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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城曲之一 买夫-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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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妆呢,没点诚意谁肯娶我?”他淡淡回嘴,“要看产权状子了,先迎我过门再说。”
  “哟,下重本了。”
  “当然。”为了进穆家门,他可是无所不用其极。
  她静了静,敛去谑笑。“你真要成亲?”
  他奇怪地瞥她,“咱们本就是夫妻。”这不是她一直挂在嘴上的吗?如今不过是补她个礼数与形式而已,她这么问很怪。
  “我的意思是……你难道没想找回过去的身份?”
  真的——打定主意就这样了吗?与她相守一生,不去探问过去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毒也是有等级之分的,他身上所中的毒,有几种得花上珍贵药材调配,反复炼制,极为稀有,足见他不是一般人家,死也硬是要死得比人贵,否则坊间一把老鼠药不更便宜省事,一了百了?
  那些毒,有些只封他内力,却不伤及性命,应该是有人不希望他回去,可又不忍他死。
  也有一些是囫囵吞枣,随意灌他坊间毒药,一堆奇奇怪怪的毒在他体内相冲又相克,把他身体弄得一团糟,连自个儿是谁都搞不清楚了。
  纵是如此,在他最初的茫然过后,也能很快地站稳脚步,适应并接受身处的环境,展现出无比沉稳,思虑缜密,妥善地打点一切。
  一个面容半毁的人能够表现出如些的沉然若守,足见他过去来头绝不简单,那是长年培养出来的自信,不习惯于自卑自怜。
  她静静旁观,看着他逐日展现的本质,心里愈明白。
  他不傻,她能想到的,他心里一定也有数。
  那一坛开封的女儿红,是她在心里嫁了他,无论将来如何,她都了无遗憾。
  没了世俗的认定与牵绊,将来之事会容易许多、也看淡许多。
  说穿了,不过是图个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坦然爱其所爱,爱过,便不悔了。
  可没料到这傻子当真得紧,硬要讨一场婚礼,逼得她不得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找它做什么?忘了就忘了,属于穆浥尘的一切,就是我人生的全部。”他倒没那那些复杂心思,坚定而毫不犹豫地回她。
  “若是——你过去曾娶妻呢?娇妻在家中苦苦盼着你的归来,你又当如何?”
  “不可能。”他想也没想。
  “逃避。”
  “不是……”他凝思着,要如何解释。“感觉这种事骗不了人的,我对男女情事……没那么熟络……那不是成过亲的男人该有的样子。或许我不敢说自己多干净,但……经验必然不多。”
  也是,他极好逗,随便撩拨一下就浑身躁热得要着,敏感得很,不像深谙此道的男人。
  就如同他对经商的熟悉,若是心上曾有过谁,不会不留痕迹,那种心动的感觉,很陌生也很无措,像是情苗初动,才会总是拿她没辙。
  唯一耽虑的,只是无意间负了谁,若这一生唯一的情动已在她身畔,他还有什么好迟疑?过往一切尽皆抛舍,也不可惜。
  过去的他已死,如今这个重生的他,是她的。
  “我说你呀,聪明一世,怎就在这一头犯傻?会弄得我一身毒毒伤伤的过去,有何好留恋?就算真回得去,你认为我会愿意放弃眼下宁馨喜乐的安稳日子不过,再卷入那些个是是非非里头,寝不安枕,日日较心机?要财,我自个儿的双手也有能力挣来,可穆朝雨不是哪儿都有的。你要真不放心,咱们买个铁耙放家里头,要有人来跟你讨我,不用客气,用那个把他们轰出去。快点,娶我、嫁我,自己选一个。”
  这不是赖定她了吗?穆朝雨看了好笑。
  他说,穆朝雨不是哪里都有的,如此看重,如此眷恋,如此坚定,世间一切尽皆能舍,唯她不舍。
  这个沉然若定的男人,唯一的卑微也只在爱情里,情窦初开,学不会做生意时的圆滑技巧,笨拙而生涩地任她吃定……
  心房乍时软得一塌糊涂,化为暖暖春水,她朝他伸了手,“拿来。”
  “什么?”
  “嫁妆啊!想赖呀,一穷二白,也想进我穆家门?”
  “……”事实上,他还真的很穷。
  那些家产全都在她名下,他真的、真的只是卖身穆家的忠仆,不支薪俸,还得日夜操劳,其心可表日月,完全没有谋守家财的野心,为何都无人信他呢?




第十二章

  婚事一说定,他便有计划地一步步采办成亲的大小事宜,三媒六聘、礼单、宾客名帖、酒宴……全都自己来,不假他人之手。
  他想过了,成亲前数日,依古礼夫妻不得会面,让她先回村子里住几天。那是穆家的老宅,由那儿将她迎入新家,也算合乎情理。
  她看了,笑说:“何必弄得那么麻烦。”依她看,那日夜里,树下拜一拜就挺省事的,了不起再请人来吃吃喝喝一顿便是。
  他却回她:“怕你不认账呀。”
  这女子别的本事没有,就会装蒜耍无赖,少个步骤怕日后落她口实,他要名正言顺,教世人皆知他俩是夫妻。
  啧,没见过比他更计较名分的男人,成天追诗着要她给个交代。
  婚事全教他一手包办了,她闲来无事,只能剪剪窗花红纸、绣绣鸳鸯打发时间。
  这日,他又出门采办去了,她鸳鸯绣得无聊了,正想溜外头晃晃,家里就来了个出乎意料的客人。
  “穆——浥尘是吧?听说他住这儿?”听来客喊得也挺生疏别扭,八成也不顶熟的。
  她一句话也应不上,呆呆憨憨地瞧他,目光随他挪移,不曾移开一瞬,连倒杯水待客都忘了。
  “你——都是这样待客的?”被人死死瞧着,对方倒也不介意,从容步入厅堂,悠然落坐。

  上天为证,她不是天天都如此丢人现眼的,会如此反常,实在是因为——
  回不来的神魂仍然恍恍惚惚,魂游九天,一个傻到极点的问句便飘出她唇畔,“你这脸皮——是真是假?”
  男子意态潇洒,一派风流样地调戏她。“如假包换,你要摸摸吗?”
  “喔。”她伸了手要去摸,才想到——不对!再像也不是他的小穆子,怎么可以乱摸,有人会喳呼乱叫,跟她清算的。
  抽回手,再甩甩头,她总算清醒一点。
  可再怎么想还是不对,这世上怎会有人这么地像……
  她忍不住偷觑一眼,再一眼。
  原是怀疑某人在捉弄她,不过这种事通常都是她在做的,他没那么无聊、也没那个胆敢捉弄她。
  何况,那神韵、姿态到每一个眼神流转,由头到脚,除了那张脸皮没一处像的,她家小穆子沉稳多了,目光也清明正直许多……
  反正,怎么比都是她家的最好啦!
  “你——”发了声,她才觉干哑酸涩。“来意为何?”
  那张脸足以说明太多事情,不是至亲之人,像不到这程度。
  对方也不啰,“来确认。”
  “确认了之后呢?”要他回去?
  对方没直接回答她,倒像回了自己家里一般,自在得很,还反客为主地招呼她,“坐啊,别光站着,说个故事给你听。”
  故事其实很简单,也很老套,它是这样的——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复姓慕容的宗族,族长之妻成婚很久以后,终于怀孕了,而且很争气地生了一对双生子。
  恭喜老爷、贺喜夫人吗?错!
  愈是传统的家族,就愈是迷信,若是生下双生子,一个兴家旺族,人中龙凤,另一个刚注定成魔,索债讨命,衰败家族。
  多不公平?命运一出生,大伙儿就一人一语替他们说定了,而他们甚至还只是个不解事的小娃娃,什么都没做。
  家里留下了长子慕容韬,么子慕容略原是应当沉潭,可终究是怀胎十月的孩子,慕容夫人不忍,设置不惜以命抗争,最终退而求其次,留下了婴孩小命,送往夫人娘家,隔开双生子,期许能够避免悲剧发生。
  岁月荏苒,十数载韶光匆匆而过,慕容韬也如众人期许,长成器宇轩昂的翩翩俊儿郎,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他是众人骄傲,身系整个亲族的希望。
  父母相继离世那年,他不经意由叔公口中得知多年前的旧事,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养在姥姥家的亲弟,而且竟是因那种可笑的古老禁忌而骨肉离散,因此勃然大怒,发了前所未有的一顿脾气,坚持要将亲弟接回。
  那时,他已接下主事之位,是当家掌权者,他的决定,谁能说不?
  人是接回来的,可真就此一家合欢,再无争端吗?
  那叫痴人说梦。
  慕容韬是襟怀磊落,仁心善念,也体谅着亲弟自小在外流浪,不曾受过一日亲情照拂,难免情感生疏。他用了五年的时光,无比耐心地善待、关怀、拉近兄弟俩的距离,期望有一日,能够培养出真正的兄弟情谊。
  可慕容略就是性格扭曲,他看不见兄长真心实意要待他好,心太阴暗,没有那么光明温暖的性情,当兄长恳切地说:“你是我兄弟,不是外人,我的一切皆愿与你共享。”他心里头想的却是——若能独占,他为何要共享?
  他那正直的傻大哥不会明白,有些事物是无法共享的。
  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慕容韬错了,不该高估人性、考验人性,打从他接他回来开始,便注定了一山难容二虎的悲剧。
  亲族之间的矛盾争端一直存在,家业庞大,利益冲突容易让人迷失本性,犯下无法挽回的错事。
  他在慕容家的地位太重要,一般人无法对他下手,但也不是谁都做不到,至少他亲之信之、从不防备的么弟就可以。
  那第一道毒,就是他最疼最爱的亲弟下的,化他内力,入体蚀肤,不愿世上再有一张与他一般无二的容颜,他要唯一。
  有内贼开了门,外头的人要再想起歹念便容易许多。走出那一步,便再也回不了头,以至于演变成今日局面。
  悔吗?时至今日,仍不敢问自己这道永不敢碰触的问题。
  穆朝雨静静听着,默默看着,不发一语。
  而后,她站起身,退开一步,神态无比镇定——使力挥出一巴掌,用尽她毕生所能用的、最大的力道,打得一个大男人也几乎招架不住,扶上椅背才能稳住身子。
  她很气,真的很气,这辈子不曾如此气过,就连被骗去家产,苦头吃尽时都没有!
  看着这张脸,她只会想到——那是他的,他曾经也有一张与眼前如出一撤。俊朗出众的面容,可现在呢?
  一度几乎容貌尽毁,受尽轻视嘲弄,即便往后她再用尽心思调养,也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迹,回到最初的俊美无俦,凭什么加害于他的人却能顶着这张脸,接收曾属于他的一切,凭什么?
  这个人,是他至亲至爱的亲弟啊!她一直都知,权势地位是许多祸事的争端,却不知竟能教人丧心病狂至此!
  “他真欠你那么多吗?”或许最初被迫离家,失去亲情的温暖与慕容韬有关,可也不是他能决定的,这间接造成的亏欠严重得必须以毁容、喂毒、背叛、受尽污蔑来偿吗?
  “我曾经很恨他,”慕容略拭了拭嘴角的血痕,神情淡漠,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
  曾经,很恨。
  谁生下来就是恶人?如果当初被留在慕容家的是他,被善待、重视着长大,不用争取就能得到一切的是他,他也能长成那般光明美好的性情。
  当慕容韬说愿与他分享时,他真的恨,恨那伪善模样。
  但为什么,大哥真的消失之后,那位于心口的地方会像空了一块般,茫然得不知所措?
  心里头的芥蒂没有因此消除,那双一直以来渴盼的眼神注视,也没有因为他的消失而落在自己身上,反而失去得更多,连原有的,那唯一一道关怀,都失去了。
  每每夜深人静,仿佛一回过头,就能听到那道暖嗓,轻轻地说——
  还不睡?当心熬坏了身子。
  雁回熬的,送来给你补补身子。
  但是真的回过了头,总是寻不着。
  他寻不着,那个会叮咛他别熬夜,将珍贵补品一次次转送来给他补身,说是心疼他刚回来那瘦弱模样,得养壮些的身影、音容……
  他开始害怕,怕静得什么都听见的夜——也或许,怕的是已经什么都听不见的夜。
  于是他又疯狂地找,找着以往巴不得消失的那道身影。
  可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回来了,失去慕容韬,他就连世上唯一真心爱他的人都没有了。
  “所以呢?你现在是来确认他死了没?还是后悔了,想找回他?”穆朝雨冷冷一问。
  若是前者,休想!她连见都不会让他们见上一面;若是后者,依然免谈,她不会让他再回到那个光听着便觉心力交瘁的地方。
  有些人,失去就失去了,别想还找得回来。
  “我不知道……”在来之前,他只有一个念头——确认慕容韬是否仍在世上,只有仍活着,一切还有可能。
  “他在这里很好,我会一辈子待他好。”好过回你们这些混账的身边。
  这姑娘的态度很明确、也很坚定,摆明了不会放慕容韬走。
  他微一颔首,取出怀中的小锦囊。“听说他要成亲了,我替他把东西送过来,劳你转告一声。”
  “那是什么?”
  迎上她眼中的防备,他自嘲一笑。“你放心,我没要对他不利。里头有他的生辰八字、几样玉饰,娘当初为他备着,让他娶妻时好给心爱的姑娘下定。还有一块金锁片,他出生就戴着了,娘请庙里住持祈福过,说是能保平安,他自小不曾离身,我也有的。”
  既是意义深重之物,她也就代他收着了,心里暗想,回头要再去煮锅药水泡泡,没毒也去去晦气。
  慕容略也知人家不欢迎他,识相地起身告辞,没去多作纠缠。
  “欸……等等。”
  临出大门前,他收住步子,回眸见那直爽的姑娘,竟露出一丝忸怩。“那个……他以前……可有要好的姑娘?”
  原来如此。
  “那要看你对要好的定义。爱他的?还是他爱的?”
  “当然是他爱的、有誓诺的。”其余的,女人要一箩筐一箩筐的暗许芳心,都不干她的事。
  “那么,没有。”
  她松下一口气。要真是横刀夺爱,可会遭雷劈的。
  得到答案,她旋即一副现实嘴脸,手挥了挥。“慢走不送!”
  最好这辈子永不相见!
  稍晚,浥尘回来,还没进门,就见蹲坐在厅口旁,坐没坐相的姑娘。
  “怎么在外头吹风?也不加件衣裳,我不在你就不懂得照看自——唔!”一记生猛有力的吻迎面而来,他没防备,教突来的冲撞力扑得往后一跌。
  怎么回事?他被熊压了吗?但熊可没那软玉温香。
  回过神来,偷袭之人得寸进尺,手脚都缠抱上来,在他唇间放肆索吻。
  他低低轻笑,护着不让她跌伤,也没阻止她野蛮行止,任她又允又咬,笑斥。“野丫头!你的矜持呢?”
  闺房里花好月圆、气氛正好怎不见她如此主动?大白天的却热情飞扑,在厅口是能成个什么事?这不是存心整治他吗?
  “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像要保证什么,心急向他表明。
  慕容略来过后,她胸口一直充斥着不知名的情绪,很强烈,饱满得几乎撑爆肺腑,疼痛不已。她不知道他是这样的,如果早知道,她会对他更好、更疼惜他,这个……美好得教人心疼的家伙。
  “我从未怀疑过啊。”这世上,再无人比她待他更好了。他伸掌安抚地摸摸她的发。“怎么回事?要不要同我说说?”
  她将脸埋进他怀中,坚定的摇两下。
  她一个字都不打算对他提。那不是多愉快的事,何必说了,让他再伤一次,承受被至亲至爱的人背叛的痛。
  正如他所言,他是穆浥尘,是她一个人的,只要她待他好,就够了。
  “那——先起来吧,别教客人笑话了。”
  咦?
  怀里的脑袋迅速弹起,这才瞧见跟着他回来、在一旁看戏看很久的访客。
  “我约了天香馆的大厨回来谈酒宴细节。”他顿了顿,好无辜地补上一句。“可你没给我机会说。”
  她居然——完、全、没、发、现。




第十三章

  啊啊啊!好丢人!
  七手八脚爬起,也顾不得什么待客之道,羞愧地飞奔回房,无颜再见世人。
  “你不留下来一起讨论吗?”
  “……”娘啦!最好她有脸留下来。
  来客则是抖动嘴角,一副忍笑忍很久的模样。“难怪穆当家要这么急着娶妻。”
  有够如狼似虎,再不快些娶进门,孩子都生一窝了。
  “……让您见笑了。”怎么——弄得他也快无颜见人了?
  婚期就订在下月初五,还有十来日。
  一切都按着浥尘的计划,不疾不徐地进行。这一日,原是约好请师父到家里头来为他们量身裁衣,可她等了又等,没见他回来,只差人带话,说是正忙着,抽不开身,让她先量嫁衣。
  不对喔……浥尘将婚事看得比什么都还重要,居然会为了别的事情搁下她,怎么想都觉反常。
  量完身,她到店铺里去寻人,伙计说,当家的和一个生得与他极像的人出去了。

  还能有哪个与他生得极像的人?怎么想都只有一个。
  好你个慕容略!都说不许再来打扰他了,敢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她心下忐忑。那些浑账事,她光是听着心里都难受,浥尘要是知晓,该会有多痛?
  但愿慕容略能放精明些,别蠢得把该说、不该说的全招出来。
  她按捺满心的忧虑,先行回家等他。
  偏偏——
  今日一定是黑煞日,诸事不宜,所有麻烦事全凑在今日了——
  “要留下——青、青青是吧?”男子说得有些不肯定,气虚了会儿,又挺起胸膛道:“也不是没得商量,我瞧你们与孩子处得极好,真要把孩子带回去怕你们也舍不下,可那是骨肉亲情,你们也不能没点交代是不是?怎么说我也是孩子的亲爹——”
  一句话绕上十几二十几个弯,穆朝雨听得头都昏了。
  耐着性子与孙秀才耗上个把时辰,听了一推言不及义的屁话,总算听出些端倪来。
  “我能否大胆替您下个结论——什么样的交代,才足以抚慰您骨肉分离之苦?银两吗?你的苦有多深?要多少银两才足以填补?”
  未料她会如此直言不讳,孙秀才又羞又窘地胀红了脸,被那冷言讽刺得无地自容。
  可,一个人一旦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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