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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哭笑不得，有这样的弟弟，就有这样的姐姐。
“你们姐弟两个，还真是太有个性，做你们的爸妈，一定很辛苦吧。”
他并不在意我其实属于挖苦，笑颜依旧：“其实正因为爸妈他们很开明，我们两个才敢这么放肆。他们只是叫我们保证，如果做不到想要做的，就乖乖回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幸运的是，我们俩似乎都得到上天的眷顾。这也是我为什么跟你说，不要轻易放弃。如果我以前放弃了，就没有现在这样我想要的生活了，你说是不是？陆香香，为了你想要的未来，你要加油。”
好一番亮闪闪的发言，好一个乐观的态度！说得我心里都开始期待，似乎如果抱紧我的梦想不放，就可能拥有美丽的明天。如果……我能有一个梦想的话。
我自嘲地笑笑——我当然没什么闪亮的梦想，甚至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我不过是个曾经在校内横行霸道的大姐头，作业都是抄的，考试也是抄的，甚至曾经有过威胁老师给我更好成绩的恶劣行径。我曾经争取过的生活，不过是回到洪青帮，去继续我的太妹生活，因为我根本想不到其他我可以做的事情。
心寒的感觉涌起，我饭都有点儿咽不下去。
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自己曾经自豪的那种心境，居然是这么苍白的东西。
“陆香香，怎么了？你若是吃完了，我们就要开始了。”
“不……”我回过神来，木然地继续往嘴里扒着。
真奇怪，跟杨老师说话多了，我便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普通的学生，而他就象个真正的老师——不单是那种在课堂上唠唠叨叨的讲课机器，而是那种可以谈些不一样的话题，会给我意见和建议的人。
从来没有一位老师跟我这样交谈过。由班主任到校长，统统对我失望，他们都是避开我，在背后才敢指指点点。为什么偏偏只有他，老是这样一副循循劝导的样子，给我描绘无数希望的蓝图？
还是说，他明知我是这样，才故意要以对待普通学生的方式对待我，好让我真的开始考虑回去做一个普通的学生？
想到这一点，我的心里突然地空了，抬头看他。他也正在看我，依旧挂着他那标准的善意的笑脸。
我从来没有觉得，他的笑容这么温暖过。
“怎么了？陆香香，不要想太多，只要你现在开始努力，一切都还不算晚。”
我不知道他是指我的数学成绩，还是说我的人生，只知道这一瞬间，自己突然很想要试着去走，他所说的那条路。
——普通的学生，普通的梦想，怀抱着梦想努力……
我可以有这样的期待吗？
突然，我发现自己已经定定地盯着他看很久，赶紧低下头，大口往嘴里塞饭，同时眼角偷瞄谈话室的窗口那边，看是不是正好有人路过看到这尴尬的场面。
幸好……这一刻没人经过。
这个谈话室并非与世隔绝，而是有一扇极大的透明窗户，外面就是走廊。杨老师没有把窗帘拉上，所以偶尔路过的学生或老师，都睁大奇怪的眼睛看着我在那里狼吞虎咽。
我只心虚了一瞬，就牙关一咬，若无其事地继续吃我的饭。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着我呢！以前我是大姐头的时候，招摇过市，出位事情本来就做过不少，早就习惯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即使就此传出去什么流言蜚语，也是这位老师办事不妥。退一步说，他不拉窗帘，更表明我们两个人是清清白白，能有什么让他们说的！
这位杨老师还真是二十四孝的好男人，我吃完盒饭，他居然献上来一张纸巾，等我擦完了，将所有垃圾收一起倒了，又回来擦干净桌子。我意外地看他自认理所当然地做完这一切，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赞赏，还例外地打赏了一句“谢谢杨老师。”
不过，等到晚上的补习开始，这种赞赏的情绪就烟消云散了！
“陆香香，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等差数列不是高二学的，是高一学的！这里面的问题就简单的集中，而且都是一条公式，你怎么还听不明白啊？！”他一开始讲课，就恢复成那个拍教案的恶魔老师，情绪激动。
我被他训得头昏眼花，可是我对数学就是一窍不通嘛！
什么等比数列等差数列，还有什么函数，值域，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概念，弄懂这些概念对我的将来能有什么帮助啊？还不如去学修车，修一辆赚一辆的钱实实在在的。
我听得头痛欲裂，越来越难挤出笑容应付这位教书匠，几次都想要趴到桌子上去。视线游离，就随便扫扫看窗户外面，看又有什么奇怪人等经过，用怎样好奇的目光看进来。
不看则已，这一眼，让我心惊肉跳——
窗外，竟然站着莫言！
第四十章 谈话室里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莫言已经静静立在那里，看着我们。
他依旧是一那一身黑色西装的打扮，脸上覆着墨镜，与外面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脸上的表情沉淀着，静静地透过窗玻璃看着我。
“呀——！”我吓得立时惊叫起来。
这个家伙怎么竟然追到这里来了？我明明看到他被马路隔著，已经失掉我们的踪影了的呀！他究竟是什么神人，为什么居然可以找到这里来？
一瞬间，无数的问题恍如电影般在脑海中穿梭而过，带来一阵晕眩感。
“咦，怎么了？”杨老师被我吓了一跳，顺着我的目光往后看，“那是谁？香香，是你的家长吗？”
“不……不是！”我赶紧否认，“我不认识那个人！”
“那你叫什么叫？想吓死人啊？”他没好气地咕哝一声，就要回去继续讲他的习题。
我怎么还听得下去！
我用力拽杨老师的袖子：“老、老师，你快出去赶走那个人！”
“——咦？”他已经低下头去，又抬起头来，奇怪地看着我，“为什么？人家站在那里是他的自由，我们可没有权利说赶就赶的。”
“我不管啦！”我急得额头冒汗，“赶走那个人！有他在的话，我就没有办法好好学习……他这样看着我，我根本就不能集中精神！”
说到最后，我面色一定相当苍白，自己感觉都有点撕声竭力。
杨老师蹙起俊眉：“你这样就不能集中精神了？陆香香，你是不是听不进去了，要找借口开溜？”
我把头摇得象拨浪鼓——
“没有的事！我绝对不会走出这个房间一步……杨老师，你跟他出去说话，你不要让他进来！”
杨老师又看了莫言一眼，莫言竟然对他微微点头，还礼貌地笑了笑！
我看得额角都渗出汗来。
杨老师一脸迟疑：“你确定你真的不认识那个人？我怎么觉得他好像一副认识你，而且在等你的样子？”
我赶紧否认：“没有这回事！我不认识这个人！杨老师，他肯定是个变态，你快出去赶他走啦！他若是说认识我，肯定是假的！杨老师，你要保护你的学生的人身安全呀！”
“人身安全？有没有这么严重？——好啦好啦，你不许偷偷溜走，老师去跟他说一说。”他虽然一脸不信任，还是站起身来，往门口那边走去。我看着她，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来。
杨老师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手脚冰凉——
完了，万一莫言跟他实话实说，又或者诬陷我是偷了礼服的贼，而杨老师相信了他的话，我可怎么办？
可是，现在要阻止已经太迟了！
我双脚发软，心里干着急，身体却根本动不了一下，只是那样怔怔地看着杨老师走出门外，对莫言打了个招呼。脑中嗡嗡直响，虽然很想听一听他们对话的内容，奋力去听居然也是徒劳。
可是，接下来意外地平静。两个人在外面对上话，就一边慢慢地走开。从莫言的神色上，什么也看不出来，那家伙的扑克笑脸真的是很老到。
我脱力般地扑倒在桌子上，心里反复地祈祷——
杨老师，求你了，你一定不要信莫言说的任何话，一定要把他劝走。甚至赶走！
上帝啊，虽然我一直都不信奉你，但是如果你今天给我陆香香一丝运气的话，我一定每年的清明给你烧香！呃——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别人给你烧香，喜欢十字架……
天！我、我在想什么呢！晕……
脑中纷繁的思路乱窜，我控制不住，只觉得全身虚脱，将脸贴到冰凉的桌面，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一个柔和的男中音飘入我耳中。
“陆香香。”
这声音纯净漂亮，若在平时，一定令人舒服得想要绻起身子，可是此时的我听来，却有如五雷轰顶！我飞速地从桌子上撑起身子，眼睛睁得不能再大，似看着魔鬼般看着门的方向。
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来到门前，那个熟悉而又令我心寒的隽秀身影，此刻静静靠着门框立着。双手交叉放至胸前，一双深邃的眸子犹如没有月亮的夜晚——林晓风表情沉静，冷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额角的汗滑下脸颊，冰凉冰凉。
此刻的他，再不给人以湖面般的平静舒张感，而是如风暴前夕的夜空般，一阵寒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你……”我全身的血液恍如凝固了般，脸上一阵痛苦的抽搐。
我……我真的是笨！居然选择跑回学校来……这里根本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因为我跟林晓风是同一个学校的！
我居然还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大嚼盒饭，还慢条斯理地跟杨老师开始上辅导课……简直唯恐他找我不到！莫言会出现在这里，根本不足为奇，因为就算他没找到我，林晓风也早发现我了！
“为什么从那里跑走了？你很不喜欢那个形象设计师的话，可以跟我说啊。”林晓风淡淡地说着，顺手掩上门，往我这边走过来。
我的身子紧张得过分，以至于想站起来，却没有做到，只是在椅子上窜了窜，又跌坐回去。
“回答我，为什么？”他走到我跟前，垂下眼帘看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冰冷的面容！
他一直都是微微含笑，无论我之前怎样出言不逊，他都没有表露出一丝的不悦。甚至，他几近宠溺的目光，令我误会他根本是个没有脾气的人……可是，此刻的他，面色冰凉，令人看得心都寒了起来！
他莫非想要打我么……？！
我下意识地往后闪了闪，却只带动椅子挪了挪，发出令人尴尬的声音。
我突然间明白了——莫言原来是来引开杨老师的……
林晓风真正想要的，乃是象现在这样，避过杨老师，在这里对我兴师问罪！
第四十一章 冲突
这个莫言……！
我才刚刚因为他的仗义，对他有了一点赞赏之意，此刻又烟消云散了！
他根本就是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他是一条训练有素的军犬，不管姿态再怎么精壮漂亮，他只听那个林晓风一个人的使唤，别的人都只能等着被咬！这种狗，如果不巧俘虏到手，也只有格杀勿论一个结论！
我恨得牙痒痒，拳头都捏紧。
可是，眼前顾不上莫言，因为林晓风就在我的眼前！
这完全是我自己不好，招摇过市，又选在他的眼皮底下，才会被人这样逮个正着。
但是……我的确一片混乱，只知道自己应该逃出林宅，却在那之后，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当我站在杨老师的车子旁边，听到他问到我想去哪儿时，我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被全世界背叛或者抛弃，根本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那一瞬间，我真觉得自己很无助！
心里一阵抽痛，我咬着下唇。
一切都是林晓风这个瘟神搞出来的！如果他不是说什么要跟我结婚，不收买我的爸妈，不强迫我做这做那，我根本还过着我平静的生活，每天回去跟那两只好赌的猪抢抢遥控，看看我的《黑道圣妻》，做我将来可以重返洪青帮的美梦……天，我已经误了好几集电视连续剧了！
而他居然还敢这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我，质问我！这家伙简直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嘛！
看着他微愠的面容，我反而越来越冷静了。我以为我很快会气得失去理智，但不可思议地，脑子持续转动，而且正常得超出意料之外。
我“唰”地站起来，虽然他仍比我高很多，但至少不再被人这样压倒性地俯视。
林晓风往后让了让，依旧看着我的眼睛——
“陆香香，告诉我，为什么？”
那声音虽然动听，语气却是逼人。
我的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他果然不是吃素的，毫不掩饰地让我看到他生气的情绪，就是要我低头认错的意思。而我刚才居然因为他这样区区的气势，就怕到想要往后闪开，真是差一点丢了我自己大姐头的脸——虽然，我不再是大姐头，但我的胆识仍在，怎么会就这么轻易被他这样区区的小男生镇住！
而且，我难道就没有理了？！
逼婚的是他，而且不问我本人的意见，用了些卑鄙的手法将我绑到林家，我没有给他放一把火再跑出来就不错了，凭什么要被他这样这一番质问？姐姐我一向软硬都不吃，这二世祖想要对我兴师问罪，还早了八百年！
我当下把心一横，冷笑说：“哼！林晓风，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要我向你报告我做事的缘由？”
“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做事当然不能不考虑后果。”他的脸色更阴沉了。
我知道，他是想说，我是他的未婚妻，林家未来的媳妇！所以我应该要有个将为人妇的样子，乖乖地被那只花蝴蝶随意摆布，然后再到下一个地点去继续受罪，只为了在他将我展示给家人的时候，我看起来是个完美的洋娃娃。
可是他忘记了最重要的事实——我不是自愿到他家里去的，是浑身动弹不得的情况之下，被人抬进车子里的！我之所以要从那里跑出来，不是因为讨厌那个造型设计师，而是我本来就不想接受这门不知所谓的婚事！
他不过是带我见过一个病老头两张照片，就还真觉得我跟他之间是那么回事儿了，完全没考虑过我这边是什么想法——我事实上根本没有点过头答应他什么，我不是他一条船上的人，也不打算真的上去那条船。我不过是形势所逼所以才装作屈从，于是今天才得以成功地逃脱。他如果想不到这一点，认为我就是乖乖等着做豪门的少奶奶，那就是脑子低能，又或者把我想得太简单了！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继续冷笑，“林晓风，你来告诉我，我是什么身份！”
“你……”他的眼神摇晃了，唇张了张却没有说话，蹙紧了眉看着我。
他在审视我此刻的心态吗？
那双深邃的黑眸仿佛能直看到人心里去一般。
我心里不知该得意还是发虚，只觉得他的目光有点沉重，躲开了——
“我现在正在上课。林晓风，我记得我们不同班，以前也没怎么说过话，少来跟我套近乎！如果你没有什么事，就给我出去！”
此处的气氛好压抑，我想要快点结束这场对话。于是，我下了逐客令。
心里却其实暗暗意外，将右手的慢慢自拳状展开。
我捏紧了拳头很久了，甚至在我站起来的一瞬间，那么好的机会，我以为我会马上挥拳打他，结果身体却完全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我一直以为，我恨极他这个瘟神，一旦有机会，定会第一时间将痛扁他的呢……我怎么了呢？
以前一直都有西凤或者莫言在旁边，我知道那两人都是高手，若贸然动手定是我自己吃亏，所以忍隐。可是现在房中明明只有我跟林晓风两个，我拳头攥紧了那么久，却一直都没挥出去，只一味在这里跟他废话个不停，实在不象我。
——或许，今天是我没那个心情……算这小子走运。
“你今天打电话过来，非说要回来上课，指的就是杨老师的课么？”他突然流利地问。
我莫名其妙地看他。他身上那种冰冷的压迫感已经淡去，漂亮的眉毛依旧拧在一起，隐约有种忧郁似的感觉，看得人也忍不住皱起眉心。
哦——对了，我都几乎忘了今早跟他特意打电话，说我要来上学的事了。当时我还不知道我今天有出来市中心的机会，以为他会将我就那样关到天长地久，所以把学校当作理由大吵大闹。
第四十二章 心痛
“是又怎样？！那种事，无所谓怎样。你不要再给我罗嗦了，出去！”
我很不耐烦，反正我都已经脱身了……没兴趣多跟林晓风讨论什么电话的事情。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差不多该到晚自修都要结束的时间了。虽然不知道杨老师跟莫言走开了去做什么，但估计等他们倒回来也该下课了。
心里不由得有点儿慌——万一下了课，林晓风叫莫言强行把我绑回去，我可怎么办？还有，就算我再次开溜成功，我今晚该上哪儿去过夜？这些根本都是未知数……
我不愿在他面前表现出心虚的样子，强压住心寒的感觉，手里木然地开始收拾东西。
“陆香香，对你来说，杨老师很特别吗？”他的声音在耳旁轻轻响起，之前激烈的质问，已经逐渐变作低语般的呢喃。
我的天！这个人……我都已经嫌他罗嗦了，他竟然还往下说，烦不烦啊？！
我脑子里一阵嗡嗡响。
可是，等等……这话什么意思？我“觉得杨老师很特别”……？怎么听起来很暧昧的感觉？！
莫非他以为我会跟杨老师有什么不该有的事情吗？
杨老师确实长着一张会招蜂引蝶的脸……连我都怀疑过他。可是一来我已经差不多确认他不是那种人，二来我陆香香也不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这林晓风捕风捉影也太他妈的过分了！
我的脸忍不住发起烫来，抬头狠狠瞪他！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杨老师不过是给我补补课罢了，有什么奇怪的？！”
他静静地回视我：“补课当然不奇怪，可是你不说清楚缘由，又要那样努力逃跑，还居然找到杨老师，让他载着回来上课，就难免让人觉得有点儿奇怪了。”
——那种眼神，分明是捉到人做错事的样子……我的天，就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我突然觉得心里一股酸气，直冲到鼻子。
这……这家伙活得不耐烦了，敢这样鄙视我！
“这关你屁事！林晓风，你以为你是谁，有资格说这种话！我跟你没话说了，你赶快给我出去！你再不走，我就要打人了！”我将拳头伸到他面前，用力捏紧，手上的青筋都暴出来给他看。
“我不走，”他马上就回答我，“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他的脸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