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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朝阳[梁凤仪]-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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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变幻,多好。”
  “至谊,我有话跟你说。”易君恕望住至谊的脸,这女子有极好的轮廓。
  “说吧!我在听着。”
  “我是认真的说。”
  “我会认真的听。”
  “然后认真的想,认真的答应。”
  “好,你说。”
  “我要娶你。”
  有一阵子的沉默。




六'梁凤仪'


  至谊仍望着海滩,小小的白头浪轻涌上来,随即退下去。在闲日的沙滩上,少有游人。
  “君恕,你可听到涛声?”
  “没有,我只听到自己对你说,我要娶你。”
  “嗯。”
  “至谊,我原本就是要娶你的,不是吗?我们在许许多多年之前就已双双携手在沙滩上,望着海和天,许下我俩的心愿,只不过,那时候,我们都嘴笨,没有说出来。不能这就说,我们之间没有金玉盟。”
  “是的,寒盟背约的人是我。”
  “可以补救过来。至谊,只要我们有勇气开始,永远不会太迟。”
  至谊没有造声,她双眉凝聚,望住君恕,欲言又止。
  “至谊,我知道你有很浓重的委屈与疑惑,我愿意分担,但,不是在白天,在办公室内忽然接了你的电话,各自偷偷的出来相见。而是把所有烦心的事都放在一旁,直至日落,回家去,两个人各捧一杯热茶,盘膝坐在床上,让我细听你的不如意,为你化烦、为你分忧。”
  “那是个很动人的安排。”
  “绝对有理由变成事实。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逗留在本城你虞我诈,弱肉强食的环境之内讨口安乐茶饭,值得吗?
  “至谊,让我们携手远去,另闯新世界。
  “只要你肯放弃一切,我肯定父亲不会再穷追不舍。”
  这是当然的推论,汉至谊若肯缴械,仇家自然松弛。
  可是,易君恕只想到他的父亲,他并没有提童政的父亲会怎么样。
  “至谊,困扰不单是属于你个人的,也是属于我的。相信这样子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过生活,非你我所愿,更不可以继续下去……”
  易君恕忽然一眼湿濡,他艰辛地、讷讷地说:
  “男人有更多身不由主,力不从心的困扰时刻。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是非常痛苦的事。
  “至谊,请相信我爱你,然而,对童政的感情,是另一回事。
  “她并不是邪恶的女子,只不过是宠坏了的一朵温室玫瑰,这并不构成我可以任意妄为地陷害她,伤害她的理由。
  “不能爱她,也不应负累她。
  “对她最公平的方法,现今也只不过是对她坦白一切,让我们彼此恢复自由。
  “至谊,还有传统道德的范畴是无形的一道压力,我受不了。
  “至谊,请好好的考虑,然后答复我。”
  易君恕受不了,汉至谊也受不了。
  自从易君恕结婚之日开始,她就有一个妄想,认为她跟君恕之间的感情发展也不过在乎剖白后的一吻而已。
  原来这是一个自欺欺人的想法。
  好比馋嘴的小孩,告诉大人,他只要一颗小糖果,吃了之后,就心息了,就不会再思念了,这将是整个心愿与整件事一个结束。
  事实正好相反,那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人生有些罪疚是不能沾上的,否则就会在一件秽、两件都秽,可一就可再的情势下泥足深陷,以致万劫不复。
  没有那情深意切,期待经年的热吻,不会有竟夕的追思与忆念,不会有擦动情怀的逃避,更不会有雨夜的孽缘。
  一旦豁出去之后,爱恋之情有如脱缰野马,四蹄并发,追不回来。
  吸毒、犯案的人,之所以会难以回头,只会不住地重蹈覆辙,就是这个循环的道理。
  不是不令人战栗的。
  汉至谊的苦闷好像因为童柏廉不在身边,而一宗接着一宗的不住跑出来滋扰。
  这夜因着白天见了君恕,心情加倍历乱,汉至谊回到童寓,直冲入睡房,她紧握着电话筒,摇长途电话给童柏廉,一听到丈夫的声音,便嚎啕大哭,咆哮道:
  “童柏廉,我说了多少次,要你回来,你却不肯。为什么?童柏廉,我要向你说多少次,我需要你,你才相信我。请你回来,求你回来,望你回来……”
  然后汉至谊摔在床上,肆意地、尽情地痛哭失声。
  自从汉海防去世之后,她接收下来的一切委屈,都在这个时候满溢,忍无可忍,载无可载,要发泄出来了。
  所有的人际关系,千丝万缕,夹缠不清。童柏廉、童经、童政、俞小莹,她自己的母亲等等,甚至乎郭义生、宋思诚,还有易祖训,易君恕……
  复杂、混乱、恶劣、腐败得使人不胜负荷。
  汉至谊在童柏廉身上泄愤也是有理由的。
  柏廉曾经给她说过一个关于他自己童年的故事:
  “小时候,我在乡间,父亲给我捉来了只毛色鲜明,活泼好动的小鸟,它头顶上有一撮白毛,尤其可爱,于是买了个小小雀笼回来养着,给它起名叫小白头,陪我念书说话。
  “一天,给小抬头饲料时不小心,笼栅张得太开,以致让它有机可乘飞走了。
  “我是的确怅然若失的。
  “父亲劝我:
  “‘柏廉,另寻别的小玩意去吧,鸟儿飞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不要为补救不过来的事费神伤感了。’
  “可是,我坚持什么都不要,由得雀笼空躺着,依旧天天盼小白头会回巢。
  “父亲看到我念书念到一半,我抬头望着那雀笼发呆,就朝我的后脑一拍,道:
  “‘真是傻孩子,在盼着太阳由西方出来呢!’
  “可是,我这傻孩子真不傻,奇迹果然出现了。一天早上,我蒙胧转醒,朝雀笼一看,竟见小白头飞了回来,歇在雀笼外,瞪着眼看,它不名的歪着头,似在对我说:‘还不快快开了门让我进去?’
  “小白头是鸟倦知还,叫我喜出望外。
  “我记得当我跑上前去,双手抱着小白头时,眼泪汩汩而下。
  “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刻骨铭心,感觉上乘难以言传,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那份快慰简直可以说是冠绝我毕生获得的其他成就。
  “从此,雀笼没有关闭过,小白头在兴致到时,会跳到我的书桌上玩乐,疲倦了又主动的飞回笼里去。
  “可是,我的这种幸运在小白头去世之后,就开始销声匿迹了。
  “父亲仍给我一再买回小鸟儿,我仍坚持那种自由自主,自动自觉的可贵,因而雀笼永远门禁大开,可是也永远空空如也,从没有试过有一只小鸟如小白头,会在自由选择的意志下飞回来陪我。”
  至谊当时听后,入神,曾问:
  “你现今仍然坚持把雀笼打开,认为世间上会有第二只小白头?”
  童柏廉点头。
  “你很大方。”至谊赞他。
  “不,”童柏廉:“应该说我自私才对。因为我恋栈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崇尚那种被选择的骄傲。”
  汉至谊如今想起这个故事来,她明白童柏廉的心意,却痛恨他的自私。硬把一份抵抗外间诱惑的压力搁在她肩上,以换取自己完整的倔傲与舒畅。
  这个男人可以负担起一百一千一万个女人离他而去,于是慌忙陈列人世间的种种困扰,由着对方作出决定,他却坐享其成。
  再活下去,压力会大得教她发疯了。
  汉至谊首次觉得手足无措、无能为力、筋疲力竭、悔不当初。
  除了狠狠地痛哭一场,别无他法。
  汉至谊要哀求童柏廉回来,并不是爱他,也不是后悔,而是希望以他的存在为自己设下障碍,防止自己再肆意地向传统道德挑战。
  汉至谊从没有想过可以跟易君恕远走高飞,另闯人生新领域。
  这个绮惑令她茫然。
  是不是可以这样做?
  有人握着她的手,带领着她奔向自由幸福,岂非梦寐以求?
  她没有意图就这样鬼鬼祟祟掩人耳目的过以后的日子。
  她宁可接受世人的批判。
  那是一个至大的解脱。
  由着人们表态吧,每个人都有他自由思想与议论的权利,完全是公平的。
  汉至谊深信自己可以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去面对公论,总胜过躲在暗处,进行勾当。
  她同意那种压力早晚会把她和易君恕逼疯的。
  今夜刹地嚎哭,也为与君恕的关系,潜意识而忍受太多的压力所致。
  汉至谊想呀想的想停当了一个段落之后,终于很安稳地睡去了。
  她是被很多人吵醒的。
  差不多集中了童寓与汉宅内的熟悉面孔,至谊大吃一惊,什么事发生了,会令他们扰攘到自己睡房里来?
  她见到阿贵,意识到事情发生在她的娘家,问:
  “贵姐!”
  只这么喊了一声,阿贵就哭出声来,扑到汉至谊的身上去,说:
  “太太,已经不在了!”
  那么的难以置信。
  然,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当阿贵给她送早餐时,发觉阮贞淑已非常安详地辞世。
  遗体还是送到医院去,要解剖,检查死因,再签发死亡证书。
  一切复杂的手续都化为极之简单,由冼图负责安排。
  郭义生并没有帮上忙,他的精神极度萎靡,汉至谊要求宋思诚看护着她。
  她紧握了宋思诚的手,说:
  “我们不可以再承受多一宗意外。”
  “我明白。”宋思诚拍拍汉至谊的手,安慰道。
  “靠你了。”
  “放心,义生会好好地活下去。”
  “令他明白罪不在他身上就好。”
  宋思诚点头。
  丧礼在几天后,等待汉至诚下机赶回来就举行。
  汉至谊决定不上殡仪馆,只租用了慈云山的佛寺礼堂给阮贞淑举丧。
  完全没有骚扰朋友,只有汉氏企业的几位高级职员、汉宅的婢仆,当然无可避免有一些近亲,包括亲家亲戚童政、易君恕,以及刚刚回到香港的童经夫妇在内。
  童柏廉没有回来。
  在电话里头,汉至谊说:
  “你已知道一切?”
  “对,冼图给我很详细的报告。至谊,你的安排非常合情合理,是要这样子做才对。”
  “冼图非常得力,全部的关系都是他打通的,我们没有任何麻烦。你放心!”
  “至谊,你要我回来吗?”
  “柏廉,如果你在彼邦还有紧要公事的话,就不必赶回来了,我应付得很好。”
  “我对你有信心。每逢有大事发生,就能异常冷静地去应付,将来的成就至大。”
  “多谢你的鼓励。你不回港来,我反而可以独个儿静静地思考各种问题。”
  “问题一定很多。”
  “是的。”
  “我相信总会理出个头绪来。到时,你会告诉我?”
  “是,你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好。”
  正如汉至谊所言,一切都在妥善地安排与控制之中。
  表面上看来,汉至诚比至谊更伤心,在灵堂之上,他哭得像个小男孩。
  “别这样,至诚,人死不能复生。”至谊轻拍着他弟弟的肩膊。
  “妈妈是真的心脏病去世吗?”至诚呜咽着问。
  “医生签的死亡证是这么说。”至谊答:“死亡证你是看过的,不是吗?”
  “她没有说过什么话?在去世之前说过什么话?妈妈这些天来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她有没有对你说她原谅我?大姐,请告诉我,妈妈到底有没有原谅我?”至诚摇撼着至谊的手,不住地问。
  “她没有说。至诚,你并没有错,不需要妈妈的原谅。”
  至谊说着,眼泪流下来了,她完全明白弟弟的心情。骨肉情深,他以前冲动的回应,面临判决。汉至诚知道他没有资格给阮贞淑的任何惩罚,惟其他这样做了,就要懊悔,尤其在于他永远无法补偿赎罪的时候。
  汉至谊想,每一条生命的结束,必然都带来极多的遗憾。
  在生的人对于这些遗憾处理得不恰当,便又可能引致到另一些生命的结束。
  是一个相当可悲的循环。
  如果汉海防去世,他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的商议,选择淡出名利,返璞归真,不打算将仇恨延续,不预备将家业复兴,差不多可以肯定阮贞淑今天不会死。
  汉至谊是惟一一个看到母亲的遗书的。
  当然,错误必须停止。
  汉至诚要备受保护。
  她继续安抚鼓励汉至诚,说:
  “请相信我,妈妈没有说原谅你,倒转来,她跟我说过,希冀你的谅解。人总有软弱的时刻,一下子把持不住犯了错,最低限度亲人要得支持他,让他反省觉悟悔改过来。至诚,为了妈妈,你会做得到吗?”
  汉至诚点头。
  至谊把弟弟拥在怀抱里,流着热泪。至谊想,再求证至诚的错误,在今天决不适合。至诚已经惊惶失措,六神无主,活像个前来投案自首的误杀犯,还要忙不迭的证实他有罪,当事人未必承受得了。好好的抚慰一番,待事过境迁,他渐渐年长,自会觉悟前非。这当然也是爱子情切的阮贞淑的遗愿。于是至谊说:
  “至诚,妈妈在天之灵会很高兴,你已原谅了她!”
  说出了这几句话,等于吐出心底里至大的沉痛。
  易君恕没有一直逗留在灵堂之内,跟很多的亲友一样,他们在法师给阮贞淑举行最后的法事之前,都跑到寺院的前园去蹓跶,吸一口新鲜空气。
  灵堂内只有几位汉家仆佣及至谊姐弟。
  童政走进来,对着阮贞淑的遗照鞠躬。
  汉至谊领着至诚还了礼。
  童政走近至谊身边来,看样子是有话要跟汉至谊说。
  于是至谊决定把至诚支开了。
  “你的弟弟并不知道真相?”童政问。
  “并不知道。”至谊答。
  “你怕他会责怪你、痛恨你,以后不再认你为姐?”
  “什么?童政,我并不明白你的意思。”
  “汝母不是服药自杀的吗?在于今时今日,汉氏家族再度风生水起,万众瞩目之地,为什么要轻生?
  “最苦难的日子应该都已过去了,除非她觉得重见光荣是透过她不能接受的肮脏手段而获得的,于是心理压力日大,以致于不能忍受,于是自杀。”
  汉至谊不能自辩。
  有一千一万一亿句“冤枉”卡在她喉咙,差那么一点就要呛死。
  她只能孤立无援地站在那儿,静听对方的侮辱。
  “汉海防夫人真是漂亮。”童政望着灵台上的遗照说:“且有一种不屈不挠的坚贞与傲骨。我很相信,如果她要像你一样,放条身子出来江湖上厮混,还可以有比你更多的机会。一条奥本海玛号邮轮之上,百亿富豪,任君选择,夫人只不过是不情不愿,洁身自爱而已。”
  汉至谊由得童政说下去,她知道对方太喜不自胜地寻找到了侮辱自己的机会,无疑是千载难逢的。
  随她尽情发泄吧!
  “我在奇怪,作为一个母亲,要怎样教育自己的儿女才是正办。万一当自己的骨肉长成后,干出了一些贻笑大方,有辱家门的事业,真要吐血而死,自杀身亡不足以谢天下。
  “汉海防夫人的无奈与凄凉,有多少人理解,她不恋慕虚荣的高贵性格,又有多少人知悉。
  “甚而她的儿子都被蒙骗在鼓里。”
  “童政,万万不能让至诚知道真相,他会很伤心,他甚至会自责……”
  “自责?”
  “无论如何,我们不预算增加还要好好地活下去的人心理负担,希望你能行行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汉至谊近乎哀求。
  童政点头。
  “多谢,积德载福,愿你永寿。”
  “我也要行行好,为儿孙积点福分。不过,我那么的肯定我的儿女不会有一个需要自杀的母亲。”
  童政转身走了,然后再回转头来,嫣然一笑,道:
  “有没有人告诉你,我已怀孕。”
  夜深人静,汉至谊刚从至诚的房间里,替他收拾行装回来。
  童柏廉的好建议,他主张把汉至诚送到外国去念书,正正经经的在童柏廉指派专人督导下完成他的大学课程。
  这是最深得至谊之心的。
  她缓缓的躺在床上,自枕下摸出了阮贞淑的遗书。
  那天,当她疯狂地回娘家去,跌扑在冰冷的阮贞淑尸身上时,也是从她枕下摸出了这封写给她的遗书的。
  阮贞淑字迹的秀美,一如其人。信封面写道:
  “至谊女儿亲启。”
  汉至谊以颤抖的手把那张写上了寥寥数语的白色信纸抽出来,飞快地细读一遍,然后把遗书收藏好了,开始为母亲办理后事。
  如今重睹阮贞淑的遗书,至谊心痛如绞,眼泪汩汩而下。
  遗书是这样写的:
  “至谊,我亲爱的女儿:
  这些年,我觉得很疲累了,最近,更多迷惘不知如何自处。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这是最能治疗惶恐的。
  今天上汉氏企业,想见你一面,拉拉你的手,抱抱你,结果没有见着。反而看到墙上的你父亲的油画像,仍然虎虎生威,威风凛凛……
  我跟宋思诚小姐碰面了,义生真傻,放着上乘极品的女人不要,肯定他在失去宋小姐之后会后悔。
  请相信,我其实十分十分十分的疼爱你与至诚,我只是觉得累了,要好好的睡一觉。至谊,别让至诚难过,切要。我们若不能抵受压力,只能自责,不应把罪名转嫁至给予我们压力的人头上去,何况他是爱子。
  至谊,我曾坦率地对宋小姐说过:‘不能适应的人,不可以生存,理应被淘汰,就这么简单。世界的光明面应属屡败屡战永不言倦的人,诸如你和宋思诚。’
  至谊,我爱你,深深的、无变的、永恒的。只不过我疲累了,想好好的睡一觉。
                      母亲字”
  至谊缓缓地擦了打火机,把母亲的遗书火化掉。
  从前的种种,不必再挂齿,更不必记在心上。
  如果一切可以重头开始的话,汉海防不会死。后者汉海防死了,也不必念着报仇雪恨,重整乾坤,那么母亲就可以领着孩子在她的第二春内过平静的生活。
  错误已经铸成了。呆望着泼泻于地下的牛奶哭泣又有何用处呢?
  明天还有很多很多的事,需要处理。
  至谊并不能同意母亲处事对人待己的方法,然而,有一句话她说对了:
  “不能适应的人,不可以生存,理应被淘汰,就这么简单的。世界的光明面应属屡败屡战永不言倦的人。”
  为时代的失败者而落泪的人,真是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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