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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由华盛顿来的人负责。’
温谷扬了扬眉,他知道那警官口中的‘那个会议’是甚么会
议。报上登著,会议的正式名称,应该是‘世界各国对海底资源
分配计画会议’。
海洋,覆盖著地球面积的四分之三。当陆地上的资源,渐渐
被人类发掘殆尽之际,人类自然而然,想到了海底所蕴藏的各种
丰富资源。
事实上,海底石油的开采,早在几十年前,便已实行。苏联
的基辅油田,就是从海底取得石油的,英国的北海油田,更是举
世知名。
近年来,科学家又发现,在大洋的深底,被称为‘海沟’的
一种地理现象之下,蕴藏著惊人的金属矿藏。科学家将这种在几
千公尺深海底的矿藏,定名为‘锰团块’,据估计,这种矿藏,
是陆地矿藏的八十倍到一千倍。尤其是放射性元素的蕴藏量,钴
、铀,藏量之丰富,更可以使任何有意制造核武器,或取得核动
力的地区垂涎欲滴。
这些矿藏的主权属于甚么人?应该怎么分配?由于大海不属
于任何国家,所以这个问题一直没有解决。在科学技术还未曾可
以开发这些矿藏之时,这问题并不迫切,可是在科学技术突飞猛
进之下,这个问题,已经需要开始解决了──要不然,极有可能
因为争夺资源,而形成大规模的战争。
引起各国政府开始讨论,如何分配海底资源的直接起因,是
一个中法混血儿李邦殊‘干的好事’。
李邦殊的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法国人。早几十年,很奇怪
,中国浙江省的一个小县份青田县(历史上著名的预言家刘伯温
,就是浙江青田人),有许多人,离乡背井,选择了法国作为他
们的侨居地。
青田人到了法国,生活当然不会很好,但是倒有不少法国女
郎,十分喜欢中国人,所以娶法国女郎做妻子的中国人相当多。
第一代在法国生活的中国人,生活当然不会很好,可是他们
的下一代,却和典型的法国人没有甚么分别,李邦殊就是这样的
一个典型。‘邦殊’是他法文名字的译音,‘李’是他的姓。
李邦殊并不是甚么大人物,如果说他能组织一个大规模国际
会议,而且这个国际会议,显然不会在和谐的气氛之下进行,并
且,这个会议的结果,对人类历史今后的发展,和国际局势有重
大影响的话,那真是太看得起他了。可是李邦殊的工作,却直接
影响了这个重要会议的举行。
李邦殊的工作是甚么呢?他从事的工作,可以说是冷门之极
,他是一个深海潜水专家。
深海潜水,是一桩极度危险的事,世界各地,都有人从事这
项工作,但是以法国对深海研究工作最先进。李邦殊和他的同伴
,深海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制造了一个可以容纳两个人的小潜艇
。这种小潜艇,可以在脱离了母船之后,潜入超过三千公尺的深
海,观测海沟,并且利用小潜艇上的机械臂,把深海海底的东西
采下来。
这种小潜艇的性能十分高超,本来,也未曾引起甚么人的注
意。可是自从去年,李邦殊驾驶著这种小潜艇,潜到了大西洋的
‘魔鬼海沟’,并且采集了海沟中许多岩石标本,证明这些岩石
之中,蕴藏著丰富的稀有金属之后,就变得相当轰动,李邦殊也
成了国际间瞩目的人物。而海底资源的分配,也被提到日程上来
,那个会议,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召开的。
李邦殊年纪不大,三十三岁的生日才过。他身形高而瘦,不
修边幅,有著中国人的肤色,但是却有欧洲人深邃的眼睛。从外
型来看,他看来像艺术家,更多于像是科学家。
这个国际会议,在各国政府进行了多次商议之后,再由联合
国海洋组织,安排在夏威夷举行。由于海底资源是如此丰盛,几
乎每一个国家都想先占一点权益,而绝不考虑自身是不是有能力
去开采。所以预料那必然是一个有著激烈争论的会议,各国政府
都尽可能派出重要的人物来参加,尤其是一些具有野心的国家。
举例来说,北非洲的一个国家,就派出了有著将军头衔的重
要人物黄绢──对了,就是由‘国际狂人’卡尔斯将军统治的那
个国家。
这样重要的国际性会议,保安工作自然十分重要。由于夏威
夷的警力不是十分坚强,所以华盛顿方面派了专家来。
温谷很了解这种情形,如果他还在华盛顿的工作岗位上的话
,那么,保安工作说不定会由他来负责。这时,他听到了白恩和
他同事的对话,心中多少有点不是味道的感觉,急匆匆地走了出
去。
温谷回家的时候,已经很迟了──他又在一家酒吧中消磨了
两三小时。他住在一幢设备相当高级的大厦之中,当他停好了车
,走向大厦的大门之际,一个守卫走过来,道:‘温谷先生,有
一位东方人等你很久,甚至在大堂的沙发上睡著了!’
温谷随口问:‘他可有说自己的名字?’
警卫摊著手:‘他说了,可是发音十分怪,我没有法子记得
住!’
温谷耸了耸肩,从停车场的门搭电梯,到了大厦的大堂。大
堂的布置,不比一般酒店逊色,温谷一进大堂,就看到了那个面
向著沙发背躺著的人。他迳自走过去,当他看清了那人是谁时,
他又高兴又惊讶地叫了起来:‘原,天!是你,你怎么会找到我
的?’
被他的叫声惊醒,而从沙发上坐起来的,是原振侠。
那当然是原振侠,可是温谷还是吃了一惊,因为原振侠看来
又黑又瘦,而且在他的眉宇之间,充满了一种异样的忧郁,叫人
一看就可以知道,他的心中,一定有著极度的不快乐。
但是无论如何,温谷看到了老朋友,还是高兴莫名。他张开
了双臂,用力抱了原振侠一下,又用力拍著他的背,不断地道:
‘真好,我们又在夏威夷见面了!’
原振侠现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来,没有说甚么。温谷更感到
这个年轻的医生,有了相当大的改变,他看来似乎不像以前那样
爽朗热诚了。
温谷吸了一口气,他绝对可以肯定,原振侠有著沉重的心事
。他拉著原振侠,走向电梯,到了他居住的那个单位。当两人在
阳台上坐定,手中有酒,而又面对著檀香山‘钻石头’的灿烂灯
光之际,温谷才道:‘原,事业上有不如意?’
温谷已经准备好了劝慰词,如果原振侠的回答是肯定的话,
他就告诉他,没有人比他在事业上更倒霉的了,一时的挫折,实
在算不了甚么。
可是原振侠却缓缓摇了摇头。
温谷扬了扬眉,笑著,向原振侠举了举杯:‘那么,恭喜你
,你一定在恋爱了!’
原振侠望著远处闪耀的灯光,神情苦涩,一下子喝乾了杯中
的酒,喃喃地道:‘恋爱?或许是,不过‥‥‥那是甚么样的恋
爱?’
温谷看出事情相当严重──眼前这个小伙子,显而易见,有
著极度感情上的烦恼。而且,这个烦恼如果不解决的话,可能会
毁了他的一生!
温谷替原振侠添酒时,用老朋友的语调问:‘对方‥‥‥十
分难追求?’
原振侠并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了一连串的苦笑声。温谷感到
有点愤怒,他觉得原振侠的态度,太不够积极,所以,他又用力
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振作一点,老朋友。照我看,你追求女
孩子,应该是容易不过的事!’
原振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别的女孩子,或者是,但不是
她!’
温谷直接地问:‘她是谁?’
原振侠又一口喝乾了酒,神情更苦涩:‘你应该知道她是谁
!我知道她到了夏威夷,我告诉自己:别去想她,随便她在哪里
,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她在你身边,或是她和你相距一百万公
里,都是一样的,别再去想她!可是,我还是来了,莫名其妙地
来了,想见她,可是又没有勇气去见她!’
温谷呆住了不出声,他已经知道原振侠心中的‘她’,是甚
么人了!
他想说几句话,劝一下原振侠,可是不知该说甚么才好。过
了好一会,他才道:‘原,你‥‥‥你和‥‥‥那女人之间的距
离,的确太远了!’
原振侠抬起头来,用失神的目光望向温谷:‘没有法子接近
?’
温谷苦笑,原振侠那种苦涩的感觉传染了他,他很替自己的
好朋友难过。考虑了一下之后,他才道:‘这个女人‥‥‥她如
今的地位是这样高,原,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就算你得
了诺贝尔医学奖,和她之间,还有一大段距离!’
原振侠咽下了一口口水:‘是的,她如今不但实际上,统治
著一个国家,而且,在亚洲大豪富王一恒面前,也有极度的影响
力,是国际上最强有力的女人──我真不明白,自己为甚么不能
忘记她?我‥‥‥那样思念她,只怕她早已记不起,我是甚么人
了!’
温谷喃喃地道:‘你这样思念一个人,而这个人可能根本记
不起你是谁来,这真是悲剧!’
原振侠又叹了一声,顺手取起一叠报纸来,飞快地翻著,他
显然早已看熟了这份报纸,所以一下子就找到他要找的那张照片
。照片相当大,背景是机场,照片中的主要人物,是一个身形颀
长,穿著军装,但是长发在风中飞扬的女郎。
那女郎不论是她美丽的脸庞,还是她那动人的体态,都充满
了野性。原振侠怔怔地望著照片,温谷喃喃念著照片的说明:‘
黄绢,世界上最富传奇的女性,来本市参加海底资源分配会议。
她不但代表了她的国家元首卡尔斯将军,而且代表了整个阿拉伯
世界。’
温谷念到这里,抬头向原振侠看了一眼,继续念报上刊载的
有关黄绢的一切:‘黄绢将军一下专机,就对记者说,她所代表
的力量,有开发任何地区海底资源的实力。不但有资金,而且有
足够的技术,亚洲最先进的技术可以由王氏集团提供。所以任何
国家,如果轻视她所代表的力量,将是极度的不智──’
温谷念到这里,苦笑了一下,道:‘原,她和我们之间的距
离,实在太遥不可及了!’
原振侠有点失魂落魄:‘我不管她现在是甚么身分,只记得
她和我在一起时的一切!’
温谷道:‘原,人是会变的!’
原振侠闭上眼睛一会,长叹著。温谷继续念:‘黄绢将军最
轰动国际的行动是,在伦敦的国际航空大展上,她一下子就订购
了总值六亿英镑的飞机。另一件,是她几乎垄断了法国出产的“
飞鱼式”飞弹的买卖,这种飞弹在最近的南大西洋海战中大出风
头。据知,黄绢将军曾在法国生活过长时期,所以她轻而易举,
可以在法国展开她的活动。这次海底资源会议的促成人之一,法
国的李邦殊博士,据悉,和黄绢将军在法国时,早已相识。看来
,这位美丽得可以作任何杂志封面的将军,是如今世界上,最叱
吒风云的女人!’
温谷一口气念完,停了一停,又把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一句,
才语重心长地道:‘原,你是甚么?’
原振侠的神情沮丧,但是又有一种不可折服的神态:‘我是
一个男人,她是一个女人!’
温谷长叹一声:‘好了,既然你要执迷不悟,为甚么不直接
去见她?为甚么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去见她,告诉她你爱她!
’
温谷的话,已经接近残酷了,原振侠的身子,不由自主在发
著抖。温谷心中感到更难过,但是他却又必须这样做,因为他喜
欢原振侠,把他当作自己的朋友,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在
毫无希望的情形下,沉沦在苦恼之中!
原振侠并不是那样没有决断的人,可是在感情的纠缠之中,
他看来实在令人气馁。他叹了一声:‘我一到就想见她,但是她
在参加一个宴会,而我没有请柬。那宴会,是一个甚么没落王子
举行的!’
温谷‘喔’地一声:‘雷亭王子!’
原振侠没有回答,温谷忙道:‘原,有几桩怪事,你或者有
兴趣听听,有几个人,神秘失踪了,你想知道经过情形?’
原振侠看来,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了,他缓缓摇著头:‘我
不认为有甚么失踪,比尼格酋长失踪更神秘的了!’
温谷道:‘未必,这三宗失踪案,还只是开始,谁知道它们
后面,隐藏著甚么样的神秘!’
原振侠仍然一点也没有兴趣的样子,这真令得温谷十分伤心
,原振侠显然深受到那种不可能追求得到的情爱的折磨。真难想
像他对新奇、神秘的事,也会表示失去了兴趣!
温谷也注意到了原振侠心不在焉地不断望著电话,他又问:
‘你在等甚么人给你电话?’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是的,我留了你的电话号码,希望她
会打来──’
原振侠才讲到这里,电话铃陡然响了起来。原振侠几乎是直
跳起来,他也顾不得那不是他自己的住所,一下子抓起了电话,
可是立即又现出十分失望的神色来,把电话交给了温谷。
温谷接过电话:‘哪一位?白恩警官,甚么?又一宗‥‥‥
你是说情形和玛姬小姐失踪一样?这次失踪的是甚么人?一位深
海科学家?这不是太戏剧化了吗?我没有甚么意见,真的没有‥
‥‥你说甚么?谁在找我?一位将军?我可不认识甚么将军──
’
温谷在讲电话的时候,原振侠仍然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望
著远处的灯火。直到听到了‘将军’两个字,他才震动了一下,
接著,他神情惊愕地望向温谷,因为温谷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
温谷的神情看来也有点异样,他在继续讲著电话:‘喔!是
那位将军。是的,我们以前见过,她找我干甚么?我调查玛姬的
失踪,已经失败了!’
原振侠陡然紧张起来:‘谁,是她?’
温谷向原振侠点了点头,又对著电话:‘好,如果她坚持要
见我,我会去和她联络,我知道了!’
温谷放下了电话,原振侠站在那里,身子甚至有点微微发抖
。温谷深深吸了一口气:‘去见黄绢,去不去?’
原振侠陡然震动了一下,张大了口,一时之间,不知道温谷
这样提议,是甚么意思。温谷已经向门口走去,并且向原振侠作
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跟著。
到了电梯之中,温谷才道:‘黄小姐的一个朋友,是一个深
海科学家,突然失踪了。她知道我在夏威夷,希望我帮助她去寻
找。’
原振侠怔了一怔:‘李邦殊博士?’
温谷道:‘好像这个名字,这个人看来,是一个十分重要的
人物?’
原振侠没有表示甚么,他这时的心情,使他对这件事的想法
,和普通的反应不同。李邦殊这个杰出的深海科学家失踪了,但
是他不像往常那样,去想这位科学家何以会失踪,他只是想:不
错,李邦殊是一个重要人物,黄绢也是‥‥‥要是我失踪了,黄
绢是不是也会焦急?还是根本不在意?
当他在这样想的时候,自然神情恍惚,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温谷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喂,请你别像一个初恋的少年那
样,好不好?’
原振侠深深叹了一声,和温谷一起上了他那辆破旧的车子。
温谷发动了车子,才道:‘黄绢在海边──’
他停了一下,又解释道:‘就是李博士失踪的地方。’接著
,他又重重撞了原振侠一下:‘你这样子,不要说黄绢这样的女
性,看来你只能吸引中学生!’
原振侠瞪了温谷一眼,仍然没有说甚么。
车子转进通向阿拉莫那公园的那条路时,就可以感到事情有
点不寻常了。公园本来十分宁静,入夜之后,慢跑者都回去了,
野餐的人也大都尽兴了,只有一些情侣,还留恋著夜色,那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