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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址-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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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月两轮天地眼
  诗书力卷圣贤心
  在九思堂无数的楹联当中,李乃敬最喜欢的只有这一副。李乃敬觉得这两句话实在是可以与天地共存,可以万世流芳的。李乃敬并没有意识到,这两句大气恢宏的诗句,有一天会和他的天灵盖一起飞进到老军营校场对面的石墙上。
  一九二八年一月,旧历正月初六的上午,李氏族长李乃敬掀起青缎棉帘走进心爱的绿天书屋,一股暖气扑面而来。书桌前面黄铜火盆里刚刚烧尽的木炭正在现出一层轻轻拂动着的灰白色,乌木条案上的云纹青铜博山炉里正袅袅地散出一丝爽心的檀香。李乃敬试了试茶几上的紫砂壶——正还有些微微发烫,他端起茶壶来轻轻地呷下一口。自从银城名医林金墨先生说过他胃有虚寒宜饮红茶之后,李乃敬一年四季都只喝上等的滇红。李乃敬放下茶壶神思未定,就听见门外有人在叫:“梦麟。”
  听声音李乃敬知道来人是老师爷赵朴庵。赵朴庵原是科举废除之前最末一科的秀才,光绪三十年之后废科举兴新学,眼见读子日的功名已断,便应先父之邀做了九思堂的师爷。赵朴庵深感知遇之恩,对九思堂忠心耿.耿尽忠竭力,办事从来老谋深算。父亲死后,李乃敬旧情难忘,仍留下赵朴庵在身边做总办师爷,而且以长辈相敬,赵朴庵也就愈发的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如今九思堂上下只有赵朴庵一人对李乃敬不称老爷,而是按长辈的身份直呼其字。
  听见应答,赵朴庵端着一枝白银水烟杆款步走进绿天书屋对李乃敬禀告:
  “梦麟,杨师长差人给你送来寿礼。”
  “哪个杨师长?”
  “杨楚雄。他今天随礼送来的片子上落款写的是师长。”
  “他这师长做得好安逸,只我们九思堂他就榨了四万块银洋的军饷!我送他四万块,他送我些啥子?”
  “梦麟,我就是来同你专说这件事情的。杨师长送来泥金寿屏八张。”
  “我不是八十大寿,他不是八人送礼,如何就弄出八张寿屏来?”
  “梦麟,我说了你莫动肝火。这八张寿屏我原来曾见过的,它是十年前高山场高老太爷过五十大寿的时候,我们银城盐场八大堂联名具送的。杨师长只改过了抬头和落款。”
  “这个丘八!”
  “梦麟,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的,我们动不起肝火的。”
  “他杨楚雄居然拿抢来的东西给我做寿!”
  “梦麟,有句话我思想多日了,还是想讲给你听。我们九思堂原来靠的是朝廷,有双牌坊上的那道圣旨,我们九思堂的盐巴哪里卖不得?可如今的世道犹如唱三国,有枪的便是草头王。这些年你还没看清吗,不靠起一根铁枪杆儿,我们九思堂怕是早晚要垮台的。”
  其实,赵朴庵的这些话李乃敬又何尝不懂。自从他掌管家业以来,就夹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之中倍尝艰辛,可谓是刻骨铭心。气是难免要生的,可每每到头来也不能不忍气吞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不忍却又再没有第二条办法。赵朴庵又扯了些闲话,看看李乃敬渐渐平了怒气,才又提起另一个难谈的新话题来:
  “梦麟,通海井的主意你还是早定为好,买卖上的事情动不得半点义气的。我们先后锉了十二年,一不见;卤水,二不见气火,投资总数已逾十万之巨。白瑞德的大兴公司既然财大气粗,我们索性就卖给他六成股份,管他和洋人有多少瓜葛,管他有多少洋派头。我们九思堂现在已经是多年以债养债的局面了,再拖下去场合受紧周转不过,会拖得我们啥子买卖也要停档了。”
  这又是一桩李乃敬心头的苦衷。自从接过九思堂之后,李乃敬终日所想的就是如何才能中兴家业。这口通海井就是他当年力主开锉的新盐井,由九思堂各门族亲合资兴办,想不到一拖再拖不见成功,眼见成了一口无底洞,家族里当年共同摊股的各门族亲已是嚷得沸沸扬扬,大吵着要抽股停锉。若是再没有个出路真的闹翻了脸,不惟九思堂要垮,怕是连这个延续了几十代的家族也要彻底分开,各奔东西的。
  所以。一九二八年一月,旧历正月初六,李氏族长李乃敬忧心忡忡百般思量之后,不得不按师爷赵朴庵的主意收下杨楚雄师长抢来的八张泥金寿屏,不得不同意将自己呕心沥血十二载,才锉成的通海井股份中的十分之六卖给白瑞德的大兴公司。
  当师爷赵朴庵掀起门帘准备出屋的时候,又被忧心忡忡的李乃敬叫住:
  “赵老伯,那八张寿屏收下后万不可再拿出来丢人,日后瞒过杨楚雄再差人送回高山场去。”
  赵朴庵苦笑着点点头:“好吧梦麟,这件事你莫再操心,就交给我来办。”
  从一九二八年一月,旧历正月初六算起,再过半个月就是李氏族长李乃敬的五十大寿。可是一九二八年一月,旧历正月初六,所有的家事国事,却没有一件可以让李乃敬稍稍顺心的。
  二
  一九二八年一月,旧历正月初六的那天,李紫痕是五更时分悄悄起床的,借着一支幽幽的烛灯,她叠好被褥,而后屏心静气地侧耳细听,在确认隔壁间的妹妹紫云还在酣睡以后,这才无声地走到乌木盆架的铜盆面前。把冷水轻轻地撩到脸上时,周身上下袭过一阵微微的寒战。她停下手扬起脸来,在铜盆旁侧的镜子里,看见一张挂满水珠的白蒙蒙的脸。打更人敲打竹梆的声音从黎明前的黑暗中深沉悠远地传过来,尽管银城早已使用了钟表,可九思堂却一直保持了这个打更人巡夜的老习惯。李紫痕再一次朝铜盆俯下身去,再一次把平静了的冷水掬在掌心里轻轻地抹到脸上……一切都是预先准备好了的,铜盆里的水是昨天就打来放在那儿的;梳妆镜下面那支雕花的银发卡也是特意找出来的,那是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多少年来从未动过的;枕边的绸裤、旗袍、长筒洋线袜和绣花鞋,也都是昨晚临睡前第一次拿出来的;绸裤脚上的花边,紫缎旗袍上的那些牡丹和鞋上的荷花,是自己许多年以前一针一线绣上去的;那时候不知为什么心里生出些朦朦胧胧的梦想,以为这件漂亮的旗袍和这双绣花鞋,也许有一天会为自己派上用场的。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派给它们今天这样的用场。
  十六年前的冬天,也是像这样一个黑冷无边的五更时分,睡在被尾为父亲暖脚的李紫痕,被一阵剧烈的咳声惊醒了。父亲的脚痉挛着在她的背上抖动,李紫痕恐怖万状地爬起来点着了蜡烛,骤然看见床头的痰盂里溅满了半盂鲜红的血。只有七岁的李紫痕吓得放声大哭起来,父亲叫她不要哭,叫她快去把妹妹弟弟叫醒来,说是有话要对他们讲。李紫痕领着三岁的妹妹,抱着一岁的弟弟聚在床头的时候,父亲说:
  “紫痕,你七岁了,你是姐姐,有句话我要交代你记住: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等到弟弟长大了,你一定要让他进学堂去读书,出息成人。爸爸死后,只有这一件事情放不下心来……”
  李紫痕点头称是,说是爸爸的话都记住了。接着,李紫痕忽然明白了父亲正在做的事情,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爸爸你莫死……妈妈死了,爸爸不能死……”
  但是父亲还是死了。父亲死后李紫痕就肩负起保护和照看弟弟妹妹的责任,所以,从七岁起,李紫痕就是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个女孩。关于这一点,家族里的男人们一直要等到十六年之后才终于看清楚。
  一九二八年一月,旧历正月初六,黑冷无边的五更时分,李紫痕把铜盆里的冷水掬到脸上的时候,无比清晰地回想起十六年前父亲临终时的嘱托,无比清晰地回想起父亲临终前那双痉挛的瘦脚在自己背上的抖动。李紫痕用了十六年的时间,才终于理解了父亲托咐给自己的是一件怎样的事情。用清水洗过脸,李紫痕坐在那面梳妆镜前用一把细密的牛角梳,沾着清水仔仔细细地梳理好每一根头发,又把那只雕花的银发卡仔细地别好;然后,穿好衣裤,穿好旗袍,再穿上长袜和绣花鞋;她甚至还从妹妹的粉盒里取出那只精细小巧的粉扑,为自己精心地施抹了一层淡淡的香粉。做完这一切,李紫痕借着幽幽的烛光打量着镜子里那个焕然一新的人:十六年当中的每一天,她都要在镜子里匆匆打量这个人,可只有现在这一刻,她才第一次刻骨铭心地看清楚那面镜子映出来的原来是一个女人,而且,正有两行清泪在烛光里闪烁着从那个女人的脸上淌下来……李紫痕一动不动地和镜子里的女人对视着,五更时分的黑暗和寒气把她们凝成一幅冰冷的画像。然后,李紫痕在这幅冰冷的图画里发出一声呻吟般的长长的叹息。然后,李紫痕冷静地抹去泪水,冷静地除去那只雕花的银发卡,冷静地脱下绣花的紫缎旗袍和绣花鞋。然后,再把平常所穿的一身灰黑布料衣裤冷静地穿戴齐整,把大襟布衫的每一个扣绊都仔细地扣好。做完这一切之后,李紫痕取出两把筷子粗细的线香,用棉线扎好。然后,平静地把线香放在烛火上,看着它们先是熏黑,继而冒烟,接着从青烟里升起一朵小小的火焰来,不等火焰熄灭,李紫痕咬住牙关无声地把燃烧的香头狠狠按在脸上……立刻.五更时分的黑暗和寒气中飘出一股难闻的焦糊味……
  一九二八年一月,旧历正月初六,李紫痕已经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女人,在坚守着父亲的嘱托和弟弟妹妹一起度过了含辛茹苦的十六年的岁月之后,她决心把这件事情一意孤行的做到底。她在这一天的早晨一下子越过几十年的岁月,一次性的为一个女人的一生选择了结局。在用香火烧毁了容貌,又割破指头涂抹出那个佛字之后,李紫痕趁着尚未有人发觉,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绕过那些暗影幢幢的游廊曲院匆匆走进李氏祠堂。祠堂里的那盏长明灯刚刚被打更人添过油,火苗烧得正旺,天花板上彩绘的二十四孝图依稀可见;进门迎面是大堂里高悬的三张黑漆雕字贴金大匾,正中间的一张题刻“慎终追远”,左面是‘‘惟木有本”,右面是“惟水有源”;大堂正中安置的木雕神龛做成与祠堂建筑相同的鳖梁飞檐的样式,被贴金的浮雕云龙图案围起来的宗牌上,用庄重的楷书写着:九思堂上历代高曾祖考妣神位。这一切都在那盏幽幽古灯的飘忽的光影中显得神秘而又恐怖。在排列两侧的各门先亡人的牌位中,李紫痕径直朝着父母的牌位走过去,而后,双膝跪地,泪流满面地俯下身去,口中呜咽着一句含混不清的话:
  “爸爸妈妈,你们老人家放心……”
  三
  自从亲眼目睹了老师赵伯儒受刑而死的场面之后,李乃之久久的不能从恐怖当中挣扎出来,那整整一个冬天,他都在反反复复地做着一个同样的恶梦:先是堂兄李乃敬狞厉地迎面举起手来;接着,老9币的一颗人头咚然落地,骨碌碌地滚到自己脚边,随着一股冲天而起的鲜红的血,老师说:“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接着,自己便在满身淋漓的冷汗之中惊醒过来……紧憋的心肺几乎要在腔膛里炸裂开来。然而清醒之后所面对的只有一派无边的寒冷的冬夜。
  在李乃之的心里藏了一件他和老师赵伯儒之间的秘密。那时候银城周围几县的农民已经开始了暴动,陈狗儿的名字和种种耸人听闻的消息在银城到处流传。那时候银城戒备森严,四门紧闭,像一座被洪水包围的孤岛,岛上如一个慌乱的蚁窝,聚集了许多惶惶不可终日的体面人。一天,李乃之突然在学校的大门外,意外地遇见了多日不见形色匆匆的赵伯儒,冲动之下他断然地对老师说道:
  “赵先生,我也想去参加赤卫队闹革命!”
  老师有些惊愕地抬起眼睛望着自己的学生,而后意味深长地把手搭在学生的肩头上:
  “乃之。我劝你不参加。”
  “为什么不参加?”
  “他们这一次多半是要失败的。你还太年轻……”
  那时候的暴动正到处闹得如火如荼,那时候谁也不会相信农民赤卫队会失败,那时候李乃之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着的正是这次暴动的总指挥。现在,当他亲眼看见憔悴、苍白的老师被人砍下头颅的时候,才终于明白原来老师竟然是在深知了自己的结局之后,而去奋不顾身的。那整整一个冬天,李乃之都在日记中连篇累牍地倾诉着自己的恐怖、苦闷,和不知所去的彷徨与绝望:
  一九二八年一月五日
  昨夜再次梦到赵先生,已记不清这是多少次了。每次都是一般一样的恐怖和惨景。梦中大叫,惊动了二姐,她跑来问我梦见了什么,如此惨状何忍再讲……这个世界为何竟如此残忍屠杀了先生?与一个如此残忍的世界为伍真乃人生最大之悲哀!既不能与先生共同赴死,又不能为先生复仇雪恨,活着又有何用?平臼先生在读书会上所谈所讲。无不令人感奋向往。转瞬之间,一切都在血泊之中淹没,一切都比往日更黑暗更野蛮……我怎样才能走出这个世界?
  一九二八年一月十日
  今天又去东门城楼下仰看先生遗容,时近一月,先生面目已是模糊不清。悲夫!吾师!情不自禁乃倚墙而泣……最可悲是这麻木的民众,城门内外熙来攘往者大都是些置买年货的农夫市民,竟无一人举目望墙的。死者竟是被人忘却得这般快么?麻木的民众们,难道你们竟不知城墙上的被害者是为你们而死的么?麻木至此的世界又何必改变它呢?悲夫f吾师!在天有灵必恸哭于九霄……
  一九二八年一月十三日
  这生活真是烦闷极了,无趣极了。再读鲁迅先生的(呐喊)。愈觉窒息的苦闷,难道大家都是(狂人日记)里的吃人者么?看过此篇愈发饭菜难以下咽,莫不是自己的碗碟中真的有赵先生的皮肉么?我与那麻木的民众又有何异处……姐姐焦灼万状请来了医生给我切脉开方,又亲自去抓药煎汤,她岂知我是苦闷之极而了无生趣。
  一九二八年一月十七日
  长此郁闷,不知要到何种地步。昨晚又与赵先生见面,且又是那原来的惨景……先生,你何不指给我一条出路呢?
  一九二八年一月十九日
  今天三姐自省城回来度寒假。相见甚欢。听三姐说了许多省城的新闻和外省的消息,愈发觉得中国之无望,惟三姐暗自送我一本陈启修君所写的簿册,尽述俄国近状,人民那般和爱,社会那般治平,直如人间天堂,立动我游俄之志,此生但有万一之机必做此行。俄人同心协力做到之事,难道我华夏之人惟不能做到吗?
  一九二八年一月二十五日(旧历正月初三)
  一连几日全是最无聊亦最俗套之应酬,拜祖宗,拜长辈,而后还要大家互拜,往日的冷面这几天都换做了假笑,所有的人都笑来笑去的,真是虚伪得可恶!夫金钱之势力,真至恶至伪极矣。有则陌路相逢趋之若鹜,无则族亲骨肉冷若冰霜。与姐姐们忿然谈及,亦有同感。不过以族亲关系太重,不得不如此敷衍。不得不因大家都是这样我们也只好这样。拿了自己的生命去妥协他人,在迎合他人的虚伪中毁灭了自我以示和大家的一样。我恨这无所不包无所不为的家族!我恨这眼前虚伪的一群!他日自立,誓必挣脱九思堂的卵翼!
  一九二八年一月二十六日(旧历正月初四)
  反复思量,欲离此地惟有与三姐同赴省城求学之一途。三姐言谈她的同学中有些贫寒子弟,以半工半读自食其力而学业竟尤为优异,深以为自立之榜样。他人可做之事。我何独不能?所牵挂难定的惟有二姐。十数载间二姐含辛茹苦,一再谢婚,骨肉之情,用心良苦,我与三姐皆了然于心。此番若真离家而走,即便不使二姐负担学费日用,留她一人子然独守。实于心难忍矣。数度话到唇边欲言又止,独与三姐谈及竟两相垂泪。束手无策……人生在世竞不知有几多牵挂,几多磨难。几多万缕愁丝……
  一九二八年一月二十七日(旧历正月初五)
  今日秋云同学来看三姐,说是既然银城中学解散,她家父已决定送她去省城女子高等中学就读,以备来日升考大学,特来约三姐寒假后与她同行。与三姐叙后,秋云又特别到我屋里来看望,见到书案上供立的赵先生牌位竟潸然泪下……与吾同心者惟秋云矣……
  谈及赴省城读书之事,秋云问我,滞留银城学业荒废无疑,何不同赴省城投考学校。一时无言以对。秋云不知痛处,反而对二姐极口夸赞我在学校考试从来第一,只好以尚未委决虚与言之。
  一九二八年一月二十八日(旧历正月初六)
  今日之事肝胆俱摧,下笔记之犹痛哭不止……万想不到,二姐为我能赴省求学,竟做出这般毁容吃斋的事情来,苍天有眼,何戕残我骨肉至此?这可恨的世界要把我们骨肉逼向何处才会罢手?为了三姐和我,二姐竟亲手毁了自己的一生……同为骨肉,同是生命,我何以能用姐姐的毁灭来换取自己的逃脱7父母在天之灵当做何感?此生此世何以能补偿二姐?为此生此世永记此恨,晚上瞒过姐姐们,我亦用线香一把当胸烧下一块标记,疼痛如利刃剜心,真不知二姐一介弱女子今早是如何能忍住这样的酷刑。如何能下得这样的狠心……虽与姐姐同受烧灼之苦,犹不能稍解吾心之痛……悲夫!吾心已摧……痛哉!吾飘零于世的孤儿……
  第三章
  一
  当年白瑞德在美国威斯康星大学伤心地接到父亲病故的电报,断绝了学费来源的时候,决没有想到自己日后竟会拥有了这座美丽高雅的白园。一九O五年,白瑞德十五岁时,在一千八百余名考生中,以第二十名的成绩考入总督府筹办的商矿实业学堂。老父以年仅三十石租谷的收入,勉力支撑着他每年一百两银子的学费。三年后白瑞德又考取了总督府劝业道选送到日本的公费留学生,可惜只能学农。父亲从此不再负担儿子的学费自然高兴,可白瑞德却因为由学矿业而被迫改学农业十分的不情愿。到了东京以后,眼界大开,一年之后十九岁的白瑞德竟自做主张,毅然放弃在日本的公费保障,丢下东京私立大学的学籍,考入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米尔沃基分校地质系。一个多月以后,白瑞德离开所乘的神户丸。在弗兰西斯科进港靠岸。白瑞德兴致勃勃弃舟登岸.在旧金山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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