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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琦内在最大的特点是好养，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每次出去吃饭，她只叫一盘土豆丝。像这种一盘土豆丝就能打发的女人，已经快绝种了。那时候我们很羡慕小风，觉得能找到这种姑娘是他的福气，只可惜他们俩最终没能在一起一辈子。
至于芸芸，她的变化最大。在我的印象里，芸芸是个相当彪悍的女人，她跟老黎谈恋爱那会儿，经常一开口就让老黎噤若寒蝉。多年后再见到她，芸芸已经不走野蛮女友的路线了，变得温柔了许多。
我们四个人约好去吃烤鸭，买单的时候我非常惊讶，四个人吃了居然不到一百块。这让我再次感受到了琦琦的婉约之处，因为地方是她挑的，这个土豆丝姑娘太会替人民群众省钱了，简直是活着的女雷锋。跟她相比，以前跟我吃饭的那些人简直就是禽兽，个个都不点好的只点贵的。
吃完饭我们去喝东西，然后开始回顾这些年的峥嵘岁月。
通过这次对峥嵘岁月的回顾，我才明白，不止男人和女人的审美观不一样，同一个故事，男人说出来的版本，和女人说出来的版本，也大不一样。
首先是芸芸，在我所知道的版本中，某个时期她跟老黎在外面住，跟别人合租，隔壁住的那个人是老黎的朋友。后来故事朝着一个腹黑的方向发展，芸芸跟老黎的朋友好上了，老黎沦落为那个唱《单身情歌》，不，应该是唱《他一定很爱你》的人。
当初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还对老黎表示了慰问，劝他想开点。
直到这次见面，我才知道，真正的故事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说起来芸芸有点可怜，她背了这么多年黑锅，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
通过这件事情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我所知道的男人的一些说法未必可靠。
我开始学着从女人的角度去思考一些问题，很有收获。
再说琦琦，我所知道的版本是这样的：琦琦早一年毕业率先踏入工作岗位，对这个社会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而小风毕业后还没找到感觉，尚且不能去直面这个竞争残酷的世界。后来琦琦嫌小风没出息，就跟一个有钱的男人跑了……
当然，这个版本跟真实的情况出入也很大。
显然琦琦也背了几年黑锅，那天我忍不住问她，到底她是怎么跟小风感情破裂的。曾经听到他俩分手的消息，我很是惊讶，当年我离开成都之前，他俩还在一起，那时候我还很看好这一对，以为他俩能开花结果。
琦琦又婉约了一回，她说了一个小故事。
有段时间琦琦跟小风分隔两地，她在一个健身房收银，账面上突然少了几千块钱。琦琦再次背了黑锅，所有同事都认为她嫌疑最大，为此她还被请到了派出所喝茶。后来真相大白，钱是一个主管拿的，跟琦琦没有半毛钱关系。
在真相还没大白之前，琦琦从派出所出来那晚，心中有无限的委屈，于是跟小风打电话哭诉。
但是你知道，小风这个人总喜欢说点打击人的话，他吃亏就吃亏在这里。我相信他当时是无心的，他无心的问了一句：“你到底拿了没？”
就像我曾经预言的那样，小风总有一天会因为那张嘴吃亏。
这次他亏大了，一句话就失去了一个只需要一盘土豆丝就能养活的女人。
不止搞事业细节决定成败，谈恋爱的细节也决定成败。
因为那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琦琦对小风绝望了。那一天她本来想通过哭诉得到她男人的安慰，但她得到的不是力挺而是质疑，这让她觉得这个男人不值得她托付终生。
【106】阿嘟根！宰宰布鲁宰！火幽根！
回顾这几个月我见到的故人，最让我震撼的是冀静，毕竟快十六年没见了，这种久远的重逢让人情绪激动。后来我才发现，冀静不算最震撼的，还有更让我震撼的人。
这个人叫潘东，绰号东子，又叫潘冬子，是我初中时代最好的朋友。
我跟东子结识，源自于一款电子游戏：街头霸王。
我小学时代校风非常严谨，后来换了一个校长，新校长走马上任第一天就拿玩电子游戏的学生开刀，在升旗仪式之后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将几名玩街机的学生带到大讲台上念检讨书。
这次事件的确起到了杀一儆百的效果，从那以后我们学校里没人敢去玩街机。
在那个时期，在我们学校，在反面教材的承托之下，广大红领巾们都把玩电子游戏当做是一件可耻的事情，那时候“玩街机”几乎可以和“强奸良家妇女”划等号。
在那个时期，我已经对街机十分好奇，但是我不敢去。
小镇上唯一的一家电子游戏厅，就在我家斜对面几十米远。只要我走进去，估计整条街都能知道，下场绝对是被释永远师傅废掉一条腿。
直到我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小镇上诞生了第二家游戏厅。
这家游戏厅机器更新，也更多，而且离我家比较远。
我再也忍不住诱惑，选择了绕路过去顶风作案。
我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踏入游戏厅那一天，那个场面带给我的震撼。
好像是命中早已安排好的一样，一走进去我就无视了旁边的十几台机器，眼睛死死盯着直对的一台街机。用一种玄幻的说法，那台机器里，放佛有一种东西在召唤我，让我一瞬间就着了魔。
在那台街机里，不断传来让我魂牵梦绕的声音：
“阿嘟根，阿嘟根！”
“火幽根，火幽根！”
“阿嘟根，我宰宰布鲁宰，火幽根！”
【107】东子
我走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人在使用ken对打春丽，这哥们儿每次都用火幽根（升龙拳）把春丽打得欲仙欲死。
我站在旁边痴痴的看着，被那个画面深深的震撼了。我当时就爱上了ken这个游戏角色，因为他的火幽根，跟我记忆里的庐山升龙霸有相似之处。我甚至觉得，我苦练了那么多年庐山升龙霸，就是为了找到它。
我用一块钱买了四个游戏币，坐在旁边翘着脖子等着。
等了十分钟，那哥们儿终于死翘翘了，我迫不及待的顶了上去，手法笨拙的选了ken，开始了我的菜鸟游戏生涯。
“啊啊啊~~！”
“哦哦哦~~！”
“吼吼吼~~！”
这就是我当时的真实反应，我嘴里不停的大喊大叫，彻底浑然忘我了，根本不管别人受得了受不了。时不时的我还用嘴配音，整个人已经彻底融入了游戏中，经历了相当入戏的角色扮演。
我以为我玩了很久，其实一点都不久。
还不到十分钟，我的四个游戏币就没了，因为我每次都是一进去就死。而且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发出必杀技，偶尔使出来一次，都是瞎蒙胡乱搓出来的。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旁边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少年错愕的望着我。
他问我：“你会玩吗？”
我很诚实：“不会。”
他很憋闷：“不会你还叫这么大声？”
我不服气道：“不会又怎么了，难道你会？”
“让开，看我的。”他展开了实际行动。
接下来，我震惊了。
毫无疑问，东子，也就是我眼前这个少年，是我人生中第一个亲眼看见的牛逼风骚的高端玩家。他选择了赤龙，毫无压力的打通全关。为什么说毫无压力呢，因为他几乎每一局都是满血KO对方。
唯一有一局他掉了一丝血，顿时露出很遗憾很不爽的样子。不得不承认，他那个装逼的样子在给我造成了巨大的震撼。
我被他风骚的阿嘟根震惊了，我被他飘逸的宰宰布鲁宰吸引了，我被他犀利的火幽根迷住了。当时还没入门的我只关注这些必杀技，还看不出更深层次的东西，作为一个次次满血KO对手的玩家，东子真正强大的是他淫荡的走位和风骚的意识。
街头霸王通关以后，会放一段录像，以体现玩家的牛逼之处。
在那一刻，我对东子崇拜得无以复加，眼巴巴的问他：“能不能教教我？”
他问：“你想学什么？”
我说：“我要学火幽根！”
他说：“不行，你刚玩，得先学阿嘟根（波动拳）。”
我说：“我要学火幽根！”
他说：“我刚玩的时候，都是先练阿嘟根。”
我说：“我要学火幽根！”
东子被我的固执打败了，他说：“你给我一个币，我就教你。”
我同意了这笔交易，又买了四个游戏币，交给东子一个，就准备投币开搞。
“等等。”东子阻止了我，他说：“先别投币，你要先练习。”
然后我们俩都没投币，一人按着一个摇杆，他不厌其烦的教我怎么搓出火幽根。没过多久，我就熟练掌握了。当时我很感谢他，这确实是个省钱的办法，如果一开始就投币，估计我身上的三个游戏币又没了。
我们省钱了，老板娘不高兴了，大骂道：“仙人板板，你们两个小龟儿子，要打就投币，别把老娘机器搞坏了！”
我被老板娘的彪悍之气吓到了，东子一点都不怕，反而凑在我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你知道老板娘内裤啥颜色吗？”
我很惊讶：“你知道？”
东子很得意：“我当然知道，粉红色的。”
我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的？”
东子很神秘：“等下你就知道了，先投币吧。”
我顿时把这事儿抛诸脑后，热火朝天的投币开搞。
打了两局我发现，火幽根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只会火幽根果然吃不开。
我很快挂掉，向东子求助：“你还是教我阿嘟根吧。”
东子很无耻：“那你得再给我一个币。”
我不同意：“你太过分了。”
东子买一送一：“要不这样，我再顺便教你宰宰布鲁宰（旋风腿）。”
为了变得更加强大，我接受了他买一送一的销售套餐。
学会这两个新的必杀技之后，我后悔了。
原来我浪费一个游戏币，就只学到两个半圆。
从左到右搓一个半圆，就是阿嘟根。
从右到左搓一个半圆，就是宰宰布鲁宰。
掌握了三大必杀技的我，果然厉害了很多。由于缺乏实战经验，还是没办法做到潇洒通关，经常艰险到残血打败对方，要不就是要一赢一输打第三个回合。有几个游戏角色我特别讨厌，比如那个岛国大相扑埃德蒙德？本田，每次我用ken旋风腿旋过去，都被相扑哥用大慈大悲千叶手给打下来……
后来东子实在看不下去了，说：“你用小红（ken）宰相扑，不是找死吗？你实在喜欢用宰宰布鲁宰的话，就用小白（赤龙）吧。”
在那个年代，很少有人看过街头霸王的原著，很多游戏角色都是玩家们根据外貌和服装特征来命名的。比如赤龙叫小白，ken叫小红，名字最骚包的是春丽，大家都叫她旗袍小骚货……
我很不理解：“为什么用小白？”
东子很无奈的看着我：“你不知道小白腿功好？小白打相扑，可以作弊的。一直用宰宰布鲁宰，就能够活活宰死相扑。”
我震惊了：“真的假的？”
东子：“你自己试试就知道。”
我说：“我还是喜欢小红。”
东子：“…………”
我问：“对了，你意思是说小红没小白厉害？”
东子：“那也不是，小白腿功好，小红手活好。你不知道吗，小红的火幽根，距离比小白更远。”
我大开眼界，原来这小小的游戏里还有这么多讲究。
在东子的教导之下，我学会了用小红对付相扑的作弊方法。那就是把先用阿嘟根把相扑堵在墙角，不断的用扫堂腿骚扰他，这时候相扑会受不了骚扰跳起来，然后，我只需要接一个火幽根，就能把相扑打飞。如此循环，只要不出现操作失误，可以满血放倒相扑。
打败相扑之后，我非常欢乐。
扭头一看，我更欢乐了。
那时候大概是下午两三点钟，东子站在我旁边假装看街机，眼睛却老往收银台瞄去。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很刺激的东西。
刚好街霸这台机器最靠近收银台，关于收银台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老板娘，这个三十来岁的少妇有点姿色，在小镇上算得上一朵娇花，她的打扮在那个年代来说也算时髦，穿着当时很流行的一步裙。
那是一个没有空调的年代，暑假里有多热是可以想象的。老板娘靠在一张藤椅上，在风扇的吹拂下，她的长发飞舞着，白衬衣的扣子也被吹开了一颗，隐约可见里面雪白的胸器。她斜靠着椅子，把双腿抬起来放在收银台上，就那么闭上眼睡着了。
睡着的老板娘双腿不经意的微微分开，在我和东子的角度，可以看见她诱人的小裤裤。
东子说的没错，果然是粉红色的哟……
注意到我也在看，东子跟我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我们俩吭哧吭哧的淫笑起来。
从此以后，我们就有了这么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成为了好朋友。
很多年以后，我都忘不掉那个夏天嘈杂的街机声，忘不掉东子那淫荡的眼神，忘不掉后来被我使用了无数次的阿嘟根火幽根，忘不掉老板娘各式各样的小内裤……
【108】杀
那个夏天，我一有空就偷溜出去跟东子玩街霸。
随着我的技术越来越好，我们打街霸已经没有了压力，每次都能打通全关，一个游戏币就能玩大半个钟头，往往五毛钱就够我们嗨皮很久。
有时候我们会蛋疼到故意输一局，这样可以打第三回合，拖延时间，再打通全关，如此一来差不多就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
后来我才知道，东子是公认的小镇第一街霸高手。他打街霸从来都不排队等待，如果去游戏厅看见有人正在玩，他会毫不犹豫的投币跟对方对打，霸气侧漏的把对方挂掉。据说有一次，有个狠角色不服输的存在跟东子别苗头，换着不同的角色连续挑战十几次，还是没打赢东子，反而让东子一战成名。
开学后我们成为初中生，竟然分在了同一个班。
本来暑假里是我跟着东子混的，开学以后，变成了他跟着我混。因为这货成绩太差了，属于全班垫底的货色，家庭作业他基本上都不会做，每次都得抄我的。作为报酬，他经常请我去打两把街机。
后来我成为了全校闻名的欧阳克，跟东子产生了矛盾。
矛盾的根源是一个姑娘，叫做白洁。
那时候我刚刚学会抽烟，躲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小卖部的内堂抽烟。所谓内堂，就一张钢丝床，是小卖部老板睡觉的地方，不过经常有男男女女下课后跑来这里搂搂抱抱谈情说爱。
刚好那天白洁也在那儿抽烟，她坐到我旁边，故意挑逗我：“欧阳克，你有没有摸过女孩子？”
我说：“没有。”
她说：“那我让你摸摸？”
我二话没说，伸手就在她胸部摸了几把。
然后，我熄掉烟头就走人了。
当时的整个情形，就这么简单。
那是一个爱耍酷的年纪，我当时觉得自己酷毙了。
但流言向来都不简单，从此以后学校里多了好几个版本的传闻。
后来东子就不跟我玩了，见了面都不说几句话。
再后来我才知道，东子一直暗恋白洁。
我们上初二的时候，白洁已经毕业远走他乡。
东子大概是想通了，又跟我重归于好。
但是，我感觉东子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
从初二开始他成绩沦落到全班倒数第一，根本无心向学，一个星期有三天都不来上课。他渴望成为一名古惑仔，长期跟学校外面的小流氓厮混。
到了初三，东子突然开始洗心革面。
我一直记得初三开学那天，东子很认真的来找我，他跟我谈了很多。这次谈话的中心思想是，东子不愿意他母亲再失望，他想重新做人。
我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东子再一次的变化，他变得非常努力，经常找我问一些学习上的问题。一个多月以后，几乎熟悉他的人都能看见他的进步。
但是，有个不熟悉他的人，扼杀了他的进步。
初三开学两个月后，我们的英语老师请了产假，由教导主任暂时代课。
不知道为什么，我记忆里的教导主任总是反派，这个人全名苟岳德，大家私底下都叫他苟曰德，后来演变成了苟日德。这是我学生生涯里见过的唯一一个不受全校学生喜欢的人民教师，学校里人人都讨厌他，尤其是女生。
我记得那个时期，冀静经常心有余悸的说：“苟日德又瞄我胸部了……”
可能是对苟主任的印象太深刻，后来在我的很多小说里，里面的反派都叫苟日德。
言归正传，代课后的苟主任除了爱瞄女生的胸之外，对我们整个班级也没造成太大的影响。他真正影响的是个人，他用他的偏见，害了东子的一生。
在此之前，东子因为打架逃课等前科，被苟主任收拾过好几次。
如今成为了我们班的代课英语老师，苟主任更是有事没事就找东子麻烦。
不幸的是，东子最大的软肋就是英语，说出来可能有人不相信，到了初三，他连初一的很多题目都答不出来。两个月来，他在别的学科上都有长足的进步，唯独英语没进步，刚好撞在了苟主任的枪口上。
故事就发生在苟主任代课的第三天，在羞辱了东子两次之后，他还不过瘾，选择了第三次羞辱东子，他提出了一个问题：“Are‘you‘HanMeimei？”
这问题对东子来说过于深奥了点，无论答yes还是no都有50％的成功率，东子选择了瞎蒙，于是步了河莉秀的后尘：“Yes，I‘am！”
当他一开口，全班很多同学都笑了。
我笑不出来，当时我坐在东子侧后面一排，看见他在发抖，我甚至看见了他攥得发白的拳头。
苟主任有着老一代人民教师的习性，喜欢爆粗口，喜欢体罚。听到东子的答案后，他嘲讽道：“连公母你都分不清楚，你还学个锤子的英语？给我站起来，站到最后一排去！”
东子在全班同学的注释下，默默的站到了教室最后一排的黑板下面。
我记得那天是星期六，初三的我们要补课。那天下午，东子没来上课。等到下午放学后，我去打乒乓球，看见了东子。
东子脸色涨红，浑身酒气，显然喝了不少。他一个人躺在水泥制成的乒乓台上，没人敢去拉他下来，因为那时候东子已经是道上很有名的东哥。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黄昏，一个喝醉了的少年躺在乒乓台上，用充满愤怒又带着哭腔的声音不断的自问自答：
“Are‘you‘HanMeimei？”
“Yes，I‘am！”
“Are‘you‘HanMeimei？”
“No，I’m‘LiLei！”
“Are‘you‘HanMeimei？”
“Yes，I‘am！”
“Are‘you‘HanMeimei？”
“No，I’m‘LiL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