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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机缘相见
两年后,护国将军府。
无处可去的云归陌,本以为很快就会离开的云归陌,两年来一直住在将军府。既然她已无牵挂,总要看着她带出来的孩子安稳无患才好。
“姐姐姐姐,你看,这是我今天练的字。”
云归陌看过去,王博正拿了字帖兴冲冲的要她看。金人姓大多冗长,故而王博前面冠了将军的姓,王博就成了名字。因着父亲的要求,王博练字向来是金字汉字一起练的。云归陌看到的,便是一行金一行汉的字帖。
“写的很好。”她笑,本来夸奖的笑容因为看到其中一个字,而凝固住了:“这是什么字?”
“哦。”王博看了一眼,“这个读作格独尔,是汉字瑶的意思。”
她知道,她看到前面与之对应的瑶字了。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既然三百多年后是金人执政,那地名也都该是金语才是!
“姐姐你去哪儿?”
“我出去一下。”
私塾里。
“姑娘说名叫格独尔的河?”孙先生万年不变的抚着他的胡须,“然而在下并没有听说过。”
“是啊。”刘先生也说道,“还是容我们再去查查金国地志吧。”
果然没有吗,果然是她想多了吗?云归陌难掩失望,默默地转身就要离去。
“不过对了。”云归陌一个猛的回身,眼神期盼地看着孙先生,孙先生也不忍心看到这个姑娘如此失望难过的样子,他斟酌了一下,说道:“金国以前倒是有一条河,长而弯曲,自西边而来,往东方而去,绵延千里,川流不绝,是以在当地有此水是从天上来的传说……”
他看了眼一希冀的云归陌,实在不忍道:“它叫洛河,但从未听说过它有瑶水或是格独尔河的别称,姑娘可以去试试……但是希望不大。”他俩仍然相信,云归陌要找的人,怕是不在尘世了。
“……谢谢!”云归陌此时内心激动的心情已经难以用语言来描述,洛河神水,也许就是那儿了。
云归陌当天就辞别了王博和护国将军,二人怕她一个女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安全,硬是给她配了马车及几个侍卫。
护国将军是个不错的父亲,然而生了的孩子却不是都好的,王博和他的哥哥秦爷之间,怕是免不了一场关于继承权的战争。
然而她看王博的命格,大富大贵,七十几岁时寿终正寝,所以赢得,绝不会是他大哥。
这次洛河之行不管成与不成,她都不打算再回这儿了,也算是一个告别的契机吧。
王博似乎也能察觉到她的去意,紧紧抱着她的手不愿松开。
“姐姐一定要回来啊?我在这儿等你。”
护国将军也说:“找到人了就带回来,将军府还养的起。”
云归陌点点头,含泪告别了二人。
这洛河距离上京有上千里,马车走了足足半个月才到那边。
彼时已经三百七十余年之期的最后半年。
再有不到半年,李悌就会转生在这里,若能寻到,便是皆大欢喜,若寻不到,她便相信他真的是位列仙班不理俗世了,她就在洛河边,寻一处房子,独自终老。
没能找到他,失了信毁了诺,如果她将来还能看见他,再当面请罪吧。
云归陌不得不承认,她虽然激动,却也知道希望渺茫,只求上苍垂怜。
她花半年的时间,沿着洛河河岸走了三趟,拜访了沿河的所有居民,洛河边荒凉,沿河而居的不多,也有怀有身孕的农妇人妻,然而云归陌每每满怀期待地看进腹中胎儿的命格,却没有一个是她要找的人。
她又试把所有人的命格都看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
由最初的期望,到最后的绝望。
云归陌呆呆地坐在洛河岸边,离苦云大师所说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三天了。
之前云归陌带着将军府的护卫又沿河走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剩下的三天,是来不及再走一遍了。她只能呆坐在这儿,等着李悌自己找过来。
然而,她闭上眼,告诉自己,怕是没可能了。徒劳,一切都是徒劳。
“在这儿等十天。”她对那群侍卫说道,“如果我找不到我要找的人,你们就回去吧。”
“那姑娘你呢?”为首的侍卫问道。
“我?”云归陌幽幽地望着洛河碧波荡漾的河水,“我自有我的路要走。”
第一天,云归陌呆坐了一整天,他们没有碰到任何人,侍卫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第二天,云归陌仍呆坐了一整天,侍卫们的搜索也开始松懈。
第三天,云归陌神经质地沿着洛河走了一整天,然而没能走完三分之一,侍卫们仍没能搜到什么。
第四天,云归陌体力精力双重透支,昏睡了一天,迷迷糊糊的,短暂的醒过来,然后又睡过去。
第五天,有点精神的她又坐在河边,河面上飘过来的一根草屑她都没放过。
第六天,又走过一遍河岸村落的侍卫告诉她,这几天各个村子人家里,没有来过一个陌生人。
第七天,侍卫们已经暗地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侍卫长和几个人合谋了一下,若是云归陌不愿意跟他们回王府,上命难为的他们只好迷晕她带回去了。
然后到了第八天。
云归陌已经呆坐了三天了,要把河岸坐蹋似的一动不动。她打算再这样傻坐两天,然后就解脱自己,她实在是太累了。
接着,异动就传了。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打斗时刀剑撞击的声音,云归陌倏地望过去,侍卫们把云归陌护在中间,小心地隐藏起来,她却不管,直直地往出声处寻去。
一群金兵在追杀一个汉人。
汉人的随从相继倒下,他最后也被逼到了河边。
“哈,你们这群金狗,夺我河山,毁我家园,你们会有报应的!我今天就算要死,也不会死在你们沾满血污的屠刀之下!”说完,他纵身一跃,跃进了洛河冰冷的河水里。
“快去救他!”云归陌大喊。
立即有几个侍卫脱了铠甲跳进了河里。
而那边追杀的金兵,看到救人的也是穿着金服的金人,一时分不清敌友,竟也不敢妄动。
人最后还是被捞上来了,然而终是翻着白眼直吐水,没能救过来。
云归陌瘫坐在地上。
侍卫长小心地问道:“姑娘,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不是。”云归陌摇摇头,“这是他的父亲。”
然而人都死了,他要找的人是死是活现在哪里,她又要如何得知。
她看向那群金兵:“这人是谁?”
那群金兵一看她是个汉女,虽然她身边跟着一群金人护卫,却也不太乐意回答,答非所问的说道:“既然人都死了,我们撤。”
云归陌扑上去就要拉扯带头人:“你们说啊,这人是谁,他是不是有个儿子啊!”
那带头人一个拔刀:“你谁啊?此乃机密,怎可告知于你?再做纠缠,小心刀剑不长眼。”
侍卫赶忙把云归陌拉回来。他们虽然是将军府侍卫,却也不敢和官府的人硬碰硬。
那群人走得没影了,云归陌才回过神来,淡淡说道:“把人都埋了吧,找找身上有什么标记证明。”
就算他们不说,她已经确定李悌不是劳什子神仙,人间的人她想找还不容易?哪怕找个几年几十年,她总能找到吧。
她突然就不灰心了,苦云大师并没有骗她。
“姑娘!”突然一个侍卫喊道。
“什么?”云归陌看过去,就看到他正把耳朵贴在一具尸体脑袋上:“下属似乎听到有呼吸声……”
云归陌跑过去:“还活着?”
那侍卫又摸了摸那具尸体的颈动脉,摇摇头,确实是死了没错,难道是他听错了?
他又俯身去听,竟又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
他眼神一亮,将那具尸体翻过去:“姑娘你看!”
云归陌看过去,那具尸体胸前的衣襟里,鼓起了小小的一团,倒下时刚好掩住了,呼吸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云归陌颤抖着双手揭开了那具尸体的衣襟,里面赫然是个熟睡的婴儿!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婴儿,几欲落下泪来。
也许别人看不见,然而在她眼里,这个婴儿周遭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那命格生辰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赫然就是她的李悌!
她终于知道素姑说的,你一看到他便能认出他来是什么意思了。
“是他,是他。”她流着泪将那小小的一团抱进怀里。抱得太紧,本在熟睡的婴儿扭动了几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去,去找奶娘!”
作者有话要说:
☆、物是人非
“你们回去吧。”云归陌抱着孩子,对着面前的一干侍卫说道。
“可是将军的命令……”
云归陌仍是笑着看着他,眼神温暖而坚定。
“回去告诉王爷,我寻的是个婴儿,不是寻了两年。”她看着怀里的婴儿,“是寻了四百年。”
侍卫长露出惊恐的表情。
“我本不是凡世的人,以后就让我们俩闲云野鹤,再不问俗事吧。”
云归陌在洛河边上来回走的那么几趟,早就看见上游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青山,山上都是树,因为山小,虎豹不聚,就没有猎户上来,又没什值钱的草药,也没采药卖钱的上来,基本上,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木和上山砍柴的樵夫,这就是座荒山。
云归陌花钱请了人在山上辟出片空地,建了座离地一丈余的木屋,又在院子里划了块地,种些易活的作物。带着个几天大的婴儿,和一个兼职老妈子的奶娘,就这么住了下来。
她给孩子取名清儿,李悌早已是上一世的名字了,清儿这个小名倒还合用些。
看着清儿吃饱喝足抬着小脚丫睁着大眼睛嘟哝嘴的可爱模样,她实在无法把他与上一世那个说话恶毒的李悌联系起来。
她眼珠子一转,又差人去买了文房四宝,将他这副光着屁股的可爱样子画了下来,以后他若还是那么恶劣,她也好有把柄威胁他……
这一画就上瘾了,横竖没什么事,将军府侍卫走前又留下了大部分的财物,他俩不用愁什么吃穿,于是云归陌整天除了逗逗孩子,就是画他的样子,有睡着安静的样子,有张嘴哇哇叫的样子,也有咧嘴眯眼笑的样子……
清儿八个月大的时候断了奶,云归陌干脆连奶娘都赶走了,只雇了户人家住在山脚下,十天半个月地往山上送点吃食和生活必需品。
清儿一岁的时候云归陌给他举行了抓周仪式,清儿略过桌上所有的东西直直扑进她怀里,直教她笑出了眼泪。
清儿两岁多的时候学会了走路,也能咿咿呀呀地说些听不懂的话。云归陌便会叫他说些简单的句子,你叫清儿,我叫云归陌,却从不说她是他的谁。
清儿很聪明,五岁时便能背诵千字文默写百家姓,云归陌觉得不能总让他一个人待在这山上,便送他去了山下的学堂,学堂很远,来回要一个多时辰。云归陌开始考虑要不要搬到山下居民区去住。
六岁时清儿念完了所有的课程,学堂先生建议她带他去大一点的私塾,清儿是块好料子,不该在这穷乡僻壤里埋没了。
“你想要走出这里吗?”她问清儿,清儿点头,他想要认识更多的人,学习更多的事情。
云归陌咬咬牙,收拾细软,带着清儿回了上京,清儿改名云清。
彼时王博早已是将军府的主人,他的哥哥自食恶果被家族驱逐,王博入了仕,站在了大殿上,护国将军安逸地退居幕后,修身养性,养花逗鸟。
听人来报说是云归陌回了京,老成持重的他竟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跑过来迎她。
“姐姐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回来了。”语气里有欣喜,也不无埋怨。
云归陌却很欣喜,眼前的王博,早已长成了大人模样。
王博看到她牵着的孩子,眼神一黯:“这是姐姐的孩子吗?”明知道是她几年前一直在找的人,也不可能是她的孩子,他还是忍不住要这样问,为了这个孩子,姐姐当年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
“他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她看向清儿,“清儿,叫哥哥。”
清儿很懂事的叫了声哥哥。
王博问:“那他叫你什么?”
云归陌瞬间僵住了,她一直在回避这个话题,只让清儿叫她归陌。
“她是我娘。”云归陌几欲昏倒,清儿脆脆的声音砸在她脑门上,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云归陌和清儿暂时住在了将军府里,王博没能延袭护国将军的称号,却也是一名当朝武将。
晚上清儿睡了,云归陌披衣起身,一如很多年前感叹自己有不老容颜一样,她再次感叹自己的容貌。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她确实已经失去了不老的能力,她在慢慢衰老,再过几年,等细纹爬上眼角,等皮肤松弛苍老,清儿正值青年最好的时光。
她在痴心妄想着什么?年龄上她大了他四百岁,容貌上她大了他近二十岁。
她还能妄想什么?今天清儿一声“娘”粉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昏黄的灯光下,镜前的女人掩面痛哭。
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从那日起,云归陌开始重操旧业,给上京的美人们画美人图。
人们都说,上京除了个画师,和当年的云归陌一样专画美人图,将云归陌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画技模仿得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王博告诉她,她不需要做这些,他养的起她。
云归陌笑着说了谢谢,然后用画画挣来的钱另置了住宅,交清儿上上京最好的私塾的学费,还有,各种化妆品和保养品。
她开始学会保养,用人工的办法留住时间,留住青春。
她开始允许清儿叫娘亲,虽然她并不是他的娘亲。
她开始不相信前世的爱恋会带到来生,但是她不得不等待,等待时间给她一个答案。
清儿十岁的时候,王博向云归陌求婚,云归陌完全没想到这个孩子会对她有这样的心思。再去探他的命格,竟惊讶的发现,他的前世和她也有瓜葛纠缠。
前世会这样叫她姐姐的,除了韩斌别无他人。
被他富贵逼人的命格所惑,她竟没发现藏在底下的秘密。
云归陌抱着他大声痛哭,他不明所以。
云归陌拒绝了他,却对他越发关怀备至温柔有加,如亲姊如母亲。
清儿十二岁的时候,王博成亲了,对方是皇帝的长公主。
云归陌比当事人还高兴。
然而婚礼那天,清儿告诉她,他也有喜欢的人了,他想娶她,也给她一个这样的婚礼。
云归陌如遭雷击。
那个女孩是他的同学,他们一起上课一起玩耍,清儿还常常邀请她来家里做客。得知云归陌就是那个传闻中专画美人图专仿前朝名家美人图的画师,女孩儿撒娇似的央求她也给她画一副美人图。
云归陌拒绝了。
女孩哭闹着离去,清儿长这么大第一次跟她发脾气。
“你就给她画怎么了?反正你也要给别人画啊!”发脾气的模样像极了以前呵斥她天那么冷却穿的那么少时的模样,一如既往的粗鲁不懂礼貌。
云归陌笑了,笑着笑着却哭了。
清儿惊异地摔门而去。
清儿十三岁那年,他又重新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还是会一起上课一起玩耍,然后带回家里,这次云归陌乖乖地给她画了张美人图,并表示她是清儿的娘亲随时欢迎她来家里玩。
清儿很满意,难得地和她说笑了一回。
清儿十四岁那年做了篇文章,一时轰动上京,成了上京第一少年才子。
清儿十五岁那年参加了科举,一举夺冠,成为云状元。
赏银千两,赐状元府,在朝议事。
清儿搬进了状元府,留云归陌一人在住了近十年的房子里。
云归陌从不知道,她家清儿的命格,也会这般富贵异常。
她辞退了所有下人,在偌大的宅子里,过起了闭门不出自给自足的生活。
新状元事忙,等他想起来要接云归陌一起去状元府的时候,云归陌缩在自己床上的一角,饿得皮包骨头,眼神呆滞无光。
王博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清儿呆呆的连还手都忘了。
王博想不到,云归陌等了这几百年的人,竟然会这么对她。
清儿想不到,他不过离家十来天,她就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云归陌还是住进了状元府,世人都道状元郎慈孝,不是亲母侍奉胜于亲母。
云归陌被逼着按时吃饭,身体渐渐好转,只目光呆滞如旧,往往清儿都走到了她面前,她仍似没看见似的眼神空无一物。
直到那年冬至,清儿生日的时候,云归陌才似活了过来,欢天喜地地亲自下厨给他做了碗长寿面。
清儿却没那么高兴,他坐在桌子旁冷眼看着云归陌忙来忙去,最后亲手端着一大碗的面放到了他的面前。
“吃……吃……”因为许久不说话,云归陌的嗓子黯哑阻滞,张着唇声音却发不出来。她瘦得青筋都出来的手上,沾满了油灰,远没有以前清秀的脸笑吟吟地看着他。
清儿一阵反感,放下只吃了一口的筷子:“你坐,我有些事要问你。”
云归陌乖乖地坐下,难得眼睛有神采地盯着他。
“我父母是谁?你又是我什么人?”
云归陌脸上的神采瞬间消失不见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我以前没问,不代表我不关心,现在我也大了,再怎么为我好,你也该告诉我了吧?”
云归陌啊地叫了一声,却因为嗓子的原因堵着发不出来,她站起来就要离开。
清儿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总是要告诉我的,你是谁?收养我有什么目的!二十年前的上京根本就没有你这一号人,你从哪里来?”
“啊啊——”云归陌大叫,死命地要挣来清儿的手,清儿执着了一下,又怕伤到她,只能放手。云归陌冲出门去,却不回自己的房间,竟直直地冲出大门跑到了大街上,清儿暗叫不好,忙喊人拦住她。
然而已经迟了,晚上本来就天黑,路人又赶着回家,打横里冲出来个人,马车没能刹住,马蹄撞了上去,再看时,人已经倒地不省人事了。
云归陌昏睡了半个月,再醒来时恍如隔世。
清儿守在床头看着她:“你醒了!”眼神不无激动和宽慰。
云归陌笑了,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