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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一早,镇上热闹非凡,神枪柳家声名显赫,柳舍一交友广阔,前来拜寿的人数不胜数。秦追起得早先去客栈楼下等江轻逐同往柳府,等了半晌,茶也喝了一壶,才见他下楼来,却仍是一身素衣,两手空空,除了腰间佩剑甚么寿礼都没有。
两人一同出了客栈大门,来到街上,前后左右都是往柳府拜寿的江湖人。秦追与江轻逐到了柳府门外,老家人在门前迎客。秦追道:“我们进去罢。”江轻逐尚未开口,忽听远处有个莽汉低声笑道:“这人穿得这么白,是来祝寿还是奔丧。”他说话粗声粗气,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其实旁人全听得一清二楚。江轻逐这一身素服确是孝衣不错,闻言并不放在心上。那莽汉身边有个少年,轻轻伸手捅他一下,小声道:“师哥别胡说,小心别人听见揍你。”莽汉瞪眼道:“我没指名道姓,他凭甚么揍我。”少年见他夹缠不清,索性道:“爹爹总说你行事讲话不动脑子,我们说好了的,你要跟我出来就得听我的。”莽汉极不服气,但听他提起师父便软了,说道:“好罢,我不说啦,听你的就是。”他话音方落,听人喝道:“谁在那里胡说八道,有种的滚出来。”
秦追听声音耳熟,抬头一看瞧见白远镖局的胖镖头孟彰也在,身边围着几个五大三粗的镖师,正大声呵斥那莽汉和少年。白离仍旧一袭白衫,翩翩公子的模样,正与身旁的人说话,也没瞧见这边的事。
莽汉被人一喝,眼睛又瞪了起来。秦追瞧他三十来岁年纪,脸色黝黑,颧骨凸起,粗手大脚的一时也瞧不出深浅。那少年虽也有些黑,长得却秀气,眉目间有几分灵气,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十分聪明伶俐的模样。孟彰听莽汉说甚么一身白衣来奔丧,只当他讥讽白离,心中老大不痛快,便差了镖师上去喝问。那些镖师前日刚吃了亏,这时全忘了,看了二人一眼嘻嘻笑道:“我还道是哪个高人在这评头论足,原来是两个乡下人。去去,这给柳神枪贺寿,不是乡巴佬赶集,凑甚么热闹。”
莽汉气得满脸通红,嚷道:“谁是乡下人,谁是乡下人。”他愣头愣脑,骂人也不会,惹得旁人一阵哈哈大笑。少年见他们大吵起来,有些心急,拉着师哥的衣袖道:“咱们别惹事,大不了不瞧这热闹了,走罢。”
两人正要离开,白远镖局的镖师道:“别急着走,你这傻师哥方才说了晦气话,还不赶快赔不是。”少年不理他,拉着人便走,才走出一步,就被人拦住推了回去。那镖师伸手一推正推在少年胸前,手掌一碰,轻轻“咦”了一声道:“原来是个姑娘。”此话一出,这黝黑少年面上飞红,顿时连路也不敢走了。另一人道:“真是姑娘吗?谁家姑娘这么黑,将来难找婆家。”“你懂甚么,晚上熄了灯黑不黑又有甚么干系。”
秦追听这些人越说越不像话,皱了皱眉正要劝阻,却听一声断喝,那莽汉已冲了出来。这人声音响如惊雷,震耳欲聋,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只见他挥拳往说话之人脸上打去,一拳拳虎虎生威,刚猛异常,真要打中头上要害必死无疑。那少年装扮的姑娘见状急道:“师哥,快住手。”秦追只道要出人命,伸手去抓他手腕道:“这位好汉消消气。”莽汉气得疯了,也不看到底是谁,拳风一转便朝秦追打来。秦追怎料他非但不住手,反而卯上自己,也是哭笑不得,心道这人真是一根肠子直通到底,也唯有这种性子才能练出如此刚猛耿直的拳法。他旨在劝和,当即往后一退,莽汉一拳已出,力道过猛不能收放自如,周围人纷纷避开,生怕被他拳风扫到。这时眼前一道白影掠过,白远镖局的少镖头白离拦在二人之间。
秦追前日见他,只觉他谈吐得体处事周全,却不知武功如何。此时见他转瞬便来到跟前,面对虎虎拳风面不改色,伸指轻轻搭住那汉子脉门,将这力破千钧的拳头挡了下来,不禁暗暗叫好。莽汉拳脚被他挡住,自己也是一愣,想必从未有人正面接过这一招,心中有些骇然,脸上便没了方才的怒气。那姑娘走过来,神色焦急道:“叫你别闯祸,怎么不听。”白离松开手,向二人抱拳道:“是在下管教手下不严当街闹事,给二位赔罪了。”秦追心想白少镖头当真劳碌,手下镖师一路闯祸他一路赔罪。姑娘见他长身玉立,相貌俊美,又客气有礼,早已消了气,低声道:“怪我师哥口没遮拦,不关你事。”白离微微一笑,转身瞧着身后的镖师,脸上却立刻冷了下来,皱眉道:“如今我爹不管事了,你们可是瞧不起我,当着我的面就敢如此胡作非为,平日我没瞧见,可想而知要蛮横成甚么样子。陈平,你也是老镖师,怎的像个无赖似的欺负小姑娘,方才哪只手推的人家,伸出来。”
叫陈平的镖师不敢做声,偷眼瞧着一旁的孟彰,想要他求情。白离见他不动,又道:“还不伸手,要我请你么?”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听在人耳中却阴沉沉的,陈平不敢违抗,抖抖索索地将左手伸了出来。白离自身旁的镖师腰间拔出刀,艳阳下刀光一闪,耀得人睁不开眼。秦追不知他想做甚么,白离面罩寒霜,缓缓道:“陈平,你听着,今日我不是要与你过不去,只不过要你知道,白远镖局姓白,不姓别的,你若记住日后不会犯错,记不住便想想今日这手是如何没的。”他话一说完,手起刀落就往那镖师手臂上砍。陈平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声求饶。孟彰也骇了一跳,连忙上前举刀拦住道:“阿离,你做甚么?”白离转头瞧他,脸上又露出笑容道:“孟叔叔,你也在这,人多我倒没瞧见你。这陈平犯了事,我正要罚他。”孟彰胖脸上神情僵硬,他在一旁站了许久,白离却睁眼说瞎话,只道没瞧见,可不是不给他面子。孟彰平日一直当他晚辈,听他含沙射影,话说得这么重,自己再不出来日后便要给他压得翻不了身。他嘴角动了动,勉强挤出个笑容道:“我方才也在这瞧了会儿热闹,陈平犯得又不是甚么大事,他不知那小子是姑娘扮的,伸手推一下没甚大不了。你瞧在我面上,今日先饶了他,纵然要罚,也不必当街让这么多人看笑话。”白离听完,笑吟吟道:“原来孟叔叔全瞧见了,那更好,我本还怕他抵赖,这下可逃不掉了。孟叔叔既替他求情,我总是要听的,只不过饶不饶他我说了不算,在场都是英雄豪杰,江湖上数得出名号的侠义之辈,需得给大家一个交代。我爹走镖多年没出过甚么岔子,全仗江湖朋友照应,如今我接了镖局却由得手下为非作歹,岂不坏了爹爹的招牌。”他轻轻将孟彰的钢刀移开,转头瞧那姑娘还在,就问她道:“姑娘你说,要不要罚他。”女孩儿听他问到自己,脸上又是一红,连忙道:“他虽有错,也不必砍了胳膊。”白离道:“那好。”说着转头对跪在地上的镖师道:“孟叔叔和这位姑娘都替你求情,你这胳膊便先留下,下回再犯,两条手臂一并砍了。”陈平死里逃生,忙不迭起来答应。
白离问他:“你得了教训么?”陈平道:“少镖头说话,我句句都记在心里。”白离点点头,转身似要将手中钢刀递还给身后的镖师,众人都道这事就此了结,哪知他反手一刀朝陈平劈去,刀光一闪即逝,旁人还未察觉,他已将刀收回。陈平不知发生甚么事,隔了半天猛觉手上一疼,低头去看,左手指头已被削去三根。他吓得傻了,竟忘了喊疼。白离看也不看他一眼,反对孟彰道:“孟叔叔,我年纪轻,有些事顾不周全,我爹现下不管事了,日后你可要多帮着我。”他嘴上说得客气,话中之意却是镖局现在由他做主,谁若不服,就连他爹的兄弟也一样没好下场。孟胖子武功稀松,察言观色的本事却不错,立刻就听懂了。秦追在一旁从头看到尾,只觉这少年行事比江轻逐还狠上几分,却没江轻逐那份豁达直率,心思深沉难以捉摸。白离还了刀,也瞧见江秦二人,微微一笑算是招呼,抬腿进了柳府。
江轻逐自怀中取了封信给秦追道:“我有孝在身,实在不便进去,你替我把这信交给柳前辈吧。”秦追道:“你去哪?”江轻逐道:“我在镇上四处转转。”秦追想他独自一人甚是孤单,就道:“你在这等我,我去送了贺礼就出来。”
江轻逐想了一想点头答应,柳府门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往一旁让开,忽然听见方才那姑娘和她师哥说话,莽汉道:“都到了门口,怎的不进去瞧瞧?”姑娘道:“我说了不去啦,都怪你乱说话,害我丢这么大个脸。”汉子道:“我随口说说,怎知会被他们听了去。”姑娘道:“你嗓门这么大,说起话来一里外的人都听见了,爹爹平日就叫你少开口,你又不听。这下谁都知道我是姑娘,还这副模样,羞死人了。”莽汉抓耳挠腮,见师妹生气,只得低声哄道:“我知错了,是我不好。那白衣少爷是个好人,行事公正,我们该去谢谢他。”姑娘听他提起白离,嗔怪道:“他也知道我是姑娘,我这幅模样怎么见人。”莽汉道:“那有甚么要紧。”姑娘道:“师哥,你在这等我,我回客栈换身衣服就来。”
莽汉急道:“你别作姑娘打扮,外面坏人多,小心他们打你主意。”姑娘道:“街上到处是女孩儿,也不见人打她们主意,你少说话等着就是。”说罢掉头跑了。江轻逐看得明白,这姑娘哪是怕丢脸,分明对白离心生好感,不想他瞧见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那莽汉一个人等着无聊,见江轻逐也是孤家寡人,便蹭过来与他搭讪。江轻逐本不喜这粗枝大叶的傻愣之人,谁料莽汉过来瞧了瞧他道:“我方才不是说那白衣少爷,说你哩,你怎的穿得这么白。”江轻逐见他傻得有趣,反倒笑了。那人见他发笑,老大不高兴道:“你笑甚么,我可不是乡下人。”江轻逐道:“那你是哪里人?”莽汉道:“我家在江陵。”
江轻逐瞧他风尘仆仆确实走了不少路,就道:“江陵到此路途遥远,你们千里迢迢特来给柳神枪拜寿么?”这人道:“甚么柳神枪,我都不认得,我陪师妹出来玩儿,路过这里瞧个热闹罢了。”江轻逐方才见他拳法生猛,根基扎实,又问道:“你叫甚么,你师父又是谁?”那人道:“我姓朱,叫朱万,我师妹叫卜秀灵,我师父叫卜振山。”江轻逐听了微微一愣,又问道:“风雷拳卜振山?”朱万道:“甚么风雷拳?我师父叫卜振山,打的不叫风雷拳。”江轻逐好笑道:“那叫甚么拳?”朱万搔了搔脑袋道:“我也不知道,师父没说过。”
江轻逐笑笑,实在无话可说。过了半晌,仍不见秦追出来,心想兴许道贺的人多了,主人来不及招呼。又等片刻,卜秀灵已换了身衣裳来到跟前。江轻逐瞧她一眼,见她穿一身淡黄衣衫,薄施脂粉,衬得相貌俏丽十分可爱。卜秀灵见江轻逐在瞧她,过去拉了拉朱万的衣袖道:“师哥,我好啦,我们进去吧。”朱万道:“里面人多,你小心别走散了。”江轻逐见兄妹二人不谙世事,就道:“你们没有请帖,怎么能进,别被人赶出来。”朱万诧异道:“我们去瞧瞧热闹,道个福拜个寿,又不吃他的,要甚么请帖。”
江轻逐道:“这话不错,可别人未必像你这么实在。骗吃骗喝的多了,若谁都能进,岂非乱了套。不过你若报上你师父名号,定然就能让你进了。”朱万不解道:“这又是甚么道理?”卜秀灵机灵,说道:“爹爹名气响,知道的人多,我俩第一次出门,又有谁认得,自然是不让进的。”朱万道:“不进就不进,有甚么稀罕,我们不去了。”
卜秀灵惦念白离,眼见朱万转身要走,急道:“师哥你再走一步,我就不理你啦。”朱万平日待师妹如亲妹子一般,对她言听计从,眼见师妹嗔怪,不由自主便停了下来。他转回身,见江轻逐站在柳家墙外,对卜秀灵道:“你瞧这人也没帖子,进不去只好在外面等。人家做寿有甚么好瞧,咱们去市集上逛,那里的新鲜玩意才多呢。”卜秀灵不答应,两人正闹着,忽听高墙内一阵喝彩,不知里面在干甚么。卜秀灵眼珠一转道:“师哥,里面好像在比武,你想不想瞧?”朱万道:“甚么比武?”卜秀灵拉着他到墙根下道:“你听,里面人在喝彩叫好,定是江湖豪杰拜完寿了,在里头比武较艺。”朱万向来爱看人打斗,听师妹一说,心痒难搔,直道:“谁在比武,我瞧瞧去。”说着便要往门里撞,卜秀灵拉不住他,心里没底,怕他冒冒失失闯进去让人笑话,便道:“先不忙去,我看这墙头不高,咱们爬上瞧瞧,若真的好看,再去不迟。”朱万道:“这样好。”
卜秀灵女儿心思,百转千绕,平日与这莽撞师哥在一起总要防他闹笑话,此刻怕再在白离面前出丑,只盼隔墙悄悄瞧上几眼。她身材瘦小,轻轻一跃便上了墙,朱万身子重,轻身功夫又不行,上去便有些麻烦。卜秀灵上了围墙,已在人群中找寻白离,浑然忘了师哥在墙下抓耳挠腮。江轻逐瞧朱万急得面红耳赤,伸手托他一把,将他送上墙头。朱万只觉身子一轻,如腾云驾雾一般,人忽一声窜上来。他低头见江轻逐在下面,咧嘴一笑道:“多谢。”卜秀灵伸手到嘴边叫他小声,幸好院中人多,喝彩叫好声此起彼伏,朱万嗓门大些也无人察觉。他瞧了一会儿,问师妹道:“哪个是神枪柳舍一?”卜秀灵道:“我也没见过,那杆长枪好威风。”朱万道:“这人真有趣,好好过寿怎的还下场和人打架,万一输了岂不难看。”卜秀灵笑他道:“爹说你笨你还不服,这院里个个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英雄好汉,神枪柳家名声赫赫,大家来祝寿,哪有不露几手助助兴的。”她刚说完,听院内又有人齐声叫好,朱万道:“咦?原来这人也会使枪,我方才在门外差点打了他。”
江轻逐本不想看,听他一说起了好奇之心。方才与朱万交手的除了白离便只有秦追,若会使枪,那定是秦追无疑。江轻逐早想瞧他枪法,此时正得了机会,于是也轻轻纵身跃上墙头。
秦追进了柳府,因他平素不爱张扬,江湖上便没甚么人认得。神枪柳舍一做寿,江湖远客纷纷赶来道贺,府中摆满筵席,光是柳家亲戚弟子便坐了几十桌,席间道贺之声不绝于耳。秦追将贺礼交给管事,再瞧瞧各人送的礼物,奇珍异宝着实不少。他怕江轻逐在门外久等,便想找柳舍一将信送了好快些告辞离去。谁知宾客已全坐好,寿星公却迟迟不露面。秦追等得心焦,又等一会儿,才见一身锦袍的柳舍一从内堂出来。秦追没见过他,只听师兄提过。柳舍一中等身材,略显瘦削,花甲之年不显老态。众人见他出来又纷纷起身道贺,秦追等他走近也站起行礼。柳舍一来不及一一还礼,朝他拱手笑道:“少侠请坐,老朽照顾不周。”秦追道:“柳前辈见外。”
柳舍一性格豪爽,见秦追相貌不凡彬彬有礼,便道:“少侠面生得很,未请教尊姓大名。”秦追道:“柳前辈客气。晚辈秦追蒙恩师陆天机收录门下。因家师云游未归,由晚辈代为恭祝寿辰,柳前辈福寿双至,可喜可贺。”柳舍一又惊又喜,拉了他的手道:“原来是陆掌门的高徒,当真怠慢了,你师父近来可好。”
秦追道:“家师现下已不当掌门,天玄掌门是我大师兄万啸风。”柳舍一抚须而笑道:“陆老弟真会享福,哪像我这般年纪还得操劳。”秦追道:“柳前辈侠名在外,原是要比常人多受些累的。”柳舍一哈哈大笑道:“这是江湖朋友捧我,往我脸上贴金。早年我听陆老弟说收了个小徒弟,一直无缘得见,他当你宝贝一般,我说了几次想瞧瞧,他也不肯,难道还怕我夺爱要去当自己徒儿么?你师父小气得很,今日见了你,才知道果然少年英雄一表人才,难怪他藏私,偷偷教了这么多年才肯放你出来见人。”
秦追笑道:“前辈说笑,师父怕我年纪小,玩多了难以收心,这才不让我下山。若柳前辈肯指点武功,师父欢喜还来不及,哪有不肯的道理。”柳舍一道:“按辈分,你该喊我一声伯伯,甚么前辈晚辈这么生分。”
秦追顺意喊了声“柳伯伯”。柳舍一十分欢喜,非要拉他去主桌同坐。秦追盛情难却,只得过去坐了,主桌前后左右均是柳家儿女媳婿,坐在当中好生不自在。柳舍一待他坐定,走到厅中团团一揖道:“各位江湖英雄,亲朋好友,有劳各位大驾光临,我柳舍一感激不尽。今日厅上百无禁忌,诸位尽情享用,尽兴方归。”
席上群雄大声叫好,纷纷站起还礼敬酒。秦追等柳舍一挨桌敬酒回来,才又找着机会说话。他自怀中取出江轻逐托他转交的信件,递给柳舍一道:“柳伯伯,我有一位朋友,托我把这信交给你。”柳舍一接过信道:“哪位朋友,怎的不与你一起来。”秦追道:“他家中有白事,身上带孝不便入府道贺。”柳舍一摇头道:“这些忌讳我怎会放在心上,你朋友在门外么,还不快叫他进来。”秦追道:“他若想来,再有忌讳也拦他不住,想是他不爱这人多热闹之处,柳伯伯就随他去吧。”柳舍一无奈,将信拿在手中看了,一看之下,面露惊讶之色道:“你这朋友原来竟是我姚贤弟的义子?”秦追不知江轻逐信中写了些甚么,只道:“正是。”柳舍一道:“我几月前就遣人送信去姚家,这信差至今未归,不知路上出了甚么事。姚贤弟金盆洗手之后我二人走动就少了,他身子可还健朗,家中怎会有白事。”
秦追想他今日悬弧之庆,不便说姚穆风已死平添伤心难过,便推说自己也不清楚。柳舍一看了信神色未变,想必信中江轻逐也没提姚家一门惨死的事。所托之事已了,秦追正想告辞,刚起身便听院中锣鼓声响,柳家后辈弟子挤在一处看热闹,大约请了戏班唱戏。忽然有人笑道:“柳老爷子,唱戏有甚么好瞧,今日高兴,你总得露两手给咱们瞧瞧。”
第七回
柳舍一笑嘻嘻朝那人望去道:“孔七,这里属你花样最多。大家好好吃酒看戏,动甚么兵器。”孔七道:“咱们都是专程来瞧柳家神枪的,老爷子不让咱们瞧,今日大伙便赖着不走了。”群雄大笑,纷纷起哄。柳舍一微笑不语,身旁却站起个年轻人,向大家抱拳道:“柳家枪法我学了些皮毛,外公今日过寿,各位叔叔伯伯若不嫌弃,我使几招给大家助兴。”
宾客中有认得这年轻人是柳舍一的外孙丁麒风,当下大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