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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另面-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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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汉破门而入,茶刚泡出,黄汉坐下端杯就喝。 

  “妈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白佐骂。 

  林时祥把告状信复印件递给黄汉,黄汉认真地逐句逐行地阅读着。 

  “公司我没管好,主要责任在我,跟白董无关。” 

  “无关谈不上。有人反映白董许多节外生枝的问题,省里的同志把这些问题和这封信联系了起来。” 

  “白董绝没有经济问题,这点我敢以党性担保。”黄汉拍胸脯说。 

  “黄汉你就别拍胸脯了,现在党性担保值几个钱!我认为有问题就要查,初雪也不能太宠她。说实在,我很喜欢这个同志,年轻、漂亮、成熟、有魄力,我曾经支持过她,但没具体过问,没有染指经济问题。黄汉,你说呢?” 

  “是这样。我的意见是我们组织人查,早查早主动。” 

  “厅里没有这样兴师动众的意图,不过想先听听你们俩的意见。” 

  “我的意见就是查,查出什么问题归谁就归谁。”白佐决断地说。 

  “我同意,不过我相信初雪不会有问题。”黄汉说。 

  “既然你们都同意查,那你们集团党组研究研究,拿出一个意见报厅党组。但是不能兴师动众,搞出什么耸人听闻的新闻。现在提倡安定团结,保护改革积极性,知道吗?” 

  “哼,好像就你知道,搞什么鬼你!”白佐似乎感到林时祥有隐秘,愤懑地推门走了,头也不回。 

  黄汉欲走,被林时祥留下。 

  “黄汉,你等下走,有些事我跟你再琢磨琢磨。问题出在你的属下,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我有责任。但是我也纳闷,过去白董对初雪是厚爱有加,最近不知怎么,老对她烦,甚至恨。” 

  “初雪老公的姐姐到省里反映,说初雪可能与老白有暧昧关系,你觉察得出来吗?” 

  黄汉心想,岂止觉察,是我拉的皮条。但是他不能直说。 

  “我,我没觉察出来……” 

  “人家还说是你拉的皮条。” 

  “我?老哥,你别冤枉我。” 


十六




  “依老白几十年的表现,他不会犯经济错误,这是不辩的事实。这封信把白佐的问题引向他不可能存在的问题,是不是有转移视线的企图。老白这几年热情高涨,工作出色,业绩显著,踌躇满志,但最近突然情绪颓唐,对初雪表现出难解的成见。如果老白陷入了与初雪的情感纠葛,那太令人遗憾了。”林时祥担忧地说。 

  天啊,难道老白败露了?黄汉暗暗叫苦。白佐和初雪的事除了他之外,只有天知、地知,连林时祥这么亲密的朋友,他都没透露过。 

  “更严重的还有,最近有人反映老白老让北京的一个单位大量地组织集团员工赴俄罗斯旅游,并且一反常态频繁出差。如果是这样,老白就不是一般问题了,而是陷得很深了。” 

  “老白的确组织过员工赴俄罗斯参观,但他说是为了进行理想信念教育。俄罗斯我也去过,红场、列宁墓我参观过,的确使我们想起伟大的十月革命……” 

  “那是问题的另面。” 

  “‘另面’也是老白常说的,那是一个哲学问题。” 

  “老弟,哲学问题也是日常生活问题。老白这么成熟的一个党员干部,如果犯了这样的错误,那说明什么?” 

  “那是……”黄汉知道白佐目前是处在与初雪的感情逆流旋涡中,但他确实不知道白佐又趟入了另一股感情激流的旋涡中。 

  下午,南海建设咨询集团党组研究审查初雪公司财务账目时产生了分歧。常务副总李贤仁坚决反对查账。他列举了许多事实,驳斥告状信所列的问题,条条有据,句句在理。党组成员除白佐外,包括黄汉在内都赞同李贤仁的意见。白佐越听越急,妒火越生越大,越觉得李贤仁和初雪确实有一腿了,他越觉得那封信写得及时,越觉得这种报复手段高明。看着党组成员的态度,他觉得今天的党组会必须结束了。最后只能民主表决,他希望在表决的时候有人能站在他这一边。 

  “这样吧,大家都说了各自的意见,我不作结论,大家举手表决。凡赞成集团组织审查的举手。”他自己举手,黄汉勉强举手,其余人都没举手。“两票。不赞成的举手。”李贤仁第一个举手,其他两人也举手。“三票。好。上报厅党组,散会。” 

  白佐调任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以来,在党组会上的提议第一次被否决了。他认为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表示他行将退休,下属开始不买他的账,而开始转向似乎要接他班的李贤仁的信号。李贤仁你白日做梦,你想接我的班,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开始用卑劣的语言在心里嘲讽李贤仁。 

  他端着茶杯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经过李贤仁办公室门口时,他听见李贤仁压抑不住兴奋地在打电话:“告诉你,审查你们公司的提议被否决了……” 

  肯定是李贤仁向初雪通风报信,他们肯定有一腿了。他故意大声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李贤仁立即放下电话。 

  “做贼心虚!” 

  白佐走进办公室,黄汉随后跟了进来。在关键时刻,黄汉是不会背叛他的,这点已被实践所证明。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黄汉扶上马,决不让李贤仁抢班夺权。 

  “是不是他们底下都商量好了?” 

  “不可能吧,告状信只有你我知道。” 

  “李贤仁早就知道了,他能通天。” 

  “那也是。” 

  “是不是他们看着我快到点了,成心给我颜色看?” 

  “你才五十八,到什么点?” 

  “你看李贤仁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听说初雪最近经常向他汇报工作,你怎么不过问过问?” 

  “过去都是她直接向你汇报,你在党组会上又说李贤仁分工管集团第三产业,她自然……” 

  “我怀疑初雪跟上李贤仁了。” 

  “不可能,你不要疑心,初雪为人我可是清楚的。” 

  “但是她有离我而去、另攀高枝的苗头。” 

  “你说到哪里去,她这样做也是为你好,为你避嫌。” 

  “我约她几次,她以各种理由推辞,现在连我办公室也不上了。过去常来,现在不来,这叫为我避嫌,这是为我造嫌!” 

  “我回去跟她说说,你也主动找她。”黄汉想问一问白佐关于北京那个单位的事,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实在难以启口,只得先告辞。 

  黄汉走后,白佐打电话告诉林时祥集团党组研究的结果,林时祥听后说:“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厅党组也刚研究过,对状告初雪的公司一事要调查,但不由集团组织调查,由厅监察室组织调查。这事你先别说,对黄汉也不要说,调查组要过几天进驻公司。调查组由我带领,你放心!” 

  “老弟,谢谢了,真是厅里有人好做官哪。” 



十七




  “老哥,我也为你捏了一把汗,你可不能出事呀!真有事,你要及早对组织说。” 

  “老弟,你放心,孔方兄我是从不结拜的。” 

  “那就好,那就好。要是……”林时祥话到嘴边,也像黄汉一样又吞了下去,实在不好捕风捉影啊! 

  白佐喜出望外地放下电话,关上门,反锁上,立即给初雪拨电话。他心想,李贤仁,看你那股殷勤劲,这回我要出出你的洋相。 

  “你好,初雪,我是白佐。” 

  “白董……” 

  “我告诉你,厅监察室要派人调查你公司财务,你做一下准备,但先别对外人说。” 

  “不是说不查了?” 

  “谁说的?李贤仁吧,他怎么能决定集团的事?你最近经常向他汇报,连我和黄汉都不理了?” 

  “没有,只是他说他分管三产,公司的事他要过问。” 

  “你就听他的?要知道你们公司是我支持下办的,没我支持,没有我放权,你们公司能有今天吗?”白佐从来没有这样张扬过自己,今天不知怎么了。 

  “那是……” 

  “一个人不能过河拆桥,更不能落井下石。” 

  “你说到哪里去了!” 

  “是呀,我在想,万一哪一天我出了事,第一个往井里扔石头的会不会是我深爱的初雪?” 

  “白董,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我就是要说。这三年对我来说,是刻骨铭心的三年,是激情燃烧的三年,是我一生中最青春、最浪漫的岁月……” 

  “别说了,有人来了……” 

  “我不管,电话里没人听见。初雪,我对你是一以贯之,忠贞不渝,毫无二心。”他想起近日和韩慧的接触,他已有异心了,但他还继续说,“你不能弃我而去,投入他怀,那样我会嫉恨如仇,绝望寻死,我会跳楼的……” 

  “白董,你不会。” 

  “我会,我跳给你看。” 

  “不,你不会,没了我,还会有别人。” 

  难道他发现了我和韩慧的联系?不可能吧。白佐有点心虚地说:“会有谁?谁……” 

  “你自己清楚。没根没据的话我不会说。” 

  初雪好像抓住了证据。白佐只能以攻为守。 

  “人家还说你和李贤仁呢。” 

  “我对天发誓,那是为了工作。” 

  “也许我误解了,初雪,但愿是误解。” 

  “白董,即使是误解,我们的关系也不能再继续了。” 

  “为什么?为什么?” 

  “你是领导,你比我清楚,过去那一段,我不后悔,我们没有败露,那是我们的幸运,佛主保佑。但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不愿意玉石俱毁!” 

  “为了你,我毁了也甘愿!” 

  “不,你说的和做的不一样,你不记得你给我说过的那个理论和实践可以不统一的故事吗?” 

  白佐想起他曾对初雪说过他刚到新罗县挂职时,县委组织部长对他说的“说的可以和做的不一样,理论可以和实践相脱离”的典故,没想到今天用到他身上,他觉得初雪好像在剥他的皮。 

  “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教育我!”白佐不甘示弱。 

  “白董,我是为了你好。” 



十八




  “为了我好你就要理解我,我不能没有你。” 

  “不,白董,神州处处有芳草……” 

  “初雪,你是有什么误会吧?” 

  “没有……” 

  白佐听见初雪在电话那头哭泣。 

  “初雪,要不这样,我们见个面,把什么都说清楚再分手。” 

  “不,不用了,什么都说清楚了,我们分手吧?” 

  “不,我不同意,不见个面说清楚,我决不分手!” 

  初雪“啪”地放下电话。白佐立即回拨,电话没人接听。白佐放下听筒,嘴唇发抖,双手哆嗦,怒火中烧。他不假思索地打开电脑,给初雪发电子邮件。他邀请初雪最后吃一次饭见一次面,还是在第一次吃饭的星河温泉健身会馆五楼小餐厅;如果初雪不同意出席,他会写信给她丈夫,将她这三年的外遇私情告诉他,他不怕她丈夫不信,因为他可以列举他三年来送给她的礼物为证,比如项链、钻石、宝石、戒指、坤包、时装等;如果她丈夫再不信,他还可以举出她外出幽会的时间和次数,直至她身上最隐秘的特点,那颗只有她丈夫才能看到的红痣。邮件发好后,他觉得自己是泼皮、无赖、流氓,而且是比泼皮更泼皮,比无赖更无赖,比流氓更流氓。但是他觉得唯有这样威胁,初雪才会答应和她见面。 

  第二天上午,他一到办公室,立即打开电脑。果然,初雪一早就回复了,她说他是无赖,但是同意见面,最后一次,并一再吩咐今后不许用电子邮件与她联系,她丈夫会接收的。 

  白佐很亢奋,心想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他怎么可能去做那无赖的事。他立即回复:无赖谢谢,不见不散。 

  “女人毕竟好欺负。”白佐又得意又恻隐。 

  天津车站上车的人不多;列车停靠十五分钟后就离站了。有人敲了一下门,女列车员出现在车门口,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头发涂油抹蜡,西装笔挺,红皮鞋,拎着一个贼亮贼亮的皮箱。他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包厢,用浓重的广东腔朝列车员说:“搞错了吧!” 

  “没错,你看。”列车员指了指包厢号。 

  他朝我努了努嘴。 

  “啊,这是列车长一个亲戚,暂时在这儿坐一会儿,等下再安排。” 

  “不行,你把列车长叫来!” 

  这回他不是广东腔了,而是我十分熟悉的南海省口音。 

  列车长闻声赶来说:“老板,请原谅,一会儿济南站有人下车,小妹就调过去,今天旅客太多了。再说,你也只有一个人。” 

  “我一个人?这四张车票我全买了,是北京站就买起,我到天津看一个朋友,我就要一个人坐!” 

  “列车长,那我走,我去外面坐。”我拎起旅行包,真后悔没买票。 

  “别价,人家老板大量好商量。”列车长殷勤地把男旅客的皮箱拎进门摆在铺上,又拂拂床、掸掸窗,让男旅客坐下,然后附在他耳边说,“这是我们局长的亲戚,一会儿我就安排她到其他房间。” 

  “局长,哪位局长?你们北方局几位局长我都熟悉。朱副?马副?牛副?” 

  “哎呀,让你猜着了,就是马副呗。”列车长顺水推舟。 

  “马副够哥们的,基建工程的木材全是用我们的。” 

  “这么说是自家人喽!” 

  “那可不,以后碰见马副代我问好。” 

  “一定一定。小妹,这是马副局长的朋友,我们不打扰了……”列车长朝我使眼色。 

  “别价!既然是马副的亲戚,那也是我的亲戚,小妹坐下。到哪里呀?” 

  “到江城。” 

  “啊哟,江城,‘契弟’江城。” 

  “契弟”是江城的一句方言,我听宝说过,是一句骂人的话,意思是淫乱不堪。 

  “小妹,算你运气好,大哥高兴,你就陪大哥坐这一趟车,你这张票我出了。” 

  “老板真大方,肯定是发大财的。” 

  “哪里哪里,大财没发,小财发点,够吃够喝的……”男旅客趾高气扬,大声讲话。 

  隔壁车厢有人探头喊:“声音轻点好不好,赚几个小钱在这里‘腔宽’!” 

  “腔宽”也是江城的一句骂人话,宝也曾对我说过,意思是说大话,不实际。 

  “轻个鸟!你们江城人都是‘契弟’知道不知道?”男旅客朝隔壁车厢骂过去。看来他不是江城人,听口音是卜城人。 



十九




  隔壁包厢有两个男人冲出来喊:“有种的出来,别躲在房间里骂,你奶我操,卜城人。” 

  原来男旅客是卜城人,宝也给我讲过,南海省的卜城人在全国经商,精明绝顶,被称为“中国犹太人”。 

  男旅客一步跨出包厢,捋袖拂脸,准备打架,那架式与他那一身笔挺的西装实在不相称。好在列车长身高马大,女列车员咧咧嚷嚷,才把三人劝进包厢。 

  男旅客气鼓鼓地说:“我最讨厌这些江城人,最势利的小市民!” 

  “老板,你跟他们计较什么,他们是看见你这一身派头嫉的。”列车长假意奉迎说。 

  “我不与这些小人计较!”男旅客掏出一包中华烟,抽了一支递给列车长。列车长连说不会抽,婉拒了。 

  列车长转向我说还不谢谢大哥? 

  我说谢谢大哥,男旅客说别客气小事一桩。列车长再次谢过男旅客就关门出去了。 

  包厢平静了下来,男旅客开始炫耀地整理行李物品。他从皮箱中拿出便携电脑、茶叶、口杯、书籍、零食,顺手扔给我一包南海省出产的大橄榄,头也不抬,似乎是上帝的恩赐一样。我不好意思地接住,说了声谢谢。 

  他打开电脑,我看出他是不熟悉装熟悉。他用右手中指敲键盘,那中指又粗又大,他仿佛生怕键盘不听话,一边骂“操”,一边用力敲,我担心他要把键盘戳穿。 

  “你别使那么大劲。”我边吃橄榄边说。 

  “嘻嘻,这玩意儿我刚学。”他倒是很坦白。 

  “你玩什么游戏?” 

  “什么都玩。” 

  “你要学会用双手敲键盘。” 

  “那玩意儿太累。” 

  “我教你好不好?” 

  “好……” 

  我坐到他旁边,手把手教他。他笨拙地跟着学。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出身的?” 

  “你不是老板吗?” 

  “我是打石头出身的。” 

  “嗬,还真看不出来。” 

  “包装的。”他指着自己一身西装革履,“现在做木材生意,过去看过性病。” 

  “你是南海省的卜城人。” 

  “嗯。” 

  “‘中国犹太人’。” 

  “嗬,你也知道?” 

  “我朋友说的。” 

  “过去我们以为犹太人很坏,出卖耶稣,其实耶稣也是犹太人,一说我们是‘中国犹太人’我们很反感。现在知道犹太人很精、很富、很厉害,说我们是‘中国犹太人’我们很高兴。小妹,你是哪里人?” 

  “我是江西人。” 

  “江西老俵。去江城做什么?” 

  “朋友出了点事,去看看。” 

  “什么事,大哥能不能帮你?” 

  我警惕地看着他:“你我萍水相逢,才认识不过几分钟,你怎么想帮我?” 

  “嘿,什么叫江湖义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反应比电脑还快,凭感觉嘛。我看你小妹很顺眼,绝不是坏女人,不就给了你一张票吗?” 

  “说的也是。喂,我正想问你,你一个人干吗把整个车厢的票全买下来,多浪费呀!” 

  “嘿,我是想体验一下坐专列是什么滋味。你知道毛主席他老人家出差都是坐专列,我当然不能包整列,包一个厢总可以。飞机坐腻了,换换口味,体会体会毛主席他老人家是怎么排场的。车厢包了,就缺个张玉凤,你来当张玉凤得了。” 

  “哎呀,你可不能祸害我呀!” 

  “你,就你这样子,还达不到我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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