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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初一被春四娘万念俱灰的样子吓住了。
春四娘终于睁开了眼睛,却没有看初一,而是欲哭无泪地向远处望去。
京郊一片银装素裹,是她的家乡渝州,难得一见的景象。
她记得那一年随乔之仪到西安,第一次遇上大雪,她欢呼雀跃地奔向雪中,天真烂漫得跟个七八岁的孩童似的,就差在雪地中打滚了。
当年想起的是红楼梦中,贾宝玉栊翠俺乞红梅,十二钗雪中吃鹿肉联诗。此时此刻,心情灰败,看不出这雪景有什么好不说。想的也是王熙凤的尸体被裹在破芦席中拖行,还有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贾宝玉,渐行渐远的背影。
真正是落了片茫茫大雪真干净!
“你可曾去过昭陵吗?”在车上,她问初一。
初一摇了摇头。
她到过昭陵。
高速,西安到昭陵,不过一两个小时的距离。
可这是古代,没有高速,官道虽不算难走,但下了雪,到底路滑难行,交通工具又是马车。
“这一路,只怕”春四娘靠在车厢壁上,愁苦着脸,这一刻真正是跟斗败了的公鸡没两样。
“娘子放心。”初一替她倒了盏茶。
春四娘捧着茶盏,这不是她第一次乘坐国公府的马车,但有闲心四下打量,却是第一次。
这辆马车,不及武敏之常坐的那辆豪华,但车厢却宽敞得多,坐得舒服不说,便要四仰八叉地躺下来,也不成问题。
车厢中烧着炭炉子,炉子上煮着茶。不知道是炭还是茶,缭缭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弥漫在车厢的每一个角落里。
春四娘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香气入脾,她烦闷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脑子也清明了些。
这一轻松一清明,就想起了一些事儿。
她放下茶盏,坐直了身子,借咳嗽掩住嘴,另一只手掀开一线窗帘,让冷风灌了些进来。
这些“没见识的”四个字在心里打了个转,虽然初一听不见,仍觉得有些心虚。到如今,她身为穿女的优越感,已经约等于零了。
这些古人,没有化学知识,若取暖弄成了烧炭,可就不好玩儿了。
“娘子可是受不住这炭气?”初一见春四娘久久不肯放下车帘,不由关切地问道。
春四娘摇了摇头:“只是有些事儿需要好好想想,所以想吹吹冷风,保持头脑清醒。不过这炭气”她努力用初一能听懂的语言道,“的确有身子弱的禁不住这炭气。我听说过有人吸多了炭气,无声无息地就去了的。”
看初一变了脸色,她忙解释:“主要是空气不流通导致的,我是说,门窗关得太严实,炭气排不出去,积得太多”
初一听懂了,便笑了:“娘子放心。”她拿起夹碳的钳子,轻轻敲了敲案几,“下面有烟道,早上出门前刚疏通过了,不会有事儿的。”
果然没见识,不过好象是自己。
春四娘笑得有些尴尬。
“这炉子烧的可是瑞炭?”她将目光转向炭炉子。
初一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回娘子,这炭是宫里赐的,叫什么名字,初一并不清楚。”
宫里赐的,便不是瑞炭,也是好炭。春四娘知道自己沾了武敏之的光,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武周国公如今怎样?”她到底没忍住,轻声问了出来。
初一眉头紧蹙,想了半个日,才慢慢地道:“阿郎送了夫人的灵柩去昭陵,具体如何,初一并不知情。不过,再往前两日,老夫人匆匆去了昭陵,昨日八娘匆匆赶了回来,今日”她望了春四娘一眼,底下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春四娘知她意思,无论如何,不会好就是了。只是,不好到什么程度她却不敢去想。
她低着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武敏之待她,算不上好,与前辈们遇上的古代男人,更是比都不能比。但唉,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也不希望他出什么事儿。可他若不出事儿,自己哪有机会?
也许,他出的事儿越大,自己的机会越大。若自己能救他一命
春四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呸,自己一五讲四美三热爱,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大好青年,怎能为了一己私欲,便盼着别人去寻死觅活?
可她又忍不住要去想,若自己能救他一命郑国夫人如此紧张这个儿子,老夫人,也就是皇后的娘,荣国夫人,都说隔代更亲,肯定也很宝贝他。
她不贪心,只是他的命,应该能换得自己想要的那点东西吧?毕竟对他们来说,自己所求的,都算不得什么。
“老夫人,对国公可真是”春四娘很鸡贼地咽下了后面的话。
初一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却明明白白地印证了春四娘的推测。
春四娘不由心花怒放。
亲爱的周国公,你就可着劲儿作吧,等你把自己作死了,不,可千万不能把自己作死,你死了我也完了,留一口气,等着我驾着五彩祥云来救你。
那些过往,一一浮上心头。
最后一次见面,他说,她帮了他,日后若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尽管开口。
春四娘反反复复想着他的这句话,心里突然一酸。
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她抱紧了月奴。
月奴呜咽一声,想挣开她。仰起脸,怔怔地看了她又一会儿,又安静下来。
它伸出舌头,舔去了她腮边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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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馅饼()
杨八娘并未说谎,春四娘能有这际遇,的确是因为郑国夫人的一封信。
当日郑国夫人郑重地交给杨八娘一封信,再三叮嘱她说,若她走后,大郎一切安好,便将这封信烧掉,万不可与任何人提起。若有任何不妥郑国夫人紧紧地捏着那封信,似乎要捏出水来,犹豫再犹豫,又加了句,到了紧要关头
杨八娘不知道郑国夫人所说的紧要关头,与自己所想的是否一致。看郑国夫人形容枯槁一脸忧色,又不忍心追问。怕引起郑国夫人伤心,更添了病势。
正为难间,郑国夫人将信塞入了她手中,往后一靠,闭上眼睛说了最后一句:“到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便将这信交与老夫人。”
郑国夫人病逝后,杨八娘与武敏之一道,护送荣国夫人的灵柩去了昭陵。武敏之学着和尚辟谷以表孝心,开始她并未觉得不妥,只感叹大郎孝心可鉴,夫人泉下有知,必然欢喜。
及至荣国夫人来了昭陵,武敏之仍不肯进食,且对荣国夫人不理不睬不闻不问,杨八娘便不敢大意了。
思忖一夜后,便将信呈给了荣国夫人。
荣国夫人一听还有这事儿,先斥了杨八娘一句:“糊涂,这么重要的事儿,为何拖到此时才说?”
转头又骂杨氏:“素日瞧着你是个聪明的,八娘上了年纪尚可理解,你年纪轻轻,谁想到你竟比八娘更糊涂。既知这事儿,为何不一早就告诉我?你与敏之成亲多年,他究竟有哪里对不住你,你竟狠心要他吃这般苦头?”
杨氏也是今日才知这事儿,心里委屈,却也不敢分辩。杨八娘有心为她辩解一句,陪着小心道:“是老奴愚钝”
荣国夫人恨恨地道:“你不用替她说话,就算她不知情,却也脱不了干系。她本是敏之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么重要的信,顺娘偏交给了你,不交给她,总有个缘故。”
说完不再理二人,急急拆开信看了。奇怪的是,看完之后,她脸上神色非但未见轻松,反倒更为凝重了。
荣国夫人到底是荣国夫人,比郑国夫人爽快多了,很快便作了决定,找来魄渊问明情况后,便让杨八娘回了长安,要她务必将郑国夫人信中所说之人,以最快的迅速接至昭陵。
郑国夫人信中所说之人,自然就是春四娘了。
郑国夫人一片慈母心肠,怕自己走后儿子一时难以接受,做出糊涂事儿。想着儿子既能将春四娘领至自己面前冒充月娘,总有些情份在里面。儿子一向疼月娘,他认了这个冒牌,她的话,或许儿子倒能听上几句。她又瞧着春四娘是个伶俐的,若能劝着儿子打开多年来的心结,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月娘不只是儿子的心结,也是二圣的心结,将春四娘领至儿子身边,后果如何,郑国夫人实在不敢去想。她虽爱子心切,不到万不得已,倒真希望春四娘永远消失,至少,从儿子身边消失。
现在,春四娘的任务是将武敏之诓出禅房。当然,要直着诓出去,还要他心甘情愿,永远打消以身殉母的念头。
若有什么不好,比如身上多了个疤,或者小心肝受了伤害留下了阴影,都是要唯她是问的。
不然倒简单了,照春四娘的意思,先砸开门,再抡张凳子或者一盏烛台,照武敏之后脑勺砸将下去,待他瘫软在地,死狗一样拖出去就是。
岂不天下太平大家省事?
可看武敏之老婆的样子,她若真敢这样做,只怕会让她先血溅当地。
春四娘暗叹一声,万恶的封建社会!
天上果然不会凭白掉馅饼,哪怕你是穿女。
古人讲究孝道,长者活着的时候规矩便多,死了就更多了。
比如长者登了极乐,活着的人却不能享乐,具体表现为:不能修面,不能着吉服,不能吃荤腥,不能娶亲,娶了亲的,夫妻也不能同房。
当然,家中不能有任何娱乐活动,更不能去各种娱乐场所。
最好,连以前的房子都不要住,搭个茅草棚子守着长者的陵墓,再饿得个不人不鬼,饿死最好,也许可以为你赢得一块孝子的牌坊。
那可真是,牺牲你一个,幸福几代人,无尚的荣光啊!
春四娘觉得,这哪里是尽孝,完全是打着死者的名义玩活人好吧。可不是么,一边说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边却又擎着“孝”的大旗,鼓动世人可着劲儿地遭践父母给的这血肉之躯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若泉下有知,棺材板都要按不住好吧?
武敏之这人看着挺聪明的,没想到在这件事儿上,偏就落入了俗套。
据说,郑国夫人入土为安后,前几日他还是挺正常的。每日随着和尚们诵经念佛,诵着念着,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绝起食来。
至今,他已经整整七日,未进饮食了。
不过她认了,接到这个差使时,便深知这是个苦差。一来从未做过临终看护,完全不知怎么做才好;二来,若不是苦差使,哪里就轮得到她头上了?
若是乔之仪在就好了,自己遇到难题时,都是他扮演知心姐姐。再大的难题,经他劝说都会觉得不值一提。可惜她习惯了享受他的照顾,而他似乎一向淡定从容,用不着她劝慰,所以她还真没机会学他这劝慰人的本事。
春四娘在禅房门外盘算良久,只不得主意。只恨武敏之藉藉无名,若是老李老杜老白这样的,死亡时间清清楚楚,时候未到,往这一杵任他闹去,反正死不了。
万一,万一历史上,武敏之的大限就是今日春四娘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自己岂不是上赶着来送死的?这到底是馅饼还是陷阱啊!
春四娘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她恨恨地骂了武敏之好几句。
骂着骂着,又心软起来。
算了,这傻子听说已六七日滴水未进了,男饿三女饿七,他早超极限,再盘算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多想无益,还是行动起来吧。
留给她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春四娘忍不住在心里暴了句粗口:妈的又不是拍电视剧,为了所谓的戏剧效果,非要让观众洒泪三升,在主角快要咽气的最后关头才出现神转折,早点让我登场会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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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神经()
春四娘又骂了句万恶的封建社会。
她懒得拍门,反正也拍不开。
拍得开也轮不到她登场了。
她命魄渊去找把削铁如泥的宝剑,魄渊一脸疑惑,正要走开,她又叫住了他:“顺便找柱迷香一起带过来。”
看魄渊不明白,她不耐烦道:“就是让人嗅了立即就昏睡不醒的香。”
“娘子说的可是安神香?可安神香并没有那么大的效用”魄渊露出的没见识的模样,终于让春四娘找到了身为穿女的智商上的优越感。
“没见识,你去问问和尚有没有,没有就算了,把宝剑带过来。”
魄渊本想去寝殿找守陵的兵士借剑,又怕一来一回耽搁时间,结果直接找和尚借了把砍柴刀。
风流剑客变成了砍柴汉子,春四娘的唇角不由一抽。她接过砍柴刀,在手里掂了掂,甚沉。
她拔了根头发,迎着刀刃吹了口气。
头发依然完整。
这么笨重的砍柴刀,能吹发可断,也是奇葩了。
春四娘将刀还给魄渊,抄着双手,用下巴一点门:“砍。”
魄渊吓得后退了两步。
“这可是崇圣寺,况且,阿郎还在里面”
春四娘冷冷地道:“若你拍得开门,就赶快拍。若没那本事,就快点砍。若不然,误了我的事儿事小,带累你家阿郎枉送了性命,可别怨我。”
魄渊还是犹豫:“要不,容魄渊先禀明阿郎?”
春四娘嗤笑道:“你倒想想,禀明了你家阿郎会让你砍吗?”她侧耳听了听,“咦,没动静了,你家阿郎莫不是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魄渊闻言急了,一咬牙,高高举起砍柴刀,闭着眼睛砍了下去。
皇家寺院的门果然坚固,几刀下去,魄渊累得直喘粗气,门上却只浅浅几道凹痕。
春四娘从魄渊手中接过砍柴刀,正欲动手,突听耳边传来一声“阿弥陀佛。”
她转身一看,是慈眉善目颇有高僧气质的住持,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和尚。
“阿弥陀佛。”春四娘也念了声佛,“不好意思,我并非有意破坏贵寺的庙产,只是权且从急,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还望住持见谅。”
她犹豫了一下,本想安慰安慰老和尚,又不知道国公府赔不赔这门,没把握的事儿,她可不敢妄下保证。
不然,到时要她自掏腰包,她可没这闲钱。
想到钱,她很是心酸,果然是万恶的封建社会,自己这几个月,白打工了,连个维权的地方都没有。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区区一扇门,算得了什么?”住持看了身后一个小和尚一眼,小和尚上前一步,眼观鼻鼻观心,对春四娘一揖,“施主请让让。”
春四娘让到一边,小和尚掏出个薄薄的刃片,顺着门缝插进去,只捣鼓了两下,便听门内传来“啪嗒”一声轻响,是门栓脱落的声音。
“老衲这就告退,施主请便。”住持又念了声“阿弥陀佛”,带着两个小和尚走了。
春四娘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采花贼夜闯闺房的狗血剧,不由暗道惭愧,这不是采花贼惯用的手段么,怎么就记得迷香,却忘了这一出了?
见魄渊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她轻咳了一声。
“小和尚果然是撬门高手。这法子其实我也知道,只是,”春四娘将砍柴刀还给了魄渊,“你借的这刀太厚了。”
“魄渊去还柴刀,娘子请便。”魄渊忙溜了。
春四娘暗骂一声:没义气。
她整整衣服,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怀着悲壮的心情,推开了门。
一灯如豆,映照着武敏之瘦削得变了形的脸。昔日的美男子,看上去跟地犾中的饿死鬼一般。
果然nozuonodie。
春四娘很沉痛地叹了口气:“国公这又是何必?”
武敏之的反应让春四娘很是泄气。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反应。
春四娘心一横,壮着胆子,握住了武敏之转动佛珠的手。
他的手那么凉,凉得让春四娘的心,都跟着手一颤。
武敏之一怔,看了看春四娘的手,又顺着她的手往上,从胳膊一直看到了她的脸上。
春四娘适时揭开面具,缓缓抬眸,对他嫣然一笑。
更让她泄气的是,武敏之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似乎,他看到的自己,一直便是这般模样。
两个人对视半日,武敏之被针刺了般,猛地便甩开了春四娘的手。
让人抓狂的念经声又响了起来。
春四娘愁苦着脸,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他摆出副“打死我也不说话”的死样子,她怎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看来,郑国夫人也是玛丽苏小说看多了,所以以为儿子会对她另眼相看?
春四娘狠狠地看了武敏之半日。
好吧,你不说,我帮你说。
她在脑子里模拟出一个武敏之,与自己对话,自问自答。
问当然是在心里问,答却是要让武敏之听个清楚的。
感觉自己象个神经病。
神经病就神经病吧,总好过死人。
“你来干什么?”
轻咳一声,凄然道:“来吊唁夫人。打出生起,我就没见过爷娘,这一生,只叫过夫人一声娘”说完抹起了眼睛。
仔细瞅了一眼,武敏之无反应。
“还要感谢国公救命之恩。”话是简单,眼睛里却透露出许多内容,等着武敏之露出好奇之色,好好解释一番。
武敏之还是无反应。
春四娘只好转移了话头,说了些逝者已已国公节哀顺便保重身体,多想想活着的人不要让去了的人走得不安心之类的话。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苦口婆心,直说得口干舌燥,武敏之却毫无反应。
看来好好说话是不行了。
春四娘咬着手指头,想了半日,突然问道:“国公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故而一心求死么?”
她故意重重地冷笑了一声。
“以身殉母,多么伟大的情操。不过在我看来,自己糊涂,何必拿死人作幌子?”
武敏之还是面无表情地念经。
春四娘仔细打量了武敏之一番,煞有介事地点头道:“听说国公已整整七日未进水米,能撑到现在,也是奇迹。不过看国公这样子,只怕也是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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