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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直保留下来。
然后,绝对不会改变。”
……性格这种东西是不需要的,既然性格只是在自己曾存在的历史中展现自我的一种证据,那就算性格曾创造出什么东西,那种东西也不会永恒不变。只要观测者变成被观测的对象,观测的物品就不会变,当然被观测的对象也不会改变。”
按照魔术师的说法,他认为这就是永远。
“……虽然你讲了这么多,但没有一句是我听得懂的。”
“我想也是,连最简单的事物都会忘记的你们,听不懂是理所当然的。这世界上能被称
为‘永远’的东西只有人的‘记录’。你们误以为这个世界是现有人生、其后创造回忆,但是事情的真相其实是——先有回忆,然后创造人生。
对人类而言,记忆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回忆记住比较好’、‘什么回忆忘掉比较好’的分别。就算你的人格想抛弃记忆,但你的自我却不想丢弃记忆。所以你们的愿望永远是忘却的录音,而我只不过成为他们的镜像,然后把那个愿望还给他们而已。”
又往前了一步。魔术师收起了笑脸,并且开始向我接近。
就在此时,我突然感觉到……握着小刀的那只手发出了跟平常一样的微热。
……而且,就连胸口的悸动、指头的麻痹、以及喉咙的干渴感……也全部都消失了。
经过这一番漫长、而且又让人搞不懂意义的对话之后,我终于看穿了对手的真面目。
心里的悸动就是因为这样才平息的。
……的确,这个人确实很像干也。
但是他跟干也之间有一点决定性的不同。这一点“不同”,让我清楚地意识到对方只不
过是单纯的敌人。
“没有善恶的概念……吗?确实,你的确不是什么‘恶’,你只不过是单纯聆听别人的愿望而已。”
但是他错了,其实他有善恶的概念。虽然玄雾皋月确实没有自身的意志,但他却有足以衡量事物善恶的知性,当他拥有这样的知性,但却把善恶定位为等价值的瞬间,就不能称呼自己是无害的。
“我终于明白了,你只不过是镜中的倒影罢了。而且,为了强调自己是无害的倒影,你
还把责任全都推给别人,这种行为跟小孩子有什么两样?”
听完我这句话,魔术师的眼神突然露出了欣喜的光辉。
感觉有点像小丑——
“式同学,你的意思是……要跟我战斗咯?”
——那是包含有疯狂的扭曲笑容。
“好吧,既然如此,我跟荒耶之间的契约就算成立了。虽然我觉得我们无视对方结果反
而会比较好……”
魔术师将他的手放在眼镜上。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在战斗前先取下眼镜,但是我的身体已经没办法再多等一秒了。
就差那么一步,距离我的刀砍中玄雾皋月的身体就差那么一点点,但我失手了。
“你、看不见、我”
这句话不但直接贯入我的脑中,而且还立刻变成了事实。
因为就在那一瞬间后,我再也看不到玄雾皋月的身影,原本挥出去的小刀也砍了个空。
“什么——!?”
我望向四周。
整个礼拜堂除了我之外,完全看不到其他人影。但是,我却可以很明显感受到现场还有
另一个人存在。
玄雾皋月并没有消失,我知道他就在我的眼前,但我却看不到这个魔术师在哪里。
“……真是危险啊,你的行动速度竟然在声音之上,真是不容小觑。托你的福,我的一
只手臂挂彩了。
难怪荒耶会败在你的手下,看样子你真的擅长杀人呀!”
声音是从我的前方法出来的,我压抑上前攻击的冲动、然后把意识全部集中在眼前。
——既然看不到玄雾皋月。
那我只要盯住他身上的死之线就好了——“但是,你仍然赢不了我。”
虽然声音直接在我的思绪中想起,但我却比声音更快看到魔术师的死之线。
“——看到了!”
这次绝对不让你逃走。
我再度挥刀砍向魔术师。
可是——尽管我看到死之线,但我还是失手了。
“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声音响彻了整个礼拜堂。
瞬间,礼拜堂变成一片黑暗。魔术师只不过讲了一句话,我的四周立刻就变成连一束光芒也没有的黑暗世界。
“……唔,果然对你没什么用啊?因为你那与根源相同的身体等级和我的语言相通。但那也只要这样做就解决了,在这里,就算是两仪式也无法看到死……只不过这样一来,我自己也无法看到任何物体了啊……”
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转身挥出一刀,但砍到的却只有空气。
“没用的,我说了,你赢不了我。没错——能杀死各种事物的你,只有言语是无法杀死
的。”
……那种事,我根本没去考虑过。
不过的确是这样。
我只无法杀死言语——
“但,只靠这样我也无法杀死你,我能做到的只有像现在这样。只要不小心稍微接近你,
就会被你轻易解决。所以我不打算搏命,毕竟,我原本就不是擅长战斗的人。
我要做的,只是实现你的愿望而已。”
这句话,让我的身体微微发起抖来。
我的愿望——那是我想要遗忘的,我的真实。
“住手。那种东西,我根本就不想要!”
叫声消失在黑暗中。
“那么——就来重现你的悲叹吧!你放心,就算你想要遗忘——那记录,也已经确实地
录在你身上了。”
那是一股不带感情、有如节拍器一样规律的声音。
我无法阻止魔术师的声音浸透到式的体内,我能做的,只有一直看着——
忘却录音/
6
挂断干也打来的电话后,我赶忙赶往高中部的校舍。
时间刚过下午一点。
天空一副快哭出来般的灰色。我头上覆满了了厚厚的云朵。
“……照这样看。今天应该会下雨吧。”
我—边吸进冬天的寒冷空气,一边穿过昏暗的森林前往校舍。
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往一楼角落的英文办公室前去。
我敲也不敲就直接打开了门,而玄雾皋月老师则一脸看穿一切的模样,坐在椅子上等著
我。
他跟往常一样,满脸微笑地观察我的一举一动,他的左腕无力垂在一旁,仿佛身体的那
一部分已经死去了。
……这是为什么?
我一眼就看出来,那是谁造成的结果。
“老师,那是被式所伤的吧?”
玄雾老师点点头道:“是的。”
“我付出这只手为代价而逃了出来。放心,式同学她没事。大概再过一小时就会清醒,
不过过我这只手应该永远治不好了。”
玄雾皋月背对透出灰色阳光的窗户。带著淡淡笑容说着。
他完全没有隐瞒任何事也没因事而动摇,那副样子实在太过平稳了。
我咽了口气。有如被什么事物引诱般的地开口了。
“老师。把橘佳织逼到走无班路的人是你吧?”
玄雾皋月点头答是。
“让叶山英雄下落不明的人也是你。”
老师点头道:“没错。”
“教黄路学姐魔术的人也是你。”
“对的。”魔术师点头道。
“采集我们忘却记忆的人也是你。““嗯。”他点头道。
“还有。你小时候曾被妖精抓走过。也是真的吧?”
他哼了声后点头道:“对。”
◇
“——为什么?”
我只能够挤出这么一句话。
“老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重复着同样的问题眼镜背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回答了。
“没有,我没有什么目的。橘同学或黄路同学也好,叶山老师的事也好,我只不过实现
他们的愿望而已。你要问为什么的话,请去问他们本人。我,是无法回答你的。”
玄雾老师保持笑容这么说道。
那不是借口——这个人,是真的无法回答。
比方说,橘佳织来跟玄霜皋月商谈她的罪,他只不过是提示一个只有本人才会想到的方
法而已,借由自杀来得到救赎,是她本人的志愿啊。
比方说,黄路美沙夜不想让橘佳织白死而来找他商谈,他只是提示黄路美沙夜一个只有她自己才会想到的方法而已。他以魔术的方式,将逼迫一个一年四班全体学生自杀的手段提供给黄路美沙夜。
在那里面,完全没有玄雾皋月自身的意识存在。
“——不过,采集忘却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论是谁,都不希望有人拿已经遗忘的记忆给
自己看吧?”
“是这样吗。黑桐同学,为什么你会那么认为呢?”
“——咦?”
玄雾老师用很温和的口气反问回来。
让人感觉不到有任何的善意或恶意。
……这状况,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抱著跟事件黑幕对决的觉悟来到这房间。
跟他这样一对一对峙着。但玄雾皋月却很平常,没什么两样,而我也是向被老师质问的
学生般沉默了下来。
简直就像——我自己无法完全舍弃的心情,被玄雾皋月这敌人反映出来一样。
“因为,我自己并不那么希望。”
“我想也是。因为不记得,所以就不会去思考它。”
——黑桐同学,这就就我的理由啊。
有如自言自语一般。玄雾老师补充了这一句因为不记得。所以就不会去思考。
这个人说,这就是他采集忘却的理由。
“老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很简单。因为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来了解你们而已,我想去理解外面的世界,除了采取
你们的记录外别无他法。玄霜皋月之所以会采集记忆,一定是因为这么一回事吧!”
他像是谈论往事般地说完后,思考般地把手指放到嘴边。
我就这样正面凝望那对不包含任何情感的双眸,我想问的事、想知道的事,并不是这些
暧昧的话。
“我想问的是更明确的理由。到头来,老师到底是为什么开始采集忘却?老师应该取回的过去,应该只有自己那一份而巳。”
我想起了干也的报告。玄雾皋月在十岁时曾被妖精拐走过。我向他确认那是否为事实。
他则感叹的回答道:“——真令人惊讶。亏你能调查到那么久以前的事啊。正如你所说,我在小的时候的确曾经遇见妖精。从那之后,记忆就开始会出现障碍,这是真的。我学习魔术的原因,就是因为那障害不是医学能够治疗的东西……嗯,一点也没错。我确实为了取回自己的过去而开始学习魔术,并想出了可以采集忘却的手段。原本,我应该是不能干涉他人的记忆才对吧?”
他带著某种后悔的感觉这样说道。
我,是不应该去干涉他人的。
“——那,为什么你会去采集忘却?”
“黑桐同学,因为我非得那么做不可。不管到达再高的境界,我还是无法想起自己的过
去。头脑绝对不会忘掉记忆,但那只限定脑维持在正常的情况下。我的记忆不是忘记了,而
是发生了破损。如此一来就只剩一条路好走。一个人记忆的不是过去,只是重现世界本身所记录的现象而已。我很幸运,有达到那目标的科技,但这样还是不行。观测者,无法把自己拿来当作对象。人类这玩意儿,无法跟自己握手啊!
所以——我只能去取出其他人之中的我,人们的记忆、意识、都跟“那个”的深层连接着。想当魔术师就应该有听过。那是被称为根源之祸的‘位置’。以前的我,在你们的意识深处寻找可能连接我的记忆。”
“阿克夏记录吗?(注:一种连续记录人类尘世经验的宇宙电脑。仅有少数超凡之特殊
人物能够与之交感调和。据说这些永不朽坏的记录存在于超越时空某处的宇宙心灵里。)
说完,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连橙子老师都断言不可能到达的万物之源。眼前这个人却说他到
达了。
橙子老师是这么说的。人们的意志虽然各自独立,但那只不过是在“灵长的意志”这个大集合中独立的东西。所以若是有能观测这个大集合的方法,就能融入独立而孤独的人们记忆或意志里。
不过,这还真是讽刺啊!
就算那是真的——就算做了这么多,这个人还是无法得到想要的东西。
“老师……那里也没有玄雾皋月的过去。对吧?”
我用细微的声音。帮这个人物说出了他的结局。
但意外的,他却笑着否定了我的说法。
“不,那里有答案哟!很奇怪对吧?就算我不那么做,我也没失去我的记忆。只不过,
我没有察觉到那件事情而已。当发觉这个事实后,我已经采取许多人的过去了。黑桐同学,
你认为人会忘记记忆的理由是什么呢?”
对于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我说不出话来。我们会忘记事物的理由…那一定是——“……因为脑的容量有限,我们非得分辨出需要与不需要的情报才行。时间过得越久。
忘却也就越大。为了不陷入混乱而活下去,我们每天就非得把不必要的记忆给删除才行。”
“嗯。那就是大部分的过程。不过那不是忘却而是整理。因时间而消失的记忆。与因为个人意志而消失的记忆不一样。我在问的是人们企图消去的记忆,黑恫同学。你明明清楚却不说出来而已。”
玄雾老师露出温柔、有如融入阳光一般的笑容说道。
而我,只能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没错,正如这个人所说的,这个答案就好像学生说出每个人都知道的答案罢了。
“老师你是说,我们之所以会刻意去忘记回忆,也可以说是为了保护个人的手段咯?”
听见我有气无力的回答。玄雾老师无言地点了点头。
……当然。这些我也知道。人之所以会自己去忘记记忆,绝不是因为那是不必要的事,
而是因为记得那些事会相当危险。
我们刻意去忘掉过去所犯下的种种过错。忘掉那些若是记得就会让自我崩溃的记忆。靠著这么做——我们才能守护自己现在健全无辜的幻象。
“对。那就是被遗忘记忆的真面目。罪、禁忌、后悔等东西,你们会刻意去遗忘它。因为那是根植于深层意识里,从自己取出的一部份,所以也只能去忘掉它而已。
你知道吗?探索人的深层意识。就是在取出被遗忘的记录。而我。则重复太多次那些动作了为了找出自己的过去而在许多人的忘却间来回。大概因为这样,我变得不清楚我自己了。
大部分的人,都借由忘却自身罪过存活下去。把自己污秽丑陋的一面,当作不存在般地生活着。这不是坏事,反倒可以说是一种生物上的优点。但我却感到害怕,我没办法放著那些污垢不管,你们的世界太不安定,充满太多争执。这样下去,将会没有东西能够永远流传。
所以。为了不让那些东西被弄丢,我才会实现你们的希望。对于他人归还的遗失物,要怎么处理是当事人的自由吧?那里并没有我意志介入的余地,若要决定这个是善是恶,下决定的终究还是个人的意志。”
玄雾皋月的脸上挂着微笑这么说着。
他去采集人们的忘却是为了找寻白己的过去,但在那过程看到许多人类忘却的他,终于
受不了人类这玩意儿的污秽而开始打扫了吧!
他想找出自己往事的目的。不知何时已经变成将人的往事实体化。
但是,他自己不去进行打扫的工作,而是交由拥有污秽的本人去做,所以这个人才会说,
自己的行为不能被评断是善是恶。
……我认为。他所说的话不过是借口罢了。
“……是这样吗?你明知道提示忘却就是在告发罪孽。还说自己没有善恶之分?”
“是的。”他这样点头道。
“我什么也不想要,只是希望找出解决的手段而已。”玄雾皋月理所当然般地这么说着。
到了这个地步,我终于开始对这个人抱有一种像是反感的东西。
的确。我也认为被遗忘的记忆有几个是自己想去掉的,但是那大部分都不是刻意要去遗
忘的记忆,那应该只是没有必要去回想的事情。
举例来说,像是小时候所看见的朦胧错觉。
那时候。明明只是普通的云。却把它当成某种特别的生物。相信那是由工厂烟囱冒出的
烟,在天空堆积而成……只要朝著夕阳—直走,虽然害怕通往不曾见过的国度,但却又心跳
不已。总对地平线彼端抱有一股憧憬。
现在来看,那些或许只是单纯的错觉。但却是不能遗忘也不能回想的重要往事。
随著年岁增长,成为大人的我们怀有不能回忆的梦想,若是挖出那些梦想,这一定是不
可饶恕的事。
“——那些只是你自己多余的想法而已。比起你是为了了解人类才采集忘却,你应该要
优先去采集自己的记忆才对啊,玄雾老师。”
我全神贯注地凝视,视线盯著玄雾皋月不放。
他却依然沉稳,轻轻地微笑道。
“那是不可能的,黑桐同学。玄雾皋月的记忆不是忘掉,而是被妖精夺走的东西。我不
是忘掉记忆,只是变得搞不清楚而已。”
“搞不清楚记忆?”
我像鹦鹉学话般地重复这句话,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并不是忘记记忆,而是搞不清楚记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来,这个人说的话的确哪里怪怪的。对于自己的事,他却总是像在谈论别人一样。
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原因所造成。但看来这个人……
“在你被妖精拐走后,记忆还是跟原来相同的吗?”
他点了点头。
“没错,玄雾皋月并没有遗失自己。所以——我没有必要去看他人的忘却。因为就算那
样作,我也已经无家可归了。”
他一边这么说,表情跟着出现了变化。
笑容依旧是笑容,但却开始变得滑稽好像马戏团的小丑妆一样。
“的确,我小时候曾被妖精拐走过。我不知道那个能不能称为妖精,说不定,他们只是
想要同伴的亡灵而已。
他们说,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但我只想要回家。
我知道被妖精抓走的小孩再也没回过家,所以便拼命从他们那里逃了出来。
穿过了原野,越过了森林。
我在看见自己家的时候,松了口气回头去看,而那里只有数不清的妖精尸体,还有被血
染红的双手。
那时,我才知道他们所说的事是真的。因为确实如此不是吗?曾是小孩的我,再也无法
回到过去的那个家了。”
他保持笑容,像小丑般地开始说着。
当下落不明的孩子全身沾着不明物体的血回家时,双亲会有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