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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生到死从死到生，天地定格在一瞬间，一切本该就是这个样子。
“我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了，不管江湖盟，不管娃娃，不管莫忘仇，不管云神，我什么都不管了，我跟你回大漠，我和你一起浪迹天涯！”
这不是玩笑。都到了这个时候，谁还能说清到底谁对谁错？
他把她当朋友，并不是他爱她，而是在这茫茫人海中，只有她读懂了一个杀手背后的寂寞与孤独。
小七终于扯出了一丝笑容：“别傻了，小楚，我知道你撇不下他们的。”
“小七···”
“没事的，我放下了···”
等到一个人经历了真正的大悲大喜，先前执着的一切，反而一切都不重要了。
江湖上说透了的一笑泯恩仇，又有几个人能过真正做到？
在这个地方笑看云起，经历了一切，其实，我们都是笑到最后的人。
终于黎明了，小七站在阳光下，眉目间的神采越发像当初的将离了。
“我早就说过你放下剑会比拿剑好得多。”
小七笑了笑，往日那般漂亮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却比从前多了一种更奇异的神采。
“你的眼睛···”
“好不了了。”小七淡淡一笑：“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眼睛瞎了我反而比以前看得更清楚些，至少我不用再担心前面的路该怎么走。”
楚云飞几乎不禁闻地叹了口气：“你下一步打算去哪？回大漠？‘
——你在大漠长大，所以习惯了那里的风沙。
——小楚说你没有喜欢的花，其实我觉得你很像秋英。
——那种漫山遍野的秋英，像格桑花，那是世上最有野性的花。
“我想去，云南，丽江，听说那里有很多秋英，我想去看看。”
“那离恨岛呢？”
小七笑了笑：“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将离说，无论什么时候他···”
——“我都等着你。”
“我知道，那是家，屋前有修竹，屋后有梅花。”
——“只要我不死，我就等你回家。”
“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回家。”
为什么人一定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春蚕为什么一定要到死才能把丝吐尽？
“我要走了，小楚，我们有缘再见吧。”
楚云飞点点头：“放心走吧，我会在江湖上放出消息，不会有人与你为难的。”
迎着初升的太阳，第一次见到阳光，竟然是在他双目失明后，这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小七忽然回过头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小楚，一切的事情都和红庄脱不了关系。”
“红庄？”
“我昏迷的时候隐约听见云神要把莫忘仇引进红庄，他要在那里结束一切。”
楚云飞低下头似乎在想什么···
小七又道：“我想你也一定在怀疑一些事情，你的预感本来就很强，不要被感情左右了。”
“做你自己认为对的事，我已经不能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希望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小七还是走了，漆雕瀚走了，将离走了，连小七也走了，楚云飞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么失落过。
真的已经快结束了。
无名少年站在楚云飞身后：“你还不赶快去红庄。”
楚云飞点点头：“我只不过还在等。”
“等什么？”
“等你离开。”
少年怔了怔：“等我离开？”
“没错。”
“我还没说要走。”
“但你必须走了。”
第九十一章 远行（下）
——为什么？
“你做的已经够多。”
楚云飞现在的状况不比莫忘仇好到哪里去。
这少年再走了楚云飞就真的是孤军奋战了。
“你猜的不错，我可能真的知道了些什么东西。前路比我想象的可怕，我失去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我不能再让你犯险。”
少年冷哼一声：“都到了现在这种程度，你认为我还有功成身退置身事外的可能吗？”
“只要你愿意那就是可能的。”
少年眯了眼看她。
“你不了解江湖，我在这混了十三年，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了等着自己的到底是些什么，真相绝对比自己已经知道的要残酷得多。
“那信云深呢？”
“我会保证娃娃的安全。”
“算我求你，走吧。”
少年开始动摇。
“苏舒还在等着你，你已经让她等了太久了。”
“我···”
“啪”地一声，少年一把接住楚云飞扔过来的东西。
等他看清楚，脸色已经变了。
“这是···”
“这是九年前的那枚铜钱。”
——那枚铜钱对他很重要，我认识他的时候才十三岁，孩子心性就把那文钱拿去玩了。
——后来那枚铜钱被我玩骰子输掉了。
“你不是···”
“我怎么舍得把你的宝贝拿去赌钱。”
天空中的鹰不住盘旋，楚云飞笑了笑：“我已经让苏舒去准备了。”
少年细细地摩挲那枚铜钱：“谢谢你。”
楚云飞不禁笑了：“我还以为你会揍我一顿。”
少年道：“要在平时我一定揍你一顿。”
“那这次呢？”
“这次的留到下次一起揍，所以你要给我好好活着，等着我来揍你。”
楚云飞眼中落寞：“如果我死了，别为我报仇。”
少年的背影微顿了一下，声音竟然有丝变调：“鬼才会为你报仇！”
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远，楚云飞握紧拳头，“莫忘仇，现在可不止是你一个人了，别死在我前面。”
初升的太阳被一片云遮住，楚云飞闭起眼睛。
该来的总会来的，怎样也躲不掉。
······
骏马狂奔，少年骑在马上，他终于还是要离开这片地方了。
不过谁都不清楚前路究竟会出现些什么。
地上那个白色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而等他把那人看清楚的时候却真正怔住了。
——信云深？
“云深！云深你醒醒！”
信云深微微睁开眼睛，费了半天劲才终于把眼前的人看清：“你怎么···？”
少年看了看周围：“别管这么多了，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
就在少年扶起他的时候，信云深手中的匕首忽然露了出来。
只差一点点，此时的无名少年对信云深是完全不设防的。
“少主！让开！”
再看的时候，那把匕首已经插进了苏舒的心口！
“苏！”
少年终于懂了，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信云深！
“苏！”
苏舒小心地将手心里的东西送到他手里，抵到他耳边像是在说什么遗言。
——小七剑客让我准备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这是离恨岛的假死药，活下去。
“信云深”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又是云中君，他是用这身体用上瘾了吗？
那假死药他有没有吃没人清楚，他是赢还是输也没人清楚···
那段时间里他是生是死还真的是江湖上没人知道的事情，不过很长时间内魔门都没有过动静，直到很多年后楚云飞再去魔门拜访才彻底把当年那些没人清楚的事情弄清，当然，这都是后
话了。
······
莫忘仇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一片荒田里，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身边竟然还躺着个人。
血红的血已经将她蓝色的衣襟染得发紫，，莫忘仇近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向灵儿？”
他明明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自己是一个人。
她睁开眼睛，白皙细长的手握着匕首的柄，而匕首的刃已经深深扎进了自己的身体。
——自尽？
莫忘仇忍不住想去为她止血：“你这样有多久了？”
向灵儿缓缓开口，脸色因为说话而更显苍白：“你在这躺了多久，我就在这躺了多久。”
“你这样会死的！”
“那也是因为你。”
莫忘仇不懂：“为什么？”
“我们都有自己的神。”
向灵儿的信仰也是神。
向灵儿的眼眶通红，但目光却依旧恶毒：“你害死我姐姐，现在也一样害死了我。”
莫忘仇忍不住想后退。
“你答应我姐姐要照顾云儿，又答应我姐姐要照顾我，现在我们两个人却全因为你死了。”
“你是不是很愧疚？”
云神要的就是他愧疚。
莫忘仇目光闪动：“你们为什么非要这样？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她的气息已微弱：“莫大侠，你又害死人了。”
因他而死的人真的太多了。
“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云中君不惜让向灵儿在莫忘仇呢面前自尽，就为了这个。
——天谴吧，谁让她也爱上了神。
“我只是很奇怪，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只有你不死？”
那么多人被害死他却还活着。
血慢慢渗入泥土，生命就这样慢慢流逝，怀里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凉。
就为了比他发疯，云中君不惜利用这个跟了自己这么久的女孩。
这女孩和自己作对这么久，这个自己那么多次想杀而不敢杀的人就这样死了···
死得这么容易，这么干脆，简单到莫忘仇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莫忘仇慢慢站起来，他要弄清楚一切，就算是死，他也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他要找到一切的源头，红庄还在那，他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这个世界上除了云神应该还有一个人知道答案···
第二十九章 云中君（上）
红庄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清，这次是他一个人，身边没有楚云飞，也是，现在的人死一个少一个，朋友越来越少，敌人也越来越少，莫忘仇忽然有了一丝寂寞的感觉。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没有敌人比没有朋友更可怕。
又是这片梅林，无论在这里再发生些什么事他都准备一辈子不再来了。
是生是死只这最后一次。
大堂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安静地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鬼母，甚至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见过。
他对鬼母的印象只停留在年少时期，隐约记得好像是一个一身红衣的美貌女子。
“鬼母！”
红帐慢慢撩开，段冷翠从后面慢慢出来：“你胆子还挺大的，没有剑就敢闯到这里来。”
莫忘仇下意识地握了握空空的手：“我是来找鬼母的。”
“鬼母不想见你。”
“今天我必须见到她！”
段冷翠苦笑一声：“你见不到她的。”
“为什么？”
“因为她已经死了。”
莫忘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段冷翠淡淡道：“她早在十五年前就死了。”
十五年前，正是莫忘仇被关进寒冰无底洞的时候。
“不，准确点说，在你被关进寒冰无底洞之前，她就已经死了。”
莫忘仇忽然觉得自己陷进了一个很大的骗局里。
“这么多年掌管红庄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神，云神。”
莫忘仇还是觉得不对劲，莫忘仇是漆雕瀚的弟弟，现在顶多二十来岁，那十五年前他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娃娃，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有什么能力去管理红庄。
“我可能不知道云神是什么来历，但我可以肯定一点。”
“哪一点？”
“他并不是人。”
莫忘仇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你这么多年又在为谁效忠？”
“你觉得我在为谁效忠？”
“又是神？”
段冷翠点点头：“其实从一开始，一切就已经错了。”
等到莫忘仇和楚云飞把云神和红庄分开来讨论的时候就出现了一个视区的盲点。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云神的目的我不知道，但我只是想让你记住我。”她苦笑一声：“但后来我知道
这是不可能的。”
“什么意思？”
“你可以接受丁令欢，可以爱上楚云飞，就是永远把我排除在外。”
莫忘仇冷冷往后退了几步：“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那你想谈论什么！想谈论云儿是怎么被你害死的！”
莫忘仇忽然不出声了。
“你想知道什么？你以为丁令欢是真的喜欢你？”
“你什么意思？”
“就算我们不杀那孩子那孩子照样活不过三岁！”
莫忘仇捏紧了拳头。
“你是半药人，你的身体本来就带毒，你的孩子当然也一样。”
一个中毒的人，本来就是活不久的。
“因为这孩子身体带毒，所以他在丁令欢肚子里的时候就一直在吸取丁令欢的生命，不然你以为丁令欢真那么容易死？”
莫忘仇眼前发黑，下意识地扶住身边的珠子。
段冷翠冷冷地看着他：“丁令欢会死，向灵儿会死，云儿会死，统统都是因为你。”
——你自己命中带煞，克人克己怪得了谁！
莫忘仇喉口的甜腥差点又涌上来，“我知道我害了很多人···”
“你不敢奢望找到自己的父母，就把希望寄托在自己孩子身上，这种想法太天真。”
“想我死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因为我们知道你不怕死，你怕的是活下来。”
生活并不困难，难的是生存。
“这么多人都死了，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为什么你还有脸活下来！”
莫忘仇终于跪到了地上。
“你难道真的不觉得你活在世上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吗？”
死吧，莫忘仇，你为什么还不死！
一把剑忽然扔掉了地上，就像十五年前鬼母把炎炽扔到自己面前一样。
一把剑让他生，一把剑让他死···
他忽然拔出了剑，可剑对的却不是自己，而是面前的段冷翠。
“对我来说，生存并不是可耻的，死才是···”
当一个人被逼到极限的时候，反而能激起一个人的生存力量，一个人为了活下去而迸发出的力量往往是不可想象的。
“我要见云神，如果我不能死的话，那活下去的就一定不会是他···”
“说得好！”楚云飞终于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要他死记得加我一个。”
莫忘仇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你脑子里一有来红庄的想法我就感应到了，看来我们真的挺有缘分的。”
段冷翠苦笑：“你们杀不了他的。”
“为什么？”
“因为信云深。”
他们居然差点忘了娃娃。
段冷翠的手慢慢抚上剑刃，轻轻“砰”地一声，断刃已经被她握在手中，鲜血从指间溢了出来。
两人怔住。
然后段冷翠竟然举起剑刃往自己脸上割了下去。
“你做什么！”
莫忘仇忍不住想去夺过她手中的剑刃。
但是已经晚了，血蜿蜒着顺着脸颊流下来。
段冷翠淡淡道：“有些东西是不用知道得太清楚的。”
“鬼母的房里有条暗道，可以直达地宫。”
说完她就离开了，离开地那么决绝，大概吧，莫忘仇忽然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女人。
人性本来就是世界上最难猜透的东西。
楚云飞拿手拱了拱莫忘仇：“让你不好好珍惜人家，后悔了吧。”
这分明就是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
“你现在是想干什么？”
“娃娃还在这里。”
莫忘仇往红庄里面走：“信云深的事情我会解决。”
“你一个人连剑都没有怎么解决？”楚云飞说罢就把手里的竹棍扔给他。
莫忘仇看着手里被竹棍包裹的剑，这就是自己在树林里扔掉的那一把，他微怔了怔：“这你也能捡到。”
“我说了我们有缘分。”
“你不能再跟着了，接下来的路一点都不好玩。”
楚云飞叹了口气：“跟着你走了这么多路，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好玩过。”
莫忘仇忽然笑了，是那种真正意义上发自内心的笑：“你终于承认你是在跟着我。”
楚云飞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原来没承认过吗？”
“你总说我们只是巧合的路人，巧合地走在同一条路上。”
一条路走得太久总会寂寞的。
“莫大侠，我们现在时间不多了。”
第九十三章 云中君（中）
——鬼母的房里有条暗道，可以直达地宫。
段冷翠说的没错，鬼母早就死了，为什么红庄这么冷清，是因为红庄只是个虚壳，它的里面已经被虫子蛀空了，而这条虫子已经钻入了地下。
鬼母的房间已经落满尘灰，像是很久都没有进过人。莫忘仇和楚云飞在鬼母的房里一路敲敲打打，暗格很明显，明显的不能再明显，因为现在一下子出现了两条暗道。
“你说她没事修这么多暗道干什么？”
“害怕吧，任何害怕的人都会忍不住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楚云飞已经探进了其中一个房间：“这可不是一条后路。”
莫忘仇起身想进去，却被楚云飞的声音打断了：“我劝你进来之前先把心情调整一下。”
莫忘仇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墙上密密麻麻全是莫忘仇的画像，各种各样的线条标勾出脸部的每一寸肌肉，画像实在太多，最早的竟然能追溯到婴儿时期。
“鬼母在研究我？”
楚云飞嗤笑一声：“我想她恐怕比你还自己还了解你自己长什么样子。”
说着便四处转了转，入眼的罐子里装的竟然都是些未成形婴儿的尸体，用不知名的药水泡着，一阵阵地散着腐臭味。
莫忘仇只觉得胃部抽搐。
楚云飞的脸色也不太好：“那个女人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
莫忘仇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重新起开罐子查看里面的婴孩。
然后忽然又转向墙上的画像，像是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跌在地上。
楚云飞似乎懂了，她也连忙仔细去查看那些婴孩。
果真没错。
这些孩子的脸和莫忘仇婴儿时期的脸一模一样！
楚云飞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世上怎么可能这么多人全长得一模一样！
莫忘仇喃喃道：“或许我真的是个怪物。”
“造成这一切的才是真正的怪物。”
莫忘仇抬起头来看她：“这条路走不通，我们走另一条。”
他果然和从前不同了。
另一条路就不只是一个房间了，一条路远比莫忘仇想象的要长，一路漆黑摸到头竟然走了半个多时辰，然后莫忘仇就发现他们在绕弯子。
“这是地宫还是迷宫，云中君住在这不怕迷路吗？”
莫忘仇使劲嗅了嗅鼻子。
楚云飞道：“这里的空气流通，你应该可以闻到新鲜空气的味道。”
跟着空气当然可以出去。
“但现在出了点状况。”
“状况？”
“我闻到了别的味道。”
“什么味道？”
莫忘仇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信云深。”
楚云飞怔了怔，现在遇到信云深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碰到信云深当然是好事，可是谁能知道他们碰到的到底是信云深还是云中君。
墙被莫忘仇用剑柄敲开，信云深当然就在后面，可就在他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