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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子长生-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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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骇的场景,在每个月黄昏总要出现一两回。还有一次,竟然从海底伸出长逾百丈的恐怖触手,变成了三方混战。

    虽然蛟龙从未靠近过海岛,但水性最好的人也不敢离岸十丈。

    显然,盗匪们准备豁出性命,孤注一掷!

    于是,朝廷立下的规矩就再也没有约束力了。

    一旦木排造好,这帮穷凶极恶之辈保不准要血洗全岛进行报复!

    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岛上男多女少,僧多粥少,年轻女子更少。

    匪徒以前不敢染指女人,这一回却要抢刚刚上岛的玉海花做压寨夫人,并且打死了她哥哥玉树。

    夜里,月亮好像一轮银盘,静静悬挂高天。

    玉海花抱膝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痴痴仰望。

    潮湿的海风带来丝丝寒意,海浪拍打岸礁发出“隆隆”闷响,在黑暗中扩散出一道道隐约白线。

    “姐,你可不能想不开呀!”

    一个白影子幽灵一般靠近。

    玉海花没有回头,空洞而喑哑地回答道:“妹妹,你放心,姐不会跳海的。就算死,我也要拖乌代陪葬,给哥哥报仇。”

    玉玲珑扑入她怀中,紧紧搂住腰肢,呜咽道:“姐,我不要你死……”

    玉海花低头拢住了妹子窄窄的肩膀,道:

    “山中常有千年树,世上难见百岁人。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稀里糊涂死,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玉玲珑急了,昂起头道:

    “姐,你千万不能继续想。岛上好些人疯狂,就是因为想多了。”

    “妹妹,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上岛后的事情记得很清楚,上岛前的事情就想不起?”

    “姐,千万别说了。你这些话,和那些人一模一样。想那么多干嘛,反正大伙全一样。就算记起以前事情,也没有什么用,只会更加伤心。”

    “放心,我不会疯的,清醒得很。”

    “那……真有那个人呀,楚凡?”

    “我不知道……可感觉,他好像来到附近。”

    “姐,他要是我姐夫多好。从天而降,杀光匪徒,带我们离开这里……”

    玉海花叹息一声,仰头望月。

    “姐姐,你在想什么呀?”玉玲珑伸出指头,轻轻捅了一下她的腰。

    “我在想,广寒宫太清冷,即使嫦娥长生不老,也是寂寞的。妹妹,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云飞明天一早赶来,就可以杀了乌代……要不,我和娘再去求求乡亲们。”玉玲珑坐正身子,把头埋进膝盖,声音哽咽。

    “没用的事情,别去想了……我们是新来的,没有人愿意帮忙。况且匪徒瞄准三个月空当,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谁敢出头就杀谁。”

    “那,那,明天他们会来娶亲……楚凡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我们没有选择余地。至于楚凡,可能真的只是一个梦中人。你没说错,姐姐我,快疯了……”

    ……

    第二天,楚凡借着嶙峋的怪石遮挡,观察前方情况。

    平整如羊绒地毯的沙滩,延伸两公里后便被一堵突出的山崖挡住。海浪不知疲倦地摔碎在礁石上,喷溅出大片大片银白色的泡沫与水花。

    太阳刚刚升起,海风异常清凉,灼热的气浪总要到中午时分才能聚足威力。

    楚凡揉了揉微微酸胀的眉心。

    灵晶搬家到松果腺,好像很有些道理。呵呵,神话人物中,不常常有在前额长出了第三只眼的?

    生猛海鲜吃多了,现在一闻到腥味就想吐,无比怀念热腾腾的红烧肉、大白菜、老面馒头、玉米棒子……

    今天匪徒抢亲,好歹得去吃吃酒席,再顺便教育他们怎么做人,弄清楚奇怪的“月食朝廷”问题。

第四十章 谁疯了() 
海滩上远远地蹒跚走过来一人。

    楚凡看了又看,把眼睛揉了又揉,有点懵逼了。

    我勒个去,活见鬼!那个人他竟然认识,海沙帮的帮主王虎。没错,总不至于在遥远海岛上,遇到了他双胞胎兄弟吧。

    但,那人还是有些不同。

    海沙帮与海狗帮赌斗之夜,王虎只是铜胎境第一重。此际却脚步飘浮,举重若轻,有飘飘若仙之感,显然修为大进了。

    丫衣袂飘拂,身形瘦削,打赤脚。穿着肥大齐踝的合裆裤,上衣没袖子扣子,把衣摆左右一盖,用布带在腰上勒住。肮脏破烂得很,挺像混得不怎么样的叫花子。

    王虎走到二十丈外停下,弯下腰身,用手中树枝在岩石下面拨弄。数息之后,一只大螃蟹猛地从石头下窜出,高举两只大鳌,六肢拨动宛如车轴,飞快向海边逃。

    铜胎境高手用树枝一扑,竟然没有打中。拔腿去追,又被脚下石头绊了一跤。只能眼睁睁望着螃蟹横行,在沙地上留下一串华丽丽爪痕,投奔怒海。

    楚凡悄无声息走过去,蹲在伏地喘粗气的王虎面前,不知该说什么好。

    丫哪是什么修为大进,皮包骨头瘦成衣服架子了,纯粹给饿的。

    王虎抬起头,见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并不惊惶。露出了迟钝思索的表情,眼神一派茫然。

    楚凡充满期待地静静看着,也不出声。

    俩人大眼瞪小眼,场面诡异莫名。

    王虎叹了口气,翻过身,摊开两条枯树干般长腿坐在沙滩上。仔细瞅了瞅楚凡后,又慢慢扭过头去,皱紧眉头努力回想,间或以拳敲脑袋。

    不到一个月工夫,这条壮实的汉子便眼珠浑浊,皮肤松垮了。

    “小兄弟,咱家好像见过你。”

    王虎终于开口。

    楚凡微微一笑,依旧不作声。

    王虎继续道:

    “朝廷抓捕了许多江湖同道,用海船载到玉笥囚岛,一辈子都不会开恩释放……想必你溜下了海船,却造化弄人,最终还是漂流到了这里。”

    尼玛,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楚凡莫名其妙,静待下文。不过,感觉玉笥岛确实比自己起的“竹篮子岛”强多了。

    王虎费力站起身,晃了两晃,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啥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楚凡试探地问:

    “你的经络,怎么断裂了?”

    “哈哈,老弟看出来了。对上岛之人,朝廷当然要断经络废武功,没把手脚砍掉算好的了。”

    “那,海沙帮怎么样了?孙休在哪里?”

    王虎咧嘴笑了,道:

    “想不到俺王虎名声在外呀,连你也认识……海沙帮?听起来好熟悉,是干什么的。孙休?好像听说过,是谁……小兄弟,你是谁?”

    “肖尧克。”

    “肖尧克?这个名字也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

    王虎又用拳头“梆梆梆”砸自己脑壳,蹲下身苦恼地说道:

    “朝廷下手忒狠,咱家不但武功被废,连脑子都不太好使了……”

    楚凡疑惑地盯着他,问:“你上岛多长时间了?”

    这个问题很关键。

    番州的那个夜晚,因为寻找孙休而介入了海沙帮与海狗帮的赌斗。刚开始游刃有余,之后的事态完全不可掌握。等到天空出现了雷劫修士,更是彻底失控。他有点像被人裹挟着奔跑,仓促且身不由己。但归根结底,还是实力不够。

    在紫府洞天呆了二十三天,加上首尾两天,总计二十五天。现在就看王虎的经历,与番州那一战的时间对不对得上榫。

    王虎扳了扳手指头,迟疑道:

    “咱家上岛……好像半个多月了。”

    这就好……

    楚凡长吁一口气,暂且放下心来。

    海浪拍打,海鸥嘹亮地鸣叫。蓝天如洗,白云纤细。

    世界还是很美好真实的嘛,应该没有乱穿到五百年前。

    再次看了看像大马猴一般苦恼蹲着的王虎,他走过沙滩到海边,抬手凌空一抓。

    啪……

    一只大龙虾从海水里蹦出,跳入掌中。随即回转,把龙虾朝石头上一磕,抛了过去。

    大汉也不问虾子是怎么来的,只顾埋头大嚼。吃太急了差点呛住,肩胛骨急促地一耸一耸。

    楚凡等他吃得差不多了,问道:“王哥,海里多的是鱼,你怎么饿成这样?”

    “咱家不会水,你是知道的……”

    靠,我知道个屁!

    楚凡闻言,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王虎狼吞虎咽,口中呜呜的,断断续续说道:

    “……海滩上的螃蟹、牡蛎早就被捡光。朝廷发的口粮不够吃,两袋大米被老鼠掏走多半……其他囚犯是官宦人家出身,不待见老子……乌代那厮在岛上聚起一伙匪徒,想拉老子入伙,呸……就算饿死,咱家也不能抢夺孤儿寡母口粮,做欺男霸女勾当……

    “乌代逼迫大伙造木排,准备逃离。昨天打死了玉树,今天还要强娶他妹妹。岛上的人都被驱赶观礼,咱家无力作为,又不欲见这等腌臜,方在海滩上寻觅吃食……对,对……你刚才提到的孙休,咱家想起来了。玉树临死的时候,一直大喊这个名字。”

    情况越来越诡异了!

    楚凡思索一番,茫然不得要领,道:

    “呵呵,原来今天有人娶亲呀。王哥,快带我去瞧瞧!”

    楚凡一把揪住大汉胳膊,向他刚才的方向走去。

    到底是年轻人,看热闹如此性急!

    王虎吃掉大龙虾后体力恢复不少,轻轻推开楚凡,把衣裳理顺,缀在后面行进。他自从上岛以来,时常犯困犯糊涂。对凭空出现的年轻人竟视为理所当然,懒得多想。

    楚凡初凝龙魂,初具金身。按修士的标准,已经跨入了脱胎境界的易经洗髓层次。感官之敏锐,世间罕见。

    昨天与大白海上游弋,注意岛中爆发出哭嚎时,血案已经酿成。距离十里,听得不是太真切。却怎么也想不到,玉树临死前竟然大喊孙休。

    若不是为了完成对逝者的承诺,送孙忌骸骨回故乡,从铁锤下救出孙休性命,自己也不会卷入雷劫修士刺杀南星的案件中,稀里糊涂来到玉笥岛了。

    经典理论认为,只要所有的初始条件确定,事物的结局也就确定了,完全可以推演出来。

    那么,或许今日的一切,在穿云溪遇惊布,通过指点进入孙忌与孟代同归于尽的山洞时,就已经决定。

    谁知道呢?

    楚凡一边思考,一边匆匆朝前走。跳过一块大岩石,落地时脚尖一点,随便把一块拳头大卵石勾起,一脚抽向大海。

    难道说千百万年前,这颗卵石就命中注定了,要被自己抽进海中?

    随着一声尖利啸鸣,跟随他两丈之后的大汉停下脚步,倒吸一口凉气,咂舌不已。

    王虎境界大跌,目力犹在。

    只望见那颗石头闪电一般斜插云天,根本没有掉回海面。

第四十一章 魂兮归来() 
两个人相距两丈,一前一后沿海滩行走,有一搭没一搭叙话。时不时停顿,伴以长长沉默。

    楚凡走快了,便驻足等数息。

    天高云淡,碧波浩荡。

    他俯身抓起一颗卵石,五指运力紧握掌心。结实、凉沁、硌刺,细碎砂砾带来丝丝麻痒。这一份饱满的感觉,不可能虚假。

    他们各怀心事,不紧不慢走完迤逦沙滩,穿过一条狭窄短小山谷,再爬上一道几十丈高山坡。

    下方是一个海湾,空荡荡沙滩上没有人。中间位置用石块擂出一个三米方圆的圈,圈内柴薪堆积三尺。

    楚凡指了指柴堆,问道。

    “那是什么东西?”

    王虎垂头叹了一口气,道:“火焚……躲这里慢慢看吧,等下子就知道了……”

    沙滩后是连绵丘陵,一炷香后隐约有声音传出,短促整齐。

    “……开天有八卦,开地有五方……打扫堂前地,金炉三柱香……”

    这个,是请神开路!

    腔调转换,苍凉的声音在空气中荡漾开来,如波浪般一层层叠加,渐行渐衰……

    一杆长长的白幡探出。

    ……

    魂兮归来!

    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

    ……

    归来兮!往恐危身些。

    ……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魂兮归来,哀江南!

    ……

    一位老者率先走出,身穿破烂青道袍,头戴方正南华巾。边走边唱,从斜挎的布袋中掏出纸钱抛洒。

    紧随其后是一条壮汉,高举引魂幡。

    四个小伙子抗着一张木板,来到沙滩后往柴堆上一搁。

    板上躺着一具尸体,面上蒙黑巾,身上盖麻布。引魂幡深插石堆前,幡前铺开了一张白布,摆放一盏茶,一杯酒,一碗饭。

    整套仪式古朴庄重,不是很规范。

    按道理,举幡的应该是孝子,他却把幡往沙地里一插就跑回人群。另外,没有人捧灵牌,也缺失了蛮多过程和祭奠物。

    有人往柴堆底下塞入浸油的木屑、枯草、碎纸等引火之物,有人把破旧的棉絮、衣物摆上柴堆。包括一把暗褐色,沾染了血迹的柴刀。

    老道人端出一个小碗,里面只有一点刚刚盖住碗底的清油。点燃灯芯后,平平放置于死者脚下。

    这是“照路灯”,当死者辞别人间时,为他照亮前往幽冥的道路。

    老道食中二指夹着引魂铃摇晃,时急时缓。脚下斜进再退,趋左往右,如蛇曲行,如猿顾盼,绕柴堆行走了三周。

    一位年过五旬的妇人带领两名女子哭泣,将头顶插戴的白纸花摆放死者胸前,紧随老道绕行三圈,来到幡前点燃了三柱香。

    人群依序上前,绕行柴堆一圈,纷纷将手中白纸花投掷尸身。

    一个小孩子被大人抱住不敢看,将手中纸花乱丢,挨了狠狠一巴掌后啼哭不已。紧接着被大人捂住了嘴巴,呜呜呜拼命扭动脑袋。

    人群麻木悲戚,在海滩上密密麻麻铺满一大片,仿佛泥俑木偶。

    现场静默,只传出三位女子幽幽哭泣。

    这是一圈月牙形大海湾,楚凡与王虎躲藏尖角的一个高地,对面五百多米外的另外尖角上出现一簇簇人头。

    祭奠的人群好一阵骚动,之后不再理会。而上面出现的那些人也不行动,静静看着。

    原来,盗匪要抢玉海花做压寨夫人,昨天打死她哥哥玉树后留下了话,等祭奠一完就必须上花轿。

    天气炎热,尸体不宜停放。倘若腐烂了,逝者的灵魂不能安息。

    “……瞧,对面角上是恶虎寨乌代的人……下面最前方的妇人叫林四娘,后面两个女儿,大的叫玉海花,小的叫玉玲珑……咱家纵横江湖,快意恩仇,唯独这一次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玉树被群殴至死,心中耿耿……”

    王虎絮絮叨叨,身边却没有应答。奇怪地偏过头,顿时吓一大跳。

    只见楚凡趴在草丛里,两手抠进泥土,双目瞪得溜圆,头上汗如泉涌,热气蒸腾。

    王虎急问:

    “肖,肖壮士,你怎么啦?”

    楚凡面孔扭曲,大口喘着气,颤声道:

    “……嗬……我要下去看看……死的究竟是谁?”

    他目力非比寻常,隔了一百多丈,将下面每个人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连眉毛几多根都数得出。

    玉海花,分明就是玉海花。

    招魂的老道,分明就是海沙帮与海狗帮赌斗时的中间人端木。

    虽然看不见死者的脸,可心里泛起了一缕熟悉感觉,也许见过面。

    尼玛,整个时空都错乱了……

    “你疯了,乌代的人在坡上盯着,不要轻举妄动……”

    王虎迅速侧扑,一把攥住楚凡手腕。

    楚凡不好用强,抬腕慢慢把对方虎口崩开。然而王虎顺势将手臂往下一抹,拽住了腰带。

    真要打起来,王虎可不是对手。

    但楚凡见情形越来越诡异,越来越荒诞,也犹豫不决。

    二人纠缠之际,柴堆燃起熊熊大火。在“噼里啪啦”的爆鸣中,三位女子大放悲声。林四娘披头散发要扑进火堆,被女儿和几位妇女拉扯住。

    楚凡与王虎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松开手,呆呆望着下方。

    老道人脚下慢腾腾踩七星步,三步一停,口中念念有词。再次绕火堆一圈,将布袋中剩余黄纸钱统统撒入。

    蒸腾的热浪裹挟纸灰扶摇直上,被海风一吹,纷纷扬扬洒落,仿佛漫天飞舞的黑色蝴蝶。

    白幡起火,过了一阵子,引魂幡咔嚓折断。

    干柴烈火,又助风势,燃烧极快。

    两炷香之后,石头圈中只剩下灰烬和明灭的炭火。

    人群前排踱出一位老者,指挥四个人端簸箕将灰烬、残骨和柴刀铲入,倾倒进海。有人不小心触到滚烫石头,痛得龇牙咧嘴跳往一旁。

    只一会儿,连底层沙子也被铲除干净,摆圈的石头丢弃进海。四个人刨起圈外沙子倒入,用脚抚平表面,整套流程非常熟练。

    不多时,现场干干净净。只有零星灰烬如黑色蝴蝶,依旧不知疲倦地飘扬,落下沙滩,大海,肩头。

    祭奠终于完毕。

    杂乱的锣鼓声突然响起,铜锣乱敲。

    崖顶那群人排成两行顺坡而下,抬着一架披红挂绿的简陋花轿。

    沙滩上众人像潮水般慌乱退后,三个女子哭成一团,孤苦伶仃站立最前面。

第四十二章 人生如戏() 
林四娘抱着玉海花痛哭,眼泪婆娑,发乱钗斜。

    她沦落为囚犯的时间不长,依稀可辨昔日富贵体态。但玉树出事后才短短一天工夫,就瘦脱了形,皮肤干燥蜡黄,两颊耷拉。家中顶梁柱折断,报不了仇,还要继续承受凌辱送走女儿,岂是人过的日子!

    她们一家新上岛,保留了一些贵重物件与新衣裳,平素穿戴整齐。虽然凤冠霞帔被抄没,织金妆花缎也不见踪影,蜀锦对襟大袖还有好几套。

    这些贵族服饰漂亮,却不适合劳作,被荆棘枝条一挂就破。何况岛上白日炎热,黑夜寒冷,真不如粗布褙子井田襦裙实用爽利。

    玉玲珑十六七岁年龄,眉心一点鲜红美人痣,梳着桃心髻,鬓角别一朵镂空黄金珠花,漂亮脸蛋上横一道竖一道布满污痕。

    她呆呆看着母亲和姐姐,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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