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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红的烙铁已经贴上了冰凉的皮肤，“呲”地一声，莫忘仇咬紧下唇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他没有流泪，泪流进了只能流血！
“莫忘仇！”楚云飞一把抓住莫忘仇的下颚将自己的手臂伸了过去，“咬吧，能咬多重咬多重。”
鲜血沿着楚云飞的手臂蜿蜒下来。
楚云飞略皱了眉头拿了烙铁，又是“呲”地一声，楚云飞手上一麻，握紧了拳头，一个疼两个也疼，在这么下去倒下去一定是两个人。
呲地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滴在烙铁上。
这是一场无形的战争，也是每个人一生下来就注定要经受的。
凤凰难道不是浴火后才能重生？
“痛吗？”
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你听说过吗？但鲛人铁石心肠，要他们落泪又谈何容易，其实很简单，只是至今没人试过而已。”
世人抛却他们，他们抛却世人。
——最后不过我伤害你，你伤害我，说到底，我们只是两个互相毁灭的人而已。
时光荏苒，只是到了最后，到底谁还有这个力气去互相折磨？
莫忘仇握紧双拳，指甲已经嵌进肉里。
鲜血顺着嘴角流进口中，满嘴的甜腥。
——你流血，我也流血，我们之间到底谁欠了谁？
烙铁再次抵上他苍白的皮肤，“呃···”，脖子后仰，他的头发本来就长，如此洋洋洒洒铺了半床，细长的头发滑过腐肉竟然像刀片一样划出了细小的伤口。
“莫忘仇！别动！”
楚云飞一把将烙铁狠狠印上去，搂过他的脖颈，“莫忘仇！忍住！”
莫忘仇狠狠咬上她的肩膀！
楚云飞屏住气柔声道：“我已经把你伤口周围那些地方都弄好了，现在只要割掉那些腐肉就可以了。”
莫忘仇咬牙冷道：“就可以了？”
疼痛不仅使人恐惧，有时还会使人愤怒。
“你可以为我止住血，但止住血之后呢？”
楚云飞呼出一口气：“没有之后，你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是好的。”
莫忘仇略缓了心神：“我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灯也燃尽了，莫忘仇微微松开手，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汗也不知是谁流的。
烙铁从莫忘仇身上移开，小刀已经握在了手上。
“莫忘仇，你要忍住。”
他想的太轻松了。
金针渡穴，强行连脉。
——他的痛苦本来就被放大了几十倍。
刀子落下时的疼痛无疑已经超过莫忘仇的承受能力了。
连楚云飞都没想到他会忽然猛烈地挣扎起来，这种类似于凌迟的痛苦实在太过漫长。
“莫忘仇！”
“不要叫我莫忘仇！我不是莫忘仇！”
天知道他的厌世情绪又在这时候泛上来！
疼痛与高烧已经使他的头脑不清楚了，甚至连眼前都开始发黑。
意识渐渐脱离自己的身体，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所有的理智都在那一刻崩溃。
接下来的一切都已经完全是他的本能了。
他是还活着，可现在活着又有什么用呢？
命是他自己要的，方法是他自己选的，他现在后悔了。
他难道不是注定要当一辈子废人了吗？
死吧···
莫忘仇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好不好！
他忽然抓住楚云飞的手，夺过他手里的刀往自己心口扎去。
他在自杀！
“莫忘仇！”
梨花刺闪过又回到楚云飞手心中。
“我给你治伤不是为了让你弄得一身伤再回来给我治的！”
“楚云飞···你让我死吧···”
他到底还是恐惧。
“我的命是你救的，你现在却要我杀了你？”
“杀了我吧···”他有气无力道：“我知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你不会是废人的。”楚云飞握紧小刀，按住他的身体又生生切下一块肉！
她已经顾不得他疼不疼，不当机立断的话只会弄得两个人都不好受。
“啊！——！楚云飞！你这畜生！畜生！”
“我是畜生，我本来就是畜生，我从来没说我是好人！”
到底是谁在折腾谁？
撕开床单几下用力竟把他绑在了床上！
“楚云飞！”
手起刀落！
又一片腐肉被割了下来。
莫忘仇的下唇已经被他自己咬到出血。
不仅意识，就连疼痛都在逐渐远离他。
这绝对不是好事。
又一刀下去！
莫忘仇略动了一下，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就这样忍着，你忍着，我也忍着，你不能放弃，你一放弃，我们两个就都输了···”
“楚云飞···”
刀子再一次落下去，莫忘仇的手指稍微动了动···
他们都不是绝对的人，在他们的生命里，没有绝对的恨，更没有绝对的爱。
这场仗他们一定要打赢，打不赢死的就不止莫忘仇和楚云飞。
······
只是现在，没有丁令欢，没有漆雕瀚，没有红庄，没有云神，记忆可以遗失，时间可以流逝。
——“到底什么可以超越一切？”
——“唯你我，可闯过岁月边疆。”
楚云飞看着他，忽然笑了。
愣了愣，俯下身去，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这句话有多少羁绊与牵扯，这句话又可以生生挤出多少血泪？
可惜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没听懂她的话。
世事弄人，直到很久之后，楚云飞以盟主夫人的身份进入江湖盟，他才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乓“刀子落到地上，一切都结束了，或者一切都刚开始。
开始和结束谁又说得清。
楚云飞瘫软在地上，这场仗他们终于打胜了。
莫忘仇身上的布带松开，他终于松了口气。
楚云飞嗤笑：“老子早知道救人比杀人麻烦，鬼知道竟然这么麻烦。”
“对不起。”莫忘仇喘着气：“我···”
“你还是保存点体力别说话了。”楚云飞起身将手抵在他肩膀上：“必须先给你输点内力。”
暖流顺着肩膀传入体内，砰地一声，楚云飞几步后退，一口血喷了出来！
“楚云飞？！”莫忘仇只觉得暖流一断，“你···你受伤了？”
楚云飞略思索了一下，上前拿起一旁的湿布擦干净他的肩膀。
诡异的图腾，大片的血色···
“你···”楚云飞不可思议道：“这不是上古魔道的封印吗？”
这真的是开始。
第六十一章 七节龙骨（上）
红庄还是那么冷清。
这不是楚云飞第一次来这里了，但她每次来这地方总有一种莫名的心悸。
就是感觉那种有东西破茧而出却迟迟不出现的惊悸。
莫忘仇靠在椅子上动也不动，若不是那双偶尔还眨一下的眼睛，他整个人就像死去一般。
“神奴！神奴！我知道你在这！”楚云飞绕着大堂胡喊一气：“神奴，莫忘仇受伤了，你们要是不想让他死得那么简单你就出来！”
莫忘仇依旧低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神奴！”
“楚云飞···”
楚云飞终于停下来，单膝半蹲在他面前：“你放心，我就是绑也要把神奴绑出来救你。”
莫忘仇艰难地摇摇头：“我是想问你，我肩膀上的那个图腾···”
莫忘仇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他明显感觉到楚云飞传过来的怒气。
“命都快没了你还管什么图腾！”
“我···”
“神奴！神奴你出来！”
莫忘仇依旧低着头：“她不会来的···”
楚云飞略怔了怔，细想了想也对，他们只是不想让莫忘仇死而已，除此以外莫忘仇悲惨成什么样子他们都管不着。
“那···只能委屈你一下···”一把匕首抵到了莫忘仇脖颈上。
——不治，就死？
“我只能杀了你。”
莫忘仇不语。
“你放心，你死了，我楚云飞绝不独活···”
鲜血已经顺着莫忘仇的脖子滑了下来···
“住手。”神奴已经坐在了莫忘仇旁边的那张椅子上。
匕首当然放了下来。
神奴淡淡一笑：“用这种方法逼我出来，楚笑侠···你真有一手啊。”
莫忘仇仍是毫无表情的任楚云飞替自己止血。
楚云飞笑了笑：“非常时机非常手段，你也别怪我，不过你刚刚如果没有喊住口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杀了他。”
神奴似乎有些无奈：“那现在呢？”
楚云飞道：“现在你必须帮我治好他，不然我杀了他，我们落得清闲，你们没得玩。”
神奴微眯了眼：“你在威胁我？”
楚云飞点点头：“我在威胁你。”
神奴柔声道：“你不会杀莫忘仇的。”
楚云飞看向莫忘仇，他当然还是低着头。
“为什么？”
神奴叹气：“你会后悔的，你是个聪明人，你绝对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楚云飞对着莫忘仇淡淡道：“我杀了你，我就去自杀，欠你的我下辈子还。”
死人永远不会后悔。
神奴道：“她如果不想死呢？”
楚云飞看着她：“世上有几个人想死？他们不还是都死了。”
神奴的手心已经出汗，她清楚楚云飞是什么样的人，她说她要杀莫忘仇她就一定会动手。
她终于松了口：“要治他并不难，神农寨里有一根从上古神农氏那里流传下来的···”
“神农尺已经断了。”
神奴轻笑：“神农尺是断了，但七节龙骨还在。”
“九地玄玉铸成神农尺，其余光凝聚落辉七节龙骨···”
楚云飞打断她的话：“是不是只要拿到七节龙骨就可以医好他？”
神奴笑着点头：“可以这么说。”
莫忘仇不禁望向楚云飞···
她话锋一转：“不过自从神农尺二十年前断了之后七节龙骨就一直是神农寨的镇寨之宝，神农易虽然乐善好施，但他绝对不会轻易就把七节龙骨交给你。”
这和没救有什么两样？
莫忘仇摇摇头：“楚云飞···”
“这些你都用不着理会，我和神农易这么多年的交情，我问他要什么他都会给我的。”
神奴冷笑：“万一不给呢？”
“拿不到我就偷，偷不到我就抢。”
神奴眨了眨眼：“干得漂亮。”
“现在我更想干点别的事。”
“什么事？”
楚云飞看了眼莫忘仇，莫忘仇终于开口：“我肩膀上有一个图腾，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神奴略有疑虑地看着他：“你肩膀上有图腾？”
莫忘仇对她的反应更加奇怪：“你们不知道？”
楚云飞倒是更开心：“你们云神还有不知道的事情？”
神奴冷冷地看着她：“我充其量只是个奴才，我怎么会知道神知道的事情。”
想了想，她又接着道：“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图腾？”
“可以。”
“不行。”
可以是莫忘仇说的，不行是楚云飞说的。
神奴不禁失笑：“到底可不可以？”
“这是我的图腾，我说可以就可以。”莫忘仇伸手拉下自己的衣襟露出那方血红色的图腾。
神奴脸色微变，“这是魔道的图腾···但···也不是正统西域魔门的图腾。”
楚云飞并不赞同：“这图腾才是正统魔道的图腾，如今的西域魔门顶多算是它的一个分支。”
神奴笑了笑：“楚姑娘对魔门还挺了解的嘛，难不成你在魔道也有朋友？”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图腾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几百年了，怎么会出现在你身上？”神奴好奇道：“你以前不知道你肩膀上有图腾吗？”
莫忘仇面无表情道：“我的眼睛长在前面。”
谁会把眼睛绕到后面去看自己背上有没有东西。
“这图腾有什么来历吗？”
神奴淡然地笑了笑，像是在回忆什么往事：“这属于一个庞大的家族，有人说他们来自茫茫无际的雪原，有人说他们来自边城无尽的大漠，甚至有人说他们来自海外的仙山，其实都一个意思。”
——“没人知道这图腾的来历。”
莫忘仇的眼神黯了下去：“我以为···”
神奴冷笑：“你以为什么？”
莫忘仇不语。
神奴柔声安慰他“你以为你还能找到过去？”
“我还没有准备好接受着一切。”
神奴抚着他柔顺的黑发，似乎是可怜他：“其实你早就该准备好接受这一切了。”
“你说够了没有？”楚云飞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女人的好感已经降到不能再降了。“说够了我们就要走了。”
神奴失笑：“狡兔死，走狗烹，楚笑侠还学会卸磨杀驴了。”
“只愿等到你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云中君不会那么容易卸磨杀驴。”
神奴轻笑：“梵音四起，判官断笔。魔女思家，归路难行。”
二人似乎没听懂她的话。
神奴慢悠悠地接着道：“这四句话和你的图腾没什么关系，但是完全可以解释漆雕盟主和主人的恩怨。”
莫忘仇奇怪：“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们？”
神奴温柔地笑笑：“奴才都是为主人好的，我并不想漆雕盟主和主人之间发生什么事。”
说完这句话她就像平常一样消失了。
“梵音四起，判官断笔。魔女思家，归路难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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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七节龙骨（下）
太阳可能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正是神农寨的人开始一天劳作的时候。
神农寨并非名门正派，却因为镇寨之宝七节龙骨而享誉江湖，加之寨主神农易半身乐善好施，使得神农寨在江湖上名气愈甚。
而今天的神农寨却安静地有点不同寻常。
今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小七剑客正端着一盏盛满琉璃酒的白玉杯，斜倚在一张铺着雪白色波斯痒毡的太师椅上等神农易。
这大概才是小七，他本就应该享受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穿最华丽的衣服，喝最醇的酒，吃最极品的佳肴，享受最美丽的女人。
他是神使，他的仆人就跪在椅旁，但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些仆人的武功绝对不比神农寨的任何一个弟子差。
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了，人不耐烦的时候脾气一般都很暴躁，茶杯已经砸了过去：“神农易呢！”
“哗”地一阵风声，白玉杯被神农易稳稳接在手中，“七少来此·有何···”
“别给我讲这些没用的客套话！”小七翻身靠在太师椅上，“我来这是干什么的想必你不会不知道。”
小七是什么人？楚云飞的朋友还没杀光，要不是为了七节龙骨他怎么可能会到这个地方来。
神农易笑了笑：“如今这江湖七少名气之盛谁人不晓，你要我这神农寨里的任何东西，老夫必定双手奉上···”
“那还费什么话···”
“这样···”神农易略思索了一下：“除了七节龙骨，这神农寨里的任何东西···”
“我都不稀罕！”小七冷冷笑道：“我问你要龙骨是我看得起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神农易神色微变：“老身可否多问一句，七少您要这龙骨是为了···”
龙骨本就可救人性命，若是小七剑客用在正途上，将龙骨交给他倒也没什么，只怕这小七剑客将龙骨用在别的地方或又是白白浪费掉···
小七淡淡一笑：“这龙骨乃稀世珍宝，我这样硬抢也不是办法对不对。”
神农易略怔了怔：“七少的意思是···”
“我也实在没心思和你绕弯子。直说了吧，莫忘仇的脊骨被击碎了，急需七节龙骨作引，而我很想让他当一辈子废人。”
神农易动容：“你想毁掉龙骨？”
“或是给龙骨做点手脚，随便你怎么干我不在乎。”
神农易笑了：“七少多虑了，龙骨乃我镇寨之宝，我怎么可能白白送给莫忘仇呢···”
小七又笑：“不止莫忘仇，还有楚云飞···我不止想让莫忘仇当一辈子废人，就是楚云飞，我也一样要她陪葬！”
神农易听到楚云飞这三个字就不想再说话了。
小七看到他的样子就猜到了一大半，挑眉一笑：“怎么？难不成楚云飞也是你的朋友？”
谁不知道小七剑客在江湖上到处追杀楚云飞的朋友？这让神农易怎么回答。
小七见他愣住的样子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我还真的小看楚云飞了，没想到在这穷山僻壤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沟子里还有楚云飞的朋友。”
“七少···”
下一刻小七的剑就架到神农易脖子上了。
“那就用不着废话了，把七节龙骨交出来···”
底下的人都不禁暗暗握紧了拳，甚至有人已经拔剑冲了上来，可惜小七带来的仆人并不是只会给人端茶送水。
双方立刻陷入了对峙的僵局。
“七少，老夫敬你三分你可不要逼人太甚！”
小七冷笑起来：“我就说，果然有了楚云飞事情就变复杂了，有她出面你一定会乖乖交出七节龙骨的对不对？”
神农易将头撇向一边：“楚笑侠对我神农寨上下都有恩。”他略缓了缓：“我知道阁下与楚笑侠誓不两立，也知道你最近在江湖上到处追杀与楚笑侠有瓜葛的人。”
小七温和地笑笑：“你知道的不少嘛···那你也总该知道，”小七的眼神忽然阴冷下来，“就光凭你是楚云飞朋友这一点就足够让你一家老小陪你一块死了。”
“七剑客！你不要欺人太甚！”
小七笑着放下剑：“欺人太甚的是神农寨主你吧。”
“你什么意思？”
小七抚摸着剑尖：“唐家专攻毒术，你嘛，学的便是医道，可现在你却弃医炼毒，而且公然用到武林人士身上···”
“你胡说什么！”
小七叹了口气：“江湖上那么多人死在炎炽之下，难道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七少，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我血口喷人我的仆人怎么又会中毒？”
话音刚落，跪在那里的一个白衣人就忽然站起来然后将一颗血红色的药扔到了自己嘴里。
“你们···”神农易还没反应过来，那白衣人就立即用内力催化了自己体内的药！
药力很快发作，药力一发作血就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这种痛苦本来就不是人可以忍受的。
他立即惨叫着倒到了地上，血也不断地从他毛孔里溢出来···
神农易半生施药救人，哪看到过这么血腥残暴的场面：“七少！你···”
小七连看都没有看那白衣人一眼，他冷冷地坐回椅子上继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