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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进一步做出一些说明吗？”章书记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想是不是可以通过城乡二元体制改革，加大行政手腕力度，控制农业生产资料的价格，采用新政策保证农民最低收入。解决城市农民工歧视现象，安排适合农民工的工作岗位。向农村地区推行产业化调整，鼓励成立乡镇企业就地解决农民就业问题。推行小城镇化，采用减少农民的数量的方法来解决农民问题。这只是我的粗浅的想法，还很不成熟。”东方红就试探着说。
“哈哈，你这个年轻人有些意思，就好象给奶牛挤奶，越挤越多，看来，还要多敲打敲打。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出来吧，是不是有些担心我听不得坏话啊。”章书记打了个哈哈，皮笑肉不笑。
东方红觉得章书记的这个比喻让自己很不适应，在前世里经常性的比喻是女人的奶，挤一挤总会有的，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堕落，赶紧回过神来。
东方红又暗自给自己打了打气，壮了壮胆。人死卵朝天，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自己还是去做自己的家家乐超市老总，还落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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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问题严重
“那我就说了，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章书记您多批评。”东方红还是装做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说吧，我又不是老虎，有什么可怕的。”章书记笑着说，摆了摆手。
“我对我们鹦鹉县做了一个调查，得出我们鹦鹉县平均每个乡镇党政内设机构为16个，其人员平均158人，超过正常编制的2—3倍；平均每个乡镇下属单位为19个，其人员290余人。严重超编的吃饭人头给农民带来了沉重的压力，一部分乡镇政府机关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入不敷出，而这种财政状况正是农村滥收费的根源之一。鹦鹉县农村的基尼系数由我们国家改革开放初期的0。21扩大到0。33，增幅过快，也远远大于城市的增幅0。16到0。29。三农问题不解决，长期来看，不利于社会稳定；从短期来看，不利于国民经济的持续稳定发展。我认为新农村建设能否成功，农民能否尽快达到小康生活水准，关键是看三农问题能否得到很好解决。”东方红就说出了自己论文上没有提到的这个隐蔽性调查，并注意观察章书记的反应。
“还是没有完全说实话吧。”章书记有些好笑地看着东方红，也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感兴趣了。
东方红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今天看来很难善了，这个章书记还真有要把自己的内心想法完全挖出来的心思。但是，这个机会也太难得了，有些话不吐不快。
“章书记，我的调查不一定准确，这主要是由于我从事基层工作的时间不够长。据我的调查，我们鹦鹉县三年前约有85％的村有积累，现在有85％的村有亏空，平均每村亏空不少于40万元。90％的村有负债，平均负债60万元以上，月利率20‰。三年前约有70％的乡镇财政有积累，现在90％的乡镇财政有赤字，平均赤字不少于400万元，平均负债不少于800万元，月利率高达15‰。乡镇级负债每年增加150万元左右。农民负担一年比一年重，村级集体亏空一年比一年多，乡镇财政赤字一年比一年大。我们的乡镇每年不搞任何建设只交上面的税费，发干部的工资，支付债款利息，收支两品，乡村每年净亏上千万元。这样下去基层组织和政府怎么运转？我持谨慎的态度。”东方红是完全豁出去了，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精神。
“你继续说下去，我在听。”章书记看东方红说到这里就停止了，就轻轻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我听说过这么一首诗歌，是一个乡镇教师写的，诗歌是这样写的。”东方红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平静一些，才缓缓念道：“少壮去打工，剩下童与孤，又见负担长，唯望天地哭！”
“你们鹦鹉县的农民负担真有这么重吗？”章书记一听，表情有些动容了，很是严肃。
“我们鹦鹉县这儿的田亩负担在200元每亩左右。另外还有人头负担100到400元每人不等。两项相加350元每人每亩左右。一家五口种地8亩，全年经济负担2500到3000元。这还不含防汛抗灾、水利等劳动负担。农民种地亩产1000斤谷子，每斤的价钱大概是五毛钱，仅仅只能保本，这还不算劳动负担，80％的农民亏本。农民不论种不种田都必须缴纳人头费、宅基费、自留地费，丧失劳动力的80岁的老爷爷老奶奶和刚刚出生的婴儿也一视同仁交几百元钱的人头负担。由于种田亏本，田无人种，负担只有往人头上加，有的村的人头负担高过500多元每人。”东方红的话语越来越惊人，表情也越来越严重。
章书记已经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开始在会议室里来回走动。
“还有什么别的更严重的问题吗？”章书记终于重新坐了下来，也让东方红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目前的情形还不是太坏。
“我们鹦鹉县目前最严重的的是井头镇，这个镇有40000人，其中劳力18000人。现在外出25000人，其中劳力15000多人。今年人员外流和往年比有新的特点：一是盲流。过去一般是有目的的流动，今年多数农民是抱着碰〃运气〃和〃要死也要死在城市，下辈子不做农民〃的一种负气的心情外出。二是人数多、劳力多。过去外出打工的主要是女孩和部分富余劳力，现在是男女老少齐外出。三是弃田撂荒的多。过去出门一般都待田转包出去后再出门，今年根本不打招呼就走人。外出的人数还在上升，估计今年全镇弃田弃水面积将达到35000亩，占全乡总面积的65％。现在这个镇的干部都在全力以赴做调田转包工作，估计今年至少要撂荒20000亩以上。”东方红正了正姿势，长时间的端坐让身体有些疲劳。
“你认为造成这个局面的主要原因是什么？”章书记开始找主要原因了，不愧是高层干部，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我个人认为主要原因是在于中央的政策没有得到落实。在地方政府中，政策如谎言中央扶持农业的政策，保护农民积极性的政策，很难落到实处。近年来，没有对农民发过贷款，即使有极个别的其月利率在18‰以上，从某种角度上可以看做是高利贷。没有按保护价收过定购粮，相反，国家收粮还要农民出钱做仓容。国家不收粮，农民自己消化还要罚款，甚至没收。农民负担年年喊减，实际负担额极个别地方虽没有增加，但农民收入下降了，相对负担却是年年加重的。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且能如此玩儿戏，几亿农民不相信中央的农村政策，这种后果将是可怕的！其次，在基层政府中，假话如真理。谎言讲一百遍便像是真理。现在真话无处说。上级来领导只听农民增收就高兴，汇报农民减收就批评人。有典型，无论真假，就记录，就推广。基层干部观言察色，投领导所好，到处增产增收，形势大好，所以真话听不到了。如果有人讲真话、实话，马上就有人给扣上帽子〃政治上不成熟，此人靠不住。我今天给您报告反映基层情况是一名基层党员应做的工作，是讲政治、讲正气的表现，是符合党章规定的。说句心里话，我自己也认为这是不成熟的表现，是靠不住的表现。现在会说假话，并且通过媒体把假话变成真理的人，被视为成熟的人，有培养前途的人。现在作为一名农村基层干部不出假典型，不报假数字，不违心说话，不违心做事，做实事求是的干部太难，太难啊！”东方红一口气说完，长吐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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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冒险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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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对你今天所说的话负责吗？”章书记的话语很低沉，让东方红觉得有些压抑。
“章书记，我是个党员，您是我的领导，我当然对我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只是，这些调查出来的数据，我不能说是百分之百的准确，但我保证这都是我通过实地调查得出来的，绝对没有任何杜撰出来的地方。”东方红很坦然地说。
章书记轻轻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还有什么具体的解决方法吗？”说完之后，可能觉得自己说得有些笼统，就补充道：“就是针对你刚才提出的这些问题点，你有什么建设性提议吗？”
“我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首先，要坚决刹住浮夸风。反对浮夸风，重申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浮夸与跑官买官是同胞兄弟，都是以升官发财为目的，以牺牲人民的利益为代价。跑官买官的人，多半都是喜欢搞浮夸的人。浮夸风是农民负担过重的思想根源。”
“其次，切实减轻农民负担，增加农民收入，调动广大农民的积极性。农业的根本问题是农民积极性的问题。农民积极性不仅仅是农业的根本问题也是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的根本问题。调动农民积极性，一靠政策，二靠地方。要减免农业税，要加大农业计划和政策保护的范围。加强对农业、农村、农民保护的力度。制订区域种植计划，减少大宗农产品种植面积。制订农业生态保护计划，增加植被面积。制订粮食对口援调计划，保证产粮区粮食有市场，退耕还林、还牧、还渔的地方有定价粮供应。强化粮棉保护价政策。制订支农贴息小额贷款政策。制订土地金融政策促进土地有序、有偿流转，加快集镇建设步伐，促进二、三产业发展。制订小集镇建设、居民建房专项贷款政策。制订商品粮基地大型水利设施国建、国有、国管政策。另外，是否可以向中央建议发行国债帮助各乡村放下高利贷包袱，后由县乡村逐年还国债。适度通货膨胀，提高农产价格。”
“第三，从地方各级政府而言，要下大力减少吃税费人员。至少要减到改革开放初年的人数，至少减1/2；要合村、合区、合乡。就我们鹦鹉县而言，1000人以下的村要合并。20000人以下的管理区要合并，60000人以下的乡要合并；要加快政府退的步伐。政府不能包揽一切。鼓励社会办学、社会办小农水，社会办试验场等等；要实行负担改革，把众多的收费税机构合并，实行〃一票制〃。凡只收费，以收费代管理，阻碍生产力发展的部门人员要进行清理，其职能由政府的农办等内设办组室代替；干部离任实行两审制，即〃审编制〃，任职时人员编制是多少，离任时不能增加。审赤字，任职时财政和村级集体赤字是多少，离任时不能增加，只能减少；吃税费干部实行未位淘汰制，确保干部能上能下得到执行。基层干部千万不能终生制，铁椅子。要坚决杜绝干部家庭化。有不少乡镇干部的亲化严重，就那么大一点地方，老子是领导，儿子、姑娘、女婿、侄子都在一起当干部。群众称为一人当官，鸡犬升天。一家只能留一人当干部，原从哪里来，现在到哪里去。”
“第四，强化群众监督，严治腐败，确保政令畅通，取信于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现在农村政策很难执行。农民讲：〃经是好的，关键是歪嘴和尚把经念歪了！〃近些年来，有些干部因贪占挪等问题被依法判刑，可仍就还保留工作籍，照发工资，照常享受干部待遇，这些情况还比较普遍，群众称为：〃官官相护，无法无天。〃造成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是监督不够，腐败惩治不严。乡干部是〃羊官〃，替罪羊而矣！其实问题出在下面，责任本在上面。乡镇干部的违纪行为都是上面〃逼〃的，上面装清官，下面做羊官，这就是〃官官相护，无法无天〃的根本原因。”
“第五，要鼓励改革创新，加强调查研究，坚持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政策路线，制定结合实际的农村政策。现在问题成堆，不改革没有出路。联产承包责任制要完善，农村负担办法要完善，县乡机构要改革，农村基层组织要创新，工作方法方式要创新……。〃稳定压倒一切〃被一些人片面理解，以为稳定应该压倒发展，稳定应该压倒改革。我国有十亿农民，农民最有创新精神，农村的基层干部最了解农村的实际，很多人也有很高的学历和很强的能力，应给予他们讲台和改革创新的宽松环境。农民和农村的基层干部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很多文化产品把他们贬低得一钱不值，其实他们艰难，甚至忍辱负重地支撑着整个国家和民族。农民用100亩地的纯收入养活着一个国家干部，自己却外出打工谋生。基层干部受尽各种屈辱完成各种税费，自己工资却无着落，拿着〃白条〃回家过年。如果县以上领导干部都能每年能在乡镇工作两个月，和他们一起研讨问题，探求政策，我想〃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的现象就不会发生，农村、农民、农业问题决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第六，要加强对基层干部，特别是对乡镇级别的干部的培训。如果有可能，我想是不是可以定一个每村一个大学生村干部的目标，让这些大学生村官能成为农村和农民利益的政治代言人，农民致富的带头人，农村原有文化的继承者和现代文化的创建者。”
前世的现代企业管理经验帮了东方红的大忙，阐述自己的观点时一二三四点一一铺开，也具有一定的逻辑，让听的人便于理解，也能进一步阐述自己的观点。
章书记很仔细的听着，时而皱眉，时而点头，表情转换个不停。
“我们今天关于新农村建设的话题就谈到这吧，应该客观地说，我今天通过和你的谈话也了解到了一些我以前没有了解的东西，看来这些年我的工作也有些脱离群众和基层了。另外，也要感谢你，今天的谈话也拓宽了我的一些工作思路，有了一些新的政府管理理念，尽管你的谈话中还有很多不够成熟的地方。我今天找你谈话本来是想多了解一下你对实施循环经济的看法，不过，现在时间有限，马上就要进行你们这个学习班的毕业典礼了，关于这个循环经济，你再做一个详细的报告提交到云都市市委书记杨修那里吧，他会转交给省委。”章书记就准备结束这个方面的谈话了。
“另外，我还有一个问题，是关于你个人发展方面的问题，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章书记突然转换了话题。
东方红的耳朵马上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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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面临选择
“是这样的，省委省政府准备从你们这一期的党校学习班挑选两个优秀的学员，你的论文成绩还是相当不错，另外，你也具有年龄优势。所以，这次，你的机会很大。当然，也想征询一下你个人的意见。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嘛。”章书记微笑着说，眼神里多了几份亲切。
东方红吞了吞口水，思考了将近一分钟，才显得有些艰难地回答：“章书记，如果这是组织的决定，我坚决服从组织的安排。不过，我个人还是想回鹦鹉县，我还想在基层多学习一些知识和经验，弥补自己的不足。”
东方红的回答很有技巧，说自己想回鹦鹉县而不是回毛竹镇，自然是表明自己希望能有一个新的高度，有一个更大的舞台施展自己的才华。作为省委书记的章书记哪里会听不出东方红话语中弦外之音。
“好，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今天的谈话就到此结束吧。”章书记就站了起来。
“我是党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章书记，请您放心，无论我在哪个岗位上，我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东方红马上表态说。
“这个态度不错，我就放心了。组织的决定很快就会下来，东方红，好好干，我相信你。”章书记走过的时候拍了拍东方红的肩膀，让东方红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毕业典礼也就是走个程序，非常的简单，由党校的教导主任主持，先是省委书记讲话，无非是一些勉励和期望之类的话语，接着是党校校长给各位学员颁发毕业证书，然后是组织部王部长讲话，并选了两个成绩优秀的学员进入了省委省政府。
不出所料，东方红不在这两个进入省委省政府的名单内，组织部王部长在念名字的时候眼神还特意在东方红身上停留了数秒钟，有些怪异。东方红很坦然地笑了笑，也跟着很鼓掌，真诚地祝福两个进入省委省政府的学员，党校礼堂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掌声。
掌声听起来很热烈，但是东方红总是觉得不整齐，缺乏一种气势。可能这就是政府机关和现代企业的管理人员之间的区别所在，在现代企业里面，是非常讲究团队精神，这体现在细节方面。比如说这鼓掌，就很有学问，在政府机关中，主要是礼节性的鼓掌，动作看起来优雅而热烈，可是就是缺乏节奏感。在现代企业里就不一样了，很多企业里都对集体鼓掌有特殊的要求。
比如有些现代企业里，对鼓掌实施了一些规定的节拍，通常是三三七一的节拍。所谓的三三七一的节拍，就是先拍三下，稍微停顿一下，再拍三下，再停顿一下，接着就是用力地拍七下，然后再稍做停顿，最后再拍一下作为结尾。整个鼓掌过程动作非常统一，也很有节奏，富有团队精神，也很有气势，让大家都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生活在现代企业的这个集体当中，自己是这个团队中的一员。
毕业典礼总共时间也就一个小时，章书记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
车子出发前，省委组织部的一个办事人员悄悄通知东方红，让他晚上去一趟组织部王部长的家里，东方红自然只有点头答应的份。
中午，党校的这一期的学员找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小酒店搞了一个小型的聚会，聚会的中心人物自然是那两个被选进省委省政府的学员。一个个轮流向这两个人敬酒，不亦乐乎。
最后，大家在党校的大门口搞了一张合影，东方红作为这个学习班的班长，事情自然是要多一点，通讯录和合影相片都需要东方红以后一个个寄到各个分布在中山省各级政府的学员手中。
后来，东方红才知道，云都市的市纪委方圆本来也有机会进省委省政府，不过，他和东方红一样，放弃了这个机会。英雄相惜，东方红和方圆的关系更加密切了。
周爱国倒没有什么废话，只是很简单地和东方红说声再见就离开了，这也让东方红有些抱怨这个同居了两个月的老大哥的冷酷。
方圆听着东方红的抱怨，呵呵一笑：“你还不知道吧，周副市长很有可能到我们云都市当市长，他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