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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恍然大悟，“忠烈之士，妙哉！妙哉！老爷已经在客厅久侯陈公子随老夫来。”
客厅里，一个穿着普通灰衣的中年人看见乐希声进来，便大喜笑道：
“贤侄，贤侄来了怎么不提前来封信说一声，你看看祈伯什么礼物都没准备，而且这么晚为你洗尘还来不及，等下我去吩咐下人准备几碟小菜，咱们好好聊聊。”
乐希声连忙拱手推辞，“小侄深夜拜访已经不妥，奈何在城中不熟，客栈闭门，只好上门叨扰。”
“你我两家，还说什么叨扰，”祈知府严肃着脸，招呼乐希声坐下，“陈苍还好吧，最近身体好些了么？有领军出去打几次胜仗么？”
乐希声恭敬笑道：“家父随军甚久，小侄所知不多。不过家父为亲兵统领，断然是没什么领军机会的了，祈知府就不要说笑了。”
闻言，祈知府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眼里闪过精光，笑道：“你看我都老糊涂了。别叫祈知府，我与你父亲同辈论交，叫我一声叔伯便可。”
乐希声也不推辞：“祈叔。”
下人端来几碟小菜，祈知府招呼乐希声这个‘侄子’好好休息，酒过三巡，祈知府数次试探陈无道和陈苍的信息，都被乐希声圆滑地撇过去，于是祈知府也确认面前这个少年真的是好友陈仓的儿子。
“哎呀，没想到陈大那个莽汉，居然都有了一个如此俊秀的儿子，亏他从来没跟我说过。”祈知府感叹道。
说到这个，乐希声的笑容忽然一滞，脸色略有不愉，语气勉强地说道：“小侄……小侄家母并非家父明媒正娶，小侄十岁那年家母身故，才第一次知道我有父亲。这多年来，小侄都是……家父出征前，恐有不测，故带小侄认祖归宗，所以……”
乐希声说的迷迷糊糊，仿佛有些话不便宣之于口，但祈知府却很理解地点点头，“唉，陈苍那家伙真的不干好事。”
乐希声苦笑一声，“祈叔，那……毕竟是家父，好好坏坏，韶华白首，一切都过去了。”
“好好。”祈知府点头，忽然又叹了口气，“原本我和陈苍还有约定，若是生的孩子皆为儿子，便结为兄弟，若皆为女儿，便为姐妹，若一男一女，便结为夫妻……”
听到后面徐散华的盔甲忽然一响，乐希声没理会他，而是略带惊讶地说道：“久闻祈叔膝下有一千金，国色天香，小侄怎么配得上？此事勿提，旧时戏言。”
祈知府微微一愣，“你知道我有一个女儿？”
不好！乐希声神情不变，脸上出现疑惑，“莫非没有么？”
祈知府沉吟一会，“没什么……”他望了望外面，“夜了，我明日还有公事，不陪贤侄了。”
乐希声连忙站起来说道：“是小侄叨扰祈叔太久，耽误了祈叔的睡眠。小侄先行告退，祈叔无须顾念小侄。”
“好，好，黄伯，你带陈公子和他的仆从到厢房，好生招待。”
就当管家黄伯要为徐散华准备房间的时候，乐希声阻止了他，“他习惯坐着睡觉，彻夜守护鄙人，不必为他准备房间。”
黄伯闻言就说道：“好的，陈公子。”
不过，乐希声总感觉黄伯的眼神里，好像带着一丝戏谑。
啪一声关门，乐希声看着脱下面罩的徐散华，说道：
“行动开始。”
第四十章 夜行府衙（）
一切如计划进行。
乐希声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也放松下来。
伪装陈无道，实在是一步险棋，又是一步妙棋。
祈知府的府衙，侍卫颇多，乐希声一路走来，虽然没有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那么夸张，但其交替有序，观察无死角，若是强行潜入，必定惊扰。
一旦惊扰……不远处就是锦衣卫卫所啊。
人级武者，锦衣卫里也不少。
上辈子，徐散华就是强行潜入府衙，结果跟锦衣卫大打出手，惊动整座连山府，论坛上也颇为轰动。
而乐希声得知陈苍和他儿子陈无道的情报，也是一件颇为偶然的事。
那是一道通缉令。
大周皇朝突然全国通缉陈无道，大街小巷都有陈无道的通缉令。乐希声还记得，通缉令上有一句话：
“陈无道，疑是陈苍外室之子，疑是刺客伪装，于乾武年四十五年三月刺杀其父忠义军参将陈苍，刺杀辅国将军李无忠，刺杀……”
杀父之子，乐希声马上就记住他了，后面还有一大串罪名，不过乐希声想不起来了。
这张通缉令是在乾武年四十五年五月才发出来的，而现在……
是三月上旬。
陈无道极有可能就在这两天犯事，不过大周国境辽阔，消息一时传不过来。
而且，“陈无道，疑是陈苍外室之子，疑是刺客伪装”朝廷不能确认陈无道的身份，只能怀疑他是私生子……那么陈苍的朋友很有可能没见过陈无道。
毕竟，谁会让朋友们认一下自己的私生子？大周内，私生子这种事，是摆不上台面的。
至于乐希声怎么知道陈苍和祈知府是相识的……因为那张通缉令下面还有一行字：
“击杀杀父逆子陈无道之人，连山府知府祈不群赏金五百两！”
一张记忆中的通缉令乐希声放手一赌。
还好，没亏。
至于赢不赢……乐希声打开窗户望了望外面，夜黑宁静，鸦雀无声，厢房所在的后花园，位于府衙核心，侍卫较少，现在仆人多数也入睡了。
若是一切如计划进行，算是小赢一笔。乐希声转过身轻轻招手：
“走吧，徐兄，脱下盔甲，换上夜行衣。”
乐希声笑道：“去见你的小情人了。”
——
连山府很大，天下三十六府，每府至少居住百万人。
连山府府衙，也很大，百万人的知府，自然是国家之重。
乐希声很庆幸，若非假装陈无道潜入府衙，他们是断无机会后花园。
无他，后花园里就有数名人级武者级别的侍女假寐于暗处，若非徐散华那刀客心眼每每先一步示警，乐希声早已身陷重围。
乐希声本身武学境界高不假，奈何游戏辅助系统限制，必须要循规蹈矩获取功法才能突破境界。
所以他才要绞尽脑汁跟徐散华拉上关系。
这是一条他所能想到的最好捷径了。
后花园曲幽小径，九曲十三完，乐希声两人像盲头苍蝇一样乱转，根本没有目的地。
他们这时候才发现——找不到祈怜玉的闺房啊。
怎么办？
在后花园转了很久，傻眼的乐希声用眼神示意徐散华。
徐散华微微踌躇，摊手表示我也没办法。
就当他们泄气之时，忽然听到吱呀的开门之声。
一个侍女忽然打着哈欠从一处厢房走了出来，脚步虚浮，似醒未醒，一丝月光照出脸上点滴清丽。
不过在乐希声和徐散华看来，这个侍女只有一个特点：
不会武功！
数息之后，一脸惊慌的侍女被乐希声捂住嘴，用吓坏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两个图谋不轨的男人，全身颤抖不停。
不过乐希声和徐散华两人都没有什么羞愧之情。乐希声自不必说，正邪对地球人而言毫无意义；而徐散华本身也并非名门正派的弟子，师傅死后，孤身一人闯荡江湖，黑吃黑，白吃黑，白吃白，螳螂与蝉的位置经常交换，下三流的手段他自己都尝过不少，自然不会认为胁逼一个侍女是有违他的原则。
“祈怜玉祈姑娘在哪！？”
乐希声低声问道。
侍女仿佛想到什么，眼睛里闪过视死如归的决意，紧紧闭着眼睛，像死士一样坐等就戮。
看见她这么老实，乐希声也是哭笑不得。他转过头看着徐散华，示意：你有没有办法？
徐散华沉吟半晌，对侍女说了一句：
“春心莫与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侍女蓦地睁开眼看着面前徐散华，眼睛闪闪发亮。乐希声也是颇为惊讶徐散华口中这句诗，毕竟这句诗好像……
看见侍女好像松口了，乐希声问道：“你若是答应，就眨两下眼睛。”
侍女闻言，紧紧盯着他，然后——
眨了一下。
又眨了一下。
“姑娘，在下多有冒犯。”乐希声毫无愧意地松开侍女，侍女也不管乐希声，而是紧盯着徐散华问道：“你就是那个姓徐的！？”
虽然侍女言语间不太客气，但徐散华还是点头答道：“是。”
“哼。”得到回答的侍女怒哼一声，转过身去不看他们。乐希声摸不着头脑，而徐散华脸色略有尴尬。过了一会，侍女才说道：
“跟我来。”
跟着侍女后面两米左右，在后花园七穿八拐，本来乐希声还留了个心眼担心侍女会不会带他们到侍卫的埋伏圈，不过好几次侍女都是避过假寐武者侍女的哨岗，徐散华也一声不吭，乐希声也放下心来。
“小雨？”
一声问候，吓得乐希声和徐散华连忙藏在黑影处。只见那侍女小雨也神色不变，“凌姐好。”
乐希声和徐散华躲在拐角处不敢露头，只听到那凌姐问道：“这么晚你干什么？”
小雨说道：“今晚小姐的房间是由我负责，但不知为何我今夜忽然肚子疼，急急忙忙清理完就跑了出去，现在才记得没有点燃海山檀香，只好现在补上，不然明天又要被黄伯责罚了。”
“哎，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凌姐抱怨一句，“我就当没看见你了，你最好快点，等下到小嘉巡夜，她可不会轻饶你。”
“谢谢凌姐。”小雨说道。
听见凌姐那听不可闻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乐希声和徐散华才敢冒出头。
“你打得过她么？”乐希声低声问道。
徐散华自然知道‘她’是谁，他摇摇头，“脚步无声，轻功卓绝，她能避开我的刀，我却未必能躲开她。”
不过，一路上除了凌姐这个插曲，后面就很顺畅了。
少时，侍女招呼两人上前，推开房门，一脸复杂地说道：
“小姐，姓徐的来了！”
第四十一章 命（）
乐希声听侍女小雨忽然爆出这么一句，心里不由地奇怪：侍女居然这么大声吵醒祈姑娘？
但当他看进房内，不由地浑身紧绷，神色一凛，十字军拳的架势不由自主地就摆了出来，一脸紧张看着黑暗房间里的那个蓝光少女！
是的，这名与徐散华因缘颇深的祈姑娘，正盘膝坐在床上，姣好的脸孔在蓝光下如仙女下凡，出尘脱俗，而最为神奇的是，明明是漆黑的房间内，她就像一个夜晚的精灵，一丝丝蓝色的幽光像泡沫一样从她身上冒出，离她身子半米后又自然消亡，房间恍若幽光幻境。
恍若神人。
听见侍女小雨的声音，祈怜玉那细细的英眉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与紧紧看着她的徐散华目光相对，月色也好像温柔了起来。
少顷，如珠玉落盘的声音响起：
“你又何苦来哉？”
徐散华大步跨入房内，看着祈怜玉，淡淡说道：
“你不辞而别，我情意难平！”
吓得乐希声一愣一愣，他重新审视这个只会拔刀的男子，上辈子的听闻，这辈子的见闻，也未曾想……
他居然还是个泡妞高手！
“你我之间本无缘分，”祈怜玉幽幽说道，“那三个月，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动情，也不应该让你动情。”
“为什么？”徐散华怒极反笑，“这种事也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我徐散华不是文人墨客，不懂儿女情长，但我也明白，我遇见你，你遇见我，这就是缘。”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还是缘！”
“现在，我能见到你，你能再见我，这依旧是缘。”
徐散华看着祈怜玉，忽然拔出刀腰间长刀，银亮刀芒与蓝色幽光争相辉映，“至于我们有没有那个份，我可以争一争！”
“我师傅告诉我，一切都要争回来，没人会把饭送到你嘴上的。我与人争，与强盗争，与官兵争，也不过是一刀分晓，求的不过是心安理得。我不怕争，我怕我不敢争！所以……”
徐散华收刀入鞘，冷冷看着祈怜玉，“祈怜玉，你就告诉我一句，你现在还喜欢我么？”
“若是一个‘不’字，我徐某人掉头就走，绝不再打扰你。”
“若你还愿意与我长相厮守，白发齐眉，”徐散华幽幽说道，“我凡事以你为先，用刀劈出一个有情天又何妨？”
动之以情，迫之以爱，虽然略微拙劣，但也看出徐散华这人泡妞颇有技术啊！若非经验所得，先人教导，那么就是说这家伙天生就是个风流胚子！
乐希声忽然颇为欣赏这个家伙了。
他之前不过是利用徐散华，来往无情，交往为利，但这一刻，徐散华这情深意切、敢爱敢恨的脾性，倒是挺合他胃口，值得一交。
无他，像徐散华这种人，一般都不会背叛朋友。
“我……”祈怜玉叹了口气，身上的幽光闪烁不停，只见她忘了眼小雨，欲言又止。乐希声见眉察色，马上招呼侍女小雨一声：“小雨姐姐，咱们还是先出去别打扰他们两个吧。”
小雨后知后觉地答道：“对，对。”
关上门，房间的隔音效果奇好，乐希声在外面硬是什么都没听见。不过知道这次行动成功，拔刀术必然到手的他心情不错，跟旁边的小雨扯淡起来：“哎，小雨你知不知道你家小姐为什么要离开徐散华啊。”
“原来那人叫徐散华……”小雨嘟囔一句，旋即摇摇头，“不能告诉你。”
乐希声眼睛一亮，‘不能告诉你’和‘不知道’中间隔了十个真相，“为什么不能告诉我？难道是祈知府不喜欢江湖侠客，不愿意女儿嫁给一个刀头舐血的刀客？”
小雨摇摇头，“不是，我家老爷很开明的。”
“那是因为你家小姐宁有婚约，而婚约者又是一个强势王侯，或者是一个名门大派的嫡传弟子？”
小雨又摇摇头，“老爷从没有将小姐许配给他人。”
“难道说，你家小姐练了一门奇功，修的是挥剑斩情丝一道，先让徐散华爱上自己，也让自己爱上徐散华，最后狠心割断情缘，斩断****，然后修为便会激增？”乐希声会这样想，是因为祈怜玉身上发出的幽幽蓝光像是一门奇门功法的异象。
小雨还是摇摇头，“我家小姐……没有修炼奇怪的功法。”
乐希声摊摊手，他也猜不出其他原因了，“莫非你家小姐命不久矣，不想拖累徐散华？”
这时候小雨忽然吓了一跳，眼睁的大大地看着他。
乐希声一愣。
“我家小姐，”小雨叹了口气，“真的命不久矣了。”
“中毒了？不像啊。大病？对，那种蓝光倒像是病症，”乐希声稍一推测，“这是什么奇门杂症？凭借祈知府的地位，还找不到江湖高手神医太医为你家小姐治病么？”
乐希声是真的惊讶了。一般而言，像祈知府这些权贵人家，病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且不说天级高手可以夺天地之造化，地级高手本身真气如罡，百病不侵，而若是地级高手是佛门或者道门中人，其真气还能为他人延年益寿，治病奇佳。
而且，因为这个独特的玄幻世界，这里的医学也是与众不同，往往医武不分家，一个高明的医师往往也是一个武者，治病不是药到病除，而是一把脉，一推拿，一针灸，一运气，基本癌症末期患者也能救回来。
至于续断肢、换眼球，也并非难事。
作为大周三十六府之一的首脑，祈知府的地位也是一方大员，仅仅比襄阳府的襄阳侯和荆州牧低一个层次，手上权力何止万金，连山锦衣卫也要听其节制，呼风得风，唤雨得雨……那是天级高手才能做到事。不过，祈知府想要为女儿治病，甚至不用他说话，他手下人知道上司的女儿患病，自然什么贵药什么医师什么高手都送上门来。
连山府这边也不是没有地级武者，磐石道场地处荆吴交界，与朝廷交情颇好，若是祈知府需要一名地级武者、道医精通的道士为他女儿治病，磐石道场是绝不会不答应的。
“我家小姐……”小雨慢慢说道，倒没有多少伤感，“得的不是病？”
“不是病？”乐希声奇道，“那是什么？”
“那是不能治的病。那是命。”
不能治的病，命？乐希声微微愣神，忽然他想起上辈子论坛上出现过的一件奇闻异事。
身体发光，年纪轻轻……
乐希声眼睛越睁越大，若非他还记得这里是府衙的后花园，他必然会大声喊出来：
“你家小姐，是先天道体！？”
第四十二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
小雨愕然反问：“先天道体？”
看见小雨好像没听过先天道体这个词，乐希声便问道：“那医师是怎么判断你家小姐的病的？”
“据说稷下学院一名夫子曾经来看过我家小姐，”小雨低声说道，乐希声眼眉一跳，不蜕凡，不成夫子，祈知府居然能找来天级高手，“夫子为小姐把脉，诊断，最后还是摇头。”
“他说，小姐二十岁前便会香陨，因为小姐是万中无一，天下罕有的仙灵。”
小雨眨巴眨巴眼睛，“小姐是传说中的仙灵下凡，见目不忘，所以身体会冒光，学什么都快，十岁的时候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就已经无所不精，若不是……”
说着说着小雨忍不住抽泣起来，乐希声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很肯定，祈怜玉就是传说中的先天道体。
先天道体，仙灵，都是同一个说法，虽然都是一个很美好的说法，但掩饰不了这种体质的根本——都是一道催命符。
拥有先天道体者，堪为天才中的天才，理解力、洞察力、记忆力都是天级高手的程度，身不入天级，然心已蜕凡。
然而，他们这么恐怖的资质，也带来一个致命的炸弹：随着他们的年岁增大，他们的资质好像也会随之提升——三岁的时候还要专注精神，十三岁的时候随意一眼，便能记住每一秒每一刻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世界。
而这种逐步增强的资质，带来是身体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