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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你完了!彻底完了!”她越笑越放诞了,“你也染上我的病了!哈哈哈!你完了!彻底完了!”
我说不出话,看她那狂笑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你彻底完了!完了!……你以为戴上安全套就百分之百保险了?不是!根本不是!哈哈哈……安全套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哈哈哈……”她笑得真他妈太放诞了,几乎达到了一个极限。
“真的?”我还真有点后怕,这与其说是怕艾滋病,还不如说是因为她笑得实在太他妈放诞了。“戴安全套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我又问了一次。
“哈哈哈!”她一直在笑,笑得浑身耸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安全套是橡胶做的,你知道,橡胶做得再好也不可能绝密,懂什么叫绝密吗?绝密就是绝对密不透风!不可能绝对密不透风的,总会有间隙,虽然肉眼看不到,但总会有,”她用手做了个样子,“这间隙的大小比HIV的体积要大,要大!知道吗?所以……哈哈哈,明白了吧?”她盯着我问,脸上与其说是笑,还不如说是麻木。
“真的?”上帝呀,我真他妈是毛骨悚然,一阵寒气像一条蜈蚣爬在脊背上。
“你怕了吧?”她的笑几乎变成了冷酷,“安全套并不绝对安全!HIV完全可能蹿到你身上了,完全可能……你完了!哈哈哈……”
天哪,她在我眼里突然就像一个魔鬼,真的,一个美丽的魔鬼!我一时手足无措,慌乱之中喝了一大口酒。
“没事!”我豁出去了,也想麻痹自己,“要死就死,和你一起死!”
“你知道我怎么染上这病的吗?”她说,“我都告诉你吧……”
“你怎么染上的?”我还真他妈想知道。
“我是陪别人抽海洛因染上的。”
“老天!你陪什么鸟人抽海洛因?”
“陪我那混账老公的客户,混账……”她抑制不住,猛然大哭起来,天哪,她哭得真是太恐怖了,和她笑一样恐怖——这恐怖与她的美成正比。
“梦儿,说吧,什么混账客户?你那混账老公是做什么的?”
“你以为我老公是做什么的?”她说,脸上的表情我分不清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了。“他是香港黑社会的!黑社会!懂了吧?”
“老天!黑社会?”
“你怕了吧?”
“怕个屁!”我吼道;与其说我怕,还不如说我惊奇得要命。
她又笑了起来,可是几乎在同一瞬间,也哭了起来。天哪,我实在搞不清她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那表情实在是太他妈怪诞了。我突然觉得她在我眼里太神奇了,神奇到让人寒战连连。她把酒杯放到茶几上,身子一倒,就横在沙发上,把上衣摊开,鞋子也不脱。我知道她醉了。
“你怕了吧……”她还在喃喃自语,眼光斜瞟着我,“你怕了吧……怕了就走吧……永远走吧……让我一个人……一个人……就一个人……孤独……”
我抽了两支烟。她还在喃喃不已,应该不是说梦话,但也和梦话差不多,反正眼睛睁得老大,因为是乜斜着我,那眼珠一半白一半黑,真他妈勾人魂魄。我怕她冷着,过去把她抱起来。她竟然无动于衷,眼睛闭上了。我把她抱到房间床上放下,这时她睁开眼睛,紧紧抱着我,突然痛哭起来。这次可是地地道道的痛哭流涕了,一点笑也没有了。
“可人儿,”她拼命抱着我,好像抱着救命草似的。“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说这话,大概一气说了八千遍。适才那阵恐怖感很快就被柔情蜜意取代了。我只觉得她可怜,痛切的可怜,可怜到让我呼吸困难。
“亲爱的,我也爱你!”我说。
我和她狂吻起来,就像极度口渴的人在拼命喝水一样。我们不知道吻了几个世纪,反正她已经迷迷糊糊,似睡非睡,手依然搂着我的混账脖子。时间好像停止了。
“嘿!你们在搞什么?”突然门边有一个声音喊起来。
我扭头一看,是蓝猫这妞,满脸惊讶站在那里。我竟然没听到她开门进来。
“梦儿醉了……”我说。梦儿依然挽着我脖子,好像睡过去了。
“你这混蛋对她做了什么?”蓝猫一步一步走近前来,她那步态可真要命,就好像她正逼近一个恐怖分子似的。
“你什么意思?”我问。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盯着我。
“你说我能对她做什么?”我反问她,一边把梦儿的手从我脖子解开,站了起来。
“你们什么都做了?”她目光在我和梦儿之间来回跳动。
“你问这些做什么?”
“她是我好姐妹,我当然要问!”她说,很有些气势汹汹。“你这是在我住的房子里,我当然要问!必须要问!”瞧她那架势,还真他妈像个混账泼妇。
“该做的都做了。”我说,两手一摊,做了个刺激她的动作。
“什么该做的都做了?”这妞装傻起来还真他妈要命。
“直说了吧:我们什么都做了!怎么,冒犯你了吗?”
“你这混蛋!色狼!”她叫道,“我就知道你对梦儿心怀不轨!我一看就知道!”
“天哪!”我喊了起来:“我爱梦儿,发自内心地爱!我又不是玩弄她,你知道不知道?”
“爱!爱!爱!”她一连声叫起来,“见鬼去吧!”她说着走出厅里去了,“桌子也不收拾,乱七八糟!”
我在琢磨这妞为什么发脾气,好像很没道理,慢慢我想通了。原来她是在嫉妒我,是的,她就是在嫉妒我。你可能会觉得奇怪,她和梦儿只是一般好姐妹,又不是什么混账同性恋,她凭什么嫉妒我?但就是一般的好姐妹,她也会嫉妒我。这其实不难理解,当你有一个好姐妹或好哥们突然有了爱人的时候,你总会有那么点嫉妒。我敢赌一万块,蓝猫肯定是在嫉妒我。她正在外边收拾桌子。为了验证我的判断,我出去看看。
“你把梦儿灌醉的是吧?”她问,语气和缓些了。
“她自己灌醉的。”我说,“蓝猫,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嫉妒我?”
“你说什么?”她好像听到了外星人说话似的,满脸惊诧看着我:“我嫉妒你?我凭什么嫉妒你?”
“我和梦儿爱上了,你嫉妒了是不是?”我笑着看她,就好像一个高明的医生看着一个重症病人。
“见鬼去吧你!”她朝我吐了吐舌头,显然是被我说中了,故意不承认而已。
“你就是嫉妒我,我知道!”我笑着说。
“哕!哕!哕!”老天,你真该看看这妞吐舌头的样子,太他妈可笑了。
“你可以不承认,”我笑着说,到沙发上坐下,“但事实就是事实!”
“我懒得理你!”
我看她不要我帮忙做什么,就点燃一支烟,跷起二郎腿。忽然我想起一件事,不妨逗一逗她。
“蓝妹妹,跟你说个事?”
“什么屁事?”她不屑地问。
“昨晚未经允许,借用了你几个安全套,改日一定原数奉还!”
“什么?”她叫道,这妞明明听到了老是故意问一遍,“你说什么?你用了我的……?”她说不出“安全套”,禁不住冲过来捶了我几下。我故作招架之势,其实是虚怀若谷迎接她拳头的洗礼。
“不是我拿的,是梦儿拿的。”我老实说。
“你这混蛋!混蛋!王八蛋!”
她总算蹿回厨房洗碗去了。说起来,这妞还是蛮可爱的,虽然她嫉妒我,我还是觉得她可爱——甚至恰恰因为她嫉妒我,我才更觉得她可爱呢。
34
我记下了蓝猫的电话。她好像也意识到她是在嫉妒我,只是不肯承认罢了,经过一番反省,心态平伏了些,不再向我吐那混账舌头。
梦儿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差不多睡了仨小时。蓝猫去自己房间上网后,我就到梦儿这边,守在床边望着她睡,整整望了俩小时,不骗你。除了这件事外我实在找不到更有意义的事可做。她的睡态真他妈美啊,我愿意今生今世就流连于这种美,这种看似静态实则是动态的美。那双大眼睛是闭上了,可嘴角的笑意还在,即便做梦的时候也还在。你看那嘴角的笑,总觉得她好像要对你说什么来着,一种欲说还休的韵味。我就那样扒在床边端详,无止尽地端详,仿佛在欣赏一幅世界名画,时而凑近去看,时而离开远一点。最后我发觉距离40厘米最好,可以获得一种最佳的效果:既能看清她面目的笑意,又能听到她柔和的鼻息,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掺杂一点温软的葡萄酒味。天哪,这种视觉、听觉、嗅觉融合成一团难以言说的氛围,朦胧而氤氲,雾霭一般,完全把我迷住了。在这视觉、听觉、嗅觉之外,我还想体验一种触觉,就忍不住伸手去捋一捋她的秀发,终于,我发现当她的秀发半遮着她的脸时,特别获致一种独特的美,尤其是她的鼻息吹动那发尖轻轻飘动时,简直是美艳绝伦。我甚至还想获得一种味觉的感受,但又不想惊醒她,就轻轻握住她的一只手,亲吻起来……
就在我吻得忘情的时候,她忽然醒过来了,开始还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呢。这时在我看来,她就像一个梦,一个美丽的梦,却又触手可及。
“这是哪里?”她睁个大眼睛问我,好像不认识我似的。
“不认识我吗?”我笑着。
她睁大眼睛瞪了我好一会儿,忽然清醒过来了。一清醒过来,梦的影像也就消散了。
“几点了?”她问。
“三点。你从十二点过睡到现在。”
“真的?”她似乎在回想这三个小时是怎么过来的。“你刚才在做什么呢?”
“刚才?”我想了一想,说:“我刚看了一部电影,特好看。”
“在蓝猫电脑上看吗?什么电影?”
“就在这里看的,名字叫《梦儿沉睡图》,一直看了两个小时。”
她笑了起来,捏了一下我的鼻子,这大概是她第九千八百次捏我的鼻子。她用手理了理头发,好像记起了什么,又不太确定。
“刚才喝酒我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她问。
“说了一些……”
“说什么?”
“不多,就你吸海洛因,还有你那混账老公是黑社会的……”
“天!我都说了吗?”她好像觉得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
“说了。”
“天!把你吓坏了吧?”
“这点破事就能把我吓坏?”我笑道。
她不再说什么,下床去洗浴间洗脸,发现蓝猫已经回来了,进去跟她聊了一会。她们究竟聊什么我不知道,因为那房门虚掩着,她们说话声音也不大,我听不到。不过聊了没多久,梦儿就出来了,回到她这边。她从包里拿梳子梳头,在头顶上扎一条辫子盘着,原来她是这么扎的,我看得津津有味。
“我要回去了,”她一边梳头一边说。
我没说什么,一听她说要回去,我就觉得很怅惘,真的怅惘得要命。因为我不能跟她一起去,我马上就不能见到她了。天哪,我简直受不了这一点,看不到她我简直不想活!
“我要回去了,”她又说了一遍,转头看了我一下,好像在强调这句话的严重性。
“那我也回去……”我嗫嚅着。
我们沉默了差不多五分钟,直到她把头发弄好为止,她在头顶上照例绾了一个髻。
“你女朋友怀孕了?”她问,语气很平静,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我嘴唇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她没再说什么,在收拾她的包,把那本托尔斯泰小说集塞进包里。那根长笛还撂在床头柜上,她拿在手上,踌躇了一忽儿。
“再吹一遍给你听吧!”她说,口气有一种特别的意味,这意味可真是要了我的命。
她吹了一曲,依然是《夏天里的最后一朵玫瑰》。我不知道她吹这曲子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可我感觉她有意这样做。她的表情很肃穆,甚至称得上忧伤,可又是一种冷静的忧伤,一种不动声色的忧伤。我要她另吹一首,她接着吹了一曲《叶塞尼亚》。然后不吹了,把笛子依旧挂在墙上老地方,转身向我。
“走吧,”她说,表情木然,“你不是也要回去吗?”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是这样一副表情,怎么睡了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难道在梦中透悟了什么?
“梦儿,”我一把揽住她腰,“难道我们就这样无可无不可地继续下去吗?你不想改变这一切吗?”
“怎么改变?”她问我,语气和眼神都有一种冷漠,这简直要了我的命。
“梦儿,我爱你爱得要疯了!”
“你女朋友要知道你这样,肯定伤心死了!”
“我会跟她结束的……”
“走吧,不说这些了,”她动身走了。
我到房门口跟蓝猫打了个招呼,她爱理不理的,鼻子哼了一声。我不多理会,跟梦儿一起去地铁站。路上我们一句话不说,也没牵手什么的。我心情惆怅得不行,你简直想象不出我惆怅到什么地步。梦儿刚才那个冷漠的表情差点要了我的命,真的,我觉得世界末日就要到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现出那样一个冷漠的表情,我越玩味就越痛苦,那表情好像在暗示:“不能改变什么,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是的,我觉得那表情大概就是这混账意思。一路上她没正眼看我,显然在回避我的目光。到地铁站,她转过身去,从包里取出什么东西吞进了嘴里,好像是药片什么的,我没看清楚。
地铁进站了。她突然转身向我。
“好好对待你拥有的一切吧!”她说,“我不值得你留恋……谢谢你……”我看到她眼泪快涌出来了。
“谢谢我?”我几乎叫了起来,“为什么要谢谢我?……”
我来不及多说话,她已经挤上了地铁,到里面朝我挥了挥手。我看到她在向我笑,但是眼里噙着泪水。地铁很快就走了,她那个哭着的笑脸一晃而过。
我突然悔恨刚才没跟她一起挤上地铁,不顾一切跟她去。我是赶另一个方向的地铁,不到两分钟列车也进站了。我不知是去是留,完全像个木偶人,本能地踏上了地铁。一路昏昏沉沉,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不知道我和梦儿的认识到底是不是个错误。我想起她酒后说的那些话,诸如安全套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之类,突然感到一阵后怕。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疯了,很可能如她所说,我也染上了HIV?可是这种对HIV的恐惧感也无法抹煞我此时的怅恨和心灰意懒,我突然觉得生活没意思到了极点。
回到宿舍,没想到金以恕这厮在里面。
“老兄,”他一见到我就说,“你终于来了!”就好像他等了我一万年似的。
“有何贵干?”我懒洋洋问。
“我拿医药费清单来给你看,”他说,口气倒不算太难听。“那天你把我的狗踢脱臼了,脱臼的部位是后边右腿,到医院总共花了748块。这是医药费清单,你自己看,”他从桌上把一大沓票据递给我。
我没有接过来,而是懒洋洋坐在椅子上,面朝他。
“我相信你说的完全属实。”我说得真他妈平静,“我再说一遍:我一分钱不出。”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我的平静让他莫名其妙,“是你把我的狗踢伤,你承担医药费,这是他妈天经地义的事。”
“天经地义?”我干笑了起来,“我懒得跟你讨论什么狗屁天经地义,我现在没心情。我再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我一分钱不出!”我取出一支烟,点燃。现在他倒没要我去阳台抽烟了。
“你别横蛮不讲理好不好?”他气愤起来了,但尽量使自己的气愤保持在一个限度内,“你最近可能没什么钱,我也不急着催你讨。要不这样,你写一个欠条,保证在毕业之前给我,怎样?”
“欠条?”我猛抽一口烟,禁不住咳嗽了一下,“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凭什么给你写欠条?”
“屌!”他叫了一声,“你别想赖掉!我人证物证都有!我现在心平气和跟你处理这件事,你不要蛮不讲理!咱们都是大学生——”
“见鬼去吧大学生!”我吼道。
“这医药费你到底出不出?”他问,显然在控制着怒火。
“我刚才已经说最后一遍了,不会再说。”
“屌!”他叫道,显然很他妈无可奈何,“告诉你:我人证物证都有,你想赖掉是不可能的!”
“人证物证?”我又干笑了一声,“老弟,你不用那么劳神,根本不用什么人证物证,我承认我踢伤了你那混账哈巴狗。要连这点都不承认,那现在跟你说话的这个人就不是孟荦荦!”
“这就对了嘛!”他顿时很高兴,又怕这高兴是空的,于是说得很谨慎:“那你支付医药费,这还用多说吗?年轻人办事就应该这样!”
“慢点!我只说我踢伤了你的狗,没说要出什么混账医药费。”
“屌!这就怪了!”他叫道,“你都承认了,凭什么不出?”
“我凭什么出?”我他妈突然很愤怒,可是这愤怒缺乏足够的爆发力。我说:“我踢你那狗对它造成肉体伤害不假,可你他妈用一条混账哈巴狗来侮辱我,我精神受到了巨大伤害你知道不知道?我没要你补偿我精神损失费就罢了,你倒还来问我要医药费!我劝你别再逼我,要不然我认得你,这个认不得你!”我向他挥了挥拳头。
“想打架?”他说,“我不跟你打架!打架不是——”
“我也不想打一个根本不是我对手的人,除非被逼得太甚!”
“我有逼你吗?我从头到尾都是以文明的方式跟你——”
“见鬼去吧文明!”我嚷道,“你不配说文明!你要还懂一点文明,你就不会来问我要钱。我警告你:如果你真的以文明的方式对待我,我会回报你十倍的文明;如果你以野蛮的方式对待我,我会回报你一万倍的野蛮!一万倍!”我狠狠地强调了一下。事实上这句话早就在我脑子里盘旋了,这时候才得以说出来。
“好!好得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