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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哈尔滨-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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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萧又喊住他说道:“哎,我是管‘请神’的,这‘送神’的事可就全交给你了,你必须找到老李……”
“别啰嗦了。”王一民对赶马车的一挥手说,“驾!”
车夫鞭子一摇,马蹄声又清脆地响起来。
王一民走进炮队街。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塞上萧说的有关卢运启的情况:从打《答记者问》一发表,有些老熟人、老下级都来看望他,使老头很兴奋……
能光是看望吗?王一民摇了摇头。他想这里会有各种人。这篇东西既然像投在水中的石头一样,在朋友间激起了波纹,那么在敌人中又怎能不泛起涟漪?敌人会置之不理吗?而这点这位卢老先生好像还没想到。他还在兴奋,还在送去迎来,还要举行盛大的家宴。这些哪像《答记者问》中说的“年愈老而体愈衰,力愈穷而智愈竭……耳聋眼花,百病缠身”的样子呢。越这样越会引起敌人的注意,越会给敌人以口实。而且敌人能不研究来看望的都是些什么人?要达到什么目的吗?弄不好再加上个“图谋不轨”的罪名,岂不坏事!看起来必须立即提醒此老改变这种不利的局面,不要再盲目地兴奋下去了。
王一民一边想着一边走,当快到卢家的时候,他发现有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大门前。小轿车很新,擦得锃亮。看样子还不是一般人物坐的。但是车子没有开进院里,却停在大门外。这时他已距离小汽车很近了,他发现不只是停在大门外,还离大门有好几米呢。这说明来的人很谦恭,大概不是晚生后辈就是早年的下级僚属,特意步行进院,以表敬重。
王一民走到小汽车后边了。他放慢了脚步,装成悠然散步的样子靠近小汽车向前走着。他第一眼就发现司机坐在方向盘后边睡着了,脑袋低垂着,睡得很熟。这说明坐车人离开车的时间已经不短了。王一民又往后座上看了一眼,没有人,只有几张报纸散扔在座位上。报头上写着《每日新闻》四个字,这不是日文报纸吗?王一民不由得又注意看了看,几张报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日文。难道来的是日本人?即或不是日本人也是精通日语的中国人,那么……
正这时,王一民听到从院里传出几个人一同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主人在送客。王一民猜想大概是坐车人出来了。他要避免和这样人在卢家院里顶头遇上,他迅速地向周围瞥视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便绕过车头,横越马路,向对面人行道上走去。
对面有一座刚盖完的二层楼,一些没使完的青砖还散乱地摞在马路牙子上。青砖摞得只有一米多高,人站在后边还能露出脑袋。王一民走到青砖后面就蹲下了,他把皮鞋带迅速地打开,又慢慢地系着,散乱摆放的青砖中间有不少空隙,真像有意留下的“窥视孔”一样,使王一民不用探头,就可以看清卢家大门前的一切。
卢家那绿色大门上的小角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矮一高,一瘦一胖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来。后面紧跟着送出来的也是一矮一高,一瘦一胖两个男人,四个人正好配对。王一民一看后边那两个,原来是看门的中、俄两个老头,那中国老头姓田,那俄国老头叫斯杰潘。他们代替主人送客,卢运启本人没有出来。四个人走出门来以后,老田头就站在门前不动了,老斯杰潘抢先走了几步,急趋车前,拉开车门,躬身侍立。那两个客人却迈着方步,向汽车走来。这对王一民来说可得劲了,他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走在前边的是个小瘦子,刀条脸,一撮小黑胡子塞在鼻子下边。一身咖啡色的西装,剪裁得比较短小,是纯东洋式的。这个人到底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王一民可判断不清楚了。更使王一民想不清楚的是这张脸竟有些面熟,好像见过,但又想不起来。这时小瘦个已经先一步迈上了车踏板,后边那个大个子也跟上来了。王一民定睛一看,呵!这张找不着一根汗毛的大白脸,比别人都大一号的家伙他可认识,原来就是警察厅特务科长葛明礼。今天他脱下那张虎皮,改穿便装跑这来了。
他来干什么叫也和卢运启怎么联系到一块了?这可用得上那句俗语了: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个日本人的忠实走狗要在这个大院里得到什么?那个小瘦个又是什么人?看那样子他一定比葛明礼身份高……
这时两个人已经都上了汽车,老斯杰潘把车门一关,车屁股后边冒了一股白烟,嘟嘟开走了。
老田头一直站在门前没动,皱着眉头看车开走,就转身进院了。老斯杰潘也跟着走进去,小角门呀的一声关上了。
王一民的鞋带系完了。他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见小汽车已经拐过街口,就又横穿过马路,来到卢家大门前,伸手一按门旁的电铃,刚关上的角门又开开了。来开门的是老田头,他见是王一民,忙将身子往门旁一躲,一边鞠着躬一边笑呵呵地说:“王老师,您来了。”
王一民微笑着跨进门来,一边帮着老田头关门一边说:“田大爷,这两天客人多,您可辛苦了。”
“没什么,这比当年老爷在任上的时候差多了。”老田头关好门转过身来说,“那时候除了我和斯杰潘两人之外,还有两个比我们岁数大的老头,也是一中一俄。我们四个人配成两对,两班倒,一天到晚可红火了。”
这时候老斯杰潘正站在门房的台阶上,他笑着对王一民说:“王老师,进来坐会儿吧。”他说中国话吐字还清楚,只是舌头大,显得很笨拙。他让王一民进来坐,本是客气话,没想到王一民点点头还真就进来了。
两个老头知道王一民很受老爷的尊重,平常总是车接车送。来的日子虽然不长,可是佣人们都称赞他待人和气,没有一点架子,都很喜欢他。这时忙着让坐,拿烟。老斯杰潘从里屋捧出一个中国细瓷盖碗,放到王一民面前说:“王老师,您喝吧,我才沏的,上等雨前茶。”
“谢谢您!”王一民欠欠身说,“您也沏中国茶喝?不烧俄罗斯式的茶炊?”
“嗯。”老斯杰潘点点头说,“中国茶好。有香味。”
这时老田头接过来说道:“斯杰潘在吃喝上可是中国迷。拿喝酒来说吧,他从来不喝伏特加,专喝中国老白干。”
斯杰潘一听就咧开大嘴笑了,他一伸大拇指说:“老白干。二锅头,顶好!‘和乐勺’!喝下去,像团火,有劲。伏特加,没味,不好。”
斯杰潘说完又笑起来,王一民和老田头也笑了。老田头在笑声中又说道:“斯杰潘不光爱喝中国茶、中国酒,还喜欢中国老娘们儿……”
老田头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还狡猾地向王一民挤了挤眼睛。王一民猜想这里有说道,什么说道呢?正在王一民想的时候,那边老斯杰潘出了声:‘哎,不喜欢,不喜欢!“老斯杰潘连连摆着手,一边比量着一边说,”中国老娘们儿不好,把我的钱、表、手馏子、金镯子,统统的拿着,’故大何计‘了。“


老田头一边笑一边翻译说:“就是拿着跑了。一个三十多岁的表子,放长线钓斯杰潘这条老外国鱼,钓了一年多,钓到手了,吃喝一阵,看差不多了,就把值钱的东西划拉划拉跟人家跑了。”
“嗅,这是多咱发生的事?”王一民问道。
老田头说:“没出一个月。”
“我得找她,一定找她!”老斯杰活气哼哼地说,“方才来了个警察大官,我求他给找,他说派人给我抓回来。”
王一民知道他指的“警察大官”就是葛明礼。怪不得这个老白俄那样毕恭毕敬地送他呢。王一民进这屋的目的就是想弄明白这个情况。这时忙问老田头道:“什么警察大官,多咱来的?”“才送走。你要早来一会儿就碰上了。”老田头皱着眉说,“来两个,斯杰潘说的那警察大官姓葛叫葛明礼,从前是个流氓头子,这会儿在警察厅当上了特务科长。”
“哦,我离老远看见门前有辆汽车。”王一民像才想起来似的说,“上去两个人,一高一矮。”
“对,那个高个的就是葛明礼。”
“他和卢老是怎么个关系呢?”
“还不是拽着老娘儿们的裙子上来的。”老田头吐了口唾沫说,“他是三姨太太的叔伯兄弟,论着管老爷叫妹夫,老爷在任上的时候他常往这跑,看那意思要挤个官当,老爷也没给他。后来他随了小鼻子,老爷就不理他了。他也只是在老爷和三姨太太过生日的时候才送份厚礼来。别看这小子是吃杂八地长大的,手头上可大方,多咱送礼都是珍珠玛瑙山珍海味的。去年三姨太领小姐回吉林老宅子了,他没送东西,今年这一回来,他还得来。”
王一民等他话一住,又接着问道:“那今天是怎么回事呢?他来干什么来了?”
“我也纳闷呢?说他是看刚回来的三姨太太吧,还一块来了个何二鬼子……”
王一民知道他说的这个何二鬼子就是那个小瘦子,忙接着话茬儿问道:“何二鬼子是干什么的了”
“早年老爷在任上的时候,他是长跑日本领事馆和办理日本公文的秘书,夹个大皮包,常往这公馆里跑。这会儿听说当上省里的总务厅长了,一步登天,走道的架子都不一样了。从前总是缩个脖子,今天我一看,抻出来了,脸还冲上仰着。要不是斯杰潘马上跑进去回禀,依着我非让他俩在这冷板凳上坐两钟头不可。管你什么厅长不厅长的,真正的大官咱老田头见过,想当年张大帅……”
正在这时,电铃响起来了,同时还有汽车在大门外鸣笛。老田头忙止住话头,和斯杰潘一同跑出去了。
王一民站在门房里,隔着窗户向外看。只见两扇大门打开了,开进一辆卡车来。卡车上装着成箱的一面坡啤酒,成摞的秋林洋行食品箱,还有一大块方方正正的人造冰。王一民知道这是今晚举行家宴用的。他一看表已经五点多了。便从门房走出来,向老田头和斯杰潘打个招呼,就向卢秋影的书房走去。
20
王一民刚要迈进楼门,冬梅就笑吟吟地迎出来了。这个姑娘今天穿了一身雪白的布拉吉,头上的一条大辫子分成了两条,辫梢上系着红绫子。王一民走到她身边,觉得她高出了一块,几乎快赶上自己的个头了。低头一看,她脚下是一双红色的四寸高跟鞋。王一民这时忽然想起塞上萧当他讲的卢运启宴请二十一国领事的时候,让四个姑娘都改成洋打扮,今天冬梅穿的大概就是那一套了。王一民想到这里不由得对着冬梅一笑。
冬梅一边给王一民开门一边笑着说:“王老师,我知道您笑什么?您是笑我们从十八世纪突然跳到二十世纪了,对不?”
“我可没那么想。”王一民一边往楼里走一边说。
“可少爷说我们四个就是跳来跳去的人。”冬梅跟在王一民后边说,“您没看见,我们四个还有一套旗装呢。不是现在那种旗袍,是《四郎探母》里公主穿的那样的。”
“嗅,那可真新鲜。”王一民不由得笑了,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其实细一想这也合乎中国的实情,中国就是从封建社会到殖民地半殖民地这么一个无所不包的国家嘛。你没看照片上博仪皇上老爷去祭祖的时候,都穿上黄马褂,戴上红缨帽了吗?所以你们从布拉吉穿到旗装,也是合乎这个时代潮流的。“
说话间,王一民已经走到楼上了。冬梅忙快步抢到前边,去开卢秋影的书房〕她原本长得就窈窕,现在穿上这样高的高跟鞋再快走起来,更显得啊娜多姿。这时王一民又想起塞上萧和他说的“让她们四个穿着四寸高的高跟鞋去赛跑都没问题”的话来。当时听着还有点不信,今天看来倒真是名不虚传了。
书房门被打开。王一民走进屋里一看,卢秋影不在,他觉得有点奇怪。近几天王一民来的时候这位少爷还都是等在屋里的。别看这位公子哥大咧咧的样子,在学习上还是守时间的,当然也可能是才开头,觉着新鲜,天长日久还不知如何呢!
冬梅跟着走进来。她看王一民站那往四下看的样子,就明白了他的心思,马上说道:“王老师,您先坐。少爷理发去了,是骑摩托去的,马上就能回来。他还给您留个条子呢。”
冬梅说着,就走到写字台前,拿起一张纸条,递给王一民,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王一民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王老师:我去去就回。今天六点半我们一同参加家父举行的便宴。在便宴前,我还有话要和您说。还要给您看我的“作业”,就是上次您给我留的《咏蜡烛》那个题目,您看我这回写得如何?
纸条下面落款是“求影”二宇。王一民看完纸条本要放在茶几上,但觉出有点不对劲,就又拿起看了一眼,这时那“求影”二字才引起他的注意。怎么回事?是写错了还是改名了?或者是简化了?不,他马上否定了这后一个念头,“求”和“秋”只差两笔,能简化到哪里去?写错的可能性也很小,一个人可以写错别的字,自己经常写的名字怎么会错呢?那么是改名了?可改个“求影”有什么含意呢?他刚想到这里,忽然在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莫不是这位公子……
这时,门开了,冬梅托着银托盘走了进来,她把银盘放在茶几上。王一民一看,里面有一盘色彩鲜艳的什锦白果,一盘闪着亮光的奶油点心,还有一杯葡萄酒,一双筷子。
冬梅一边往茶几上摆一边笑吟吟地说:“现在离宴会还有一个多小时呢,您先垫补一点,省着一会空肚子喝酒不好受,还容易醉。这葡萄酒是纯法国里昂出的呢,一会宴会桌上也只有一点,给女客人准备的,您先品尝一杯。这什锦白果是我们老孙师傅的拿手菜,他说下酒开胃口;这点心是才从秋林拉来的,特制的,您也尝一点。”
冬梅一口气说了这一串,说得王一民笑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拿起酒杯说:“好,为了感谢你的殷勤招待,我也得喝了这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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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民说完喝了一小口,觉得酒的滋味确实与一般葡萄酒不同,酸甜之中有股清香味。
冬梅又把筷子递给王一民说:“您再尝尝菜吧。您说我殷勤招待,可不敢当。不过也分对谁,对您,让我在这侍候一天我都愿意。”
“嗅,侍候一天?”王一民注意地看着冬梅说。
“可不。”冬梅忽闪着纯净的大眼睛,点着头说,“您不知道,我是多么乐意听您给少爷讲课呀!您讲诗词讲得那么透彻,让人听着不但立刻就明白了,还能想起诗词以外的好多东西。”
经冬梅这么一说,王一民才回想起在他给卢秋影讲课的时候,这个姑娘常常悄悄地进来,擦擦这,抹抹那,半天也不肯离去,当时也没在意。现在经她自己一说,才知道她是个有心人呢。想不到这姑娘还这么喜欢学习!王一民想到这就感兴趣地问了一句:“你喜欢读诗词吗?”
“喜欢!”冬梅点着头,眼睛里闪着亮光说,“小时候念过点,到这后老爷又教我们念,念得不多,可我太喜欢了,抽空念两首,简直是最好的休息。”
“嗅,念过的诗词当中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冬梅脱口而出地说:“《孔雀东南飞》。我一念这诗……就像您讲课说的那样:我的心就和诗里的情境完全交融在一块了。有时候……”冬梅摸了摸发红的脸说,“不怕您笑话,王老师,有时候我一边流着泪一边念……您,您是不是真的见笑了?”
“不,不,我完全理解你的感情。”王一民忙止住笑说,“那么我和你们少爷说说,明个你也在一旁听我讲好不?”
“不行,不行。”冬梅连连摆手说,“我们是侍候人的丫头,怎么能……再说还有别的姐妹……”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下话头,侧棱着耳朵听了一下说,“少爷回来了。”说完她就向门前迎去,还没等她走到门前边,门开了,卢秋影走进来。他站在门旁,摘下白手套,脱下礼帽,冬梅忙跑过去接过来。
卢秋影对王一民微微鞠了一躬说:“王老师,让您久等了。原来以为去去就能回来,哪知道法国理发所这位徐发师今天下上功夫啦,足足理了一个小时。”
王一民一边说着“没什么,我也才来”一类的应酬话,一边打量着这位公子。只见他那过去显得蓬乱的长发今天修剪得特别整齐,油光光的头顶上还烫了几道大波纹。才刮过的长瓜脸显得更加白净,白到没有血色的程度。一套浅灰色带绿条纹的西装,没有一点皱褶,看样子也是第一次上身。脚下的皮鞋比塞上萧穿的那双还尖,还亮。塞上萧今天打扮的已经够光洁了,可这位少爷比塞上萧还一尘不沾。而这两个人从前都有点懒散,今天却又都一齐变了样,这里边倒真有些奥妙之处可以琢磨呢。
“王老师,”卢秋影又开口了,“我给您留的字条您看见了吧?”
“看见了。”王一民拿起字条,又看了看说,‘你这名字是……“
“我改了。”卢秋影不假思索地说道,“昨天晚上改的,改成‘求影’了。追求的求。”
王一民一听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半,他刚想再问什么,只见卢秋影回身对侍立在门旁的冬梅一挥手,说了声:“出去!”
冬梅一低头,扭身走出去,门被轻轻带上了。
卢秋影见门关严后,回过身来,往王一民面前走了两步,神情兴奋地说道:“您知道我改成‘求影’的含意吗?”没等三一民回答,他自己马上接着说道,“实际这非常好解释,从字面上讲也一目了然,简单地说,就是追求柳絮影的意思!从今天开始,我改变从前那幼稚可笑的想法,再不能为他人的欢乐饮吞自己的泪水了。我宣布:我要和一切追求柳絮影的人宣战!包括我敬重的熟人、您的朋友塞上萧老师在内。当然,所谓宣战并不是说我马上就要和他们决斗,我是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决心,这决心已经用我改换名字表现出来了。然后,我希望他们都能够自己退让,就像我当初对待他们那样。如果谁能这样做,谁就是我的好朋友,好弟兄,甚至是我的……恩人……”说到后边这几句话时,他的音调开始下降,眼帘也垂下来了。当最后“恩人”两个字一出口时,竟然有泪随声下之势。
王一民虽然已经猜到些他改名的意思,但当他这样一宣布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他觉得卢秋影。(虽然他已经宣布改了名字,但对我们叫惯了原来名字的人,还是称他为秋影吧)这个突然决定是可笑。可悲而又荒唐的。他知道这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闹不好可能要演出一场伤人害己的悲剧,连塞上萧都要变成这悲剧中的人物。因此他就想尽自己的力量劝劝他。怎么劝呢?这个被宠坏了的纨绔子弟连他爸爸的话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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