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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欢-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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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尾目光逐渐转冷。
  ——风丫头,什么时候,竟也变得如此不择手段了。
  腥风慢慢把手抽回来,用内力蒸干了身上还未干透的冷汗,看着宿尾的表情,有些不放心地说道:“你说过不阻挠我的,不要自食其言,还有,你应该不会告诉南天竹,或者是那个皇帝,那个药是你给的吧?你知道的,你这么做不但没有办法扭转局势,反而会让他们对你渐起疑心,甚至恨之入骨。”
  “我不会。”
  宿尾从牙缝中抖出三个字,看着腥风松了一口气,又续言道:“不过你最好快一些,我会让小违尽早向小竹竹解释洁妃的死因,你说,小违会不会巧舌如簧,篡改事实?”
  宿尾话音未落,腥风便已经扭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掌风劈开窗户,而后翩身从二楼窜了出去。
  ——好像,糟了。
  宿尾一时不防,来不及出手阻挠腥风,只能看着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直奔荔香宫而去了。
  但是直到今晨,宿尾才意识到。
  ——真的,糟了。
  逝水居然赶巧的,巧到不能再巧的,就这么去了荔香宫,正好在墨雨知道当年之事的第二天,精神满满地撞向了腥风布置的离间计谋里!
  原想着让小违先告知小竹竹,那墨雨落后的挑唆便大失成效,但看现在的情形,落后的倒会是小违!
  “到底是何事,宿尾快些说。”
  尽欢帝看着宿尾憋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更加不耐烦了。
  宿尾深吸了一口气,也来不及寻思出一个既不让尽欢帝将当年的‘良宵’之事怀疑到自己头上,又可以提点尽欢帝,好让他向逝水解释的语句,便直直地说道:“主人可还记得当年洁妃之死?
  尽欢帝有些茫然。
  什么时候了,宿尾提这个做什么?
  “记得,怎么了?”
  “主人可有向大皇子解释过此事?”
  “没有,怎么了?”
  尽欢帝仍然茫然,下意识地跟出一句,看着宿尾面色焦灼,突然醒转。
  糟了,若是皇儿知道洁妃是自己迫害致死,还不知会如何忿恨自己。
  ——等等,皇儿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事呢,当年搀扶着在御书房跪了半日的洁妃回房的宫人,大多离宫了,其余人等也不会对此事知之甚细,敢在皇儿面前交头接耳,至于皇儿自己呢,那时候才几岁的人,根本毫无印象,现在绝对不会想起,要问询洁妃的死因的。
  尽欢帝瞬时便心安了下来,悠悠然对宿尾道:“无需解释,没有必要。”
  “若是大皇子问及此事呢?”
  宿尾见着尽欢帝毫不在意,心里‘咯噔’一下。
  小违与小竹竹本就没有两无间隙,再添上这一遭,不是乱上加乱么。
  小竹竹对小违情深意切,出离的宽容,几乎将所有产生误会的根由都揽到了他自己的头上,从未怪过小违,但是这次,事关生母之死,再加上墨雨那厢还不知会如何加油添醋……
  “宿尾今天好生奇怪,为何特特地来见我,看着一脸焦急火烧火燎的样子,却只扯些没边没际的事情?”
  尽欢帝疑惑地看着宿尾。
  “宿尾只是,只是偶尔想起,一时情急,所以求见,只希望主人能好好考虑,毕竟也是可能生嫌隙之事,明了了最好。”
  宿尾见尽欢帝几乎起疑,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草草编排出缘由。
  “既然如此,那该说的也都说了,宿尾可以告退了,我还要出去一趟。”
  ——出去荔香宫办点事儿,把皇儿‘绑’回来。
  尽欢帝眉梢带笑,直接忽略了宿尾满脸的犹疑忱色,和欲言又止。

卷四 江山拱手请君留 第十七章 时过境迁
  “奴婢参见大皇子殿下。”
  逝水才踏进永溺殿门,便有宫人欠身行礼,逝水心绪烦躁地挥了挥手,也没顾得上点头回应,便直接示意她退开。
  前些日子逝水去过丹药房,却没有见到一品红,便一直对一品红以仙师身份入住皇宫的事情耿耿于怀,这次借着这些日子里,尽欢帝好像态度转好的机会,逝水斗胆恳请去荔香宫,顺道也想问问墨雨到底发生了何事。
  却没想到,到得荔香宫,墨雨便喜形于色,巧笑倩兮,一叠声斥退了随侍的宫人,然后像块牛皮糖一样贴了上来。
  “殿下来的正好列,奴婢刚刚得知了一件秘事,但是身边都没有人可以说,真是憋死奴婢了。”
  逝水没有应声,墨雨沮丧地撅了撅嘴,说道:“殿下没有兴趣知道么?”
  逝水叹口气,知道以墨雨的脾气,是没有办法绕过这个问题的,只能顺着她的意思问道:“什么秘事?”
  墨雨笑笑,一脸神秘地贴上前来,附在逝水耳边细细说道:“殿下可知当年洁妃是怎么死的?
  逝水心惊,却仍然淡淡地道:“病死的。”
  “错错错,殿下大错特错,病死这只是表面的,洁妃其实是那个皇帝逼死的!”
  墨雨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也没看逝水的反应,就继续说道:“当年洁妃啊,对那个皇帝下了春药咧,然后才怀上的龙嗣,那个皇帝很气愤,就故意冷落她,再也不来看她,频繁地去其他妃嫔的殿里来气她,还让刚刚生完孩子的她跪在御书房门前,热气冲天的时候,整整让人家跪了半天啊!”
  墨雨砸吧砸吧了嘴,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刚生完孩子,又差点中暑,这个样子不落下病根才怪呢。”
  “住嘴。”
  逝水冷冷地插话。
  墨雨假作惊讶地看了一眼逝水,愣愣地道:“奴婢还没说完呢,洁妃还有了心病,郁郁寡欢的……”
  “你给我住嘴!”
  逝水拍案而起,有些大声地吼道:“父皇不可能害死母后!”
  “母,母后?”
  墨雨瞪大了眼睛,好像才发现一样,抖着嗓子说道:“殿,殿下,是那个洁妃生的?”
  没等逝水回言,墨雨就哀喙了一声:“哎呀,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勾起殿下的伤心事,只是奴婢好容易得知了一个秘闻,殿下也知道奴婢的性子,心里压不住事儿,总想着要和别人说说,奴婢错了,殿下不要难过,洁妃娘娘虽然被那个皇帝害……”
    “我再说一遍,父皇不可能害死母后!”
  逝水深吸了一口气,再也顾不得询问一品红的事情,倏然从座椅上站起来,扭身便离开了荔香宫。
  因为逝水决然离去,所以他没有看到,墨雨在他愤而转身的刹那,娇俏的脸上露出的狠厉与得意混杂的笑容。
  他也没有发觉,在隔间其实还有一个与墨雨面目极为相似的少女,屏气凝神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双手握拳,松了紧,紧了松,好似在犹疑,这样将原本无辜的他牵扯进来的举措,到底是对还是错,又好似在积蓄起施行下一步动作的勇气。
  “逝水回来了?”
  逝水正回忆间,忽然听到前方略带惊喜的声音响起。
  尽欢帝有到了正殿,远远就看见逝水迈进来,忙不迭地就上前揽住了他的腰。
  “儿臣参见父皇。”
  “不必多礼了。”
  尽欢帝低头一看,才发现逝水面色有些不对,惨白着脸,铁青着唇,好像受了什么气。
  ——出什么事儿了么?
  尽欢帝还没来得及问询,就被逝水捉住了手腕,急切地道:“父皇可否带逝水回寝房?儿臣有一事相问。”
  尽欢帝只觉手心一热,顾不上瞎猜,连连点头道:“好啊。”
  ——难得皇儿如此主动,居然要求共处一室,虽然是要向自己问询一事的,但是问完了之后,也许还可以做点别的什么嘛。
  因为担忧逝水反感,尽欢帝这些时日都规规矩矩只抱着逝水入眠,原本尽欢帝对于后宫妃嫔只是应付了事,但是自从前几月从羊谷回来,与逝水欢爱惯了之后,尽欢帝便不由贪恋上了与人肌肤相亲的感觉。
  是安心的感觉,从未有过的安心,从未有过的暖人,从未有过的不想失去。
  尽欢帝心猿意马间已经走出了好远,才进了寝房,迫不及待就将逝水搂得结结实实,伸出舌尖舔抵逝水圆润耳垂之时,还不忘心不在焉地问上一句:“逝水要问什么?”
  “唔——父皇先停,停一下。”
  逝水伸手想推开尽欢帝的脸,却被执拗的某人侧目阻挠,只能颤巍巍忍回喉头的呻吟,说道:“儿臣想问,当年儿臣的生母洁妃,是怎么死的?”
    话音刚落,逝水便觉得那条作祟的温热舌头缩了回去,然后尽欢帝略带惊诧和不知所措的脸出现在眼前。
  “逝水,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尽欢帝喃喃嗫嚅。
  逝水心里‘咯噔’一下。
  看父皇的样子,难道墨雨所言,都是真的?
  “父皇回答便是。”
  “这个,洁妃是,是病死的么,太医说了,洁妃染病多年,心中郁结……”
    “郁结?”
  逝水愈发怀疑,看着尽欢帝难得的支支吾吾,捉着那两个让自己揪心不已的字眼,愣愣地重复道:“郁结,郁结?母妃生下儿臣,初为人母,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郁结?”
  尽欢帝哑口无言,看着逝水目光灼灼,面色由疑窦转而悲戒,竟然忍不住退了一步。
  “父皇为何不肯回答儿臣,儿臣问的不过是父皇知道的事情而已,父皇为何闭口不谈,难道是时过境迁,父皇已经将母妃完全忘却了么?”
  “不,不是。”
  尽欢帝抖了抖嘴唇,却无法再言语。
  “那父皇告诉儿臣啊,母妃当年可是郁郁而终,可是死于心病,可是,”
    逝水顿了一下,看着步步后退的尽欢帝,逼上前揪住了他的衣襟,狠狠心说道:“可是,因父皇的疏离冷落而落下病根,最终含恨而死的?”
  尽欢帝竟被逼到床边,一脚绊在床腿,仓皇坐了下去。
  ——竟然,竟然真的被皇儿逼问。
  当年洁妃确实是被自己步步逼入绝境,在相当于冷宫的地方凄凉死去,自从宿尾告知自己洁妃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不过是欲要自己青眼相看,用错了方法而已,自己便后悔过当初的决绝。
  只是如皇儿所言“时过境迁”已经无力挽回了。
  现在再说错了,现在再说懊悔,现在,再恳求皇儿原谅,不知还来得及么。
  “父皇这算是,默认了么。”
  逝水深吸了一口气,俯身居高临下看着尽欢帝,喃喃自语,单腿向前,将膝盖顶进了尽欢帝略微分开的两腿间。
  尽欢帝别过头,沉默良久,亦没有感觉到逝水大逆不道的姿势。
  早知如此——
    半晌,逝水未再开口,尽欢帝便闷闷地说道:“是父皇的错,辜负洁妃一片真心。”
  “父皇为何如此?就算是母妃下药,用计怀上了儿臣,便算得是欺君之罪,不容辩解,其罪当诛了么?”
  逝水想起在脑海中仅存的,那些洁妃搂着她默默流泪的情形,几近忘却尊卑长幼,喋喋不休道:“母妃独守着偌大的合如宫,天天汤药不断,父皇却从未前来探望,母妃苦苦等着父皇的原谅,数年来几近绝望,生不如死,父皇若是真心定了母妃的罪,为何不给母妃一个干跪利落的了断,要母妃身心煎熬?”
  “母妃不过是眷恋父皇,用错了方法而已,父皇为何如此心狠?”
  逝水低下头,因为尽欢帝侧着脸,所以逝水正好便可以抵到尽欢帝的耳畔,十几年被冷落的孤寂,竟然因为被洁妃的枉死统统倾泻而出,像倒豆子一般淋刷在了尽欢帝身上。
  听着逝水的最后一句话,尽欢帝倒像是被触动了心弦一般突然醒转,回眸望着逝水,幽深至蓝的凤目明明灭灭,轻启薄唇说道:“眷恋,深爱,不能离开,却用错了方法,若是逝水,会怎么做?”
  逝水被尽欢帝突然的话题转移带得一愣。
  “逝水会怎么做?”
  尽欢帝却像是得了气势,定定地看着逝水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问道:“告诉父皇,逝水,会,怎,么,做?”
  “用情至深,却发现永远得不到回应,方才斗胆用了计谋,心中惶恐异常,怕对方厌弃,怕对方拂袖离去,却停不下来,若是逝水碰上了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会怎么做?”
  之前的夜夜笙歌,强行索求,现在的极尽宠溺,温柔相待,甚至任由皇儿不顾君臣之礼咄咄逼问,从强留下身,到想身心兼留,这些大概都是皇儿厌弃的方法,是皇儿所说的‘用错了方法’。
  时至今日,终于明白洁妃当时的惶恐,XX,心存侥幸,只要今朝好,又恐明朝无处收拾。
  ——不知皇儿,会如何做?

卷四 江山拱手请君留 第十八章 需释怀之人,是父皇
  逝水抿唇,闷闷咬出几个宇:“未遇到过的情形,请恕儿臣无法回答。”
  “未遇到过?”
  尽欢帝挑了挑眉,绽出一丝苦笑。
  果然如此,皇儿大概只知自己阴晴不定,却不知自己为何阴晴不定,只知自己时而强横时而温和,却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善变。
  自己已经被皇儿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牵着鼻子走,皇儿却仍然茫然未知。
  不过,也幸好未知,否则,还会生出几许厌恶来。
  “洁妃已死,也好生安并了,逝水告诉父皇,父皇还能再做什么么?”
  尽欢帝眼神诚恳,仿佛逝水无论说什么,他都会照做,毫不犹豫,绝不食言。
  逝水却是语塞。
    从荔香宫直冲回来,将自家尊仪无上的父皇逼到床上,大肆逼问,发泄完了,居高临下看久了,逝水终于稳下了心来,静静思量了一下前因后果。
  其实,父皇根本无需向自己坦诚罪过,父皇是一国之君,而如墨雨所说,母妃也有过错,投下春药在先,触犯了国法律条,父皇被母妃设下陷阱,受默瞒,盛怒之下有所苛责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方法太过伤人伤心,自己忿忿之下,好像还是有违常理,咄咄逼人了些。
  而且,事到如今,母妃都已经入土为安,所有的怨念纠葛都长埋地下,自己还能怎么做?
  尽欢帝觑着逝水犹疑,只当是逝水怒极失言,心中愈发忐忑,索性撇下架子来,像做错事情的小孩一般低垂下了头,语调在不知不觉间愈发谦和。
  “是要昭告天下,追封洁妃为后么?”
  “是要父皇启程,去洁妃墓前追悔么?”
  “是要斋戒数年,一力担起过去所犯知错么?”
  “是要……”
    “够了!”
  尽欢帝正喃喃低语着补救措施之时,忽然听逝水一声嘶吼,一拱身,双手搭住他的两肩,直直地将他扑倒在了床上。
  如此桀骜不驯,雷厉风行,永不言悔的父皇,怎么会对自己迁就至此,甚至不惜放下所有架子,像臣下一般俯首恳求原谅?
  父皇从来都高高在上,为何会有今日的委曲求全?
  “逝水?”
  尽欢帝仰卧在床上,竭力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狠狠埋首在自己胸前的逝水,惶惑地伸手抚上了他的头。
  “父皇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做出对自己与众不同的事情,让自己心生错觉,让自己再沦陷下去了。
  “逝水可是觉得,父皇无论怎么做,都于事无补了?”
  尽欢帝如履薄冰。
  “对,于事无补了。”
  逝水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尽欢帝的话,咬出最后一个‘补’字,抬眼方才发现,尽欢帝的表情,一瞬间仿佛跌到了谷底。
  “逝水为何不让父皇试试,若是逝水能释怀,父皇可以,可以做很多事情。”
  尽欢帝吞回了嘴边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紧张兮兮地等着逝水的回言,却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要释怀的,不是逝水,也不是母后,而是父皇。”
  尽欢帝困惑。
    逝水将削尖的下颌抵在尽欢帝胸口,看着尽欢帝惶惶然的表情,深深吸了几口气,挥散了脑中的愤恨和不解,终于完全冷静了下来,慢慢地说道:“母妃已经归于尘土,也可能已经再世为人,前尘尽忘,无法再听到父皇的悔过了,所以父皇根本无需再做什么,若是父皇心中早已后悔当年之事,那这十几年的懊恼纠结,便可以抵过再昭告天下,诉诸母妃墓前,诸如此类的弥补,父皇已经可以释怀,让此事过去了,而若是父皇原本便心中无愧,那再做这些,不过演戏而已,又有何用。”
  “父皇觉得呢?”
  逝水看着听了自己的一席话之后,瞠目结舌,不知是惊是喜的尽欢帝。
  “父皇,觉得,觉得……”
    尽欢帝僵硬地卧在床上,有些结结巴巴。
  皇儿说的,都是真的么?
  ——还以为,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儿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儿臣只想知道,父皇现在,可还对母妃当年所做的错事心怀忿恨么,可有懊悔将母妃冷落数载么?”逝水敛眉,表情诚恳,眼神温润。
  尽欢帝终于忍不住心中大悲大喜,一个翻身,将逝水牢牢箍入怀中,低低窃语,声音弱到几乎不可闻。
  “父皇今生,终于有机会心怀谢意。”
  尽欢帝的语绸有些出离的虔诚。
  “亏得洁妃的小小计谋,亏得洁妃加入父皇膳食中的那一剂上佳的春药,亏得阴差阳错的那一夜缠绵,亏得太医们甚通医理。”
  若非他们,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好的运气,将皇儿拥入怀中。
    ——————————
  尽欢帝回朝至今,倒也过了几月的太平日子,金秋十月间,丰收的季节也到了。
  白丁布衣,满腹经纶的书生,闲来无事的富商,仍会时时私下里议论朝政,说这朝堂之上,最刚正不阿,最不趋炎附势,最敢于直言敬上,最舍生忘死的官员,最敢批判帝王之过的官员,是谁?
    今日之前,这份榜单上,可能是董辞之类的人名列前茅,但是今日之后,数个直属九卿,却是平日里胆小怯懦的文官,就要雄纠纠气昂昂地冲上前来,将董辞之流挤下去了。
  自然不是他们转了性子,开始要抛却一切,专注匡扶社稷了,而正是受人胁迫,担忧自身的安危,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才不得不捅出在几天前,他们还一无所知,甚至于此刻,他们仍然一头雾水的惊天秘闻了。
  因为尽欢帝不上朝,所以这数个文官便不能在朝堂之上启奏,又因事态紧迫,也不允许他们写奏折呈递上去,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才会被尽欢帝看到啊,所以他们就一步一惊心,一步一叹气,一步一跺足长叹地,到得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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