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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九天 九 之 咫尺危影-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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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蓝低声应了一声“是。” 



      容虎看见凤鸣,眼里露出温暖的神采,扬唇浅笑道,“伤口已经重新包裹了,夫人的医术真厉害,新药敷上后,伤口一点也不疼,浑身都舒服多了。鸣王不用为我担心,夫人说再过十天八天,我就可以随意走动,不过还要再过一个月,才可以用剑。” 




      他的气色,确实比原先好多了。 



      容虎说到这里,似乎想起那天受伤的情景,犹有余悸,叹道,“萧圣师果然名不虚传,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那一剑是怎么刺过来的,他的剑根本无从抵挡。就算再重来一次,我大概也是一剑也挡不住。幸好他还念点情分,没有伤到鸣王。” 




      秋蓝在一旁插话问,“鸣王真的让夫人带走采锵吗?” 



      自从从营地出发后,凤鸣想起来就心烦的事不知有多少,采锵的离开就是其中一件。 



      就算他舍得采锵,秋蓝她们这群一直陪伴采锵的侍女又如何舍得?采锵都已经唤她们做娘了。 



      想到在采锵被带走后,会有好一段时间和三个眼泪汪汪的侍女相处,就不由头疼。 



      更糟糕的是,采锵俨然还成了谈条件和交换的货物,被用来交换三十三条大航船,包括航船上的水手,还有航运图。 



      也不知道秋蓝她们心里会怎么看待自己这个“唯利是图”“出卖亲儿”的鸣王。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萧纵看上采锵的天分,一意孤行带走采锵,谁又可以阻止呢?容恬说得也有道理,他们根本无法留下采锵。 



      就算撕破脸,硬是留下,对采锵又有什么好处? 



      唉……反正这件事情,他对容恬的决定始终心存疙瘩。 



      真是不知道怎么和秋蓝解释。 



      凤鸣正犹豫不决,秋蓝已经看出来,刚刚才哭过的红眼睛用力眨了一下,似乎要把眸中的眼泪压回去,低头轻声道,“鸣王不要为难,这是大王的决定,我们当侍女的听从就是了。” 




      秋月秋星比秋蓝了解其中过程,两人走向前,一左一右把秋蓝夹在中间,柔声安慰,“别哭啦,夫人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对采锵很好呢。这是她的亲孙子,一定比我们更疼他,而且还可以教他很多本领。” 




      “说不定他以后成为一代剑术大师呢。你想一想,就像萧圣师当年一样,英俊年少,天下无人能敌,不管到哪里,各国权贵都对他恭恭敬敬,好像对待神明一样。” 



      秋蓝幽怨道,“可是我再也不能弄东西给他吃了呀。” 



      “你可以弄给鸣王吃啊。” 



      “也可以弄给我们吃啊。” 



      “给烈儿吃,不对,给容虎吃……” 



      两人一同宽慰秋蓝,哄着秋蓝缓缓走到另一边的树荫下去,继续说她们女孩子的知心话。 



      烈儿见她们走远,这才凑过来,吐吐舌头笑道,“鸣王其实是被我强拉过来的,他正要找大王算账呢。大哥,鸣王交给了你,我要走开一会,去办点事。”脚步轻松地走了。 




      知道容虎未死,而且摇曳夫人保证他伤势很快可以痊愈,烈儿整个人都充满了勃勃生机,干什么事都意气风发。 



      这里暂时只剩下容虎和凤鸣。 

      容虎看着凤鸣,“鸣王请坐。我是鸣王的侍卫,这样你站着我坐着,心里总感觉很不舒服。烈儿说鸣王要找大王算账,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算账,只是去找你家大王讨个人情而已。”凤鸣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把绵涯的事情又简单说了一遍,耸肩道,“结果烈儿就是不让我去,把我拉了过来。” 







      容虎沉默不语。 



      看来摇曳夫人的医术真的值得称道,容虎这时候看起来精神多了,一点也没有昨日抬回小院时奄奄一息的样子。虽然背靠在岩石上暂不能动弹,眸子却炯炯有神地打量着凤鸣。 




      凤鸣被这种沉静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皱起眉头,“难道你也和烈儿一样想法?如果绵涯确实有错,容恬罚他,我没话说。但这事错在我身上,要罚的话,应该罚我。我知道自己啰啰嗦嗦,不识大体,但是容恬身为大王,应该赏罚分明,对自己的臣子如此,对自己的侍卫也应如此。” 




      他停下一会,目光投向容虎,“你有话就说吧。” 



      容虎好像有点苦恼,英挺的黑眉微微皱起,“这是大王和鸣王的事,我只是一个侍卫,不应该插手。” 





      “什么?容恬和我的事?” 



      不是绵涯和那些无辜受罚的侍卫的事吗?他们现在应该还被罚跪在东边的草地上晒太阳。 



      容虎垂下眼睛,好像在思索什么。半晌后,他终于低声叹了一口气,目光重新对上凤鸣的视线,露出严肃的表情,“这个时候,鸣王既然有时间关心绵涯,为什么不关心一下大王?” 




      凤鸣一愣,挠头道,“关心容恬?” 



      “对,大王现在不是最需要鸣王的体贴关心吗?”容虎斟酌了一会,说道,“子岩将军已经大概把营地的事情告诉我了,没想到若言竟然会去偷袭防守空虚的营地,而且这么残忍,竟然把营地里的俘虏全部活活烧死。要不是摇曳夫人一句吩咐,我和秋蓝应该也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凤鸣喃喃道,“这可能是她出现后做的最得人心的一件事情。” 



      容虎语气蓦然转沉,“我和秋蓝虽然逃过一劫,媚姬姑娘却遇难了。鸣王有没有想过,这对大王来说,是怎样的打击?” 



      凤鸣脸上表情瞬间收敛,沉默下来。 



      不错,媚姬死了。 



      对他来说,媚姬或许只是一个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但对于容恬来说,却绝不仅于此。 



      远远不止于此。 



      在容恬还未闻名天下的时候,就已经和媚姬在繁佳有过一段情缘。 



      媚姬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容恬而改变自己的人生,决然远走隐居,静待容恬统一天下;而容恬与若言并称的天下两杰的名头,也是从媚姬而来。这一段宛如传说的过去,天下皆知。 




      她应该是天下最美丽而痴情的女人,不但是容恬的救命恩人,更是容恬的红颜知己。 



      容恬甚至将和复国最为关键的营地,选择在媚姬隐居的山谷。 



      他信任她,尊重她。 



      如果不是凤鸣的出现,她也许真的会陪伴容恬一生一世,成为西雷历史上最美最幸福的王后。 



      现在,这朵天下倾慕的名花,却在绽放得最美丽的时候,毁在若言点燃的熊熊烈火中。 



      她为容恬而死。 



      凤鸣垂下头,默默凝视被山风轻抚而颤动的草地。 



      他无法体会容恬的心境,或者说,连试图体会的勇气都没有。 



      容恬在他心目中,总是强大而不可抵抗,像最稳固的战舰一样,无论多大的风暴将袭,都不过如是。 



      他太习惯把容恬当成一座永不会崩塌的巨峰。 



      他甚至有点胆怯,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表情,对待因为失去媚姬而哀伤的容恬。 



      令人意外的是,蓄意借容虎和秋蓝的逃出生天来鼓舞自己和身边众人,试图冲淡媚姬惨死的愁云后,正式把这一点毫不藏头露尾地指出来的,却是容虎。 



      鸵鸟一样的心态,被轻而易举地戳穿了。 



      “你说得对,我无法想像这会对容恬造成怎样的打击?我甚至傻瓜一样,侥幸地希望可以不用提起这事,免得容恬伤心。”凤鸣用颓丧的声音缓缓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什么也做不成。” 




      “有时候,确实如此。” 



      凤鸣没想到一向宽厚少言的容虎竟然会这样直接,微愕之后,看向容虎,挤出一个无力的苦笑,“难得你今天够坦白,如果去问秋蓝他们,或者任何一个侍卫,甚至容恬,都不会这样和我说的。” 


      容虎直视他的目光,中肯地道,“要不是为大王觉得难过,我也不会这样和鸣王说这样的话。大王对鸣王,实在是关爱备至,为了鸣王,他把太多东西背负在自己身上了。什么东西都有极限,天下最坚硬的东西是金刚石,但是粉碎得最彻底的,也是金刚石。只要碰撞的力度过了一定的极限,会即刻裂为无数细碎,再也粘合不起来。大王坚毅果敢,就好像一颗完美的金刚石,但大王也有脆弱的时候,鸣王好自为之。” 










      凤鸣被他这个比喻惊得浑身一战,深思之后,更觉得不安,仿佛求救似的看着容虎,“我该怎么办?” 



      这次轮到容虎苦笑了,“我怎么知道?” 



      凤鸣垮下肩膀。 



      容虎说得一点不错,他果然没用。 



      和容恬的恋情,以容恬的坚定保护和宠溺开始,如今到了容恬需要保护的时候,他却一筹莫展。 



      无可奈何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废物。 





      该怎样做,才可以排解天下最精明深沉的男人的愁怀?脑子里那些先进的现代知识,在这方面毫无帮助。 









      与容恬相比,他好像没花过太多的心思让容恬快乐。 



      容恬总是一副悠然微笑的模样,从不把忧烦的情绪带给他。 



      但作为一国之君,胸怀统一天下的大志,怎么可能没有烦恼?一切都掩盖在温柔笑容的背后。 



      “我还有一个建议,不知道该不该说。” 



      正深深自责的凤鸣骤然从草地上站起来,双手合拢,对着容虎深深一躬,“请指教。” 



      容虎连忙道,“鸣王不要这样,属下怎能受你的礼,请快坐下。” 



      凤鸣听话坐下,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这个建议,其实我已经想了很久。”容虎深思熟虑后,才问凤鸣道,“鸣王还记得当日大王去含归刺杀妙光公主时,我和鸣王私下说的话吗?” 



      凤鸣点头。 



      那次的交谈对他来说印象深刻,将他对容虎的认识大为改变,同时也逼得他不得不思考选择一个王者作为终身伴侣的后果。 



      怎么可能忘记? 



      “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很想向鸣王直接说出这个建议。这个建议,天下只有大王最有资格说,但大王是绝对不会开口说的。其他的人,不是没有想到或没有胆量说,就是不愿意插手大王和鸣王之间的事情。”容虎停下片刻,叹道,“我其实也不应该开口。” 




      凤鸣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建议?” 



      “大家都知道,以鸣王的身份和在大王心中的分量,鸣王有能力使大王改变自己的决定。” 



      “嗯,然后呢?” 



      一阵沉默后,容虎宁静的眸子直迎凤鸣视线,一字一顿道,“我建议鸣王,不要轻易动用这种能力。” 



      “我……” 



      “回兵救援是如此,采锵的处置是如此,审定我和秋蓝是否内奸,也是如此,绵涯等侍卫的赏罚,更是如此。”容虎重伤在身,却每个字都充满了奇异的力量,令人不得不深思他话里的深意,“因为大王毕竟是大王,他要为天下负责,就必须有所牺牲,有其雷霆手段。如果他每下一个决定,都必须照顾鸣王的心理,那就好像用铁链锁住了上战场的将军手脚一样,迟早会被若言这样狡猾老辣的敌人所趁。” 




      凤鸣被容虎这番话迫得喘不过气来。 



      没有一句骂他,却字字直指他的错处。 



      现在才领教容虎词锋的厉害,实在不在烈儿之下。 



      他脑子里一团乱,好像被棉花塞得满满,张口道,“我……”却半天没有说出第二个字。蓦然呼吸紧张起来,呼哧呼哧吐了两口粗气,脸色由白转红,猛然站立起来,转身就走。 




      “鸣王要去哪里?”容虎生怕他受不了自己一激,尽力撑起半边身子低呼。 



      “去见容恬。” 



      “见大王干什么?” 



      凤鸣站住脚,背影微微颤抖,把一口悠长的气息深呼出肺部后,声音沉着下来,“我要站在他身边。我还要告诉他,不管他以后做多少我不喜欢的决定,我都会永远站在他身边。” 




      说完这话,凤鸣猛觉一阵轻松。 



      从劲风猎猎的昨夜开始,一连串奇峰突出的事件对他造成的影响,忽然变得如粉末一样,轻得似乎可以被山风随意抚去。 



      不错。 



      他的心上人不但是容恬,还是操纵千万人生死的一国之君。 

      假如连容恬的侍卫侍女,都可以做到对容恬的决定毫不置疑,相信容恬的英明和掌握长远大局的眼光,为什么自己就不可以? 



      容恬要想纵横天下,必须全力以赴,那意味着他绝不可以为了某个人的感受而畏手畏脚。 



      天下争霸这场游戏里,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那么自己的使命,就是使容恬能够心无旁骛地取得这个游戏的胜利。 



      在这一刻,凤鸣再不为容恬对采锵的处置感到不满,也不再因为决战时被容恬抛在后方观战而感觉自尊受伤。 







      一切看起来,已经那么无足轻重。 



      他忽然懂得了,容恬在下令不能回援时,预感到将会永远失去媚姬的那种沉痛。大敌当前,为了保存实力,避免僵局,将对己倾注一生痴情的媚姬弃之不顾,这个决定残忍而无情。 




      那是王者无可奈何的决绝和悲哀。 





      王者之痛。 



      容恬事后云淡风轻,举止如常,甚至对媚姬绝口不提,正是因为无法释怀。 



      最疼的伤口,往往不敢去碰。 



      心创之重,无以为甚。 



      直如醍醐灌顶,容虎一番苦心,凤鸣至此恍然大悟。 



      “我已经知道,”凤鸣低声喃喃,握紧了垂在腿侧的双拳,“该怎么做了。” 



      这句话仿佛也给了他自己一股庞大的力量,让他腰杆簌然挺立如旗,迈步步子。 



      容虎目光灿然,凝视着凤鸣脚步坚定地远去,仿佛放下心头一块大石,重新将脊背靠回到岩石上去。 



      “厉害!”烈儿从岩丛中猛然现身出来,挤眉弄眼道,“大哥不愧是大哥,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说服鸣王。只要鸣王知道体谅大王难处,以后大王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容虎看一眼这个活蹦乱跳的弟弟,没好气地开口,“如果让大王知道我们说了这些让鸣王内疚烦恼的话,下场一定比正在东边罚跪的绵涯惨上一百倍。” 



      “受一点罚怕什么?现在若言苏醒,天下即将大乱,西雷王位又被一个小兔崽子占着,大王如果不快点恢复往日的果断狠绝,那才是最糟糕的。”烈儿不以为然地坐下,伸个懒腰,“不早点对鸣王下功夫,万一将来遇上鸣王由于妇人之仁而出面阻挠大王决策的事,两人产生争执,我们几个就头疼了。对了,话说回来,”他翻身一跳,从岩石上方落到容虎面前的草地上,蹲下对容虎道,“秋蓝那么娇弱的身子,居然可以一人把你从营地送到这里。长夜漫漫,你有没有趁着受伤装可怜摸摸她的小手,或者亲亲她的小嘴?” 




      容虎脖子骤红,狠瞪他一眼,“要不是我受伤不能动,一定踢肿你的屁股,让你的永逸王子心疼得掉泪。” 



      烈儿想到什么似的,哈哈笑起来,“他今天可掉了不少眼泪。知道你被烧死的消息,他赶来安慰我,谁知道见了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一个字都没有说,自己首先就哽咽难抑,哭得不成样子,最后还不好意思地跑掉。咦,秋蓝她们几个回来了,大哥你好好享受美人侍候吧,这可是大王和鸣王才有的待遇。我先走了。”脚底抹油,匆匆去了,不用问也知道是去找为他哭肿了眼睛没脸见人的情人永逸。 




      容虎无可奈何地看这个顽劣小子溜走,目光移到远处,变得充满暖意和喜悦。 



      秋蓝因为照顾他而似乎消瘦少许的倩影,出现在他视野之内。 







      凤鸣回到容恬身边时,军事会议已经结束。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容恬转过身来,看见凤鸣,露出微笑,“你回来了?容虎的伤势怎样?这边事情已经处置完毕,等一下就要全军出发,回营地过夜。那里虽然被烧毁了,至少地形适宜驻兵。我们也要好好清查一下若言留下些什么。” 




      “嗯。” 



      容恬停下动作,朝凤鸣仔细打量,“出了什么事?你连声音都变调了。”深邃的眼眸射出精光。 



      凤鸣凝视着容恬,鼓起勇气,深情款款地说,“我决定以后当世上最好的情人,永远陪着你。” 



      容恬啼笑皆非,皱眉道,“现在才下这个决定,不觉得太晚了点?你早就注定一辈子陪着我了,几年前就没了反悔的余地。” 



      凤鸣举起手,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把他扯到鼻子几乎碰上鼻子的距离,异常认真地说,“那么我们说好,如果你遇上忧烦的事情,不要为了考虑我的心情而瞒着我,还勉强自己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容恬骤起警觉,眯起眼睛审视凤鸣,半天,才在凤鸣耳边低叹了一声,“看来是瞒不过你了。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怕你心烦忧愁。”转过身,从临时被当成军事桌的大岩石上取了一个匣子递给凤鸣,道,“摇曳夫人已经带着采锵离开了,先生紧跟其后。临走前,先生遣人送来了这个匣子,里面装着三十三艘大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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