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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躬声退了出去,出门的一刹那,心情失落得如同狂风中漫天飞舞的枯叶,载沉载浮,没有着落。我在想,我的医生生涯是不是就要这么结束了!
我惶惶然地来到太平间,开门进去,自然而然走向我的那个地铺,机械地步行向前,拐进尸廊,一直都快走到内墙壁底下了,才猛然意识到那个地铺的位置早已经走过了,怎么就一直没有感觉到它们的气息了呢?
第235章 被赶出太平间
我惊慌地回头转身,摸索到原来的地铺所在的位置,才发现那两个地铺已然不见了,只是在太平间地板上印上了一深一浅两块灰白色的痕迹,象两块席卷了几千年时空的裹尸布。
我心里一阵发冷,头脑一阵发热,脚底一阵发虚,奋不顾身地跑出太平间,在老张头的值班室外大喊道:“老张,是不是你干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张头应声从门里走了出来,脸上有点凄苦,手上却抱着一床棉被,长叹一声道:“哎,李医生,对不起,上头的指示,我一个小小的尸体管理员还能怎么着?你也知道我的处境,希望你能理解!这是属于你那床上的东西,你抱回去吧!”
我看着老张头疲惫的神情,心里一阵酸涩,逐渐从一时的情绪中缓解了过来,默默走了过去,从他手里接过被褥,凄然地看他一眼,感伤道:“老张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老张头摆摆手说:“李医生,这是说哪里话,咱老哥俩永远都是朋友,你以后来太平间,只要不带着研究尸体的任务,只管来去自由就是!”
我咧嘴笑了笑,想以前,老张头巴心巴肺希望我能来太平间研究尸体,现在事情一出,风向全变了。
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来太平间,不过,白晶晶和我的老乡亲们还在这里,我真地有点舍不得她们呢!我以后一定还会不定期地来看她们的。不管怎么说,虽然被从太平间赶了出来,但我这段坚苦卓绝的太平间岁月还真没有白呆,先是追求商诗获得成功,后又解救商诗获得成功,怎么着,都值了!
我手里抱着被褥,回头对老张头和太平间点了点头,算是对他们进行了告别,然后,我毅然走向大铁门,出了大铁门后,我控制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太平间的木门,心里那种依恋的感觉真地很浓厚,我知道,我对太平间算是产生感情了!
我不由苦笑,一咬牙,心里依依不舍,身体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它。
我再次回到了租住的那口棺材盒子,叹人生多艰啊,命运转了一圈,我终究还是逃脱不了睡这口棺材盒子的厄运。
房东阿姨正好又在厨房忙活着,这些天来,我晕头转向,已经没有什么时间观念了,根据客厅里暗黄血红的光线,此时应该已到黄昏,所以房东老太应该是在准备着晚餐。
大约在一年前,我回来收拾东西准备入住太平间时,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副场景,现在我终于从太平间打道回府了,房东老太的生活似乎一点都没变,而我却有从冰火中重生的感觉,想起来真是让人唏嘘感慨啊!
房东老太一抬头看到我抱着一捆被褥愣愣地走在客厅里,脸上好不诧异,冲着我热情地招呼道:“李医生,你这是从哪里回来啊?铺盖卷不需要了吗?对了,你那女朋友这一阵子怎么也不过来了啊?还挺想她的呢!”
我微苦地笑笑说:“阿姨好,从今天起,我又住回来了,所以她就不过来了,这房间太小,住不下两个人!”
房东老太脸色暗了暗,叹了一口气道:“哎,也是,房间太小了!真地挺难为你们小两口的,谈情说爱、结婚生子没个房子真是够残酷的,也不知道怎么能帮你们!”
我平静地笑说:“谢谢阿姨关心,你能将这个阳台租给我就已经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如果当初没有你的热心帮助,我可能就住到大马路上了,先把命保住,至于结婚生子,对于我们买不起房子的人来说,算是奢侈消费了,没有就没有吧,人生难免经历苦苦挣扎,忍一忍就是一辈子,没关系的!”
房东老太苦笑道:“傻孩子,怎么能这么悲观呢!生活再艰苦,阿姨不也这么挺过来了!要有信心,将来会越来越好的!”
说着话,我已经来到了棺材盒子里,我将罗萍的被褥席卷起来,塞到墙角的缝隙里,占去了狭小棺材盒子的一定空间,这让我心里有点憋屈,不过我又不忍心将她的被褥扔掉,所以还就只能这样将就着过吧!
我在静静地整理我自己的床铺时,房东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喊道:“李医生,你稍等会,我多做几道菜,给你接风洗尘,欢迎你回家!”
我心里感觉到了一点温馨,和商诗同居时享受到的那种温暖和甜蜜又在我的心湖里活跃起来,哎,其实还是那句老话,我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一套可以容身的房间,一个愿意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女人,足矣!
我轻快地回应了一下房东阿姨,向她表明了我对生活的向往和感激。
收拾好床铺后,我静静地躺在棺材盒子底,尽量四脚八叉地伸展开,找到了那种久违的感觉,那种在令人窒息的空间里谋取畅快呼吸的感觉。
一会儿,房东就喊开饭了,我连忙起来,走到客厅里,发现房东的儿子正在挪动桌椅,看到我后,稚嫩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接着才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叔叔好!”
我过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对他表示友好,不由想起了那个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孤苦伶仃的福娃,心里就酸涩如潮了!
和房东及她的儿子围坐一桌吃饭时,房东不停给我夹菜,劝我多吃点,我控制不住就又想起在大别墅里商诗不停给福娃夹菜的情景,心里泪哗哗的,眼睛都湿了!
真地有一股好强烈的迅速回大别墅的冲动,不过,我还是决定在太平间附近等到潘天高的尸体回巢再说。
饭后,我在客厅里陪着母子俩看了会电视,就以犯困为由回了棺材盒子,一躺下去,就迫不及待掏出手机给郑律师打电话。
郑律师总是那么业务繁忙,拨了好几次,都是占线,后天就要二审开庭了,成败全在此一举,不知道这个郑律师是不是在忙活这个事。
最后终于拨通了,我还没张口呢,郑律师的话就连珠泡般响起:“李医生啊,你是不是要问尸体鉴定的事啊,别那么性急,一切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不过啊,我把人家鉴定所的同志们折腾得正点下不了班,这个人情,你将来可是要还的哦!”
听郑律师欢声笑语的样子,我感觉到了一丝欣慰,连忙表态说:“这个肯定没问题,而且不只是人情,还包括郑律师的救命之恩情呢!”
郑律师开心笑道:“李医生言重了,还是那句话,受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我们干律师的铁律,谈不上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倒是对于李医生对我工作的大力配合要表示感谢,你不过只是我当事人的男友而已,当这么多年律师,还没见过可以为当事人女友舍命舍财到如此程度的人呢!”
我颇为自得的一笑,感受着郑律师语气里胸有成竹的气息,心基本上放了下来,想了想说:“郑律师,别嫌我罗嗦,我还是想问问,尸体鉴定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他们不会做出不利于我们的结论吧?”
郑律师顿了顿后突然爽声大笑道:“哈,李医生太小看我了吧,我老郑 刑场几十年,多少罪无可赦的杀人犯都被从断头台上拉了下来,还能让一个蒙冤入狱的弱女子含冤屈死?你尽管放心,这么清楚的事实,这些老朋友们几乎就是奔着潘天高的胳肢窝去做鉴定的,省时省力又省钱,他们还得感谢我们两个苦守在太平间做了那么艰苦的前期工作呢!”
听着郑律师豪迈的笑语,我心头的喜悦就如山丹丹花开红艳艳了,花高价钱请这个大律师真是太划算了!仔细想来其实也并不高,不到十万块钱就买回一条人命,而且是商诗那样尊贵绝美的生命,想起来这心里就舒坦。
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后天商诗呼吸自由空气的美好样子,喜不自禁之时,我想了想道:“郑律师,我后天是不是也可以出庭的?”
郑律师顿了顿道:“李医生,这个只怕不能遂你心愿了!”
我心里一紧道:“为什么?”
郑律师坦然笑道:“这就怨不得我了,我问过商诗的意见,她坚决不同意委托你出庭,这我就没办法了!不过你放心,你出不出庭对结果一点影响都没有!”
我苦着眉头道:“郑律师,商诗她是怕我被方市长等一干人盯上影响我的前途,其实她完全是杞人忧天,没事瞎担心,请你一定要帮帮我,去看守所劝劝她,我很想出庭帮她说说话!”
郑律师沉默片刻后道:“现在再去看守所太耗时间,这样吧,干脆你以证人的身份出庭,到时你上去说说你治疗潘天高时的所见所闻,正好可以作为病历资料的佐证!不过,你要以一个与商诗毫不相干的人的身份出现,否则是不能作为证人的!”
我连忙点头道:“可以可以,我保证出庭后一眼都不看商诗,我只自说自话!”
郑律师呵呵笑了一下说:“那这样吧,明天鉴定完毕后,我随潘天高的尸体再回一趟太平间,和你见面再详细谈谈做证人的事!”
我愣了愣,苦笑一声道:“别去太平间找我了,直接来上次你去过的我家吧,我已经被从太平间里赶出来了!”
郑律师诧异道:“被赶出来了?怎么回事?”
我轻叹道:“哎,说来话长,明天见面再跟你细说!”
我怕干扰郑律师干正事,随便聊了几句后,就跟他道谢又道别了。
好久没有这么正儿八经、浑身轻松地在人类正常生活场所睡觉了,我这一头栽倒下去,竟囫囵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杆。
阳光明晃晃地撒泼在我温柔的脸蛋和轻柔的屁股上,都没有将我激醒,还是郑律师的电话呜噜噜地将我惊醒的。
我一骨碌翻身坐起,急不可待地捧过电话,颤巍巍地竖在耳边,激动地喊一声:“郑律师好!”
郑律师粗犷的声音传来:“你在几层,我们上去找你!”
我不由一愣道:“你们?还有谁啊?”
郑律师声音很平淡:“看到你不就知道了!”
我还是那句话说:“你们等着,我马上下来!”
然后就挂了电话,迅速穿衣穿鞋,飞奔到水房用冷水抹一把脸清醒了一下,就蓬头垢面跑了出去。
当我呼哧呼哧跑下楼梯,跑出楼门,还来不及喘口气平息一下,就又张开嘴巴成“O”字型了,我看到随郑律师而来的竟然是华浩。
这两位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人怎么会相携而来呢?
看到我发愣的样子,郑律师向我招了招手说:“既然你自己送下门来了,那我们也就不上去了,过来吧,站着说几句就行了!”
我大惑不解道:“郑律师,还是上去说吧,做证人的事,还有我被赶出太平间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吧!”
郑律师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李医生,华医生已将你的事告诉我了,证人也不用你去做了!”
我惊道:“啊,这跟做证人有什么关系吗?”
第236章 我住进精神病院
马上又想起什么,我心里咕咚一跳,脱口惊叫道:“天啦!不会司法鉴定出问题了吧!”
郑律师咧嘴笑笑说:“放心,司法鉴定很好,一切按照我们的意图得出结论!”
我长吁了一口气,魂都快被吓跑了,这个郑律师,真能折腾人,我只好苦笑道:“郑律师,那为什么不让我做证人啊,就因为老华跟你讲了我的遭遇?”
郑律师面上竟浮现一点黯然,轻叹了一口气道:“哎,李医生,你的故事也太诡异了,我真没想到给潘天高做个司法医学鉴定还会牵连到你的前途,不过还好,你这个华浩领导还算关照你,给你想了个招,你就安心听他安排吧,至于商诗那边,你就彻底放心吧,不仅是司法鉴定强力支持,而且又有更好的消息了,可以说,现在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郑律师的话里含义太丰富了,我无暇兼顾,所以我先关心最荡我心魄的方面,我满怀激动道:“好消息?什么更好的消息?难道更可以证明商诗的清白?”
郑律师可能是被这个好消息提醒,刚才还为我而忧患的黯然神色立刻换成了喜悦之情,他点点头激动地说:“这就要感谢你们的好妹妹欣月姑娘了,她在潘天高公司大厦的医务室里意外发现了一张美沙酮的说明书,引起了她的警觉,经过和医务室某医务人员的攀谈,才得知了惊人内情,原来潘天高生前曾经到医务室来问她,有什么药可以抑制性欲,老总问的问题,她自然要卖力,于是她就想办法搜集了一堆药品说明书,最后查找到美沙酮有这样的药理作用,于是就转告了潘天高,当时她也没想过潘老总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一心只想着要怎么讨好他而已,过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如今听欣月给她讲了潘天高的案子,她回忆起当初的情形才恍然大悟是怎么回事!欣月姑娘向我汇报了这个情况后,我立刻和她一起去见了这个工作人员。由于欣月历来和她关系很好,而且商诗把持公司朝政的时候,对底下员工非常厚待,也曾经帮过她的忙,听说出庭做证就可以使她们的商董事长重新回来当她们的领导,这员工高兴坏了,都不用我们做什么思想工作,就已经同意出庭做证了,而且更绝的是,恰巧这个医务室还安有监听设备,当初潘天高和她的交谈录音竟还保存着。真是没想到,事情一旦顺利起来,就顺风顺水挡都挡不住,简直有如神助!好了,现在有了毒药和血液两个方面的双重突破,商诗再不重获自由,那就真地没有王法,没有天理了!李医生,你真地一点都不用担心了,就放心地听从你们华领导的安排吧!”
听着郑律师的话,我嘴巴大肆张开,半天没打算合下来,完了,我还愣愣地问:“郑律师,你不是在逗我穷开心吧!”
郑律师眉毛一挑道:“怎么连我都不相信了?这节骨眼上,我还有心思跟你开玩笑吗?不信,你可以即刻打电话问问欣月!”
哪里还用打电话,郑律师的神态给了我彻底的宽慰,我脸上笑容开始如微波流动,心里早就红梅花儿开了。真好,我的商诗终于重获自由了!
不过,那个潘天高也太诡秘了,好端端地要去抑制自己的性欲干什么?
不过,我也懒得去理他了,管他是兽欲沸腾还是鸟放南山,让他自己到十八层地狱里去折腾吧!
我喜笑颜开道:“郑律师,大恩不言谢,你的大恩大德,我和商诗将永远铭记在心!”
郑律师摆摆手道:“李医生言重了,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好啦!明天就要开庭了,我还得回去准备准备,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我急道:“等等,郑律师,我出庭做证人的事还没谈呢?我明天怎么出庭,要注意些什么!”
郑律师扭头苦笑道:“李医生,你华浩领导要安排你去住院,你还怎么出庭啊?”
连番从郑律师嘴里听到惊人之语,我心脏都快失去自然节律了,我惊诧地望着华浩,大惑道:“安排我住院?老华,什么个意思?”
华浩自见到我后,一直凝立一旁沉默不语,脸上神情也很冷峻,看我一副惊惶的样子,脸色动了动,不得不说话了,语声有点低沉:“老李,这次事件真是犯大了,主要是你的行为看起来太离谱了,你应该能够理解,如果没有合理的说法,对方方面面没有个说得过去的交代,院里就算想包庇你都没门,你被开除就是必然的了,你的档案袋里被抹上这么一笔,那你的前途也就彻底完了。这是我无法接受的事实!昨天我冥思苦想了一夜,所能想到的最可行的办法就是给你扣个精神病的诊断了,虽然这听起来比较残酷,但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苦心!我通过关系已经和精神病院的包主任打好招呼了,今天就给你安排住院,差不多住上半个月再给你摘掉精神病的帽子,你再回家好好静养一段时间,我在院里再活动活动,应该就可以让你回来上班了!”
听着听着,我的神情完全凝滞了,象个木头人一样,暂时失去了生命的律动。
郑律师还在旁边敲边鼓道:“李医生,你要配合你们华领导的安排,在我看来,这是个绝招,法律对精神病人都毫无办法,何况还是本想对你网开一面的院领导们?而且不怕说句得罪的话,你的行为还真就有点象精神病人的表现,在精神病院住一段时间,让领导们信服了,他们对方方面面也就有交代了,那么不仅不会处罚你,还会同情你,等你治愈出院,恢复健康后,再恢复你的岗位,也就顺理成章了,一场灾难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得到化解,要说你们华领导,真是太聪明了!”
缓缓地,我真地就恢复了健康,思维开始产生,知觉也有了,生命又回到了我的身上。我理解了华浩的苦心,郑律师的分析也很中肯,我确实极不愿意卸掉身上的这身白大褂,所以我决定采纳他们的意见。
我感激地看华浩一眼,对他说:“老华,你费心了,谢谢你!”
然后我又转对郑律师说:“可是我又想出庭去见商诗,能不能让我明天出庭做完证以后再去住院啊?”
郑律师坚决摇头道:“那就肯定不能了,如果你明天出庭做完证,一回来马上变成了精神病人,被公诉方知道了,以此作为抗辩理由,反而会对法官的思维造成影响。本来就不需要你去做什么证,咱何必再节外生枝呢!你放心,商诗一释放,我就让她去医院见你,不就行了吗?”
我听得浑身直冒虚汗,连连摇头摆尾道:“那好那好,我不去了,郑律师,打死我也不去了,还有,别让商诗来精神病院,让她回家好好休养,我好了再回去看她!她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能忍得住的!”
我可不想让商诗看到我在精神病院的样子呢!
郑律师爽声大笑,向我挥了挥手,再不多言,转身,开车,走人。
我目送着郑律师离去后,转身平静地看着华浩。
华浩微笑道:“刚好在太平间门口碰到他,要不还不知道怎么找你呢!”
我淡然一笑,点头表示友好。
华浩就靠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