷嬷,他们要把我们全部赶走,到那时,我们往哪里去呢?你看,那个害死了母亲的贱妇埃米·斯莱特里正准备搬进这所房子里来,到母亲生前睡的床上来睡觉呢,这时候你还用着为母亲的窗帘这种小事跟我争吵吗?〃嬷嬷像只不安分的大象似的,将笨重的身子的重心从一只脚挪到另一只脚上。她隐约地感觉自己快要让步了。
“不,我决不让那贱货到爱伦小姐的房里来,也决不让我们大家给撵到马路上去,不过…………〃她突然用责备的眼光死死盯住思嘉:“你准备换上新衣裳去向他借钱,那个人是谁呀?〃“这个嘛,〃思嘉刚一开口又止住了,接着支支吾吾地说:“那是我自己的事。〃嬷嬷狠狠地瞪着她,就像思嘉小时候做了错事找借口来蒙她,被她看穿了那样。她仿佛看透了思嘉的心思,这时思嘉无可奈何地俯首低眉,对自己的蓄意行为感到羞愧。
“原来你需要穿一件簇新的漂亮衣裳去借钱。可这种事我觉得并怎么对头。你又不直说钱从哪儿来的。〃“我什么也不想说,〃思嘉不耐烦地说。〃那是我自己的事。
你到底给不给我那块帘子,帮我做件衣裳?〃“好吧,〃嬷嬷轻声说,她突如起来的妥协口吻反而引起思嘉满腹狐疑。〃我来帮你做。我说可以把那帘子的缎子衬里做条裙子,上面的花边可以拆下来镶短裤边。〃她把那块天鹅绒窗帘递给思嘉,脸上掠过一丝狡狯的笑容。
“媚兰小姐和你一起到亚特兰大去吗,思嘉小姐?〃“不,〃思嘉肯定地回答说,她开始明白快要发生的事了。
“我一个人去。”
“这是你的想法喽,〃嬷嬷断然说。〃不过我要跟你一起去,还让你穿上那件新衣裳。是的,小姐,一路上我会寸步不离的。〃思嘉瞬息之间想像着她的亚特兰大之行和自己同瑞德谈话时,嬷嬷像只巨大的黑色看门狗那样横眉怒目地站在背后。于是她又摆出笑脸拍了拍嬷嬷的肩膀。
“好嬷嬷,你那么好心要跟我一起去,一路上照顾我,可是这里没有你,他们怎么活呀?你知道你简直就是塔拉的管家了。〃“哼,〃嬷嬷说,〃别给我灌米汤了,思嘉小姐,从我给你换第一块尿布,我就知道你。我说过我要跟你去亚特兰大,我就去定了。要是你一个人到遍地都是北方佬和自由黑人之类的城市去,爱伦小姐在坟墓里也要躺不住了。〃“但是我会到皮蒂姑妈家去住的,〃思嘉拼命找借口为自己辩解。
“皮蒂帕特小姐是个好人,她自以为什么都懂,可实际并不是那样,〃嬷嬷说着,便转过身去,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好像宣告谈话到此结束。她走进大厅。这时地板又颤动起来,因为她在大声喊叫:“百里茜,孩子,搭起楼梯到阁楼,把思嘉小姐的装衣服样子的箱子搬下来,想办法找一把好剪刀,可别闹个通宵还干不完哪。〃“真糟糕,〃思嘉满心不高兴地暗忖着。〃我背后很快就会有一只大警犬跟着了。〃晚餐后,收拾完餐具,思嘉和嬷嬷把衣服样子放在饭桌上,这时苏伦和卡琳忙着拆窗帘的缎子衬里,媚兰用干净刷子刷天鹅绒窗帘上的尘土。杰拉尔德、威尔和艾希礼坐在房间里抽烟,一面嘻嘻哈哈地看着妇女们在忙合。思嘉身上似乎有一股愉快的兴奋之情感染了大家,但他们并不理解这种兴奋的意义。思嘉脸上泛着红晕,眼睛里闪耀着光辉,老是笑个不停。她的笑声让大家都开心,因为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听过她真正笑过了。这使杰拉尔德尤其高兴。他的眼睛跟着她轻盈的体态转,往常那呆滞的眼神大大减少了,而且每当她从身边经过时都要赞赏地拍拍她的臂膀。女孩子们都激动得像在准备一次跳舞晚会,她们拆呀,剪呀,缝呀,仿佛在给自己做一件衣服似的。
思嘉是要到亚特兰大去借钱,或者必要时把塔拉抵押出去。可是,究竟什么叫抵押呢?思嘉说他们可以用下一年的棉花毫不费力地赎回来还绰绰有余呢。她说得那么肯定,以致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好问的了。当有人问起谁来借给她这笔钱时,她说:“不必管闲事,〃这样狡狯的答复把大家都逗笑了,她们纷纷开玩笑,问她的那位百万富翁朋友到底是谁呢。
“一定是瑞德·巴特勒船长,〃媚兰略带揶揄的口气说,这个看来荒谬的设想又引起大家一阵哄笑,因为他们知道思嘉最恨巴特勒,每回谈到他没有不骂他是“下流坯〃的。
但是思嘉对媚兰的揶揄并没有反唇相讥,而同样在开玩笑的艾希礼一看到嬷嬷匆匆对思嘉丢了个防范的眼色,便突然不敢笑了。
苏伦被这种场合的晚会气氛感动得大方起来,拿出她那件虽然旧了但还相当漂亮的爱尔兰花边护肩来,卡琳也坚持要思嘉穿她的便鞋到亚特兰大去,因为这是目前在塔拉最好的一双鞋了。媚兰恳求嬷嬷给她留下足够的开鹅绒碎起来修补她那顶旧软帽的框边,说那只老公鸡要不马上跑到沼泽地里去,便要同他那些华丽的古铜色和翠绿色尾毛分家了。这话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思嘉看着那些飞针走线的手指,听着那些笑声,心里暗暗感到悲痛和耻辱。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对于我或者对于他们自己的整个南方正在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们还以为,不管周围的一切,他们谁也不会遇到真正可怕的事,因为他们还是他们,奥哈拉家的,威尔克斯家的,汉密尔顿家的,没有什么不同。甚至那些黑人也这样想。多么愚蠢的人们啊!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他们还会这样想下去,生活下去,习以为常,一切都不会改变。媚兰可以穿得破旧不堪,可以摘棉花,甚至帮我杀人,但怎样也不会使她改变。她还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