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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伦坡经典悬疑集-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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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忡忡地过了几个月,还是没揭开谜底。或许因为他是一点一点、循序渐进地模仿的,所以
大家才不容易看出。或者说,我没落人笑柄,很可能由于模仿我的人神气活现,不屑做表面
文章(如画上形式的东西,愚钝的人也看得出),而是只流露出对我全部精神的戏仿,让我
暗自沉思,独自懊恼。

    我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他总爱对我摆出一副保护人的可恶嘴脸,而且常常多管闲事,
与我的一直相左。常常是不合人意地劝告我一番,不是公然建议,而是给个暗示,迂回包抄。
我接受了他的“好意”,可心里却很反感,随着我一年一年地长大,反感也越来越强烈了。
不过事隔多年,我还是对他说句公道话吧,我承认,我那冤家对头年纪轻轻,看上去经验不
足,可我不记得他的建议有哪一次是错的或者愚蠢的;我也承认,如果说他的聪明才智和世
故人情不比我高明,但至少,他的道德感,却远胜于我;我还不妨承认,如果他意义深长的
耳语里所包含的金玉良言,我不是常常弃置不顾,那么今天,我或许就是个比较善良、比较
快乐的人,可当时,我却对他的劝告恨之入骨、轻视至极。

    最终,他那令人讨厌的监督,使我失去了耐心。他的自以为是真让人受不了,我对他的
愤恨变得一天比一天露骨。我说过了,在和他同学的头几年里,我对他的感情不难成熟为友
谊;可学校生涯的最后几个月,无疑地,他平日爱管我闲事的脾性减轻了几分,尽管如此,
我心中的恨意,反而增加了几分。有一回,我想他是看出来了,从那以后他就躲避我,或者
说假装躲避我。

    如果我没记错,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跟他大地吵了一次。那一次他一反常态,他抛弃了
警惕性,公开跟我叫板,敢做敢为。我发现,或者说我自以为发现,他的口音、神情、外表
中不知蕴涵着什么,一开始让我惊愕,继而深感兴趣。我的眼前居然依稀呈现出婴儿时期的
事——混乱的往事排山倒海地疯狂涌来,那时,我还没有记忆。我无法更好地描绘出这份压
迫我的感情。不如这么说吧,我好不容易才摆脱的一个心思是,我早就认识这个站在面前的
人了,那是在很久远的过去,久远到没有尽头。可这个幻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提到这一
点,不过是想说明,就是在那一天,我跟那啊个同名同姓的人最后谈了一次话。

    在那幢古旧的房屋及其不计其数的房间里,有几个彼此连通的大房间,那是大多数学生
的宿舍。当然,房屋里面也有不少小角落,小壁凹,其他零零碎碎的结构。一座大厦设计得
这么笨拙,难免会有这样的所在。不过是储藏室一样的小空间,只能容下一个人而已,可勃
兰斯比博士精打细算,竟把这样的地方也布置成宿舍了。其中一间就住着威尔逊。

    大约在我第五年的学校生活快结束的时候,一天晚上,就在上文提到的那次吵架后不久,
每个人都已酣然入梦,我从床上爬起来,手里提着灯,穿过一道狭窄的走道,悄悄溜到了冤
家对头的寝室。我早就想使出一个恶毒的花招,拿他寻寻开心,好让他尝尝我的厉害,可一
直没有得逞。现在,计划就要付诸实施了,我一定要让他感觉到,我对他的怨毒,早已是山
高海深。到他的小屋门口了。我把灯留在外面,扣上罩子,蹑手蹑脚进了门。我朝前走了一
步,倾听着他安静的呼吸。确信他真的睡着了,我折身出去,取了灯,再次走到他的床边。
床的四周密密实实地挂着帐子。要实施计划了。我慢慢地把帐子掀开。当明亮的光线照在睡
着的人身上时,我的眼睛也落在了他的脸上。一望之下,顿时浑身麻木,好似兜头泼了盆冷
水。我心口狂跳,膝盖颤抖,无缘无故地,惊骇得受不了。我直喘大气,我无声地把灯又放
低了些,低到要挨着他的脸。这就是——这就是威廉。威尔逊的面容么?我真切地看到,他
就是这副模样,可一想到他仿佛长得并不是这样,我就止不住发疟疾一样颤抖起来。这副容
貌怎会把我吓得魂不附体呢?我凝视着他——我的脑子如同塞进一团乱麻,各种念头鱼贯而
来。他醒着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绝不是这个样子。同名同姓!同样的面容!同一天进
学校!接着,他莫名其妙而又无比顽固地模仿我的步态、我的声音、我的习惯、我的举止!
他一贯模仿我,难道这具有讽刺意味的模仿,真的使他变成我现在所看到的模样?我被敬畏
的感觉击中了,周身战栗,灭了灯,悄悄走出房间,马上离开了古旧的学校,从此再没有跨
进去一步。

    我闲散在家,打发了几个月。不觉间,已成了伊顿公学的一名学生。短短一段日子过去,
有关勃兰斯比那个学校的记忆淡了,至少,再想起的时候,心情上有了明显的变化。真相—
—悲剧——烟消云散了。现在,我有机会去质疑自己的理性了。不过,如果不是奇怪人们何
以那么容易上当,暗笑自己何以秉承那么活灵活现的想象力,我很难会想到去质疑自己。在
伊顿公学的生活也不会使这种怀疑有所减轻。一到那里,我马上就不顾一切投身于荒唐的涡
流之中,除了往昔泡沫般的琐细事,一切都荡涤一空,铭刻在心头的重要印象,都给席卷走
了,记忆中剩下的,惟有从前那十足的轻浮。

    不过,我可不准备在此描述我那可悲的放荡生活——放荡到躲开校方的注意,公然向法
律挑衅。三年的时间白白耗费掉了,没有任何得益,只是害得我沾染上根深蒂固的恶习。另
外,就是身材长高了,高得都有点离谱了。过了一个星期放浪形骇的日子后,我把一小拨荒
淫透顶的学生请到我的房间,偷偷举办了一个盛宴。我们于深夜时分碰头,打算寻欢作乐混
个通宵。我们狂饮无度,也并非没有别的或许更危险的诱惑。我们的狂奢极欲达到了高潮,
彼时东方已白。天亮了。我满脸通红,醉醺醺地玩着纸牌,一边还极其无耻地嚷着再干一杯。
突然看到房门一下子给推得半开,一个仆人急火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说,有人想要我到
门厅谈话,看样子很急切。

    我酒劲十足,听到有人找,飞弹不吃惊,反而挺高兴。我马上踉踉跄跄出发了。只走几
步路就到了宿舍楼的门厅。又矮又小的门厅里没有灯。那么晚了,根本不许开灯,惟有几线
微弱的曙光,从半圆形的窗户照进来。我刚一脚踏上门槛,就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他和我身
材相仿,穿着件雪白的开司米晨衣,式样裁剪得很新潮,与我当时穿的那件一个样。我是借
着朦胧的亮光,看到这些的,但他的容貌却看不清。我一进门,他就赶紧一个箭步来到我跟
前,一把攥住了我的胳膊,一看就知道很焦急。他在我耳边低声吐出几个字:“威廉。威尔
逊!”

    酒意顿消。我完全清醒了。

    看这陌生人的样子,看到亮光中他举起手指竖在我眼前,颤抖不止,我不由感到万分惊
讶,但并没受到太大的触动。那古怪低沉的嘶嘶声里,总是流溢出严肃的警告意味,尤其是,
一听他耳语般吐出那几个简单而熟悉的字眼时,那音质、语调、特征,如同强电流一样震摄
心魂。过往的记忆不期而至。没等我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已经走了。

    虽然这事在我混乱的脑海里留下了鲜明的印象,但它也渐渐消散了。说实话,开头一连
几个星期,我始终在认真地探问,或者说陷入了病态的猜测。我不能假装自己不认识那个怪
人,正是这个人,总是不屈不挠地干预我的私事,不厌其烦地暗示我一些忠言。但这个威尔
逊到底是谁?他是干什么的?他从哪里来?他究竟想怎样?这些我统统解答不了。关于这个
人,我只知道,他家突遭变故,所以,在我从兰斯比出逃的那个下午,他只好也离开了那里。
可没过多久,我便不再思虑这些,只想着动身去牛津大学的日子了。不久我就到了那里。我
父母虚荣得紧,给我准备的用具很排场,一年的花销也很充足。我可以尽情地过奢华日子了
——这样的生活真是可亲可爱啊。这样,我也就能与大不列颠那帮傲慢的豪门子弟一比肆意
挥霍的能耐了。

    我兴致盎然,因为我有了堕落的本钱。我的天性喷涌,且变本加厉。我拼命寻欢作乐,
毫无节制,一点颜面都不顾及。如果在此细述一遍我的孟浪,那可真荒唐。我单提一笔就够
了。在挥霍方面,比起希律王,(希律王,耶酥诞生时的犹太王,以暴虐著称。——译者著)
我甚至犹有过之而不及。若是将那么多新奇的勾当一并列出,那么,在这所欧洲最荒淫的大
学那串长长的罪行录上,我所干的坏事就有不短的一串。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我恰恰是在这所大学,我彻底从绅士阶层堕落为下流赌棍,我千方
百计熟悉职业赌棍那套卑劣的骗术,精通之后,常常在低能同学那里大显身手,屡次给自己
本来很丰厚的钱财添砖加瓦。这就是确凿的事实。无疑,我一次又一次犯下如此大错,是因
为违背良心,丧失德行,如果说这不是惟一的原因,那也是主要的原因。我那帮自甘堕落的
同伙,谁不愿意替我辩护?他们谁也不会说我的思想有问题;在他们眼里,快乐、率直、慷
慨的威廉。威尔逊,牛津大学最高贵、最磊落的自费生,他的荒唐不过是年轻人的荒唐,是
突发奇想的荒唐——他的错误只因突发奇想,他的无知的恶性,不过无意中的浮华的孟浪。

    迄今为止,我在赌场上成功地耍了两年花招,知道大学里来了个暴发户,一个叫葛兰丁
宁的贵族。据说,他跟希律士。阿蒂克一样富有,(希律士。阿蒂克,(101…177 ),希腊
修辞学家,诡辩家。曾捐献财产装饰雅典城及别的希腊城市。——译者注)财富也照样来得
很容易。很快我就发现,他智商不高。我自然把他当作是大展绝技的好对象。我经常怂恿他
玩牌,还故意使出赌徒的惯用伎俩,让他赢走数目相当可观的一笔钱,以便更行之有效地让
他掉进我的陷阱。我的计划终于成熟了。我在同样是自费生的普雷斯顿的宿舍,跟他见了面。
我满心眼里转着一个念头,这次会面是最后一次,也是决定性的一次。普雷斯顿先生和我们
俩的关系都不错,不过,公平地讲,他丝毫没怀疑我是怀揣巨大阴谋的人。为了让这次交手
更有声色,我假惺惺地特意召集一班人马,大概八九个的样子,小心翼翼装成是顺便提及玩
牌这事,和我预期的一样,那个傻瓜立刻上钩了。要想简略地说一说那件缺德事,卑劣的手
段绝对不可遗漏。在赌博中,人们常常耍手段,奇怪的是,怎么还有人稀里糊涂就中了招。

    夜很深了,我们还没散场。最后,我的阴谋终于得逞了,葛兰丁宁成了我惟一的对手。
我们玩的是我最喜欢的埃卡特!(埃卡特,纸牌的一种玩法。可供两个人玩。每人各发五张
牌,第十一张为王牌,满五分成一局。——译者注)其他人对我们一掷千金的气势大感兴趣,
都扔掉自己手里的牌,站在我们旁边当了看客。这暴发户上半夜在我的诱骗下,喝了很多酒。
眼下,他洗牌、发牌、打牌都紧张得要死,我想,他确实喝多了,不过也不是绝对如此。一
会儿工夫,他就输给了我一大笔钱。我沉着到等着,果不其然,他灌了一大口葡萄酒后,提
出将赌注再加一倍,其实原先的赌注已是个很大的数字了!我装出很勉强的样子假意推脱。
我再三拒绝,把他惹恼了,对我破口大骂起来。如此,我才假装是出于怄气答应的他。当然,
结果不过证明,这个猎物完全落进了我的圈套中。不到一个钟头,他的债就翻了四倍。一段
时间里,他那原本喝得通红的脸上,一丝红润都不见了。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面如死灰,
可怕极了。我说过了,我很惊讶。我仔细调查过了,据说葛兰丁宁富得流油,他输的这笔钱
在别人眼里固然不小,可是我想也不至于苦恼成这样啊,更不该反应这么激烈。一个念头闪
现了:酒刚一落肚,他就醉了。我正要坚决主要不赌了——这倒不说出于无私的动机,而是
为了在同伙面前保持自己的人格——忽然注意到周围人的表情,听到了葛兰丁宁万分绝望的
叹息。我明白了,我已害他倾家荡产。这般境况下,大伙都同情起他来,即便是恶魔,也不
会忍心对他下手。

    我当时成了怎么一副模样?可真是不好说。受我愚弄的人的可怜情形,使所有的人都面
带愁容,窘迫不安。一时间,周遭寂然无声。这伙人里面,那些不那么浪荡的,向我投来轻
蔑、责备的目光,烧得我的脸火辣辣的。我甚至愿意承认,有一瞬间,我焦虑得快撑不住了。
不过,随之而起的意外事件,倒使我心里暂时松了口气。又宽又重的折门咣地一声大开了,
冲力又猛又急,房间里的烛火犹如受到巫术操纵,全都熄灭了。将熄未熄时的一线亮光,刚
好让我们看到进来了一个陌生人。那人身高与我不相上下,身上紧紧裹着件披风。房间里一
片漆黑。我们感觉得到,他就站在我们中间。他这么粗蛮地闯进来,我们不由大惊失色,还
没恢复镇静,就听得这入侵者说话了。

    “各位,”他说,嘶嘶的声音低沉、清晰,那让人毕生难忘,吓得我连骨头缝里都渗入
了凉意,“各位,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道歉,我这么做,是为了尽我的责任。今晚这个人玩
纸牌赢了葛兰丁宁爵爷一大笔钱,不用说,对他的本性,你们并不了解。所以,我给大家提
一个迅捷有效的办法,以便认清真相。你们要是有空,请检查一下他左袖口的衬里,那件绣
花晨衣的大口袋里,或许就藏着几小包东西。”

    他说话的时候,四下里静得出奇,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说完,他马上离开了。
来无影去无踪。我的心情,可以描述么?要描述么?难道得说我被这该死的家伙吓坏了?确
信无疑的是,我已经没时间思量了。大伙七手八脚把我当场揪住。烛火霎时间又亮了。搜身
开始了。玩埃卡特时必不可少的花牌从我袖口的衬里中翻出来了。在晨衣的口袋里,也翻出
了几副纸牌,跟我们在牌局上用的一模一样,只是,这几副都是术语叫做“鼓肚子”的那种,
大牌的上下两边微微凸起,小牌的左右两边微微凸起。如此部署,当受骗者按照惯例竖里砌
牌,必然发现,自己发给对手一张大牌;赌棍则是横里砌牌,当然不会发给对手一张计分的
大牌。

    发现真相后,不管大伙多么义愤填膺,对我都一点影响也没有;沉默不语或者冷冷的讥
讽,反而会刺伤我。

    “威尔逊先生,”房主普雷斯顿开口了,同时弯下腰,从脚下取出一件毛皮稀有的豪华
披风,“威尔逊先生,这是你的东西。”(天冷,离开自己的房间时,我在晨衣外披了件披
风,到了牌场才脱下)“我看,还得搜一搜这件披风,(他脸上挂着抹冷笑看着披风的褶皱)
再给你那套把戏找出些证据。说真的,证据已经够了。希望你明白,你必须离开牛津大学—
—无论如何,必须马上离开我的宿舍。”

    当时,我虽然很卑微、很卑微,都低到尘埃中了,可要不是思绪被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攫
住了,听到这番难堪的话,我肯定马上大动肝火。我穿的披风是用稀有的皮子缝的,稀有到
无从描述,具体值多少钱,我也不敢说。它的式样也是我本人别出心裁的发明。我酷爱打扮,
虚浮轻狂,在衣饰上挑剔到可笑的田地。所以,当普雷斯顿先生从折门附近的地板上拾起一
件披风,交到我手上时,我吃惊到近乎恐惧了,我发现自己的披风已经搭在了手臂上。我自
然是无意间搭上的。递给我的那件,与我手臂上的这件完全相仿,连最细微的地方,都如出
一辙。我记得,那无情地揭露我的怪人身上,是裹了件披风的。而我们这伙人中,除了我谁
都没穿披风。我没露声色,取了普雷斯顿给我的那件披风,悄悄放在自己的那一件上面,怒
容满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次日,天还没亮,我就离开了牛津,匆匆踏上奔赴欧洲大
陆的旅途。心里又是恐惧,又是羞耻,苦恼得难以言喻。

    逃也是瞎逃。厄命仿佛一直得意洋洋得追随着我,真的,这证明了,厄运如此神秘得摆
弄我,只不过是个开头。我还没在巴黎站住脚,就看出了新的迹象,这个威尔逊又管起我的
闲事了。真是可恶。年复一年,我心里的弦一直绷着。坏蛋!——在罗马,他对我的雄心横
加干涉,闲事管得多么不合时宜、鬼鬼祟祟!在维也纳也是,在柏林,在莫斯科,都是如此!
说实话,我在哪里不对他怨声载道,不在心里咒他不休?他匪夷所思的苛刻管束,总是让我
最后仓皇出逃,像是逃避瘟疫。可纵然是逃到天涯海角,终归也是瞎逃一场。

    我一次又一次地暗自寻思,冲着自己这么发问:“他是谁?——他来自何方?——他到
底想干什么?”可就是想不出答案。接着,我万分仔细地观察起无故监督我的形式、方法、
主要特征来,但从这里也看不出个究竟来。确实,他最近常常跟我作对,每一次,都想着要
阻碍我的计划、扰乱我的行动。如果我的计划得以实施,结果难免造成的痛苦的灾祸——对
于神气活现的大亨来说,这个理由真的很苍白;对于独断专行的天性来说,就算碰到无礼而
执拗的横加干涉,这理由也保障不了什么。

    我不由看到,那长久折磨我的人,一直有个怪念头,就是小心谨慎、灵敏机巧地穿着和
我一样的衣服,每当想干涉我的意愿,总是竭力不让我看到他的脸。不管他是不是威尔逊,
这样做都氏族做作,十足愚蠢。在伊顿公学忠告我的,在牛津大学毁我名誉的,在罗马不让
我如愿,在巴黎妨碍我复仇,在那不乐斯阻挠我热恋,在埃及不让我满足欲望——他诬称之
为贪婪,难道一时之间,他以为我认不出这个心腹大患、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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