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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端华直截了当地拒绝。因为子惜拦着他,他不好再进一步,可他也不可能就此退后,于是便停住脚步,与她对峙。
“我出去几天马上回来,师父等我回来好不好?”子惜劝说。因为端华不问她出去干什么,也不说他自己要出去干什么,只是一味地跟着她,似乎打算就此跟着她到天涯海角,如此一来,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好。”端华语气平静,谁也听不出他的意图,他只是固执地不肯罢手离去。
子惜急的跺脚,想要进一步游说时,一团喜气的小身影从古老的台阶上飞扑而下,猛地抱住她的双腿,正是她的女儿乐儿。
“母亲带父亲出门玩,都不带上乐儿,母亲不爱乐儿了。”乐儿哭闹起来,小小的身板,声音却异常响亮,一开口能把人吵得头痛心肝疼。
☆、战前(2)
子惜一个头两个大,她感觉很多事情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脑海嗡嗡的,什么也不想思考,她甚至没去理会乐儿,一把把乐儿从自己的腿上扯离,随手丢给了匆匆赶来的上官小蝶。而后侧身给端华让出一条路,她望了望一百头整齐划一的白骐兽和上千匹随处游走的战马,眼底流露出无可奈何的忧愁。
端华颇感意外地看着子惜,他觉得和子惜对峙的时间将持续很长,却不想她竟然很快就妥协了。既然她不想再多说什么,那么他也不必再多问什么。他越过子惜,走向那辆为子惜准备的华丽的水晶香车。
子惜转回头来,眼睁睁地看着端华举步走向香车。
他的步伐从容而轻盈。
他的背影优雅而脱俗。
他的人使她不顾一切。
不能带他一起去!不能再让他出现在拓跋望、李诗蕴等人的眼前!不能再把他卷入血淋淋的战场!
子惜心底的警钟大响。未经思考,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右臂飞速高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向端华的后颈敲去。
端华其实已经感觉到身后有人来袭,那是习武的身体向他的意识发出的一种本能讯号,然而遗忘过去的他尚未习惯这种高度警惕的意识,更何况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始终都不认为子惜敢动手袭击他,
他慢悠悠地转过头想看看身后怎么了,就在那时,他的后颈结结实实地受了子惜的一掌,身子率先虚弱下去,接着是意识渐渐消失。在完全陷入昏迷前的一瞬间,他清楚地看见子惜脸上的自责与愧疚。
子惜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端华。
那一瞬间,她看见端华的脸上露出不敢置信与轻微的愤怒,非常熟悉,好像以前的端华突然回来了,生她的气,怪她的自私,恨她的不乖顺。
她有时候会想,也许她真是他生命中的克星,是她的自私一步步造成了现在的他。原本他在朝歌城做他高高在上而又逍遥自在的皇叔,一生一世无忧无虑,如今他却什么也不是了,日后也许还要跟着她受苦。
子惜没有想太多,端华在下一瞬便失去了意识,安静地倒在她的怀里。
看见这一幕,周围嬉笑打闹的人也都安静了下去,他们不声不响地看着子惜,似乎都在等待她的下一步指令。乐儿也不再纠缠哭闹,而是愣愣地盯着子惜。
子惜怀抱昏迷的端华,眼神陡然变得冰冷无比,她一低眸,俯视着乐儿,冷淡地问:“乐儿是想随母亲一起出去玩吗?”
乐儿吞了口口水,她觉得母亲好像生气了,她从没看见母亲生气过,母亲对她总是百依百顺的,现在却好像要一口吞下她。
她小小的手紧紧攥住上官小蝶的衣袂,摇头如拨浪鼓,道:“乐儿帮母亲看着父亲,不让父亲出去找母亲玩。”
子惜满意地点点头,将端华交给队伍中的九渊,交代道:“替我照顾他。”
☆、战前(3)
九渊走出队伍,从子惜的怀里接过昏迷的端华。
不需要子惜再交代什么,九渊明白自己后面要做的事,他已经不必参与此次出战,他以后的任务是照顾好端华和乐儿,因为他们父女是子惜的全部生命,而他也许是子惜唯一可以托付的人。
落碧尘慵懒地坐在二重天的石阶上,他双手笼袖,孤傲地俯视着一重天的人。
以前,他一心一意为超越端华而奋斗,然而短短三年间,他的心却变了。得知端华死亡的那一刻,他对未来感到了迷茫,但是看见乐儿出生,他又重新找到了奋斗目标。如今就算为乐儿,他也不会再杀端华和子惜,当然要杀这两个人也已经很困难了。
玄溟教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一重天,准备启程的上千人小声议论着此次出战,余下的大部分人是看热闹的,他们的重心大多都放在子惜和端华的身上。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九霄云宫的顶层,一个手执羽扇的白衣男子伫立在春天的暖风中,漠然地俯视着他们,白衣男子的身边站着一个背着书箱的小书童。二人由密道而来,直抵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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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着花香的微风从半开的窗户轻柔地飞进房间,几片粉白的桃花瓣悄悄地飞落在床榻下的木地板上。
白衣如雪,手执羽扇,梦华静静地立在床榻前,安静地端详床榻上昏迷的端华。说不出具体哪个部位更相似,就整体而言,他们确实有些相似,当然也不是特别相像。
端华的眉宇间凝着一股漠然清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淡泊悠远,即便近在眼前,也好似远在天边,难以靠近。
但他不是,他像普通人一样会笑、会怒、会抱怨,在李诗蕴没有发现他以前,他其实是很平凡的人,在拓跋望的下面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谋士,拿一份还算不错的俸禄。而端华一看就属于不平凡的那类人,不懂李诗蕴是如何看出他和端华很像的,至少子惜看到他时,只是对他说——“你不笑的话,或许有几分相似。”
他当时没有深思这句话,只以为绷着脸的话会更像端华,现在想来,也许子惜从没有看见端华笑过。
端华不爱笑,谁也靠近不了他的心,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心,爱上这样的男人会很辛苦。
李诗蕴爱了端华,却间接害了他;端木灵爱了端华,最终害了自己;嫣儿爱了端华也救了端华,却也没有得到一点好处;即便子惜得到了端华,也落得个身心疲惫。
最可笑的是,端华却把过去都忘记了,他什么感觉也没有,每天平静安宁地看着日出日落,好像从不知何为痛心疾首,何为无可奈何。
端华的意识渐渐苏醒,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立在床前,正静静地看着他。端华没有发现眼前这个人长得很像自己,只是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是谁?”他坐起身,平静地注视对方。
☆、战前(4)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梦华轻摇羽扇,表情似笑非笑。
然而下一瞬,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沉重起来,眼睛变得虚渺而无焦距,声音也透着浓浓的不确定,对端华说道:“一定要说的话,是我们之间夹着子惜。”
“你和她什么关系?”端华脸色一变,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在他的心底窜升,身体自动调整为攻击状态,一旦对方的话激怒他,或者是他所不能接受的范围,他就会立刻解决对方,永除后患。
“我和她也没什么关系。”梦华自嘲地笑了笑,“硬要说的话,好像我与她之间夹着一个你。”
因为长相与端华相似,他遭到拓跋望的迁怒,被迫来到应秋,协助拓跋望执行一项没有生还的任务——搅乱应秋,最终他选择接近子惜,从子惜身边开始做手脚。因为要接近子惜,他又不得不靠近端华,那是子惜的死穴。
梦华的一句话把端华弄糊涂了。
端华心中困惑,也理不清头绪,但表面仍旧冷漠如霜。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却只是看到一种接近于子惜的哀与愁。
“不管我和你、或者她有什么关系,很快就都没有关系了。”梦华往旁边挪了一步,一脚踩住那片掉在地板上的桃花瓣,他又用羽扇随意地敲了敲身旁的纱帐,问:“知道你为何失忆吗?”
“有什么话,全说出来吧。”端华对这种卖关子似的谈话很不耐烦。
“你还记得镜白吗?他在你假死期间,给你灌下遗忘水,使你醒来后遗忘过去。”梦华浅浅笑道,“他对你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救醒你。与他一起生活的那位名叫嫣儿的姑娘,你应该也没忘记吧?嫣儿姑娘爱上了假死状态的你,她想独占你,所以求镜白使你忘记过去,一生一世只能守着她一个人。”
说完,梦华干笑两声,自言自语地道:“嫣儿、端木灵、李诗蕴、子惜,你的女人缘不是一般的好,每个女人都为了你走向了极端。”
这些年,他也再找端华的下落。
是他最先找到端华的,当时的端华尚未苏醒,他便向镜白坦白了心意——他不希望端华这个人再出现在世人眼前,就让端华永远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让时间把他永远埋葬起来。
他也没有在嫣儿面前露面,他害怕那些爱上端华的女人。
然而百密一疏,他身边的小书童也发现了端华的下落,并告诉了拓跋望。不得已之下,他在暗中指引玄溟教,使他们比拓跋望早一步找到端华。因为,如果拓跋望把死而复生的端华又弄死了,子惜这次必会彻底崩溃,那么天下就真的再也不太平了。
不过,比起天下,他似乎更担心子惜的状态。
端华披衣下床,似乎对梦华说的话完全没兴趣,视若无睹地朝门走去。
“等等。”
梦华在沐恒那里了解过端华的性子,他立刻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桌上,不再绕弯子,道:“这是遗忘水的解药。”
☆、战前(5)
端华蓦地止步,回头,冷漠地看向梦华,然后又把目光移到桌上的小瓷瓶。
普普通通的白瓷瓶,瓶颈处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打了一个漂亮的结。端华一眼认出那个结是嫣儿打的,那个瓷瓶是镜白用来装药的,不管瓷瓶里装的是什么药,至少那个瓷瓶确确实实是从镜白处拿来的。
“就在前些天,我又去了你一年前住的地方,没有找到镜白,但找到了这瓶解药。”梦华把小瓷瓶往前推了推,“你完全不必怀疑它的真伪,因为我本来就不是站在你一边的。我知道子惜不敢让你记起过去,如果你想起以前,恐怕会对她造成很大的心理打击。当然,最后喝与不喝,是你的选择。”
端华目光淡淡的,却一直停留在小瓷瓶上。他是个没有多少感情的人,过去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可是,当机会摆在他的面前时,他却犹豫了。
梦华走到端华的面前,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端华,道:“你可以选择拒绝知道过去,我可以告诉你,你的过去不怎么值得回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绕过端华,笔直走向门口。
在他跨出去之前,他又淡淡地说道:“对了,她此时正在赶往云中城的路上,你走得快的话,或许能赶上她。”
端华仿佛没有在听梦华说话,他仿佛陷入了一个人的沉思。
梦华一跨出门,反手关上门,给端华冷静考虑的空间。
就在这时,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指在了他的心口,他浅浅地笑了笑,看起来丝毫不在意,稳稳地站在原地,轻摇羽扇,自信地看着对面的小书童。
这个小书童跟在他身边将近四年,日日夜夜照顾着他的生活起居,时时刻刻保护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同时也是拓跋望派出的监视他的人。他从未忘记过这件事,此刻小书童用剑指他,他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拓跋望的监视者有时候也是执行者、杀手。
“先生为什么要给端华解药?”小书童冷冰冰地看着梦华。
一年前,梦华将端华的下落暗中泄露给玄溟教,导致拓跋望没能抓到端华,这件事使得拓跋望对梦华非常失望,梦华的任务原本将到此终结,然而,应秋的突然壮大,迫使拓跋望不得不继续留下梦华,因为梦华对他的宏图大业可能还有些用处,他要梦华将功补过。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但是这一幕居然是梦华送解药给端华。
对此,小书童很是不解。临行前,拓跋望给了他一道命令,如果梦华再有背叛之举,他有权对其格杀勿论,所以,他要确认梦华这次到底是什么意图。
梦华哪会不知道小书童的心思,可他就是不说,笑得高深莫测,道:“很快你就能看到成果了,现在需立刻赶回云中城,否则就失效了。”
小书童不笨,但在梦华面前他却不够聪明。他已经被梦华误导过好几次,上次得知端华的下落后他就被梦华误导了,过了好几个月后他才幡然醒悟,再去上报拓跋望时已经晚了。
☆、战前(6)
此刻,他很犹豫。
他的任务是监视梦华,在时机成熟时除掉梦华,现在,他却分辨不出什么时机才算成熟了。就在他思考的时候,耳畔忽听得轻微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当下容不得他在思考,他一把提起梦华的肩,飞速撤离。
与此同时,脚步声的主人也看见了一闪而过的人影,他飞速跑到端华的房门前,没有立刻去追人影,而是猛地推开房门,一眼看见坐在桌前的端华。端华手里拿着一只小瓷瓶,神态依旧如平时那般的淡然,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九渊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人影离去的方向,提气欲追。以他的轻功要把人追回来实在太容易了,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不急着追人,而是先查看端华的情况。
然而,他刚提一口气,便被端华叫住了。
“九渊。”端华的眼睛始终盯着手里的小瓷瓶。
“少爷。”九渊只得放弃追人。
“以前的我到底做过什么?”为何她好像总是很怕他?
对于过去的事,他并不热衷,然而梦华的出现令他很不舒服。他想了解以前的事,不需要了解全部,就想了解关于她的那些事。
那个人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一看见那个人,他就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即使苏醒后第一次看见子惜,他也没有产生似曾相似的感觉,那种感觉令他心慌不自在。
“少爷什么都没做。”九渊恭敬地回答。他说的是实话,少爷确实什么都没做,只是经常处于被动状态。
“什么都没做,却要她一个人抚养乐儿。”端华平静地说道,没人了解他的心思,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不了解,“她是这里的教主,一个女人坐在这个位置很辛苦,外面好像有解决不完的事等着她,那些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吗?我的妻子和女儿在这里,为什么我是在别的地方醒来呢?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端华没有再说下去,他在一连串的问题之后,拔开了瓷瓶的塞子,一仰头,一口喝下遗忘水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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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帝五年,春。
子惜抱着膝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野外草地上。在她身后的百步外是临时搭建的应秋军营,巡逻的战士们手持火把,照亮军营的每一个角落,以防敌军侵入。一个骑兵策马而过,直奔主帅营帐,又带回了不知是哪里的军报。
一首沧桑的歌谣从远处隐隐约约地传过来,唱的是六、七十年前的那场战争。
子惜曾经听路夫子低低地唱过这首歌谣,歌谣的内容概括起来大致是——那一年,这个天下还没有一个叫“应秋”的国家,享帝、上官老将军、路夫子都还年轻,有一天,三个年轻人聚在了一起,一同打下江山,开创应秋。
她在朝歌城的那些年,经常看见路夫子独坐窗前轻轻地哼着这首歌谣,那时候的路夫子已经很老了,享帝和上官老将军早已去世多年,一代新人换旧人,岁月从不曾停歇过,不知道路夫子那时的心情是否就是她此刻的心情?
☆、决战云中城(1)
她不由自主地跟随远处的歌声轻轻地哼唱,沧桑悠远的调子,叹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夜风轻柔地从背后吹来,一个低沉的男声配合着她的曲调一同吟唱,歌声越来越近,能听见鞋踩在草地上细碎的声音,也是越来越近,最后在她的背后停住,她也随之停止了哼唱。
坐在微湿的草地上,她的眼神迷离地望着远方雾蒙蒙的夜色,月光仿佛透过一层薄纱挥洒下来,照在她略显单薄的身上,朦朦胧胧,似幻似梦。
子惜没有回头望一望是谁来了,她轻叹一声道:“信儿,李智先我们一步去找玉儿了。”
端木信口中低低的歌声也随之停止,他低头看了看子惜的背影,然后抬起头,望着前方的夜色。
那浓的看不见尽头的夜色,使他们的心有那么一瞬间迷失了方向。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去找他们的。”过了半晌,端木信凄然地说道。
子惜似有触动,她移了移发凉身子,不小心碰落草丛里那一簇如星辰般密集的幽蓝色野花。
“小蝶……”端木信吞吞吐吐地问,“她好吗?”
他已经三年多没看见小蝶了,没有打探过小蝶的近况,也没有人向他提起“上官小蝶”这个名字。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从没有忘记,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父皇牵着上官小蝶的手走到他的面前时,他就知道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孩将会陪伴他一生,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一生有多长,现在他还是不知道,但她却离开了,大概再也不会陪伴他哪怕一天。
人,最好不要犯错,小错痛一时,大错痛一世。
“她很好。”子惜道。
“她……成亲了吗?”端木信犹豫片刻后,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
“她有喜欢的人吗?”
“我不知道。”子惜低下头,轻轻地摇了摇,“我是个自私的人,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也不去思考别人的心。”
“我又何尝不是?”
两人相顾无言。
远处传来的歌谣时断时续,哀伤而苍凉的曲调仿佛在述说着他们走过的这十几年的路程,每每跨出一步,便是在心口增添一道岁月的伤痕。
不知过去多久,一阵急促的战鼓声盖过了那飘忽不定的歌谣声。
那鼓声代表有敌军夜袭,一时间应秋军营里骚乱起来。
端木信顾不上与子惜闲聊,转身飞速返回军营。他是此次作战的统帅,事实上,如今的应秋也都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