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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刚刚离去的灵魂这会儿在哪儿?我甚至看见F医生四处张望了一下。死是什么,也许正像爱是什么,不知在哪儿但必定有其答案。
但这一次,是女教师那张忧郁却澹远、柔弱又决绝的脸,给了F医生更为深刻的印象。还有:她已经穿戴整齐,她已经为自己选好了素朴而优雅的行装。未来,当F医生也要从这个世界上离开的时候,我想他不会不想起这个女人,不会没有想起过这张消退了血色与凡尘的脸。——我作出这一判断的理由是:
当急救车的笛声终于在暗夜的深处出现,众人再次慌乱之时,F医生猛地转过身来,但是停了一会儿,说:“要是不想让更多的眼睛分食她的尊严,依我看,就把什么急救车之类的玩意儿都打发回去吧。”我想F医生是这样说的。他说这话的声音很低,说得很慢,但是我想画家在另外的屋子里还是能听到。
然后,F医生挤出人群。他离开之前,把那个小玻璃瓶放在桌上最醒目的地方,说:“警察来了,交给他们。”
15
F医生回到家,夫人告诉他:那个画家叫Z。他妻子,对,那女教师,叫O。夫人接着告诉他:她早就看出那女人不是很正常。
“从哪儿?”
“不从哪儿,”夫人说,“不一定非得从哪儿。”
夫人说:“事实证明我没看错。”
夫人说:“别看她表面上那么文静、随和。但是她,心不在焉。”
“心不在焉?”
“对,你注意过没有?”夫人说,“她很漂亮,可是她心里有事。”
夫人说:“她心里有事,我们都看出来了。”
“谁们?谁?有多少人?”
“我!我骗你吗?当然还有很多人!”
夫人告诉他:很多人都知道,女教师总是独自到那个荒弃的园子里去看书。很多人都见过,很晚很晚,她一个人从那个园子里出来,回家。
夫人一边准备重新入睡,一边告诉他:女教师把书放在腿上,有时候并不看,光是两眼空空地望着别处。倒是没见有别人和她在一起。
夫人告诉他:女教师老是一个人在那片老柏树林子里。她老是坐在那棵枯死的老柏树下。没人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老是到那儿去。那儿草很深,很旺。那儿,树很高树冠很大,叶子很密,但即使这样也不是能看出来有一已经死了,她常常就是坐在那棵树下。那儿晚上有灯,四周很暗但灯下很亮。雨天雪天也有人见她在那儿。不管她是埋头看书,还是把书放在腿上瞪大眼睛张望,你走过去,你走过她眼前,她也看不见你。
夫人说:“我没猜错,她心里有事。”
夫人说:“我上下班,有时穿过那园子。有几次我跟她说过话。”
夫人告诉F医生:在街上,在车站,也许还在什么地方,她跟她说过几次话。其实女教师人挺随和,她笑的时候很甜,那一笑甚至就像孩子。
夫人说:“不过我什么都看得出来。”
夫人:“她好像挺喜欢跟你说话,可是很快你就发现她在想着别的,说着说着她不知道你说到了哪儿,你也弄不清她想到哪儿去了。”
夫人:“我肯定这个人不太正常。”
夫人:“你还不信吗?”
这时又有人敲门。
16
一个疲倦的警察,两个还在发抖的街道积极分子。两个发抖的人轮流把一个疲倦的人的身分、姓氏、职务、和来意介绍了一遍。警察试图用拳头拦截一个来势迅猛的哈欠,也许喷嚏。
警察问:“依你看这肯定不是他杀?”
“我不是法医,”F说。
“这我们知道。不过我们也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是第一个到场的医生。”
“一切都做得有条不紊,泰然自若。”
“就是说,你认为肯定不是他杀?”
“如果是,那么被杀者一定很配合。”
“什么意思?”
“依我看,这又是一件与法律无关的事。”
“你说什么,与法律无关?”
“一个人不想再活下去,有哪条法律规定过他该怎么做吗?这不过是一个……涉及了一条鱼的故事。”F指指警察手里的那个小玻璃瓶。
“鱼?”疲倦的人拧开瓶盖,看里面那几片碎屑。“这是鱼?”
“我想是。”
“什么鱼?”
“很漂亮的鱼。不过它的内脏和皮肤都有毒,毒性剧烈,比氰化物还要厉害。”
“你怎么知道?”
“我刚好知道。”
“到底是什么鱼?”
“化验师也许能告诉您它的确切的名字。我猜,是河豚的
“哪儿有这种鱼?”
“海里,只有海里。”
“我们这儿离海很远呀?”
“它肯定不是自己游来的,您说呢?”
“呵,当然当然。”
“鱼已经焙干了,或者是晾干了,研碎了,看样子已经保存很久了。”
警察拧紧瓶盖,终于打响了一个哈欠,不是喷嚏。
一个疲倦的人和两个发抖的人走后,F夫人继续告诉丈夫:“据说,这事,几天前就开始了……”
F医生拉开窗帘,天蒙蒙亮了。阳台上的夜来香在蔫缩起黄色的花瓣,牵牛花正展开紫色的花蕾。
17
晦涩的晨曦从几座巨大的黑影后面浮现。或者说,昏黑的夜空,是从一些庞然大物的边角处开始退色。
据说几天前的晚上,画家和女教师的家里来了一个朋友,对,一个男人。现在,谁也猜不出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那个男人已经无影无踪……
幢幢庞大的建筑脚下,暗淡的路灯骤然熄灭,明显的电力不足,路灯熄灭后暗蓝色的夜幕仍然沉垂厚重,层层叠叠。印象中宽阔的长街,像一条僵卧的细虫。灰色的建筑群,深浅不一绵延漫展,如同一望无际的荒岗。
有玻璃的地方开始发光,灰白闪亮,像是大大小小的盐的晶体。
街上,刚刚醒来的人群还稀疏,还沉闷,动作迟缓。城市还很安静。也没有鸟叫。
据说,那个男人是女教师O的朋友,或者是她和画家Z共同的朋友。这应该不会错。那个男人差不多是六点钟来的,Z和O和他一起共进晚餐。他们一块喝酒喝到很晚,可能是因为太晚了误了本班车,那男人就在另一间屋子里住下了
没有鸟儿,到处都没有,早就没有了。
只好干等着城市自己醒来。
有人说那个人是从挺远的地方来,但也有人说他可能就住在这个城市里。
据说,整个晚餐的过程中,三个人的谈话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很普通,甚至很平淡,互相都很客气。酒喝得也很沉闷。酒虽然喝到很晚,但O和那个男人并没有真正说过什么,只是互相问一些别人的事,讲一些别人的事。三个人一起闲聊罢了。讲到过一些不可思议的传闻,比如人体特异功能,比如飞碟和外星人,比如这宇宙中也许存在着更高级的智慧,据说只在这时O认真地问了一句——更高的智慧又能怎样呢?据说这样,酒一直喝到很晚,那个男人要离开的时候发现末班车的时间已经过了……
清晨来临时没有鸟叫,谁也说不准这是从哪年开始了。人们很少注意到清晨里已经没有了鸟叫。这儿已经没有鸟的栖息之地。连乌鸦也逃离在别处。
一天一度的黎明,仿佛是从肠胃里卷起的一阵阵咕噜噜的欲望。在影影绰绰的楼群后面,从这浩翰都市的腹地那儿,一付巨大的肠胃或是一架巨大的发动机开始呻吟、轰鸣、喧嚣,那声音沿着所有刚性物体的表面流传、聚积、碰撞、冲天而起再四散飞扬……但如果你走进去,走进网膜一样粘稠的街道中去,你找不到,无论是那付辘辘饥肠还是那架永动的机器你都找不到;你以一个微弱的“咕噜噜”参加进去而已。
你简直不能相信。这真是件奇怪的事。但你不能不信。到处都在传说:那个夜里,丈夫醒来,妻子不在床上,屋门开着,画家起身走进厅廊,厕所的门开着,厨房的门开着,还有阳台的门,开着。这下你应该猜到了,哪个门关着……
楼与楼之间,有着峡谷一般的裂隙,白昼之光从那些地方升腾,扩展。被豢养的鸽群成为唯一的鸟儿,它们的祖辈因为一次偶然的迷失被带进城市,从此它们就在这儿飞来飞去,飞来飞去,唯唯诺诺凄凄艾艾地哼咏,在空中画一些或大或小的圈地。从楼峰厦谷中可以看见一段规整而污浊的河,黑绿色的泡沫像一条没头没尾的大舢板在河面上漂移,平缓地隐没在土堡一样的矮房群中,在朝阳灿烂的光辉里熏蒸,与干家万户的炊烟一起升腾。远远近近的蝉鸣开始响亮。老人们在蝉歌中回首往事,年轻人兴奋地走出家门为昨夜的好梦去奔波一生。
女教师和另外那个男人在一起,对,只有那间屋的门关着。关紧着的门里很静,偶尔传出断续的低语。众说纷法。他们——O和另外那个男人,当然,也许不一定就在床上,但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到了什么程度,众说不一。因为邻居们从梦中惊醒纷纷跑来时,只见所有的门都开着,画家正冲着他的妻子大喊大叫,声色俱厉,女教师一声不吭。0目光迟滞地望着她的丈夫,什么也不解释。另外的那个男人站在近旁,脸色惨白,不久他就消失,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
除画家之外,没人能证明当时的细节。但细节无关紧要。
据说这之后女教师到死只说过一句话,她只坚持一点:她今生今世只爱画家。画家,懂吗?她的丈夫。
提到那个男人,那个逃走的家伙,据说女教师只似有或无地笑了一下。
有人说:没见过她笑得那么不屑和冷漠。有人说:在当时那场合很难相信她会笑得那样轻慢。有人说她还说了:“那个人嘛,不用谁为他担心……
灰色的蚯蚓像一条彩色的蜈蚣那样动起来,五颜六色的车流像一条条艳丽的蛇。当金碧辉煌的烟尘里一条沙哑的歌喉,模仿着哀愁,东一句西一句兴冲冲地唱遍各个角落的时候,城市的白天才算正式开始。
车站的晨钟,一下一下,清朗悦耳。
几天后,对,就是昨天深夜,有另外的人在场的时候,画家和他的两个朋友在另一间屋子里说话的时候,女教师走进卧室,关上门,找出一个小玻璃瓶,镇静地拧开瓶盖,把一些什么东西的碎屑倒进了嘴里。
据说是一条鱼。一条毒性非常剧烈但色彩相当漂亮的鱼,晾干了,研碎了,可能已经保存了很久。
据说画家和他的两个朋友发现时,女教师的呼吸已经很困难了。她示意画家看桌上的遗书。向妻子俯下身时,Z的眼睛里全是困惑,从未有过的困惑。O呢,至死都盯着画家那双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不,你不要……不要,你千万不要……”不知道她这是指什么,“不要”到底指什么,她究竟不要他怎样?
18
这样的事不可能不流传。对于O的死,对于她与那个男人的关系,以及她是不是如她所说还是爱着她的丈夫,众说纷纭。
O的自始至终什么也不解释,使人们倾向于相信,她与那个男人之间确是发生了越轨的行为。那个男人的逃走,更使这种猜测占了上风。
要是一个女人瞒着她的丈夫,在深夜和另一个男人关起门来在一起——当然不是简单地在一起——这怎么说?一般来说,是这个女人已经不爱她的丈夫了。最通常最简单的理解是:要么她已经无可逃脱地迷上了另一个男人,要么就是她在两性关系上持一种过分即兴的态度。
但在0的朋友中,没有人不认为0在性行为方面一向是严格的,是信奉传统价值的。事实显然也不支持那种占上风的猜测,如果0是那种够随便便就可以同一个男人上床的女人,她也就不会那么果断尤其那么镇静地去死了。她的朋友们说,如果她需要请人,她早就可以有不止一个更为精彩的情人,但是她只需要一个爱人和不止一个朋友。她的朋友们说,在她的异性朋友中间有人对她抱有多年的幻想,这她知道,他们知道她知道,她知道他们知道她知道。但是那个夏夜的事件毕竟是发生了。事情发生在0身上,发生在与那样一个席卑狠怯的男人之间(他觉那么迅速地逃之夭夭并且再没露过面),这不仅使那些对她倾慕多年的人蒙受痛苦,而且令她所有的朋友大惑不解。也许“庸卑狠怯”不过是嫉妒生出的偏见?也许那个男人真是有什么不同凡响的扭力,他看中哪个女人,哪个女人就在劫难逃?也许0真是迷上了他,爱上了他?
但是了解0的人(看来只是自以为了解)无一例外地相信,至少在爱情上O是一个撤不了惊的人,况且她既已决定去死,又何必撒谎呢?在O的遗书上只有写给画家的一句话,仍是她在最后的几天里唯一强调的那句话:在这世界上我只爱你,要是我有力量再爱一回,我还是要选择你。我宁愿相信这话的真实。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她最终唯一想说的,也是唯一能够说得清的。就像一句禅语,听不听得懂要看听者的悟性了。
我不怀疑,她的朋友们谁也不怀疑,O恰恰又是那种绝不能与不爱者维持夫妻关系的人,一分钟也不能。在这点上她并不遵从传统,完全不遵从,而是发自本性地认后现代观念。她以前的那次离婚给大家留下的这种印象相当深刻。
19
七年前,当0遇到了画家,爱上了画家,并且根本不知道画家可不可能爱上她的时候,她就离开了她当时的丈夫。那是O第三次去画家的画室里看他作画之后,从那间简陋昏暗的画室里出来,骤然走进四月午后的阳光里,那时成熟的杨花正在到处飘摆到处垂落,也许是那杨花强烈而虚幻的气息所到,o感到心里(而不是头里)一阵昏眩,这昏眩并不使人要摔倒,而是让人觉得空间和万物都在飘散,一切都颤动着震响着飘散得无边无涯。我感到她有点儿想喊,有点儿想跑,想哭,在我的印象中她强忍着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在路边坐下,希望弄清楚在这从未有过的情绪背后都是什么。在那儿坐了将近三小时,能够弄明白的只有一点:她以往并没有爱过,在这之前她从未真正体验过爱情。
太阳快要下去的当儿。耳边有人问她,要不要一张到某个地方去伪卧铺车票?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是坐在火车站的近旁。(这件事她至死都觉得神秘,画家的画室离火车站足足有十公里,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后来她常常以为那或许是一幕幻景,随后的旅行不过是一个梦,可是她明明还保存着那张车票。)她把那张退票买了下来。她给学校拨了电话,说远在千里之外的祖母病危,种种缘故总之“只好我去”。不能说谎和不会说谎是两码事。然后.她竟然想得周到还给她当时的丈夫打了电话。“出差?”“对。”“这么急吗?”“是,火车就快开了。”“去哪儿?”她又掏出车票看了看才记住那个地方,一个十分钟之前对她来说并不存在的地方。
她不知道甚至也还没来得及去想:画家会不会爱她,会不会接受她的爱。似乎,此时此刻这并不重要。坐了一夜火车,其间她似睡非睡再什么也没想。天将亮时车停了她懵懵懂懂地下了车,她以为到了那个地方,随着下车的人们一起下了车。火车继续往前开走时她才看出,这是另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地方——一座小镇,小镇的名字与车票上的那个地名完全不是一码事。她在空空的站台上坐下,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清醒了。是小镇清寂的黎明消散了她的梦?还是她梦进了这小镇黎明的清寂?我想,这也不是重要的事。
她在小镇上漫无目的地走。画家此刻在哪儿?在干什么和想什么?不知道。但这也仍然不重要。她来这儿不是为了找到什么,她来这儿不如说是为了逃离。逃离一种与她的梦想不相吻合的形式,逃离与她真确的心愿不相融洽的状态。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我已经明白:她要逃离的是那个她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是那个她曾与之同床共衾的人,是她的合法丈夫,她要逃离的是一个无辜的男人。逃离、欺骗、不忠、背叛,这些词她都想到了,甚至变成声音她都听见了。伤害、折磨、负疚、对一个无辜的人和对她自己,这些她都想到了,变成画面她都看见了,变成一缕味道她已经闻见了,而且知道这上切注定要成为现实永远都不能消灭了。但是别无它法。必须得这样,别无它法,正如那间简陋的画室里的味道再也不能消灭一样。很久以后,在她成了画家的妻子的很多年里,她会经常想起这座小镇,那时她便闻到两种味道:远方小镇上空气的清新,和画家小屋里油彩的浓重。
至于那小镇上的景物,她一直也没有看清楚,因而在她的记忆里或在我的印象中只是纵横的几条虚幻而冷清的小街,或者干脆只是一些参差排列、色彩单调的几何形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走到了小镇的边缘。她爬上一段颓败的城墙,看见了辽阔如海的一片绿色;那是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开花的向日葵,新鲜稚嫩的叶子牵连起伏铺地接天,晨风和朝阳里闪闪耀耀的新绿如潮如浪,仿佛地荡山摇。她像小时候那样旁若无人地跪下来,跪在城墙沿头的荒草里,呆呆地望着。眼前这情景她好像见过,但不知是在哪儿,也想不起可能是在哪儿见过。也许是在过去,也许是在未来,过去遗留在梦里,或者未来提前走进了梦中吧。我有过类似的体验:一种情景,或者一种感觉,仿佛曾经有过,发生过或者经历过,但是想不起由来,甚至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见过的,但无疑又是多么熟悉。这怎么解释呢?也许是前世所见?但更可能是一个久已忘怀了的梦,一个从开始就没有记住的梦,或者是一个白日梦——未来。在你的心中的造化。但那梦景变成情绪弥漫在心灵中而没有留在大脑里,凭智力很难把它找回来。
女教师O 跪在荒草丛中,她很幸运——我为她找回了一幅梦景,因而她的一个久已疏淡了的梦想不召而至:那绿色也是这样地飘缭摇荡,那天空也是这样浩翰无涯,但没有一点儿声音,天上都是灿烂的云彩,一只白色的鸟儿舒展地飞入画面,翅膀一张一收一张一收也没有一点儿声音,从天的这边飞向天的那边,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就有了一座老屋,鸟儿正是朝那儿飞的,那鸟儿飞得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