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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无涯-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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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言冰
申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第一章 拿荣军证的老人】

华北财经大学的学生赵长风心情愉快地坐在电车上。在挨了好一顿数落之后,赵长风还是如愿从表叔那里借到了三百块钱。虽然知道事后表叔免不了会写信向父亲告状,但是赵长风已经顾不得这个了,重要的是,死党田磊今天晚上在小中专生面前一定不会失了面子。

该死的田磊,你可知道,为了你的面子,我将会多没面子啊?

田磊,身高不足一米六,家境一般,外表还不如家境,所以没有女人缘,号称九零金融班最后一个处男,故被大家称为“田处”。

田磊虽然其貌不扬,却是赵长风的铁杆死党,两个人关系甚好。今天上午田磊忽然间要找赵长风借一笔“巨款”,说是他新谈了一个女朋友,晚上要来看他,所以需要一笔资金请客。赵长风既然是死党,当然要两肋插刀了,于是就到表叔家为田磊筹措资金,顺利得手归来,正乘电车返回学校。

*****

电车缓缓地靠在路边,空荡荡的车厢内又多了几个乘客。

“买票!买票!”女售票员挥舞着手中的票夹,声音冲得象吃了火药。

新上的乘客立刻挤成一团,争先恐后地把手中的零钱塞给售票员。这种场面让赵长风感到好笑,仿佛是88年的抢购风又回来了。

赵长风把目光又投向车窗外,盘算着晚上该如何为田磊捧场。

“下车!下车!没钱你坐什么车!”车厢前部忽然间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女高音,把赵长风一下子惊醒过来。

抬头望去,只见女售票员高高坐在售票员专座上,大声地呵斥一个老人。老人背对着赵长风,身穿一身又脏又破的老式军装,一头白发又长又乱。他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翻找一边说道:“俺,俺有证件。”

“什么证件?”女售票员轻蔑道,“拿过来我看看。”

老人费力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破旧的红皮本本,递给了女售票员:“荣军证,同志你看看。”

女售票员拿着红皮本本翻看了两眼,又掷还给老人:“买票!”

“同志,荣军证不是可以免票吗?”老人仔细地收好红本本,小心翼翼地塞进内衣口袋。

“谁规定可以免票?”女售票员一脸不耐烦:“这么一个破本本就可以免票的话,还要我们售票员干吗?你快点买票,不然就下车!”

“同志,真的可以免票的!”老人坚持道。

“不买票你就下车!”女售票员厉声道:“你去看看哪个车给你免票你去坐哪个车好了!”

“同志,俺真没钱了,有钱也不差你这一两块车票钱。”老人声音既干涩又无奈。

说话间,车又到了下一站。女售票员顾不得理会老人,开始对下车的乘客喊道:“车票,车票!”

在当时,即使是城市公交车,也必须出示过车票才能下车。

等车站上的乘客都上来后,司机正要开车,女售票员却喊了一声:“先别开车!”

然后扭头对方才的老人说道:“你下车吧。这一站路就不收你票钱了!”

老人哀求道:“同志,就,就让俺坐到地方吧。”

“坐到地方?想得倒美!”女售票员冷笑一声,“你要么买票,要么下车。否则这车就停在这里不走了。”

车上的乘客看热闹看得正起兴,忽然听女售票员这样说,顿时不干了。这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

“哎,我说老头,你就下车吧,不能让我们一车人陪你干晾吧?”

“老头,你这么大年龄可不能耍无赖啊!没钱坐什么车啊?”

“我还要赶下午四点钟的班,老头,迟到了你给我交罚款啊?”

……

各式各样地难听话砸向了老人。赵长风很奇怪为什么没有一个乘客指责售票员和司机。

老人一下子就楞在那里。过了好半天,他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着车厢里的乘客。

“对不起,俺耽误大家工夫了!”老人满脸通红,他艰难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子,蹒跚着准备下车。

“老大爷,等一等!”赵长风腾地站了起来,对售票员说道:“让司机开车吧。这位大爷的票我给买了!”

女售票员上下打量了赵长风两眼,哼了一句:“活雷锋啊!”

“你说什么?”赵长风诘问道,他最讨厌别人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和他说话。

“我说你活雷锋!”女售票员声音高了八度:“他到纬二路,票钱一块。谢谢!”

赵长风扔了一块钱给她,然后到车门口扶着老人道:“老大爷,我替你买过车票了,你跟我坐后面吧。”

“小同志,谢谢!真的谢谢!”老人颤颤巍巍地拉着赵长风的手摩挲着,浑浊的眼睛里有泪花闪动。

赵长风看着一阵心酸,他搀扶着老人走过车厢过道,老人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澡了,浑身都是酸臭味道,但是赵长风却丝毫不避讳,反而和老人并排坐在后面的座位上。满车厢里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赵长风,就如同看着一头怪物一样。

“傻帽!”

某个角落里飞出来一个声音。

赵长风没有理会,却沉浸在对爷爷的回忆当中。

赵长风不是傻帽,也不是雷锋。老人被售票员呵斥的时候,他虽然心中很不舒服,却没有站出来去帮助老人。自从到省会上大学以来,赵长风见识过太多类似的场景,他的同情心早就被严酷的现实给磨没了。中国这么多穷人,他一个穷学生又能救得了几个啊?所以他只能装作视若无睹,虽然内心深处还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好受。

可是当老人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着赵长风的时候(其实老人是面对着整个车厢的乘客,但是赵长风固执的认为,老人是面对着他),赵长风一下子被震撼了。因为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在老人的面孔之上看到了一丝爷爷的影子。若是让赵长风具体说出来老人哪一点象故去的爷爷,赵长风又说不出来,但是一分感觉若隐若现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一定要帮这个有点象爷爷的老人!赵长风立刻下了决心。这个决心之所以下的如此艰难,赵长风倒不是怕花出去一两块钱,他怕的是花出一两块钱却买来了别人的嘲讽。在一个传统社会向经济社会过渡的时代,所有的道德规范都崩塌了,所有过去被赞扬的行为如今都会被世人嘲笑。

“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你给俺留个地址,这钱俺回头寄给你。”老人拉着赵长风的衣袖说道。

“大爷,我叫长风。”赵长风笑着说道:“地址就不留了。一块钱,搁得住还吗?”

老人坚持道:“这钱一定要还的!小同志,你就给俺留个地址吧。”

他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摸出一支圆珠笔芯递给赵长风,又掏出那个红皮本,在红皮本的夹层中扣出一张写着几行字的信纸,老人把信纸反过来对赵长风说道:“来,就写在这背面。”

赵长风无奈,随便写了个地址。老人把信纸仔细地塞进红皮本,正想收起来,赵长风却好奇地问道:“老人家,你这是什么证件?”

“荣军证!”老人骄傲地说,随即又神色黯然,叹口气道:“现在什么用都没有了。”

赵长风还是第一次听说荣军证,更是好奇:“大爷,我可以看看吗?”

老人笑了起来,“小同志,拿去,有啥不能看的?”他把红皮本塞到赵长风手里。

赵长风仔细看着小红本,暗红色的塑料皮边角处已经多处破损,露出里面的暗黄色的纸板。在正面印着一颗金色的五角星,紧贴着五角星下边是三个金黄色的字:荣军证。最下面是一行小字:中原省荣军休养院。

赵长风道:“大爷,中原省荣军休养院在啥地方啊?我来中州两年半了,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老人道:“不在中州,在新乡市呢。”

赵长风这才明白,荣军院虽然挂中原省的名,但是却不在省会。他正打算翻开荣军证看里面有什么内容,可是这时候电车却停下了,赵长风抬眼一看,连忙把荣军证还给老人:“大爷,纬二路到了,你该下车。”

老人应了一声,手哆哆嗦嗦地按着椅背,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大爷,别急,慢慢来。”赵长风伸手扶着老人瞥了一眼前面的售票员道:“大爷,您放心,你不下去车是绝对不会开的。要不你就又占了一站路的便宜。”

女售票员气得哼了一声。

赵长风不理睬售票员,专心搀扶着老人,慢慢地往车下走。老人腿脚好像有伤,哆哆嗦嗦地走不利落。

“慢点,大爷,慢点!”赵长风先一步跨下车,站在马路上把老人接下来。

等老人站稳后,赵长风说道:“大爷,那我上车了啊。”

就在这时候,听到一阵气流吱吱的声音。赵长风扭头一看,车门一下子关住了。

“开门!”赵长风扑过去拍打着车门,可是电车却自顾自地启动。

“开门啊!我还没到站呢!”赵长风大声喊叫。

女售票员从窗户旁探了出来,灿烂地笑着:“活雷锋同志,再见了!”

电车骤然加快,把赵长风抛在原地。

“操!”赵长风冲去的电车比了个手势。

“小同志,你看,你看这事弄得。都是俺耽误了你!”老人连声道歉,内疚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爷,没事!”赵长风连忙笑哄老人道:“我下一站到了,这走一走也好,就当是锻炼身体。”

“噢,只有一站路啊?还好,还好!”老人这才显得略微心安点。

“大爷,你到啥地方?不如我先送你过去吧?”

下一班车需要半个小时才能过来,赵长风看老人腿脚不灵便,就想先送老人过去。

虽然到了站,老人却在发愁如何找到要去的地方,听了赵长风的话,老人心中大石终于放了下来,可是口中却不由自主的推辞道:“小同志,那怎么好意思呢!”

“大爷,有啥不好意思啊?”赵长风一把扶着老人,“说,啥地方?”

“省政府。”老人道。

【第二章 赵省长】

在赵长风的搀扶下,老人蹒跚地向省政府走去。省政府距离这里还有近二百米,若没有赵长风的搀扶,老人真不知道要走上多久。即使这样,老人还是在路上歇三次,才走完这不到二百米的路程。

在路边歇息的时候,老人向赵长风讲了他到省政府去的原因,原来老人是要找新任副省长赵强。

赵强是直接从中州市副市长任上直升为中原省副省长的。从一个副地级干部直接升成副省级干部,这不仅仅在中原省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即使放在全国范围内来看也十分罕见。但是这件放在别人身上匪夷所思的事情放在赵强身上就显得如此理所当然了。

赵强的父亲是共和国的一位开国元老,文革初期被打倒,被关押在中原省,最后在中原省含冤而死。八十年代初,在邓公亲自过问下,赵强的父亲平反昭雪。

父亲被平反昭雪后,赵强主动要求到中原省,要到父亲最后生活的地方工作,最后如愿成为中州市政府一名普通的机关工作人员。之后赵强就一路升迁,在短短的十年时间内,从一个普通的机关工作人员升任至中州市的副市长,又最终成为中原省的副省长。

对于如此快速的升迁之路,放在别人身上,一定会惹出种种非议。可是对于赵强火箭般的升迁速度,无论是中原省的官方或民间都罕见地保持了一种大度,没有任何流言飞语传出。也许,这是中原省对屈死在中原省的那位开国元老的某种补偿吧。

老人说,他叫张长锁,当初是赵强父亲的警卫员。文革时期,因为不肯揭发赵强的父亲,被当成反革命殴打致残,至今腿里还留着两块钢板。文革后,政府也没给他一个说法,只是把他弄进中原省荣军休养院养了起来。

本来张长锁老人对这样的安排也没啥怨言。有吃有喝,有人洗衣服,还图什么呢?可是当张长锁遇到一位五十多岁的看护女工时,事情却起了变化。

看护女工对张长锁照顾地特别细心周到,让打了一辈子光棍的张长锁心中起了波动。当他知道这个看护女工的丈夫也早就去世的时候,就开始追求这个看护女工。

张长锁人好,心眼实在,经过一年多的追求,看护女工终于答应张长锁的追求,但是有个前提,需要回家做通儿女的工作。

不料儿女们都不同意,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再什么婚?就没觉得寒碜人?再说了,即使找给他们找后爹,也要找个像样的。现在找一个一无所有的残废军人算什么事儿啊?

这还不算,他们还经常到荣军院中辱骂张长锁,说他老流氓,勾引他们的母亲,甚至要动手打张长锁。

当看护女工上前阻拦的时候,他们甚至骂母亲不知道羞耻,还打了母亲两巴掌。

张长锁这下不干了,他能忍受对他的辱骂,但是却不能忍受对看护女工的辱骂和殴打。他起来和这些不肖的畜生们对打。可是一个年近七十的残废老人,如何是几个如狼似虎的青壮年的对手啊?结果可想而知。

荣军院的领导闻讯赶来,只是阻拦开几个打人者,轻描淡写地呵斥了他们几句。在他们看来,这是家事,他们不好插手,况且事情的起因也是因为张长锁先勾引人家的母亲。

在打了张长锁一顿后,看护女工也被儿女们拖走,关在家里,不许她再到荣军院上班。张长锁能够忍受辱骂,能够忍受殴打,却不能忍受见不到心上人。他孤独了一辈子,好容易找到一个贴心人,难道就这么算了?新中国不是早就规定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吗?咋现在几个儿女就能干涉长辈的婚事?

张长锁的倔劲儿上来了,他先去找荣军院的领导。荣军院领导只是笑笑,说这种事情他们无能为力。于是张长锁就跑出去找公安局、找民政局,可是任何一个部门都不管他的这个事情。就在张长锁走投无路、几近绝望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份报纸。报纸上刊登着新任副省长赵强的简历。

走!到中州去,去找赵强去!可是老人所有的钱仅仅只够买一张新乡到中州市的车票,下了车之后,他分文全无,所以才会出现在公交车上无钱买票的窘况。

对于张长锁老人的话,赵长风大部分都是相信的,只是对他所言曾经是赵强父亲警卫员的这段经历持半信半疑态度。不过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赵长风还是决定把老人搀扶到省政府。就冲老人身上有一丝爷爷的影子,赵长风就决定帮到底。

省政府大院坐落在纬二路路北,是座前苏联风格的建筑,是在五十年代初期中州市刚取代开封成为中原省省会时修建的。

大院门口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树,遮天蔽日。从院门口到纬二路是宽阔整洁的柏油路面,有三十米长。在这段路面的正中间是一道与纬二路平行的黄色警戒线,把里外分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在大院门口的左边,是一个岗哨。一个武警战士背着长枪,挺拔地站在那里,眼睛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在这个武警战士对面,是一个门房。门房里还坐着一位武警战士,面前摆放着一份登记表。

赵长风搀扶着张长锁刚过警戒线,武警战士就喝道:“干什么的?”

赵长风连忙陪着笑:“找人。”

“过来登记!”

扶着张长锁来到门房,赵长风对老人说道:“大爷,你在这里登记一下。”

“噢,登记,我知道。”张长锁连连点头。

“证件!”武警战士用狐疑的目光看着赵长风和张长锁。赵长风身上学生味很浓,虽然身上不是什么名贵的衣服,但是干净整齐,看起来十分有精神。张长锁一头乱蓬蓬的白发,满是皱纹的脸又黑又脏,一身破旧的老式军装也满是油污,浑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酸臭味,一看就跟叫花子差不多。

一个大学生扶着一个老叫花子来省政府找人,当然是十分可疑。

张长锁哆哆嗦嗦地掏出荣军证递给武警战士。

武警战士来回翻看着,反复对比着证件上的照片和张长锁长相,大约五六分钟后才把荣军证摊开放在登记薄旁边,然后拿起一只笔,对张长锁说道:“来干什么的?”

“来找赵强的。”张长锁大声说。

“赵强?”武警战士愣了一下,“哪个赵强?”

赵长风连忙补充道:“同志,大爷是来找赵副省长的。”

“赵强副省长?”武警战士浓密的眉毛皱在一起,目光中充满了警惕,“找赵副省长干什么?”

张长锁咧着只剩一颗门牙的嘴笑道:“我是他父亲的警卫员,找他来办点事。”

武警战士把笔放下,严肃道:“对不起,你们不能去见赵副省长。”

“为什么不能见?”张长锁叫了起来,“我是他爹的警卫员,去见见他咋了?”

武警战士却不吃这一套,只是冷冷地说道:“请你们离开!”

赵长风觉得老人费尽周折来一趟不容易,连个人影的没见就走太说不过去,就忙和武警战士商量:“同志,你能不能帮忙给赵副省长打个电话?”

武警战士严厉地盯着赵长风:“你是干什么的?和这人是什么关系?”

“我是华北财经大学的学生!在路上遇到这位大爷,看他不容易,就把大爷送过来了!”赵长风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咋啦?把我当成犯罪分子了?

“把你的证件拿出来!”武警战士厉声喝道,“我要登记一下。你现在负责把这个人带走,他以后再来省政府,我就通知你们学校!”

“不走!凭啥赶我走?”

赵长风还没说话,张长锁老人一下子就爆发了。

“当初老子跟打江山的时候,你们这些小兵蛋子儿还没生出来呢!”张长锁老人激动地嚷道:“我今天就是要见赵强!老子就要看看,谁敢阻拦我!”

说着老人就要趔趄着就要往里闯。

站在岗哨上的武警战士一下子跑了过来,伸手拽住了老人:“站住!你不能进去!”

赵长风没有想到张长锁老人脾气这么暴,眼看事情就要闹大。这下可坏了,赵长风心道,若是张长锁真的认识赵强还好办,如果不认识赵强,恐怕他今天也脱不了干系。他也连忙上前拉住张长锁,口中劝道:“大爷,别激动好不好?”

就在这时候,一辆黑色的奥迪从外面驶了过来,见到这一幕就停了下来。后面的车窗玻璃缓缓降了下来,一个刚毅的面孔露了出来。

“怎么回事?”

“赵副省长。”武警战士连忙松开老人,上前一个敬礼:“报告首长,这里有两个人硬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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