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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脚到山顶，他还有一次做梦的机会……
君山顶
“不要让这些老尼姑活下来，她们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慕容清雅从哪一边下山！”王羽昕已经爬不起来，但是他依然用牙齿代替受了伤的那条手臂给手臂上的机弩上箭。
“明白。”果然不愧是皇家出身的皇子，天生的狠心肠，居然对着几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也忍心下毒手。不过赫连平夏也同意她的看法——她们是注定挡不住武当派掌门人的，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延他找到慕容清雅的时间。
反正都是一脚即将跨入棺材的人，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还是杀——更何况，为他而杀人，从小到大，都被她视作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鲜血还不断地从指缝之间低落，她几乎将银牙咬断，但是手上的功夫却一点也不含糊，反而下手更加的狠毒，瞬间就除掉两个被掌门的惨死吓得魂不守舍的峨眉弟子。
“师傅！少浩，你求求他们放过我师父！”池晚瑾恳求凌少浩，却发现丈夫此刻眼睛里的迷惘——他在犹豫，他甚至也在考虑这样做的可行性！
他选择了留下，就是选择马上要去对付自己的恩师，选择这么一个荒唐的送死途径——死并不可怕，但是她的丈夫所选择的并不只只是死亡，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的丈夫，怎么可以选择对对抗自己的师傅！
“不需求他，不许你求那个色迷心窍的混蛋！”掌门已死，这是他们峨眉派的奇耻大辱，这耻辱必须用他们的鲜血才能洗清。“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弟子让师门受辱，今日唯有一死以报师门！”
“很好。”紧咬着牙关露出一个杀气腾腾的笑容，“那就从你开始好了！”赫连平夏最恨的就是整天把师门荣耀挂在嘴边，自以为正统的迂腐之辈……
君山顶，又是一场屠杀，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屠杀的对象是双方……
慕容山庄。望日楼
十年后，慕容得德已不复当年的霸气，有的却是经过岁月沉淀之后，眼中深沉的算计。
而现在坐在他身边的，是他晚年最宠爱的七夫人谢月明。
“老爷，听说武当派已经出动了，那丫头这一次一定跑不掉。”七夫人之所以得宠，并不因为她的年轻美貌，也不是因为她出身神剑山庄，一手剑法使得出神入化，而是她跟慕容得德一样，将家族荣耀看得比自己的终生幸福还要重要：“既然那丫头一定非死不可，老爷你干什么要让武当派抢这个便宜？”
神剑山庄只剩她一个女人，而慕容世家也日渐衰落，这天下第一的名号，对他们是多么的重要！
“武当派拿不下她，如果能拿得下，她当年也不配做这个天下第一。”偏过头，看着脚下重重楼阁——一千多年的名望，要保存到今天，慕容世家到底牺牲了多少人？
慕容清雅，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不过是小小的一个而已！
不仅慕容清雅，他，也不过是这盛名之下的牺牲品……
正文 六十六、盛名之下
六十六、盛名之下
那一年，他才二十六岁，正是年轻气盛的年龄，作为慕容世家唯一的继承人，他的眼里除了骄傲还是骄傲。
直到那一天，他路过洛阳，在一个官家府外的大树上捡到一个破损的纸鸢……
“哇，你飞得好高哦，你是神仙吗？”那时候的婉娘大概才只有十六岁吧！他只记得她那时候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眼睛装的是纯粹的崇拜，惊讶的张大嘴巴，露出最里面的小虎牙。
好可爱好可爱的小女孩，跟那些个江湖女子不同，是那么柔弱的让人想要将她呵护起来，粉雕玉琢的就像小时候他祖父送给他的玉娃娃。
但是他不是神仙，他甚至是个辱没祖宗的不肖子——慕容世家的家传武学，他学会的不到一半，已经二十六岁的他，除去一身家族的荣耀，他连个江湖中的二流高手也未必赢得了。
可能从出身至今，也只有从。她的眼中，他才能看到这么纯粹的崇拜。往日里，他能在爹娘的眼睛中看到不断的失望与担忧。以至于他那天故意卖弄了一下他力所能及最好看的身法，一个飞身来到了她的面前：“我是人。”
是啊，他是人，普通的人，一个普通。的人本来就不可能学会那么多门派那么庞大而繁杂的武功——但奈何，他生在慕容世家，慕容世家从来只允许出现武学奇才，而作为唯一的男孩子的他，又怎么可以是普通人？！
也就今天，在这个被养在深闺。不解世事的小女孩面前，他可以第一次把自己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你真的是人？”人怎么会好好的会飞？小女孩还是不。相信，她伸出白白嫩嫩的好比莲藕一般的手臂：“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小手轻轻地触碰一下他的脸颊，立刻又受惊似地。收了回去。他闭上眼睛耐心的等待，等待她再一次壮起胆子，“你真的是人，你的脸是温热的。”再一次触碰他的脸颊，然后小女孩顽皮的轻捏一下他的脸蛋。
“呵呵，真的是人啊，世上居然有长得这样好看的。男子！”小女孩有点痴迷的盯着他的容貌——慕容世家世代相传，无论男女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看，他已经习惯女孩们对他的痴迷，但这一次，他却被她看的有点不自在起来。
没想到，小女孩。居然在这时候开始自责他：“你弄坏了我的纸鸢！”
纸鸢？他取下来的时候好像就是坏的好不好？
“不管，你要陪我！”她撅起小嘴：“这可是我爹爹亲手给我画的画儿，我娘亲自求宫里的师傅给我扎的纸。不管，你要陪我！”
这，这他临时到哪里找一个一模一样的赔给她？
“不赔也可以。”小女孩狡黠的眨眨眼睛：“你答应娶我，就当是赔我纸鸢了。”
这两件事好像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他——
因为他的不成材，爹爹早已给他定下了于南宫世家的亲事，好利用南宫世家的力量辅助他。
“好。”鬼使神差的，他答应了她，做了他这辈子最最后悔的事情……
……
“老爷，老爷，你又在想什么事情？”十年了，这十年来慕容得德苍老了许多，总是莫名其妙的沉思，而慕容世家的大部分事情，都交给了他的七夫人谢月明。
“再过两天，就到婉娘的忌日了……”从没想过，那个会昂着头对他露出小虎牙的小姑娘，会比他先走一步。他总以为，他总有一天可以重振慕容世家爱的声威，他总有一天会给她他曾许诺过的幸福，却没想到……
七夫人听到这话有点不高兴——不是因为嫉妒，反正她也并不爱慕容得德，而是因为她不敢相信慕容得德居然会为一个已死去多时的女人而耽误江湖大事：“她都死了十年了，你年年这时候都会亲自去祭拜她，这一次不比往日，你迟些去看她又如何？她是你的结发妻子，难道连这点都不能体谅？”
她当然不会体谅，他这次出门，是要去对付她的女儿，别说她不会体谅，她死的时候，甚至已经恨透了他……
“我知道，你苦练了二十年，就等着一次，让你们神剑山庄的剑法从现江湖，一举成名！”夫妻十多年，他比谁都了解谢明月的为人：“只是，如论如何要等我拜祭完婉娘我们再出发。”
婉娘，他知道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但是，即使你痛恨，他还是坚持每年去拜祭你，这可能是今生他唯一可以坚持为自己做的事情……
“老爷，怎么那么多人，是不是清雅出事了，是不是我们的清雅出事了！”那一天，你第一次那么的失态——你出身名门，即使满门被抄，但是从来都是轻声细语，从没有对他的做法有过半分质疑。
他慕容得德半点练武天分都没有，而他所娶得八大世家的侧室们也没给他生下半个有练武天分的孩子，他原以为天要亡慕容世家，却没想到——他这个足不出户不懂半点武功的妻子，却给他生下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只可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慕容世家衰落至今，更不是靠一个已嫁为人妇的女子就能挽回的：“清雅她丧心病狂，杀了自己的公公，更差点就杀了自己的丈夫，慕容世家已经容不得这样的女儿！”
“不，不可能是清雅，清雅是我的女儿，我相信她绝不会这样做。”他第一次发现，那样柔弱的女人，居然也可以有那样强大的力道，她的手指甚至将他的手臂勒的淤青：“救救我的女儿，她也是你的女儿啊！”
他也想，但是慕容世家现在已经日薄西山，八大世家人人望向取而代之，如果他在这件事情上表现的有半点偏私，说不定接下来就是灭门之祸——他的武功已经很难赢得了八大世家的传人，再加上慕容山庄现在剩下的不是老人就是女人！
“清心，清心她马上就要进宫了，现在慕容家绝对不能出。”这是他们慕容世家唯一的出路，失去这个机会他们就得坐着等死：“我不能，我不能……”
“慕容得德，你不是人，我怎么会、我怎么会……”他不敢看她的眼睛，那个总是在他背后默默地注视他，崇拜他的眼睛，几乎是他这些年支撑下去的唯一力量：“清雅，娘对不起你，是娘亲瞎了眼睛，娘错了，娘错了！”
默默地任由这个妻子捶打自己，他也好想说一句——他错了，他也错了，他大错特错！
慕容世家的规矩是传男不传女，但是自从发现了慕容清雅惊人的练武天分，他破例了——每一次，他明知道她在一旁偷偷地偷学他的武功，他却一招一式的练得更仔细，甚至还自言自语说出自己的练武心得……
他知道她一直偷偷的去藏书阁翻看密集，所以他每一次都关闭机关，甚至会“忘记”锁门……
他是他跟婉娘的孩子啊！是他一生唯一的错误，却是他唯一一次痴心妄想做出的梦！
为什么到头来是这样，为什么慕容世家已经牺牲了他一生的幸福，却还要牺牲他的女儿？
……
“老爷，你去的那么迟，万一慕容清雅的人头落到别人的手里怎么办？”谢月明说的好像慕容清雅的人头根本就是一个物件，一个对慕容时间完全陌生的物件。
“你懂什么！”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取他亲生女儿的性命！
当年，八大世家联合起来逼着他亲手取自己女儿的性命，昊天堡的孤儿寡母甚至披麻戴孝日夜跪在慕容世家门前。其中，以十年前风头最健的南宫世家态度最为强硬。
他知道，南宫世家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他们等的不过是一个理由，一个取代慕容世家的理由。
这一次围捕慕容清雅，慕容世家不论从不从，都会元气大伤——而且，慕容清雅一除，还有什么人能挡得住南宫世家的气焰？
但他们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答应布局暗算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更没有想到，慕容清雅会在最后赌命一击，八大世家死伤过半，而南宫世家更是从此一蹶不振——
他们当然想不到，他封住了清雅的十三处要穴，却在更早的时候教过她用金针封穴的方法——如果不封住她的十三处大穴，金针刺入她头顶死穴她会立刻毙命；然而，封住她的穴道，再用金针刺入死穴，她却可以瞬间再将功力提升一倍，代价是十二个个时辰后，她便会沦为废人……
被自己父亲暗算，悲愤异常，却又突然提升到一甲子功力的慕容清雅，那时候就会变成杀人机器——而她屠杀的人，恰恰都是那些对慕容世家心存不满，对他们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人！
他，慕容得德，当年为了消灭敌人，为了解除慕容世家腹背受敌的窘状，居然利用自己的女儿，亲手将自己的女儿变成了废人！
……
手中的茶杯放下，慕容得德轻呼一口气——他连自己都牺牲了，婉娘也死了，他还有什么不好牺牲的？“你放心，有你表现的时候。武当派绝对拿不下我的清雅。到时候，就是你们神剑山庄扬名立万的时候了……”
他将下地狱，但是他下地狱之前，一定要让慕容世家从新坐上江湖霸主的地位！
正文 六十七、你为什么
六十七、你为什么
君山顶上，卯蚩都兰半背半抱着早已毫无行动能力的慕容清雅，准备换一条小路立刻下山，就在这时候，一个黑影笼罩住她们，似光电般的速度让她们措手不及，立刻堵住了她们的去路。
“姬近枫！”慕容清雅捂住嘴——天要亡她，居然在这个时候，他这位身份尊贵的魔教教主，居然会追到这个地方。
他肯定已经大开杀戒，否则他的身上不可能有那么重的血腥味。他的眼睛充满了杀意，嘴角残酷的紧抿着，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质。仅仅只有瞳孔，再看到她还活着的那一瞬间，闪耀着莫名的温度。
慕容清雅仓皇的回过身子，转身就想顺着来路跑回去，此时的她哪有半点当年武林高手的气质，太多的顾虑让她早已变成惊弓之鸟：“陆公子，陆公子，快走，快走！”她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很久以前就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她也早已忘记了，自己现在所站的地方是山坡。
一脚踩空，她连摇晃的力气都没有就路的一边急坠而下……
还是陆远之，到了这时候，她。心里想的还是陆远之。姬近枫很想叹气，但是时间不允许他再继续嫉妒下去，他立刻飞身而下，及时接住那冰冷的身躯。
触手是一片冰冷的寒意，那曾经。仅仅抱过他的温暖小手，现在就跟冰雪寒霜一样冰冷，而同样冰冷的，还有那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上一次他那么粗心，没。有看出她强装出的坚强？为什么她十年的辛酸，他却一点都不知晓？为什么，他找了她十年，等了她十年，却还是太迟太迟！
“为什么？”他想问什么为什么？
视线落在还在慕容清雅的右手上，因为刚才下落。时用力过度，白色的纱布一片鲜血，甚至一滴一滴的滴在她雪白的衣服上。苍白的脸色，乌紫的嘴唇——她是真的失去了武功，否则她刚才不会不设法自救，他好恨他居然到了这一刻才知道这一点，好恨他居然也成为了间接迫害她的一员：“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甘心变成这个摸样？为什么，那样骄傲的。你，会拘泥那些狗屁白道的狗屁礼教，居然任由他们将你变成这样？为什么，你都变成这样了，却还要多管闲事，还要去救那个心根本就不在你身上男人？
“为什么……”他问她为什么，她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她也好想像这样大声的去问几句为什么！
“清雅，就算天下。人都不相信你，爹爹也会相信你！”依稀记得，这句话当时是多么的让她感动，几乎可以弥补那么多年父亲对她的亏欠，她就快要原谅他了。
“清雅，你放心，慕容世家是你全部的后盾，就算你要与全天下为敌，爹也会力挺你到底！”
她真的好高兴，高想到失去了理智，居然答应慕容得德要召开一个武林大会解释清楚这件事，居然相信慕容得德真的会把她当最亲生骨肉来看待。
“清雅，你一路用轻功赶过来，内力一定消耗太多。”她大错特错，她那时候居然觉得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叫做慈爱：“这是千年老山参熬得鸡汤，你喝下去，补补元气。”
“这怎么可以，这是爹爹您用来疗伤的。”她仓惶的站起来，激动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虽然被丈夫背叛，被婆家所弃，但能拥有这样的父亲，她不后悔。
“爹爹不要紧，有什么能比我的宝贝女儿更重的要的？”
“爹——”
那天，天很蓝，慕容山庄鸟语花香，她以为她一十六年的苦都没白受，她终于得到了父亲的关爱，娘亲也终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
……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泪水一滴一滴滴在自己的手上，在混合着手上的鲜血滴在衣裙上——为什么，世界上居然可以这么狠心的父亲；这么懦弱的母亲，这么无耻的公婆，这样三心二意的丈夫，这么不公平的命运！
双手缓缓的举过头顶，来到头顶的百会穴，染红的纱布不断滴落的鲜血染湿她的头发，她却无知无觉——在学习点穴时，她就已经知道头顶的百会穴是死穴，是最最不能拿来开玩笑的，但是，她想不到，将会有一天，她会亲手对自己的死穴下手。
“清雅，你的手学要从新包扎，你不要动，伤口又裂开了。”姬近枫不知道慕容清雅为什么会举起双手，他赶忙按住她右手的双手，却被她给拦住。拉住他想为他包扎伤口的手，缓缓地下落，来到头顶的百会穴……
“清雅，你怎么了，先包扎伤口，我再带你去看大夫，你也知道我们魔教的鬼医……”姬近枫突然再也说不出话，他摸到了，顺着慕容清雅的双手，他摸到了——
慕容清雅的头顶的百会穴，居然深插着一根金针，这一根金针，居然就这么沿着她的死穴，一直插进她的大脑里！
“怎么会，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这么残忍的对待他的清雅，为什么天底下所有悲惨的事情都要发生在她的身上，有这么人可以这么残忍，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清雅，清雅你看着我啊！谁干的，多上时间了？”
这跟长针到底折磨了她多久，他要将这个胆敢伤害她的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谁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慕容清雅笑出了眼泪：“你哭什么，你干嘛哭，我不是还在喘气吗？十年了，十年了，我不还苟延残喘的活着在吗？”怎么，现在连她最大的仇人，也认为她活的太长了，也认为她活得太累，也认为她当年的抗争实在太过可笑吗？
也对——
不愿背负着污名死去，却要背负着污名痛苦的的活下去，当年她真的是太傻太傻……
手中的参茶突然掉在地上摔个粉碎，慕容清雅痛苦的揪住自己的胸口，不敢置信在昊天堡发生的一幕，居然会同样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