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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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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一下:“怪在甚么地方?”

白素指著那块玻璃:“地球上所有的物质,光线能够完全透过的,只有玻璃。”

我仍然不明白她想表达些甚么,只是随口应道:“所以,玻璃看来透明;但实际上,玻璃也不是完全毫无保留地让光线透过去,它会折射光线,像这块玻璃那样晶质纯净的,并不多见。”

白素点头,表示同意我的说法,她停了片刻,才又道:“刚才我说玻璃很奇怪,是因为我想到,它无法隐藏秘密,玻璃中如果有甚么秘密,一定可以看得到。”

我失笑道:“当然,它透明。”

白素用力摇著头,像是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忽然会对玻璃发表了这样的议论。我道:“见到单思,倒要问问他,为甚么行动这样古怪。也要问问他,这块玻璃是不是他留下来的。”

白素将那块玻璃,自床上取了起来,放在一个架子上。这样方方正正、品质纯净的玻璃,是一种十分别致的装饰品。

她放好了之后,后退了一两步,像是在欣赏著,然后她道:“单思的行为古怪,一定和齐白有关。”

我“嗯”地一声:“齐白的古怪行动,和他寄给我的录音带有关。”白素陡地转过身来,挥了挥手:“对了,事情一定也和‘病毒’有关。他们三个人,曾在埃及病毒的住所聚会。”

我感到很兴奋,本来,整件事,一点眉目也没有,如今发现了一点头绪:“齐白在一个古怪的地方  多半是一座古墓,发现了甚么,单思要找的,就是那个。而齐白进入那座古墓,是病毒叫他去的,在他寄来的录音带中,清楚地提到过。”

白素道:“所以  ”

白素才讲了两个字,我就打断了她的话头:“所以,如果真的要找寻根源的话,我们可以去找病毒。”

白素点了点头,我来回走了几步,又摇头道:“算了吧。我看只是两个盗墓人分赃不匀,没有甚么大不了,不值得万里迢迢去找一个超过九十岁的老头子。”

白素作了一个无可无不可的神情,并没有表示甚么意见。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我抓起了电话,那边便传来了一个十分急促的声音:“卫斯理先生?”

我一听,就听出那是黄堂。

黄堂在喘著气:“卫先生,一个叫单思的人一定要见你。”

我立时道:“单思,他在甚么地方?”

黄堂叹了一声:“他在一幢大厦的天台上。”

我皱了皱眉,单思真是一个怪人,跑到一幢大厦的天台上去干甚么?这时,我还未曾想到,何以单思在一幢大厦的天台上,会劳动到警方一个高级人员黄堂打电话给我。

我忙道:“好,是哪一幢大厦?快告诉我,我也等著要见这个人。”黄堂告诉了我那幢大厦的名字,我听了之后,就不禁怔了一怔,那是市中心区,最高的一幢大厦,单思的行动未免太古怪了!

我只说了一句“我立刻来”,就挂上了电话。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懒懒地摇了摇头。

三十分钟之后,我驾著车,驶近大厦,已经觉得事情不是很对头,不少警员在维持秩序,而在路旁,聚集了许多人,每一个人都抬头向上望著。再驶近一些,还看到了几辆消防车。

当我驶得更近一些时,两个警员走过来:“天,你再不来,黄主任会吞了我们。”

黄堂的手下簇拥著我,登上电梯,八十多层高的大厦,电梯的速度再快,也要相当时间,我在电梯中问道:“那个叫单思的人,在大厦天台干甚么?”

一个警官没好气地道:“要自杀。”我不禁伸手,在自已头上打了一下,单思在大厦的天台上,想跳下来,所以吸引了那么多人向上看,造成了交通拥塞。电梯到了顶楼,我冲出去,又冲上了一道楼梯,就看到了通向天台的门。

黄堂站在门内不远处,我叫了他一声,他转过头来,大声道:“好了,你来了。”他又转过头去叫:“卫斯理来了。”

当他叫到下一句之际,我已经走过了那道门,到了天台,也看到了他对谁在说这句话。他对单思说话,而单思,这家伙,站在天台围墙上。

天台的围墙,只有一公尺高,大约是三十公分宽,单思就这样站在上面,面向著围墙的外面。大厦很高,风也相当大,吹得每一个人的头发凌乱,单思也不例外,乱发披拂在他的额前,看他的样子,任何时候都可以直摔下去。

天台上有不少警员,但是却不敢太接近单思,只有在围墙脚下,有两个警员伏著,不让单思看到他们。我一看到这种情形,又惊又怒,立时大叫起来:“单思,你在闹甚么鬼?快下来。”

单思经我一叫,在围墙之上,半转过身子来。他的那个动作,真是危险到了极点,我听到好几个警员,不由自主大声吸著气。

他向我望来,同时,伸手向我:“别走得太近,不然我就向下跳。”

我更是惊怒交集:“我是卫斯理。”单思道:“当然你是  站住。”

他那“站住”两字,用极其凄厉的声音叫出来,听来令人不寒而栗。

单思看到我停住了脚步,神情诡异,看来像是在极度惊恐、激愤的情形之中,但是却又感到十分滑稽可笑。

本来,那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然而这时,他一定是真的有这样的感觉,不然,他决不可能现出这样的神情来。

我心中虽然觉得古怪,却也无暇去深究,想先令他脱离险境。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来轻松:“单思,你在闹甚么鬼?那有甚么好玩的,快下来。”

单思并没有立即回答我,只是急速地喘著气。我又一面摸著还扎著绷带的后脑,一面道:“你怕我向你报复?老实说,我没有受甚么伤,不会也将你的头打穿,你放心好了。”

单思听得我这样说,现出十分苦涩的笑容,喘著气:“叫警察全走开,一个也不留,全走开去。”

这时候,黄堂就在我的身后,发出了一下愤怒的闷哼声。单思陡然之间,又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听到没有?所有警察,全走开去。”

我转过身,向黄堂作了一个手势,黄堂十分不愿意,我压低了声音:“要是因为警方不肯撤退而跳了下去,实在很难交代。”

黄堂挥著手,下著撤退的命令,不到一分钟,天台上一个警员也没有了。

黄堂最后退出去,他将那扇铁门关上,发出了“砰”地一下声响。

我定了定神,使自己的声音听来若无其事:“好了,甚么事?究竟是甚么事?”

单思道:“他们要杀我。”

在所有的警方人员撤退之后,单思仍然站在天台的围墙上,摇摇欲坠,险象环生。我一听得他这样讲,不禁陡地一怔。

有人要杀他?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实在并不说明任何问题,我作著手势:“有人杀你?甚么人?下来再说好不好?”

我说著,直盯著单思,看到他现出了一种犹豫不决的神情,像是他心中决定不了是下来还是不下来好。而接著,他摇了摇头,拒绝了我的要求。

我要不是怕他跌下去,真有点忍耐不住心头的怒火:“你站在上面,要是跌下去,那就不必等人家来杀你。”

单思大口喘著气:“我宁愿跌死,也不愿落人他们的手中。”

我更是怒意上涌,大声道:“那么,你找我来,究竟是干甚么?”

单思的声音变得十分急促:“我只问你一句,一句。”

我冷笑道:“快问。”

单思道:“齐白,齐白真的没有给你甚么?真的没有?”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刹那之间,我心念电转,心想不论怎样,先要令得他安全才好。

事实上,齐白只寄了两卷录有莫名其妙声音的录音带给我,根本没有甚么别的。

单思这时正处在生死边缘,仍然念念不忘齐白的东西,由此可知,那一定十分重要,他一定极想得到它。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可以利用这一点,先将他从天台的围墙上落下来,令他离开了险境。

我立时装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唉,就是为了那东西。好,我承认,齐白给了我,你如果要的话,我就给你。”

我说得像真的一样。我相信单思一定会叫我骗信。

任何人来推测下一步的发展,一定是单思来到我的面前,向我要那东西。

然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全然不是那样。

单思一听,陡然笑了起来,他发出的那种笑声,只有“惨笑”两字,才能形容。他只笑了几声,便陡然停止。

单思道:“好,那就好,在你手上,不会被人抢走。卫斯理,这极重要,重要到你想像不到的程度  ”

他急促地讲著,不容易听清楚,而且,所讲的话,也全然不合逻辑。前后矛盾,我实在不知他究竟想表达甚么。

而他喘著气,还在继续说著:“别对任何人说起,绝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不然,你会有杀身之祸,像齐白和我一样。”

他讲到这里,陡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齐白已经死了,我相信他已经死了。”

我看他还没有意思自天台的围墙上下来,心中又是著急,又是生气,忍不住大声喝道:“你要是有那么多话说,下来再说好不好?”

单思向我作手势,说道:“不会有很多话了。卫斯理,我和齐白……齐白和我……我们……”他突然笑了起来,“我们做了些甚么,你一定绝猜不到。”

我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哪有心情去猜。我大声道:“你和齐白在一起,还有甚么好事可以做出来的?我看,除了盗墓,还是盗墓。”

单思道:“是的,是盗墓,可是我们盗的是甚么样的墓,只怕将你的脑袋榨扁了,你也想不出来。”

他说到这里,感到有一个难题可以将我难住,竟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顽童,一面现出一种奇诡的神情,一面哈哈大笑了起来。

到了这时候,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想冲上去打他两个耳光,但还是先大声骂了他一句:“你去死吧。”

谁知道单思一听,便止住了笑声:“对,我是该去死了。”

第三部:盗墓专家难逃一死

他这句话一出口,陡地身子转得面向外,向外跳去。

这一下变化,意外至于极点,我一面骂他,一面已在向前冲去,其间连十分之一秒的耽搁也没有。他向外一跳,我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后,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这王八蛋,他不是吓人,是真的向下跳,所以,我一抓住了他的衣服,被他向外跳的力道一带,连得我整个人,也几乎向外扑了出去!要不是我左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围墙,我们两个人一起自八十多层高的高楼之上掉下去了。

这时,我虽然暂时稳住了身子,情形也够狼狈的了,我左手的指甲,在围墙的水泥上刮著,发出难听之极的声音,也不觉得疼痛。我的右手,抓住了单思的衣服。单思整个人,已经到了围墙之外,只凭他身上的衣服在支持著他不至于掉下去。而他身上的衣服,发出了一下下的撕裂声。

光是这些还不够,更要命的是,单思手脚乱动,在乱挣扎。

他一面挣扎,一面叫道:“快拉我上去。快,我……我怕……”

刚才,他还摆出一副要寻死的样子,多少人劝他也劝不住,而且还真的往下跳了下去。如果不是我拉住了地,他这时早已跌死了。然而,就是那一线生机,将他自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他就不想死了。

我勉力想稳住身形,但是无法将他拉上来,不但无法拉他上来,而且他被我抓住的上衣,还在渐渐撕裂,我一生之中,从来也未有这样狼狈的处境过,我大叫道:“王八蛋,你别再动了好不好?”

单思像是未曾听到我的警告,非但仍在不断动,而且,还发出了可怕的尖叫声。随著他的尖吽声,他上衣撕裂的速度更快,我也忍不住尖叫了起来,而就在这时候,两只手臂伸了过来,抓住了单思的手,我大叫一声,全身脱力,跌倒在地。

我看到黄堂和另一个身形高大的警官,已经抓住了单思的手,将他硬拖了上来。可能由于刚才的情形实在太惊险,将单思拖了上来之后,三个人也一起跌在地上。单思满脸全是汗,喘著气,向我望来:“我不知道自己有畏高症……真骇人……还好,我只是有畏高症,不是有闭塞恐惧症,要是有闭塞恐惧症,那我就完了。”

我自然知道他的话是甚么意思,一个人,如果有“闭塞恐惧症”的话,连升降机都不敢搭乘,别说进古墓去盗墓了。

而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居然还这样的话,我陡地坐起身来,一掌向他的脸颊撩了过去,重重地在他的脸上,掴了一掌。

那一掌,掴得他嗥叫了起来,打了两个滚才停止,而当他再抬起头来,我看到他口角流血,半边脸肿起来的样子,实在高兴莫名。

黄堂首先跃起,将单思拉了起来,单思骂道:“卫斯理,你是一个野蛮人。”

我也跃起:“刚才要不是野蛮人拉著你,你这个文明人已经成了一堆碎骨头了。”单思没有说甚么,他实在也没有机会再说甚么,因为黄堂已推著他向前走去,我叫道:“黄堂 …… ”黄堂转过头来:“警方会控告他很多罪名,没有你的事了。”

我并没有和黄堂多说甚么,跟著大队警员,离了天台、下电梯,找到我第一个可以找到的电话,和白素通了话。

我和白素通话的内容极简单,我只是要她立即去找律师,到警局去保释单思,同时,我们约在警局见面。

白素和律师来到的时候,我已经等了十分钟,律师立时和警方去进行交涉,我将单思要跳楼的情形,对白素讲了一遍。

白素苦笑道:“单思究竟去盗甚么墓了?”

我道:“谁知道。等一会出来了,就算要严刑拷打,我也逼他讲出来。”

白素笑了一下,望著我摇了摇头。我们在警局并没有等了多久,单思就在律师的陪同之下,走了出来。

单思出来之后,向我作了一个鬼脸,又用手掩住了另一边并不肿的脸。看到他这种样子,我倒很抱歉刚才那一掌打得太重了。

我望著他,作了一个“算了吧”的手势。单思的样子也显得很轻松,直来到我的身前:“我在你后脑打了一下,你也打回了我,算了,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走,到你家去,还是到我家去?”

我道:“随便。”

我们一起向外走去,我说“我们”,是指我、白素和单思三人而言,律师跟在后面。单思在中间,我和白素在他的两边。

在向外走去之际,单思一直在讲话,他道:“本来我真的想死,因为我知道逃不掉,真的逃不掉,没有人可以逃脱他们的追杀。”我问了一句:“谁在追杀你?”

单思作了一个我不是很懂的手势:“我会从头讲给你听,不然你不会相信。现在……刚才挂在高空的那一刹那,我倒想通了,大不了是死,怕甚么,反正准备死了,也就不必怕。”

我又好气又好笑:“我看你未必会死,像你这种人,祸害太大,不容易死。”

白素道:“你为甚么一直想到死?是不是古墓中的咒语给你的印象太深刻?”

白素这时提到了“古墓的咒语”,那很自然,因为齐白的录音带中曾经提到过,而单思又曾说过他和齐白一起行事。

单思笑了起来,重复著白素的话:“古墓的咒语?哈哈,古墓的咒语。”

我们一面讲著话,一面向外走去,讲到这时,已经出了警局,正走下警局门口的石阶,我还在问:“那有甚么可笑的?”

我说著,望向单思,单思也转头向我望来,张大口,想对我说话。

事变就在这时候突然发生。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以致我在一开始的十秒钟之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在很多情形下,我不够镇定,但是白素是我所知,不论男女,最镇定的人。首先令得我恢复知觉的却是她的一下惊叫声。当我和单思互望著,我讲了那句“那有甚么可笑的”,单思也转过头向我望来,我们面对面,他张开口,想回答,然而他的口张开,却没有声音发出。

他一张口,他左额上,突然陷下去,出现了一个看来极深的洞,紧接著,鲜红的血和白色的脑浆,就从这个洞中,一起涌出来,他的口仍张著,人也站著没有倒。

白素的那一下惊叫声,令我恢复知觉,使我可以明白眼前发生的事,刚才实在太震惊了,以致我不知道眼前发生的是:单思中枪了。

一颗子弹,自他的左太阳穴直射了进去。

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绝对立即死亡。

单思死了!

我在明白了发生甚么事之后,也忍不住,发出了一下可怕的叫声,单思的身子开始向下倒。我看到白素正迅速地奔下去,奔到了一根电线杆后面,抬头向对街看,对街很多大厦,有很多窗口,有的开著,有的关著。

我可以肯定,射击单思的,是远程来复枪,装上灭声器,那个射击手,自然是一流狙击手,一枪中的,如果不是单思在我身边,头已软垂下来,血染得他满脸都是,看来可怖之极,我会向那狙击手的枪法喝采。

我那时候,根本没有想到那个狙击手可能还会开第二枪,我也可能成为射击的目标。我明明知道单思已经死了,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都不可能活著的,但是我还是扶住了单思,不让他倒下去。

这一切,从单思的太阳穴出现一个深洞开始,到现在,只怕不超过五秒钟,跟在后面的律师,直到这时才看到了变故发生,他也惊叫了起来,几个警员奔过来,我一直只是扶著单思。

白素很快就奔了过来,她现出一种极度愤怒的神情,指著对街,喘著气:“一定从那些大厦中射出来的子弹,一定是。”

我叫了起来,向围过来的警员叫道:“快,快召救伤车,快去叫救伤车。”

我明知道任何救伤车都没有用了,但是我实在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不到一小时之前,我才将一个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令他对生命充满了斗争的勇气,也准备将他奇特的遭遇讲给我听,然而,在最不可能的情形下,他却中了枪,死了。

黄堂奔了出来,很多警官奔了出来,接下来的事情,杂乱之极,也没有必要一一记述。

我和白素各自拖著疲倦的脚步走进家门,是好几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在过去的几小时中,我们一直在警局、医院之间打转。单思一中枪,立时死亡;但还是要等到法医确实证明他死了,我才肯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在理智上,我知道单思已经死了,是被第一流的狙击手一枪射死的,这是发生在我身边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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