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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的陌生人-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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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托比还是参加了晚会。而且因为每次他必须“演一段”,每次他都是晚会上的中心人物,所以他得调动起他全部的精力,直到人人大笑不已,鼓掌,并且称赞托出是何等睿智、何等滑稽的人物。那天深夜,托比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已经完全累垮了。头脑里总是那一句一句的话,那一次又一次的哄笑声,以及晚会的成功。他想,他的确是个非常幸福的人。而这一切都应归功于吉尔。

她的妈妈如果活着,会多么赞赏吉尔啊!

三月间,他们接到参加戛纳电影节的邀请。

“不行。”托比在吉尔让他看请柬的时候说:“我唯一能去的戛纳,就是我的洗澡间了。我累了,亲爱的。我已经垮了。”杰里·顾特曼是托比的公共关系助理。他告诉吉尔说:“托比的影片很有希望获得最佳影片奖,如果托比能参加,就更有利了。”他觉得托比去一趟,还是很重要的。

近来,托比一直说他感到非常疲乏,睡眠不好,夜里吃安眠药,第二天早晨头昏目胀。吉尔让他在早饭时,服用苯齐巨林以抗疲劳,并维持托比一天的精力。显而易见,这种强制性抑制疲劳的办法,看来对托比更不利了。

“我已经接受了邀请。”吉尔对托比说:“但是我准备撤消。没问题,亲爱的。”“咱们到温泉去歇一个月,就在肥皂里躺着。”她看着他说:“在什么里面?”他坐在那儿非常安静。

“我想说阳光,不知怎么竟说成肥皂了。”她笑了。“因为你滑稽。”吉尔握紧他的手。“不管怎样,棕榈温泉听起来太好了。我喜欢同你单独在一起。”“我不知道,我出了什么毛病。”托比叹着气。”我就是没精力了。我想我是老了。”“你永远不会老。你会比我活得长。”他咧嘴笑笑。“是吗?我想我的家伙在我死了以后,还会活好长时间呢。”他擅搔后脑勺说:

“我想睡一小觉。说实话,现在我还没兴奋。咱们今晚没有什么约会,是吗?”“没有什么不能推迟的。今晚我让用人们都走开,亲自替你烧晚饭。就咱俩。”“啊,那太好了。”他望着她走了,心中暗想,天哪,我是所有的人中,最幸运的一个了。

那天晚上,他们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吉尔让托比洗了一个热水浴。然后,她为他做了松弛性按摩,揉搓他那疲惫的肌体,解除他全身的紧皱感。

啊,这下子舒服多了,他嘟哝着说:“没有你,我怎么能活下去?”“我不能想象”。她紧紧偎依着他说。“托比,给我讲讲戛纳电影节。它是什么样子?我一次也没去过呢。”“那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一群骗子,在那里拼命推销他们的那些乌七八槽的影片。那里是世界上最大的骗局。”“你把它说得挺激动人心的。”吉尔说。

“是吗?唔,我想他是有点激动人心。那个地方挤满了各种角色。”他端详了她一会。”你真的想参加那愚蠢的电影节吗?”她赶快摇摇头。“不,咱们还是去棕榈泉。”“见鬼,咱们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棕榈泉。”“真的,托比。电影节并不重要。”他微微一笑。“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样入迷?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会缠着我,让我带她去参加电影节的。

他也渴望参加,可是你说什么了吗?没有。你想同我一起去温泉。你把接受邀请的决定撤消了吗!”“还没有,不过——”“别,咱们去印度。”他脸上露出一种迷惘的神情。

“我又说印度了吗?我是想说——夏纳。”飞机在法国奥利机场着陆时,有人交给托比一份电报。托比的父亲在养老院去世了。托比要回去参加葬礼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托比为养老院增建了一排新住房,并用他父母亲的名字命了名。全世界的人物,荟集戛纳。

在这里,好莱坞、伦敦和罗马全都混合在一起了。形成一片喧嚣与愤怒的南腔北调的杂音大合奏;形成彩色电影与宽银幕电影竟相斗技的世界。全球各地的电影制片商云集到法国的里维埃拉,他们腋下夹着铁筒,铁筒里装的是在英、法、日、匈、波各国制片的胶卷,心中梦想着这些钦筒能使他们一夜之间,旋即发财又成名。整个地区挤满了职业的和业余的电影界人士。不管老手或新手,初来的或退休的,全都为那有声誉的大奖而竞争。在戛纳电影节得奖,意味着银行里的钱。如果获了奖的影片,尚未订好上映的合同,可以续订一份;如果订定了,则还可以把条件提高。

戛纳的旅馆,人满为患。住不下的人只好沿着海岸住到昂蒂布、博里欧、圣特罗佩和蒙东。

于是小村庄里的居民,怀着敬畏的神情瞠目结舌地看着街上饭店和酒馆里的那些风云一时的人物。

房间都是几个月前预订的。但是托比毫不费力就在卡尔登饭店搞到了一套大房间。托比和吉尔不论到什么地方都有人款待。摄影记者的相机不断咔嚓咔嚓地响着,他们的照片被送往世界各地。金色的爱侣,好莱坞的王后。记者们访问吉尔,纷纷询问她对各种事物的看法,包括从法国的名酒到非洲的政治。这一情景与当年得克萨斯州奥德萨的约忍芬·津斯基相比,真有天壤之别了。

托比的影片没有得奖。但是在电影节结束前两天的夜晚,评判委员会宣布,颁发给托比·坦波尔一项特别奖,表彰他对娱乐方面所作的杰出的贡献。

这是件隆重的事。卡尔登饭店的大宴会厅挤满了宾客。吉尔坐在台上,挨着托比。她注意到他不吃东西。

“怎么了,亲爱的?”她问道。

托比摇摇头。“可能今天晒太阳的时间太长了。我有点头晕。”“明天我注意让你多休息一下。”吉尔已经安排明天上午《巴黎竞赛画报》和《伦敦泰晤士报》的记者来访问托比,并同一批电视记者共进午餐,然后,是一次鸡尾酒会。但她决定把不太重要的活动取消。

宴会结束时,戛纳市长站起身来介绍托比。“女士们,先生们,贵宾们,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一位用他的创作使全世界人们,得到欢乐和幸福的艺术大师。我荣幸地能向他颁发特别奖,以表达我们对他的爱戴和感激之情。

他托起一枚金质奖章和缎带,向托比躬身致敬。“托比·坦波尔先生!”大宴会厅全体起立欢呼,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托出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起来。”吉尔低声说。

慢慢地托比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站立不稳。他站了一会儿,微笑着,然后移步向麦克风走去。

半路上,他踉跄一下,跌倒在地板上,失去了知觉。

一架法国空军喷气式运输机载着托比·坦波尔飞往巴黎。他被送进那里的一家美国医院,住在特护病房里。人家并请来法国最好的医学专家进行会诊,吉尔坐在医院的一个单间里等候着。

三十六小时,她不吃不喝,世界各地纷纷向医院打来电话,她一个也不接。

她独自坐着,眼睛盯着墙,周围的一切动静,她看不见,也听不见。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托比必须好起来。托比是她的太阳,如果太阳没有了,影子也就完了。

她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早晨五点钟,杜克洛斯主任大夫走进吉尔的房间。为了接近托出,吉尔专门订下了这间房间。

“坦波尔太太——恐怕想缓解这件突如其来的事,已经没有意义了。您的丈夫是患了严重的中风症。在任何情况下,他不可能再行动或说话了。”

 

第三十一章

人们终于允许吉尔走进托比在巴黎的病房时,托比的容貌使她大吃一惊。一夜之间,托比变得衰老了,干瘪了,似乎他所有生命的津汁都已流尽了。他双手和双腿的功能已部分丧失,而且,虽然他能象动物般发出哼哼叽叽的声响,却说不出话来。

六个星期后,大夫允许搬动托比了。当托出和吉尔回到加利福尼州时,他们在机场受到报纸、电视以及数以百计的祝他们健康的人的包围和欢呼。托比·坦波尔的病轰动一时,不断有朋友打电话询问托比的健康状况。电视界千方百计想到他们的房间里来录象。总统和参议员们送来了慰问信。热爱抚比·坦波尔并为他祈祷的影迷们,寄来了数以千计的信件和名信片。

但是没有人再邀请他了,也没有人来访问吉尔,询问她的近况,以及询问她是否愿意出席一次安谧的宴会,或开车去兜兜风,看看电影。好莱坞没有人对吉尔表示丝毫的关心·她把托比的私人医生艾里·凯普兰大夫请来,请他找了两位一流的神经科专家:一位来自拉美大学医疗中心;另一位来自约翰·霍浦金大学。他们的诊断和巴黎杜克洛斯大夫的诊断完全一致。

凯普兰大夫对吉尔说:“不过,重要的是,你要懂得托比的心灵完全没有损伤。他能听见并理解你所说的一切,只是他失去了语言和行动的能力。他无法作出反应。”“他——他永远就这样了吗?”凯普兰大夫犹豫不决。“当然,不能绝对肯定。但是,据我们看来,他的神经系统损伤得很厉害,治疗很难取得满意的效果。”“你总不能下断言吧?”“不能……。”吉尔知道该做什么了·除去三名护士昼夜轮班照料托比外,吉尔还安排了一名理疗医师,每天早晨到家里治疗托比。理疗医师把托比挪到游泳池里,把他托起,轻轻舒展他的肌肉和筋腱。同时让托比自己在温水中尽量用力,那怕轻微的踢踢腿,动一动臂膀。但是,没有什么效果。第四周,她找来一位语言医师,每天下午用一个小时,设法教托比学说话,发单词的音。

两个月以后,吉尔仍看不出有任何变化。毫无进展。

她派人把凯普兰大夫请来。

“您—定要设法帮助他。”她要求说:“您不能让他就这样下去。”大夫望着她,一筹莫展地“我很抱歉,吉尔,我无法向你说……”凯普兰大夫走后,吉尔独自在书房里坐了很久。她预感到那种激烈的头痛症,又要发作了。但是现在她没有时间再考虑她自己了。她走上楼去。

托比在床上被支撑着坐了起来,两眼茫然地向前望着,当吉尔走到他面前时,托比深蓝色的眼睛亮了起来。

吉尔走到他的床边,俯看着他,他的两眼随着吉尔,显得亮而又有生气。他的嘴唇稍动了动,发出一种无法理解的声音。一种无能为力的感伤的泪水饱含在他的眼眶里,吉尔记得凯普兰大夫的话:重要的是,要懂得,他的心灵完全没有损伤。

吉尔在床边坐了下来。“托比,我要你听我说。你一定要从这张床上下来。你要走路,你要说话。”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流下来。“你要这样做。你要为我这样做。”第二天早晨,吉尔辞退了护士、理疗师和语言医师,凯普兰大夫一听到这个消息,赶紧跑来找吉尔。

“我同意你辞退理疗师,吉尔——但是,那些护士!

托比必须有人二十四小时陪护他——”“我陪他。”他摇摇头。“你不知道,你要承负的重任。一个人不可能……。”“如果我需要您时,我会打电话给您。”她让他走了。

严峻的考验开始了。

吉尔尝试去做的事,正是医师们试图要她相信是她难以做到的事。她第一次把托比扶起,让他坐进轮椅时,她感到他是那么没有分量,她简直大吃一惊。她从已经安排好的电梯里把他弄下楼,开始按照理疗医师的做法,替托比治疗。但是现在,情况不同的是,理疗师温和地要求托比做的事;吉尔却严厉无情地逼着他做。当托比想要表示说,他太累了,实在不能再忍受了。吉尔就会对他说:

“还没做完呢,再来一遍。为了我。”她会强迫他再来做一遍。

然后,再来一遍,直到他筋疲力竭,无声啜泣。

每天下午,吉尔教托比重新说话。“哦,哦……哦哦哦哦哦。”“啊啊哎啊……啊啊哎哎啊。”“不对,哦哦哦哦哦。把嘴唇放圆,托比。让它们服从你。哦哦哦哦哦。”

“啊啊啊啊啊……”

“不对,真见鬼!你要说话!现在,说,哦哦哦哦哦。……”他会又试一次。

吉尔每天晚上喂他吃饭,然后躺在他的床上,把他抱在怀里。她拉起他那两只残废的手,让它慢慢在她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摸,摸到她的乳房,摸到她两条大腿的中间。

“摸它,托比。”她悄悄地说:“全是你的,我爱。它属于你。我需要你。我需要你好起来,我们可以再做爱。我需要你,托比。”他用他那双明亮的有神的眼睛望着她,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快了,托出,快了。”吉尔是不知疲倦的。她辞退佣人,因为她不愿意任何人留在身边。

从那以后,她亲自烧饭。她打电话采购日用品,从不离开家。开始,吉尔忙于接电话,但是,电话很快少了下来。后来就干脆没有了。广播员不再发布托比·坦波尔健康情况的公报。人们知道他快要死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是吉尔不让托比死去。如果他死了,她会同他一起死。

日子不分昼夜地过去了,形成一种持久性的无尽头的雪役·吉尔早辰六点钟起床,第一件事是给托比擦身。价大小便完全失禁了。尽管他插着尿管,垫着尿布,夜间还是要把身体弄脏。不单要换睡衣,有时床单也必须更换·卧室里的矣气,令人难以忍受。吉尔倒满一盆温水,拿海绵秘软布擦洗托比身上的屎、尿。洗好后,擦干,涂上粉;然后替他刮胡子,梳头发。

“瞧,你看上去挺漂亮,托比。你的影迷们现在该来看你了。他们很快就要来看你了。他们将争着进来看你。

总统也要来——人人都要来看托比·坦波尔。

然后,吉尔替托比准备早餐。做麦片柬,做奶油面粉汤,或者炒蛋,做一些能用汤匙喂进他嘴里的食物。他喝他时,就象喂个婴儿,她不断和他讲话,鼓励他说,不久他就会康复。

“你是托比·坦波尔,”她拖长声音的唱着。“人人喜欢你,人人想你回来。门外你的影迷们在等着你,松比。为了他们,你必须好起来。”漫长的、刑罚性的日子只是开头。

她把瘫痪残废的托比,用轮椅推下楼,到游泳池里服佐,然后,替他按摩并叫他说话。接着替他做午饭。午饭,后,所有的事,再堂复一遍。在整个护理过程中,吉尔不,渐地对托比讲,他是如何了不起,大家如何爱他。他是托比·坦波尔。全设界等着他回去。夜间,她会拿出一本服相册,举起来让他看·“这是咱们同女王的合影。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人们怎样向你欢呼吗?将来还会有这样一天。你将比以前更红,托比,比以前更红。”当她把他的被子盖好,自己爬到安置在他床边的另一张小榻上时,她已经完全精疲力竭了。半夜里,她会被托比放屁的响声和臭味给弄醒。她从榻上挣扎着起来,替托比撤换尿布,擦洗身体。当她把这一切都干完后,新的一天已开始。地又要着手准备早餐了·又过去了一天。日子无尽无休地一天天地过去。

每天吉尔都逼着托比练习。让他再努把力,那怕稍稍再有点进步。吉尔的精力消耗得太厉害了,以至她的神经有时难以自控。当她发现托比没有努力时,她会打他一个耳光。

“你要战胜他们。”她凶狠地说:“你要恢复起来。”吉尔的体力,已在她自己安排的日程中消耗光了。夜间,当她躺下来时,她无法酣然入睡,她的头脑里闪现着各种各样的往事,就象一部老片子中的那些情节一样。她同托比在戛纳电影节受到记者们的包围、欢呼……总统来到他们棕榈泉的住宅……人们称赞吉尔是何等美丽……首演仪式中戏迷们如何围在托比和她的身边……

金色的爱侣……托比站起来接受奖章,接着倒下来……倒下来……最后,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有时,吉尔会由于一阵突然的剧烈头痛而疼醒,醒来后头仍在疼。她躺在寂袁的黑暗中,和疼痛作斗争。直到朝暾初上,她又挣扎着起了床。

一切再从头……现在她和托比就象在一次早已被人遗忘了的浩劫中,孤零零的两个幸存者。

她的世界已缩小到这个住宅、这个房间、缩小到一个人。从黎明到午夜,她无情地催赶着自己干所有的事。

她也催赶着托比。她的托比被禁锢在地狱里,禁锢在一个只有吉尔的世界里,他必须盲目地服从她。

枯燥而痛苦的几个星期过去了,几个月过去了。现在,托比只要看到吉尔向他走来时,就会哭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又要受到惩罚了。吉尔一天比一天变得更无情。

她强迫扎比活动他那搭拉着的,无用的四肢,直到他痛苦得难以忍受。他发出可怕的咯咯声,哀求她停止,但是,吉尔会说:“不行,要到你再成为一个人,要到咱们能让他们大家再看到你的时候。”她经常不断地揉搓他那毫无力气的肌肉。他就象一个无依无靠的,完全成熟的婴儿,一棵蔬菜,一个虚无。但是在吉尔的眼中,她看到的是的的未来,她告诉他说:“你要走路!”

她会扶他站起来,把他拽住,强迫他一条腿一条腿的移动,让他试着行走,尽管样子很难看,象个醉鬼,象一具脱了节的提线木偶。

她头疼的次数愈来愈频繁。强烈的光线,大声的吵嚷,或者突如其来的动静都会引起她的头疼。

“我必须去找大夫了。”她想,“晚一点吧,等托比好了以后。”目前她实在没有考虑自已的时间和空间。

只有托比。

吉尔仿佛着了魔,她身上的衣裳松松垮垮的,她不知道自己减轻了多少体重,她也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模样。

她的脸瘦削而苍白,眼睛下陷。以前那一头乌黑的、发亮的头发,现在凌乱而没有光泽。这一切,她不想知道,也不去关心。

有一天,吉尔在门下面发现一份电报,要求她给凯普兰大夫打电话。没有时间。她必须保持常规。

日日夜夜,生活已成为“卡夫卡’式的一片魔影。每天替托比洗澡,换衣,让他运动,给他刮脸,喂他吃饭,干所有该干的事……

次日周而复始。

她替托比弄到了一辆助步车,把他的手指绑在车把上,让它们攥住它。然后把他扶起来,移动他的双腿,想方设法给他示范,教他迈步,让他在房间里前后来回地挪动,直到她站着就睡着了,再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在什么地方,正在做什么事。

然而,有一天,吉尔知道一切都要完结了。

这一天,她陪着托比过了半夜,然后回到她自已的卧室。直到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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