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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悬久未定的臣子们又多了个候选项。
逝水倒是定下心来,日日服着万竹煎的药,好好休养生息,夏日里困意来袭倒头便睡,所幸尽欢帝这些时日也不再过来打扰。
欸,所幸么?
逝水转了念头,也不是所幸了,尽欢帝不来,逝水还是有几分寂寞慌乱的,总觉得没有那熟悉的气息缭绕周身,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原先尽欢帝在羊谷之时,逝水还可以操心操心朝政之事,现在百官平和的很,逝水头疼的是尽欢帝对他居心不良的误解,一牵扯到自身的问题,逝水立刻就当局者迷了,只觉得越想越乱,一点没有办法解决此事。
近来逝水更少去墨雨殿上了,什么小栗子有多肥了的问题,逝水几乎已经不想了。
只是万竹端药碗来时,见逝水两眼放空盯着虚无的某一点,还会大着胆子伸手在逝水眼前晃悠几下,待到逝水回神了便吐舌一笑,说道:“这天儿热,殿下最近似乎只剩了发呆的心思了呢。”
“喔。”
逝水通常是发个音节算作回答,而后接过万竹手里的药碗,拈起勺子吹一吹,将苦涩的汤药一口口甘之如饴地喝下。
这发烧,还是早些好起来的好。
第八章 以人为兽
好容易安生了半月,不知又要做什么。
逝水拢眉坐在尽欢帝身侧,看了看另一边眉开眼笑欢喜异常的天钺,又转眼开始打量这周遭的环境。
此处为京师郊野的狩猎场。
百里的林区,猛兽俱全,矫健善于奔跑的白兔野鹿也不在少数,逝水所在地皆是平地,铺陈了满满的绿草茵茵,中央架起了十数丈的高台,此刻尽欢帝便是面带笑容,登高眺望,左手边坐着天钺,右手边坐着逝水。
“父皇父皇,今日是要天钺来狩猎吗?”
天钺张口就问,毕竟是小孩子心性,遇上好玩儿的事情,就耐不下矜持了。
尽欢帝微笑颔首,而后吩咐左右献上了弓箭。
弓箭皆是不加雕饰的,沉沉的乌木很有些分量,寒光凛凛的箭头在光下熠熠生辉。
“今日不去林区,便在此处狩猎,而且不需下得这高台,只要站在台边上,往下射箭。”
尽欢帝看着天钺一心把弄那弓,跃跃欲试,而逝水则是懒懒拈起了箭,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有些担忧,便问道:“逝水可是不舒服?”
上次派去的太医回禀说皇儿发烧了,而且烧得不轻,难为那日午时自己还让皇儿来上书房听了训,大概又加重了病情。
虽说是已经休息了半月,但是,自己还是不知皇儿恢复得可好。
“多谢父皇关心,太医看过之后,儿臣恢复得很好。”
逝水抬首,温文一笑。
尽欢帝略微放心,对着左右做了个手势,吩咐道:“放出来罢。”
听得参差错落的踩地声,天钺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跑到台子边,往下一看,面色突变,揉了揉眼睛再细细一看,不由得大骇转头,结结巴巴问道:“父,父皇,这下面……”
“这下面,便是今日天钺要狩的猎物。”
“但是这下面的,是人啊。”
天钺咬唇,手中狂颤,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弓箭,逝水有些困惑,便起身到台子边,俯身向下看了看。
这一看之下,逝水也是一惊。
绿草地上,除了四周遍布的禁军,便只有数十个披头散发四散奔逃的人,跌跌撞撞,相互推搡,却根本没有什么野兽。
“父皇可是要以人为兽?”
逝水扶着台缘轻轻问道。
“嗯。”
尽欢帝答得风轻云淡,见天钺面色苍白,有些心惊,便安慰道:“他们都是死囚,前时触犯国法,欺君者谋人性命者落草强盗者,斩首是最轻的刑罚,还有被判凌迟腰斩剥皮的,两位皇儿若是箭法准,也能免去他们的皮肉之苦。”
“原来如此。”
逝水往后退了一步,也不废话,只两脚错开,挺直上身,拈弓搭箭,微微眯眼看准了一个目标,手一松,只听得‘叮’的一声,一只箭撕裂了空气,带着万钧之力往斜下方飞去。
一个正在奔逃的死囚瞬息扑地,带着鲜血的箭头从喉头穿刺而出,稳,准,狠。
几乎是立毙,无痛苦可言。
“哥哥好厉害!”
天钺张大了嘴,勉力驱散了胆颤,拍着手大声欢呼,冷不防身后尽欢帝阴阳怪气来了一句:“你皇兄是深藏不露,厉害得很,天钺可要加油了。”
逝水没有回头,又拉满了弓,目露寒光瞄准了另一个死囚。
天钺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面色平静站立如松,长发无风自动的逝水,心中暗叹,深深吸了一口气,错开双脚也开始拈弓搭箭。
箭气生风,不半会儿便有死囚扑地声传出,死囚重伤的哀嚎声响起,死囚中箭之后仍然起身奔逃的踉跄‘啪啪’声四散,原本深绿的草地已经染上了几处血红,分外触目惊心。
天钺有些难耐的反胃。
逝水所出之箭皆射中了死囚的要害,但是天钺有虚发,时不时钉入草地,于半空颓然落下,或是偏离轨迹埋入死囚的手脚肋下,疼痛至极却是无法致命,死囚求生心切,还会站起来继续跑,鲜血淋漓,顺着麻布外衣渗透流淌,伴和着死囚中箭时凄厉的惨叫,狩猎场有几分修罗地狱的氛围。
逐渐的甜腥味渐浓,天钺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味有些头晕。
尽欢帝看天钺垂下了手,玩味地问道:“天钺可是累了?”
“有,有点。”
“那先休息片刻吧,这些死囚都是手脚不麻利的,在牢房里关得久了,跑起来也慢,比狡兔野鹿不知要逊色多少倍。”
尽欢帝惋惜地摇了摇头,朝着天钺招了招手,继续说道:“天钺回来吧,逝水也回来,稍事休息,养精蓄锐,等会儿有上乘的猎物。”
天钺拖着腿慢慢回到位子上,逝水拢了拢眉,垂下弓,单眼挑过横七竖八的死尸,和仍在抱腿哀嚎的死囚,转身也走了回来。
不知父皇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人君是需心狠,这些人也是该死,但天钺还小,怎么就能让他如此血腥,父皇所言等会儿的‘上乘猎物’,大概就是腿脚利落,甚至于有些轻功的人吧。
“天钺,今日父皇说过不准带随从来,天钺可有遵守?”
尽欢帝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了一句。
天钺却是面色紧张,连连摆手道:“没,没有,儿臣是孤身前来。”
“如此便好,父皇听爱妃说,天钺与一个贴身侍卫甚是亲近,为了与他玩乐翘掉了不少董辞的课,甚至与他一同用膳,可是实情?”尽欢帝拿起手边的茶碗,细细抿了一口茶,很是和煦,也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个,儿臣,儿臣,母后所言非虚,确有此事。”
天钺低垂下头。
“天钺还小,玩心重,偶尔不想习书了也是正常的,父皇不会怪你,但是父皇不允许天钺宠那侍卫过甚。”
尽欢帝咽下茶水,面上带笑,语调温文,却是完τΧΓЛ¤Ψēι全不容置疑,天钺抿了抿唇,面色焦灼,欲言又止,却终是点了点头。
“好了,也歇息够了,让猎物上来罢。”
尽欢帝站起身,引着两人同到了台缘,兴致盎然地看着洞门里新放出来的人。
身形挺拨,龙行虎步,刚出来并未像刚才的死囚那般仓皇奔逃,也没有穿着死囚的衣服,而是穿着禁卫的铠甲。
细细一看,竟是天钺身边的近身侍卫,亦是罗网中逝水的联络人,万年青。
逝水瞪目结舌,天钺却如遭晴天霹雳,已经惊呼出声:“父皇!这个人……”
“这个人啊,方才父皇发现他擅自混入了禁卫,犯下欺君之罪,也是死刑,不过父皇看他有些武功,比前时那些死囚要快上许多,就让他上来了,等会儿天钺可要好好瞄准了。”
尽欢帝一眼不眨地看着天钺,唇边仍是好好父亲的笑容,催促道:“快些搭箭啊,跑远了就不好了。”
“他,他混入禁卫,便是死罪?”
“自然是了,天钺落后你皇兄很多,可要加把劲啊,这样吧,射中这一个,抵上原来的五个,可好?”
尽欢帝一厢催促,一厢开始奖赏。
天钺浑身战栗,眺望了一眼那身穿禁卫服的人,抖着手将弓箭跌落在地,不知所措地向逝水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逝水心领神会,对尽欢帝说道:“父皇,这人不是混入禁卫的,他本就是皇宫中的侍卫。”
“哦?父皇怎么不知,他是哪个殿上的?”
尽欢帝假作惊讶。
逝水看了看天钺,思量了半晌。
看天钺刚才与父皇的对话,大概是天钺违背父皇的命令,私自带了万年青出来,又让他假扮禁军混入队伍的。
原先这样的事情,父皇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只是天钺如此作为,是宠万年青太过,已让父皇心生不满,故而父皇大概便要借此事做文章,好好儿给天钺一个教训,若是自己回答万年青是自己殿上的,父皇刨根究底反而愈说愈乱,倒不如实情相告。
想到这里,逝水回道:“若是儿臣记得不错,他是天钺殿上的侍卫。”
“逝水肯定记错了。”
尽欢帝摇头,看着天钺,说道:“天钺方才说了,他是孤身前来,那人怎么会是天钺殿上的,好了,不必多说了,两位皇儿搭箭吧。”
天钺见尽欢帝心意已决,扒着台缘看了许久,咽了口口水,心中担忧异常,忍不住说道:“皇兄说得对,他是儿臣殿上的。”
“哦?”
尽欢帝愈发来了兴致,看了看那人,再琢磨了一下天钺的表情,开口却是更加严苛:“那便是罪加一等了,瞒着主子擅自跟来,还欺君混入禁卫,斩首都不够了,这样吧,父皇来分一下,射中手脚,抵过方才两个人,射中胸腹,抵过方才三个人,射中咽喉头颅,抵过方才五个人,可好?”
“不要!”
天钺跪伏在地,连磕了几个头,哀求道:“父皇不要,他没有错。”
尽欢帝眨了眨眼,假作困惑:“怎么会没有错呢?”
“是,是,其实是儿臣命令他扮作禁卫的,他只是听从命令,没有错,错的是儿臣啊!求父皇放过他,只降罪于儿臣便好。”
天钺抖着身子,声音战栗,再抬眼时却是目光坚决,虽然害怕却仍然勇气满满。
第九章 不惜杀父弑君
尽欢帝眯起了眼睛。
“错的是天钺?”
“对!”
天钺又磕了几个头,哀求道:“求父皇降罪于儿臣,放过万年青。”
尽欢帝定眼看了看天钺,一字一句地说道:“天钺可知道,天钺认罪,认的是欺君之罪。”
“天钺知道,但错在儿臣。”
天钺仍然坚定。
逝水暗自叹了口气。
没想到天钺竟然宠万年青至此,父皇原先的意思,便是除掉万年青,让此事与天钺再无了瓜葛,顶多就是让天钺心惊胆战,难过上几天,从而约束天钺的行为而已。
但天钺却主动包揽了罪过,惹恼了父皇,这该如何收场才好。
“欺君之罪,天钺知道父皇会怎么处置么?”
“免去天钺皇子之位,贬为庶民,或是押入天牢,终生囚禁,亦或是,秋后处决。”
天钺深吸一口气,字字句句咬出一样样刑罚,越说越狠,越说越没有余地,却是面不改色,不肯收回‘降罪’二字。
尽欢帝定定听了半晌,而后招手,让左右将万年青带了上来。
万年青到得高台之上,虽然不知情形如何,但见天钺额头上已经碰出了青紫的淤痕,一见自己便欲言又止,就知道他为自己求情许久,于是当即跪地,低垂眉眼。
“抬起头来。”
尽欢帝冷冷吩咐,定睛看了万年青许久,恍然般问道:“去年天钺求父皇收了一个贴身侍卫,便是这人么?”
“是。”
“天钺太宠这人了。”
尽欢帝摇头,猛然回身,抽出刚刚押万年青上来的其中一个禁卫的佩剑,回身慢慢落座到高台中央的座椅上,将剑柄指向了天钺,示意他拿着:“事到如今,天钺若是能手刃此人,父皇便免去天钺的欺君之罪,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天钺看着那剑,半晌没有动作,逝水有些急了,催促道:“天钺,快去拿剑,照父皇说的做。”
虽然看万年青横死,自己也有些不忍,但若是他不死,以父皇的性子,一怒之下极可能会如天钺方才最后所言的那般,秋后处决。
两者相衡,自己倒还是偏向于天钺。
“殿下,万年青甘愿受死,求殿下去拿剑。”
万年青终于有些明了,转过脸,笑着看了看天钺,视死如归甚至还有几分洒脱过头。
不就是一命换一命么,看小钺儿这副样子,大概刚才又火上浇油把这个皇帝逼急了,不好收场,这个皇帝心狠手辣,很有可能恼羞成怒不顾骨肉亲情,以自己贱命一条,换取小钺儿安然无恙,这笔交易,可能是自己此生做的最好的一笔了。
天钺见万年青眼眸闪动,笑容便如初见时那般,璨若春花,真如稚儿,不由心中剧痛。
“殿下快去。”
万年青斗胆牵了牵天钺的衣摆,轻轻催促,天钺吸了一下鼻子,知道僵持下去,局势决计不会陡转,亦不能期望父皇突然收回成命,只能咬牙下了决心,然后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尽欢帝,抖着手接过了长剑,看着跪伏在地的万年青,闭上眼睛缩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转头却倏然将长剑横在了尽欢帝的脖颈边。
“殿下不要!”
“天钺放手!”
“皇上小心!”
万年青,逝水,周遭的禁卫大惊之下齐齐出声,正欲奔过去劝阻,突然见尽欢帝单手伸出,摊开手心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尽欢帝感觉天钺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便出声说道:“天钺这样做,是弑君,凌迟都不够。”
天钺抽了一下鼻子,鼓足勇气紧了紧手中的剑,说道:“不,天钺是在挟持父皇,若是父皇同意放过万年青,天钺即刻放下长剑任凭处置,若是父皇固执己见,仍要万年青的性命,那天钺就……”
“就什么?”
尽欢帝语调淡漠,很不屑地瞥了天钺一眼。
天钺受此一激,竟然堪堪将手一送,锋利的剑刃登时划破了尽欢帝的脖颈,鲜血顺势渗透了明黄色的衣领。
“父皇!”
逝水错愕,虽知尽欢帝决计不会当真受伤,但还忍不下心中忧切,飞身就要过来阻止天钺,尽欢帝横扫一眼,瞳眸中精光暴现,轻咳了一下:“逝水站住,不许过来。”
“但是……”
“孤说了,不许过来,谁都不许过来,还有,谁也不许暗放冷箭。”
尽欢帝扭头看着天钺,突然眉眼半弯,启唇一笑:“天钺为了区区一个侍卫,居然不惜杀父弑君,背下万古骂名?”
天钺还未答言,就听得万年青那厢一声闷哼,再看时万年青口舌流血,单手狠狠拍在自己胸口,十成的内力,摆明了不留余地,一掌之下已是五脏六腑重创。
万年青不及阻止天钺挟持尽欢帝,万般懊恼之下只得自杀,阻止天钺。
“殿下,咳,放了皇上,皇上说的对,咳咳,为了我区区一个侍卫,不值得。”
万年青面色惨白,语调虚弱,气若游丝,两眼一睁一闭地竟似要昏迷过去,天钺急得直跺脚,一个不留神忽然感觉虎口一震,长剑脱手而出,再看时剑柄已经落在了尽欢帝手心。
“把他带下去,孤容后再处置。”
宿尾念叨了许久了,说要一个身强力壮经脉俱全的人,来一一试验他的新药,这回就顺水推舟,送他一个吧,新药如何,便是这人死生随缘了。
尽欢帝冷冷吩咐,再面向天钺时却是面色和煦,语调温文,甚至有几分赞扬之意:“天钺真是有几分胆魄。”
天钺经此瞬息变化,反应过来已是面目青灰,绞着手指眼睁睁看着禁卫架走了万年青,脱力一般跪在地上,终于泪流满面:“父皇!儿臣知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大错,已是九死之罪,儿臣只求父皇放过万年青,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让主子如此操心,甚至不惜欺君犯上,他什么都没有做,却已经犯下滔天之罪。”
尽欢帝抹了一把脖颈,微微拢了拢眉。
“儿臣愿一力承担,万年青只是无心之失,只儿臣没有约束好自己。”
天钺见尽欢帝对万年青没有半点留情,只能不断将罪责揽到自己头上。
逝水看着天钺面露凄苦,亦是被方才万年青的举止震到,终于忍不住一同跪下,说道:“父皇,天钺他只是救人心切,虽然理无可恕但是情有可原,求父皇看在天钺年幼的份儿上,从轻处置。”
“呵呵。”
尽欢帝看着天钺绝望,逝水悲戚,突然笑出声来,起身走到禁卫身边,将长剑稳稳插回剑鞘,站在台缘仰面看了许久的蓝天浮云。
——天钺年幼。
天钺年幼,都已经有如此不惜生命相怜相惜之人,为何自己看着心爱之人伴在身侧,却只能见他居心不良,心有所属?
自己不过是担忧天钺宠人太甚,不是成大事者的作为,会因此而横生牵绊,故而想借题除了那侍卫,一了百了而已,却扯出如此剪不断理还乱的是是非非。
也罢,事到如今,赐罪也无用了。
沉默良久,尽欢帝慢慢呼出一口气来,说道:“父皇何时说过要处罚天钺了?”
逝水愕然,瞥了一眼肝肠寸断的天钺,代他问道:“父皇方才不是说天钺……”
“父皇只说了天钺很有胆魄,没说要天钺为此受罚。”
尽欢帝轻巧接话,回身走到天钺身边,俯身轻轻将他搀起来,伸手拂掉了他小脸上的泪水,很温柔地说道:“好了,不许哭了,都成小花猫了。”
“父皇……”
天钺哽咽,棕褐色的眼睛里泪光闪烁。
“万年青,父皇会交给一个可信之人,从此生死随缘,父皇希望天钺不要再执着于此,也不许再打听他的下落,今日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好。”
尽欢帝摸了摸天钺的头,似乎对此事释然,也丝毫没有怪罪天钺的意思,只是和蔼之余仍横过眼睛,悉数扫了一遍高台上的人。
高台之上察寥数人,除了尽欢帝,逝水和天钺,便只剩下了三个禁卫和左右随从,尽欢帝对着那三个禁卫使了个眼色,立时有一人拨剑出鞘,利落地欺身到随从身边,手起剑落切断了他们的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