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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址-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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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
  微冷,
  山头斜阳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
  归去,
  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曲《定风波》博得满堂彩声。抑扬顿挫之中,李乃敬觉得今天这场酒让人一吐胸中块垒,多少年来的晦气竟是一扫而光。
  二
  原以为不知要多么艰难多么麻烦才能做到的事,做起来的时候竟是那么意想不到的简单。
  听见敲门声,白瑞德把手中的雪茄烟放进烟缸,随手整了一下暗红色的丝绒睡衣朝卧室的门走过去。打开屋门时他看见手捧托盘的柳琼琚,看见托盘上香喷喷的咖啡和那杯琥珀色的白兰地,也分明看见了柳琼琚眼睛里的羞涩和惊慌。柳琼琚掩饰地皱起眉毛来:
  “好难闻!临睡觉了你还这样熏!”
  白瑞德朝床对面的一张桌子指了指:“放在那里。”
  柳琼琚擦身而过的时候,白瑞德闻到一股香甜的女人的气息。柳琼琚穿一件深紫色的紧身旗袍,肩上披了一条米色的披肩,当她弯腰放下托盘的时候。那件紧绷绷的旗袍把一个年轻女人的身体分明而又简练的勾画了出来:像提琴一般柔和委婉的腰身,像尖桃挂枝一样悬垂的乳峰。白瑞德就想:“这里面会生出一个继承家业的儿子来么?”接着,他走上去把那杯白兰地递到柳琼琚的嘴边上:
  “今晚这第一杯酒算是我的酬谢。”
  柳琼琚略一迟疑,可还是爽快地喝了下去,光洁如玉的脸上即刻升起些浅浅的桃红来。就在柳琼琚放下酒杯转身要走的那一刻,白瑞德把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那一刻,柳琼琚掉进一片滚烫昏乱的空白之中。她没想到自己和所有的言情小说都不一样,她只记得一股浓烈的雪茄烟的味道,只顾得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的恐惧:“表姐回来我怎么办……”柳琼琚不知道她只不过是落进了一个别人的圈套。
  一九二八年二月末尾早春暖人的十个晚上,柳琼琚把一切抛在脑后,忘情地沉浸在一个别人的圈套里夜夜狂欢,忘情地沉浸在原来的姐夫现在的情人的怀抱里荡魄销魂。越是想到表姐回来后的恐惧,越是想到那充满了谴责意味的“偷情”两个字,她就越是想把每一个夜晚都无边无限的延长下去。她几乎是在战战兢兢的等着汽车的响声,她料想那辆福特牌轿车开进院子的一刻。也许就是自己永远离开白园的日子。
  一九二八年二月,经历了十个销魂之夜的白瑞德,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女人,第一次懂得了一个男人原来竟可以有如此刻骨的欢乐。在此之前他一心扑在大兴公司上,一向对女人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一直恪守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给自己选定的这份婚姻。有了女儿之后,他更把感情寄托在女儿身上,和比自己大了六岁的白杨氏也就愈发的疏远,对床笫之间的事情也愈发的冷谈。可是自从白杨氏意味深长的把柳琼琚带进白园的第一天,在他第一眼就看穿了妻子的圈套的同时,却也受到一种莫名的触动。明眸皓齿笑语不断的柳琼琚对他有种天然的吸引,有时为了抗拒这种吸引,他甚至故意在铆琼琚面前保持着“姐夫”的矜持。现在有了这十个销魂之夜,每当他伸出渴望的手像剥荔枝一样,把柳琼琚晶莹剔透的身体,从一件件的衣服里剥落出来的时候,他就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会放走这个女人,他就下定了决心要更改那个原是妻子编织的圈套,即便这样做了之后,这座房子里永无宁日也在所不惜。
  柳琼琚没有想到表姐是乘了一架滑竿无声无息地回到白园的。白杨氏把汽车留在城外,叫了一架滑竿趁着漆黑的夜幕回到银城,在氤氲的夜雾中走进了美丽高雅的白园。白杨氏先走到表妹的房间推开虚掩的门,看到空空如也的床。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而后,她又来到丈夫的门前,熟练无声地走进去。桌上那盏罩着乳白色纱罩的美孚灯被捻小了灯捻,暗幽幽地照着,宽大的铜床上原来自己的位置上,现在正躺着雪肤玉肌的表妹.一对情人在酣睡之中还一丝不挂的拥偎在一起。白杨氏突然觉得周身的血一下子流光了,一下子流进一个寒彻心脾的万丈冰窟。她把一切都想好了,就是没有想到这个自己设计的圈套,到头来第一个窒息的竟是她自己。她猛然想起十天前丈夫冷冷的质问:你不后悔么?一切原来预想好的动作和问话,此时都土崩瓦解,她忽然觉得天塌地陷无以自制。她在下意识中无比昏乱地点燃了丈夫留在烟灰缸上的半支雪茄烟,一口接一口地把那些辛辣的烟吸进嘴里而毫无感觉。从此以后,终其一生她再也没有把这种连有些男人也受不了的烈性烟卷从嘴上拿开过。铜床上销魂之后沉睡的男人和女人,也许是消耗了太多的精力,竟然一动不动地沉浸在销魂之后的梦境中。看着这对赤裸的男女如此的忘情如此的热烈。有两行绝望的冷泪从烟雾中涌了出来,白杨氏不知怎样做才能破坏这对恣意纵欢的男女,不知怎样做才能报复那个夺走了自己丈夫的女人,不知怎样做,才能使生活回到原来的样子。昏乱之中她放下丈夫的雪茄烟,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来,然后,从容不迫地脱下自己的衣服。脱下一件,再脱下一件,一直脱到和床上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然后,又从容不迫地把桌上的那盏美孚灯捻成一片无比的辉煌。然后,自言自语道:
  “既不要脸。就大家都不要脸!”
  床上那一对男女终于被惊醒了,可是当他们睁开眼睛时却看见一个和自己一样一丝不挂的人。柳琼琚尖叫着缩回被子里,白瑞德怒吼着:
  “你发什么疯!”
  于是,一九二八年二月末尾,早春宜人的时分,为了得到一个继承家业的儿子,白瑞德终于落进了他原想避开的焦头烂额之中。撇开乡下的“木瓜”躲到城里来的柳琼琚,在经过了那一晚彻底的公开亮相之后,只好做了白瑞德的姨太太。从此以后,美丽高雅的白园之内,一杨一柳,就有了许多女人之间惊心动魄的怨恨。
  三
  送走了弟弟妹妹之后,李紫痕闷在屋里足不出户,花了两个半月的时间,在一幅九尺长的红缎子上,一针一线的绣出一尊与人等身的观音菩萨。亭亭玉立的观音站在莲花上无比慈悲的与她对视着,李紫痕就觉得受了很深很深的感动。这莫名的感动有时就会使她莫名的从屋子里走出来倚门远望,她就会看见银溪两岸林立的天车井架,看见巨蟒一般盘桓交错的输卤水的枧管,看见银溪码头上密匝匝的盐船的桅杆;她就会听见推车汲卤的工人激越悲凉的“挽子腔”。百八十个男人,肩上像马一样套着搭背,弓背曲身地向前匍匐着,随着挽子腔的节奏,把一筒筒的盐卤从数百丈深的盐井里提到地面来,于是,被搭背勒出来的挽子腔就憋出一种撼人的力量。坐在车旁领唱的都是从芙蓉院和桃花楼雇来的姐妹们,她们做的这项工作叫“坐车盘”。天热的时候。坐车盘的姐妹们就露着滚圆的臂膀和一截雪白的腿子。有时为了安慰一下缚在杠子上的“马儿”们,姐妹们就会捏着尖细的嗓子唱一段正式的曲牌,或是‘‘红鸾袄”,或是“玉蜻蜒”;唱一些她们绝不会去做,也永远做不到的事情:
  从今后儿决定断绝来往,
  锁玉楼洗脂粉永不为娼。
  嫁挑葱卖菜人儿心欢畅,
  此不关别人事我自做主张。
  唱了这些曲子以后,她们也还是留在芙蓉院或是桃花楼,等到无论是哪一只马儿凑足了半斗米价的三百文钱,她们就用自己的身子让那马儿快畅一夜。然后,第二天就会再尖着嗓子唱些催马儿们快走的歌。听见这些歌声,李紫痕有时就会流下些莫名的眼泪来。
  在九思堂只有一个人,每天一次的看着李紫痕把那尊慈悲的菩萨一针一线绣出来,而且只有这个人知道李紫痕日夜不停地赶绣,是为了四月初八那天,把这绣好的菩萨献到白云山上的白云寺去。这个人就是九思堂的水夫冬哥。在银城靠担水挣米吃的人叫做白水客。冬哥和那些白水客们有所不同,冬哥一家是世代专为九思堂担水吃的。冬哥记不清为九思堂担过多少水了。冬哥只记得爷爷死的时候,是九思堂出了十两银子才买了棺材下葬的。父亲死的时候又是九思堂出了十两银子。于是,冬哥便接过父亲的担子又来为九思堂担水。在九思堂白水客担水不是按月付薪,而是计担算钱。每天从早到晚,冬哥要从皂角树下的那口洪源井里绞出五六十担水,送到厨房、下房、客房和太太小姐们的门口。冬哥把水送到门前就恭恭敬敬说一句:“水来了。”竹帘或是番帘的后面就会有人替他撩起帘子,冬哥就低着头走进去,再低着头把水倒进水瓮里。等到出门时就会给他一根竹签,凭着竹签冬哥就可以在柜房领钱,一根竹签一文钱。皂角树下那口洪源井有一个红石凿成的井台,井台的围栏上有一行字,有人告诉冬哥那行字记了一个日子。是九思堂不知哪一代先人挖这口井的日子:大唐开元九年九月。井口的红石头被井绳磨出几道光滑的沟糟。看着那些沟槽,想到这个日子,冬哥就对九思堂的久远和幽深充满了敬畏。
  冬哥的怀里一年四季永远揣着一只锡酒壶,遇到太太小姐多给了赏钱的时候,他就到街口的三兴和酒馆把锡壶灌满,再要一包油炸开花豆,偶尔也会下狠心很堂皇地要一只酱得红红的猪蹄。每看到冬哥啃猪蹄就会有人打趣,说是你冬哥把没娶的媳妇都变成猪蹄打了牙祭。冬哥就扬着红红的脸,露出白白的牙齿很歉意地笑。冬哥知道不娶媳妇是一件很不体面的事。冬哥想女人的时候,就常常会一个人独自走到汲卤水的天车下边,听坐车盘的姐妹们的挽子腔。渐渐的冬哥发现自己最爱听桃花楼的十一妹,尖细的嗓子幽幽怨怨的,有点像是锡壶里的老酒一样耐人的口味。于是,冬哥省下许多的猪蹄,为十一妹凑足了三百文钱。于是,冬哥在十一妹柔软的身子上第一次尝到另一种耐人的口味。于是,从此以后冬哥就只听十一妹。手里拿着锡酒壶静静地蹲在一旁,眼睛停在十一妹滚圆的臂膀和雪白的腿子上,十一妹尖细的嗓音就和着老酒一齐暖到心上来。等到收班了,冬哥就远远地跟在十一妹身后,看着她摇摇摆摆走进桃花楼。冬哥就想:“今晚上不知是哪一个有福气的睡在她身上。”终于有一天,十一妹把冬哥带进桃花楼,自己替他付了那三百文钱。等到关起门来的时候,十一妹告诉冬哥,不是所有的男人交了钱,就可以在这里真的尝到女人的滋味,还要看姐妹们是不是真心情愿。十一妹说今天她是真心拿出身子来与冬哥快畅的。冬哥就红了脸,觉得很有些受情不过,很欠下些十一妹的情面。等到第二天早晨冬哥从十一妹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桃花楼的姐妹在身后嬉笑着:
  “白水客,你好福气呦,吃我们妹子倒贴的血汗钱。”
  冬哥顿时像喝了老酒一样涨红了脸。十一妹把他送出门来嘱咐:
  “冬哥,你日后莫把钱洒在这里面,还是积攒起自己讨一房堂客安安稳稳过日子。”
  冬哥惶恐地应诺着逃出来,从此再不敢去桃花楼,却又时常地啃起猪蹄来。
  冬哥常常在心里庆幸自己从爷爷和父亲的手里继承来的这个职业,有了这个职业自己就不必像马儿一样套了搭背在天车底下转圈圈,脊背上和屁股上就不会每天挨管事的手中那根竹蔑板,就可以时常地去三兴和把自己的锡酒壶灌满,就可以不像那些推盘车的马儿们一样终年红肿着脚腕和脚杆。冬哥七岁那年是光绪三十三年。那一年冬哥亲眼看见一群推盘车的工人闹造反,因为所有的人都红肿着腿脚,银城人也把这些人叫做红脚杆。冬哥七岁那年的一天下午,突然看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红脚杆拥进城来,一面一拐一拐地走着,一面喊些骂娘和造反的话,意思是嫌东家的工钱太低填不饱肚皮。接着,便砸了一家饭店,大家拥进去抢吃了一顿;又砸了一家布店,大家又拥进去每人扯了一块布缠在头上或腰间。正闹着,忽然有人喊:安定营的兵些来了!红脚杆们便一哄而散,可有些拐得厉害的就落在了后面。过了一阵,果然看见安定营的领旗气汹汹地带了一支队伍跑来,把落在后面的十几个人当场捉住。嘴里有酒气,头上还缠着布,领旗发一声喊:“人赃俱在,斩了!”于是,刚刚喝过几口酒的红脚杆们被揪住辫子拖到河岸上,一排跪下。领旗抽出雪亮的缅刀来,做一个骑马蹲裆的架势,喀嚓一声就有一颗人头顺着岸边的坡坎滚到银溪里去。七岁的冬哥远远跟在这群人后边,他觉得这些大人们像是在演一出什么很新鲜的戏,看见那颗人头骨碌碌地飞滚,冬哥就想起滚动的南瓜来。接着,又是喀嚓、喀嚓,又有几颗“南瓜”滚落到河里,水面上就泛起一片血红来。冬哥弯起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着“南瓜”,等到把十个指头都很努力地弯起来,可还是数不完。然后冬哥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赤脚,把十个脚趾又都努力地扭动起来,可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神气的领旗已经率领着兵卒们威风凛凛地班师回营了。灿烂壮丽的晚霞中飘着几面鲜艳的角旗,走着一支雄壮好看的队伍,河岸上一动不动地躺着十几具再也不会喝酒和咒骂的尸体。
  那些天的晚上,冬哥总做一个很鬼奇的梦,梦见自己在银溪里游水,忽然肩背上就一下子长出十几颗人头来,心里嫌它麻烦,死命一抖,十几颗人头就齐斩斩地跌进水里,可分明看见自己的头也混在其中掉了下去,于是就拚命地扑过去救它,一面救,一面喊:“你莫走!
  你莫走!”等到醒来睁开眼时正躺在爷爷怀里哭喊。爷爷就说:“娃儿叫红脚杆些吓坏了。”从那时候起,冬哥就模模糊糊地在想:等长大了不要去做红脚杆。
  自从有过那一点小小的艳遇以后,九思堂的老妈或是丫环从太太小姐手里把赏钱转给冬哥的时候,就常常一要打趣:“冬哥快去给十一妹送钱吧。”说了这句话,大家就叽叽咕咕笑起来,冬哥就会把头低得更深些,就觉得自己的短处被人抓在手里。在九思堂只有六姐紫痕从不和冬哥打趣,从不揭冬哥的短处,冬哥给六姐担水就分外的卖力些。知道六姐的难处,除了担水之外,冬哥还帮六姐做些粗笨的事情,做了活也从来不收报酬。冬哥心里对九思堂这位烧了脸念佛的小姐充满了敬畏。冬哥甚至想过:如果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姐姐护卫着,那也一定会把《三字经》、《百家姓》这样难懂的书背下来的。
  六姐的菩萨绣好的那一天,冬哥放下水担没有急着出屋,而是仔仔细细把菩萨端详了一番,端详了一番之后觉得实在好看,可一时又想不起什么恰当的赞辞来,于是脱口赞美道:“六姐绣得好看,像是台子上的白蛇娘子。”
  李紫痕沉下脸来:“莫造孽!菩萨就是菩萨,哪里来的白娘子?你不怕二天遭报应么?”
  冬哥吓出满额头的冷汗,当下跪在地上给菩萨磕了三个告罪的响头。磕过头之后,六姐要冬哥帮他做件事情,六姐说四月初八是佛祖的生日,她要把这菩萨献到白云山的白云寺去,还要做一桌素斋装在食盒里同时献去,她请冬哥帮她担送那两只大大的食盒。冬哥想到自己刚刚的冒犯,连忙答应:“要得,要得!”
  可是李紫痕没有想到,四月初七的那天身上忽然来了天水,汹涌澎湃的血水在两腿间奋力地流淌着。女人身上不干净是不能进庙堂的,进了庙堂会犯冲。李紫痕有些懊恼地看着那两盒精心烹饪的素斋,油然生出许多莫名的烦躁来。等到冬哥按时赶来时,李紫痕只好告诉冬哥今天不去了。冬哥愣愣地问道:“为啥子又不去了?六姐,莫不是为我那天冲撞了菩萨?”
  李紫痕悼悼地放下门帘: “莫乱猜。我身上不舒服。”
  被关在帘外的冬哥惶恐不安地检讨着自己,他觉得自己总是猜不透九思堂的人,他觉得这一次多半又是自己出了什么差错。一直等到竹帘再一次掀起来,李紫痕吩咐道:“冬哥,你去做你的事情。我们晚几天再去。”说着又将一只食盒递出来,“这几样菜你拿回去吃,二天去时我再做些新鲜的。”
  冬哥感激地接过香喷喷的食盒,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白云山上的白云寺是银城一带最宏大也最著名的佛寺。一条二十里长的大路夹在山谷里逶迤通到幽静的山底,而后向左一拐,绕过这些银城的屏障落进坦荡的平原里去。在山底的转弯处浓绿的林木中,像一朵白云似的静立着一座洁白的石坊,石坊上刻着两句淡泊平静的
  话:
  去来之路何处有
  生灭之门本原无
  从这座洁白的石坊望上去,就会看见依山而建的白云寺,在葱笼的枝叶里辉煌的矗立着一派金黄色的瓦顶。冬哥担着两只食盒立在石坊面前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微微出了一层细汗。他放下担子,看了看落在后面的六姐李紫痕。四月初八已经过了十天,幽深寂静的山谷里绝少见到别的香客。晚春的太阳已经有了几分力量,李紫痕的一张脸在阳光下白白的晃着,冬哥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来:白白走四十里路,把脚杆也要走痛,真不知六姐为了哪样?
  跨进寺庙的大门以后,李紫痕对冬哥说:“你在这里等我。”然后独自一人提了食盒走进去。冬哥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不知不觉地竟睡着了。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忽然惊醒过来,看见满山满院静静的阳光斜斜的照着,心里不由得志忑起来,慌忙爬起来去找人。一间挨一间一院挨一院地找过去,一直来到第三进院子,才在偏殿的门口看见李紫痕跪在蒲团上的颤抖的背影。李紫痕绣的那幅观音菩萨不知何时已经高高地挂起来,在这绣像的后面是一尊高大无比的彩塑观音。香案上的三炷线香早已经燃尽,殿堂里一派阴冷的昏暗,李紫痕分明是在哭。冬哥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退了回去。他不知该不该进去,更不知进去该说些什么。冬哥只好又回到门口的台阶上满心忐忑地坐下来。
  等到两人终于离开白云寺,终于又穿过了那座白色的石坊的时候,李紫痕忽然开口道:
  “等我死了,就埋在这山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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