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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思承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那个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向思承顿住，一时转不过弯来。
“哪位找佳树。”那头报出的名字证实他没有拨错号码。
“我是她公司的，找她有点事。”
“佳树。”向思承听见手里有一点回音，有一个人和他一样，叫着她的名字。
“喂？”林佳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我是向思承，公司有份文件找不到了。”
“啊？哪一份？”
“和力源的合作意向书。”
“我好像所在自己的柜子里了。今天晚上急要吗？”
“最好，你在哪里？”他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要问。
“我在临水。”
那个度假的小镇，和一个男人一同去的。这么晚，看来是要过夜的。那里还有非常舒适适合一起看海的情人旅馆。
“回来要多久？”向思承心里只闪出一个念头，让她回来。
“一个多小时吧。”林佳树的口气有些犹豫，似乎回来的意愿不浓。
“我在公司等你。”他已经很久不用这种口吻说话，经过那次几乎毁灭的挫折，让他从中学会了宽厚谦逊才能重新站起来，并且立的更稳。但此时，他对林佳树说的，不容拒绝。
佳树挂了电话，望着叶伟宁面露难色，尴尬的一笑。叶伟宁马上就受到了讯息，开口问：“怎么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我公司有点事，老板希望回去找一份文件给他。”
“现在？”叶伟宁诧异的脸色微变。平常连个班都不需要加，今天在外地却要赶回去给他找一份文件。
“可能挺重要的吧。”林佳树的话里一点底气也没有，显然自己都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能不能，”她犹犹豫豫的询问。
“走吧。”叶伟宁很是利落的起身，伸手牵过林佳树，“我送你回去。”说完，牵着她，踩过细沙，原路返回。
林佳树和任真爸爸妈妈打过招呼，说是公司有急事要赶回市里，朋友送她回去。他们嘱咐了下路上注意安全，她就上了叶伟宁的车，踏上了回去的路。
打完了电话，向思承心思便飘向何处，在方谚铭不知道第几遍的调侃中，他终于在办公室里待不住，出门去洗手间，本想洗个脸，提提神。不知怎么的，就下楼到了大堂，坐在等候区，望着大门。
灭了三支烟，第四支夹在手指只剩下最后的灰烬。一辆黑色的马自达停在门口，熟悉的身影从车内出来，另一边一个男子跟着下车，两人话别。烟灰太长，终于支撑不住，落在地面，洒成一片。他起身，径直走向电梯，先她一步独自上楼。
林佳树进办公室的时候，向思承和方谚铭都在，她打过招呼就去自己的办公室拿文件。进来的时候，方谚铭刚要出去。
“你帮向总整理一下，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方谚铭做事向来随行自如，有点神来之笔的味道。林佳树不去多想，进了办公室。向思承坐在位子上，低头专注的看着什么。
“向总，意向书。”
佳树把文件夹递过去，向思承“嗯”了一下，接过来。
“还有事吗，向总？”
“没了，你回去吧。”向思承头也不抬，直接一句话把她打发了。
林佳树愣了一下，面对态度冰冷的向思承很是不解。深夜紧急召唤，回来了又是这样态度，刚才还不如直接撬了她的柜子方便省事。林佳树按着他的指示要出门回家。走到门口，却被向思承叫住。
“等等。”
林佳树转身，看着她的boss，冷若冰霜的脸孔，“还有事吗？向总。”
“把文件整理一下。”冷面boss低下头，不再看她。
林佳树心底暗火丛生。开始强烈怀疑，向思承自己心情不爽，耍着她玩。不情愿但又要跟他死扛。坐在沙发上，开始整理文件。其实并不乱，他只是诚心让她做些无用功，清楚了这个恶趣味，林佳树的心情反而平复了下来。想起以前，他也是如此，没来由的闹别扭，没来由的乱给工作。她早该习惯的，只是不小心忘了。
晨光微露，向思承看完最后一个企划案，转动了一下早已酸楚到麻木的脖子。抬头，望见沙发窝着的身影。前面的茶几上是一叠叠摆放整齐的文件堆。向思承从椅子上站起来，轻声走到沙发前，拿着外套轻轻盖到林佳树蜷成一团的身上。睡在空调出风口身上不过一条薄到不能再薄的吊带长裙，就让冷风这么吹在身上，真是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向思承不由皱眉，她此时的姿态，让他想起那个十七岁的少女，满怀忧伤却倔强依然。林佳树，究竟是你的倔强还是我的疏忽让我们错失最美好的时光。
林佳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睡的不算熟，可又不愿睁开眼，思维清晰一片。那些画面不像是梦境而真实的可怕。那些她和他的过往，在公寓里的日子，他让她打扫，陪她念书，还有最后的缠绵。以至于她睁开眼，看到向思承就在她面前，依旧在梦境中。直到望着他好久才清醒过来。
他的手落在她的颈处，那里挂着一片金色树叶。林佳树低下头，看见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轻轻捏着它。
“他送给你的？”
不要问他为什么这么问，直觉使然。她也不去探究这话里的意味，直觉的点头。然后便是沉默。
林佳树觉得自己没睡醒，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能看见向思承眼里类似于伤痛的情愫。他皱着的眉心也在诉说着这点。她差一点就坐起来要抱住他，至少握着他的手，最后，还是忍住。因为再不放开，两个人都要在无边际的大海里淹死。她要是不先放开手，他必定继续纠结。多年过去，她静静回忆往事才终体悟，他不是无情无爱，只是不知道那是情是爱。冷漠外表下，偏生一颗柔软心。
若是愧疚同情，那滋味她尝过，宁可不要。所以，他给不起的未来，她来告别，不要频频回顾。
头脑风暴
从海边回来之后，叶伟宁就当是和林佳树的关系确定了下来，那项链就是实打实的定情信物。林佳树也没有什么反应，像是默认。星期一上班起，花就源源不断的每天进来。原本灰暗色调的隔间已经不是一抹亮色，快成了小型花店。
一个早晨，林佳树刚到办公室，又有一束新的进来了，她不由自主的一记反胃。因为这个，她在同事间有了个绰号，“花花公主”。看了一眼屋子的花，有些看得正好马上扔了有点暴殄天物，不扔，真的要放不下下了。无奈，从包里拿出手机。
“喂。”叶伟宁的尾音微微上挑，让她想到此时的表情必是嘴角含笑。
“你别送花了。”
“怎么了？不喜欢？”
“不是的，”林佳树没想到他会这样想，压低了些声音说：“我这都快没地方放了。只买了一个花瓶，别的没地方插都要干死的。”她据实以告。
“哦，这样啊。”叶伟宁的声音豁然开朗，“我知道了。”
第二天，花是没有再进来。同事里还在议论怎么今天没有花，快递公司的人就找上了门。前台小姐拿着个盒子走到林佳树身边，“林佳树小姐，快递签收。”
林佳树签了字，拿过包裹，拆开外面层层叠叠的快递公司包装，最后露出一个黑色硬纸盒子。打开，一只纯色琉璃花瓶。
“哇。”引得一阵赞叹，早有好事的同事站在门口惊呼，“佳树，你男朋友好贴心啊，知道你花没地方放了哦。”
林佳树还来不及回答，旁边的办公室门就响了，向思承从里面出来，去了大办公区。聚在她门口的人立马就散了。
那天以后向思承对她大多视而不见，颇有些把她当透明人的意思。虽然公司里的人总说向总严肃的过头，不如方总潇洒亲切。但她还是觉得他在闹别扭，说不清楚的道理。
叶伟宁称不上是二十四孝男友，但论温柔体贴是无可挑剔的。吃饭、逛街、看电影，做一切热恋中的情侣都会做的事。偶尔还是会有小惊喜送到办公室，只是不会像一开始一样每天送，企图把她的小隔间塞爆。下班的时候，叶伟宁会到公司楼下接她，有时候早上他也会绕个一圈到她住的小区买好早餐接她上班。这样好多次，同事看到楼下的深灰色马自达就会说“佳树，你男朋友又来接你下班啦。”“真体贴啊，都不用挤地铁公交了。”林佳树则笑笑不多说，旁人就当是热恋的甜蜜。
时逢周末，叶伟宁定好了餐厅，开车到了林佳树公司楼下，掏出电话。
“喂。”林佳树很快就接了起来。
“好了没有，我在楼下。”
“我马上下来。”
林佳树挂了电话，看了一眼办公桌，电脑关了，文件全所柜子里了，桌上都收拾干净了。拿起桌上的淡绿色挎包出门下楼。等林佳树上了车，叶伟宁开着车往市中心商业街走。
“你们公司周五下班都听准时的哦。”坐在车上林佳树翻着叶伟宁车上放着的地图百无聊赖的随意问着。
叶伟宁笑笑，说：“星期五到了下午谁还有心思工作。”
林佳树心想，这倒是真的，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就没有人真的在工作，全都在讨论待会下班去哪儿玩。
“聪明的老板都不会在这种时候抠时间，得不偿失。”叶伟宁补了一句。
吃饭、逛街、看电影，全是在人堆里挤来挤去，满大街都是像他们这样一双双一对对的年轻男女在行走。林佳树有些意兴阑珊，但碍于叶伟宁没有明显表示，所以行程还是一样的走。
电影散场的时候，林佳树已面有倦色。回去的路上，林佳树在车上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只望着窗外不停闪过的风景。
叶伟宁望了她一眼，今天从吃饭还是，她就会偶尔走神。
“怎么了？累了？”叶伟宁轻声询问。林佳树却还是石像般，没有丝毫反应。
“佳树？”
直到叶伟宁叫第二声，林佳树才猛然反应过来：“啊？”
“在想什么？走神成这样。”
林佳树一开始还未察觉，他说她才发觉，原来不知不觉神思游离。
“唉，”她没有像平时一样淡然带过，反而叹息出声，明示确实有了烦心事。还没等叶伟宁再问下去，又接着开口，“在想工作的事。”
“工作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叶伟宁也没想到林佳树今天会主动说起自己的事，受宠若惊。
“现在这个工作不怎么适合我。我是学市场推广的，现在整天窝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不是很适应。”林佳树说着开始郁卒。
叶伟宁看林佳树难得开金口，提议到自己家里喝杯咖啡慢慢聊。林佳树也着实想找个人聊聊，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叶伟宁的家是市中心的公寓楼，单身公寓，一房一厅。新开发的小区，门口还树着大型广告牌，海归人士的明智选择。家里是简约风的设计，对于一个单身男子来说，算是非常整洁，和他的人一样，很是表里如一。
进了门，叶伟宁让林佳树自己随便看看，自己进了厨房。不过因为房子面积有限，林佳树在原地转了一圈差不多就全打量完了，到了客厅的沙发自己落座。他端了两杯咖啡到客厅，一杯递给林佳树。
“速溶的，随便喝喝吧。咖啡我也是个半吊子，拿不出现磨的那一套。”叶伟宁笑着调侃，林佳树也跟着笑。
“一个人住？”
“嗯，我爸爸妈妈都在美国。回国就没买大套的，这个自己住住刚好。”
两个人闲话家常了一番，便马上切入了主题。林佳树把回国以后进入这间公司的大致经历都说了一遍。本来企划部做市场推广的，刚开始了一个星期便被调到总助的位子上，每日与文件打交道。老板不信任她的能力，只给她做些杂活，成了十足的闲人。乍听全都是职场的新人在公司的艰难，不过省略和向思承的纠葛。
叶伟宁静静的倾听完她的描述，偶尔插一两句问题，一杯咖啡刚好喝完。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开口：“你可以和老板谈一下，讨论一下关于岗位的问题。国内和国外的做市场的情况不一样。国内对女性做市场是存有偏见的，也许你的老板碍于实际情况，觉得你不适合那个岗位。”
林佳树叹息摇头，她和向思承根本没法沟通。
叶伟宁看到她的表情才到这个方法行不通，又说：“如果实在是沟通不良，可以考虑换个环境，毕竟你还年轻，找个地方拼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这句话，一句惊醒梦中人。原本垂下的眼帘抬起，近在眼前的容颜让她微微后躲。叶伟宁在她低头思考的时候拉近了距离，口中淡淡的咖啡香气在林佳树的鼻尖环绕。她看着他一双灯光映衬下越发明亮的眸子，一时呆住。待到鼻尖快触到的时候，林佳树转过头，往后坐了一下，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叶伟宁怔愣的看着她，眼神里有些讶异。林佳树调整了下呼吸，转头看他时，已是面带微笑。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叶伟宁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快到一点了。回她一个笑容，“好，我送你。”
林佳树心中略有歉意，车停到她家楼下，下车之前，对叶伟宁说：“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
叶伟宁没有说话，依旧是温润的笑容，不会让人感觉有一丝的尴尬。不过这句话，林佳树回到家想起来，真是可笑。一个24岁的女人，在英国待了五年，不过一个吻而已，还不确定人家有没有接下去的意思就说还没准备好。任谁都会觉得纯粹的敷衍。但是，她不后悔这样说，既然要走下去就要从建立信任开始，以诚相待，这确实就是她的心里的真实想法。
家里的长辈这个时候都进入了深度睡眠，任真最近经常的夜不归宿，特别是周末，说是跟楼嘉杰和朋友们去周边自驾游。只要说是跟楼嘉杰一起，父母便不疑有他。所以，林佳树最近一直独守空床。洗完了澡，林佳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叶伟宁今天确实给了一个很好的头脑风暴，此处施展不了，可以去别处嘛。很简单一个道理，不知道她前段时间是被什么蒙住了双眼，就想不到这一点。难道，还是因为这里有他，还是期待着什么所以不肯离开。她使劲的甩甩头，仿佛这样这个荒唐的念头就不曾停留过。
那夜，她迷迷糊糊睡过去，脑袋却一刻没有停歇过，梦境凌乱。一会儿是小时候住的房子，一会儿又跳到高中的校舍，一会儿又是C大湖边的杨柳飘絮。
“我去买药，等我回来。”一个背影渐远。
林佳树猛然睁开眼睛，望着空荡的天花板，听着心跳在宁静的夜里清晰的声音。等我回来。回想起梦里的那句话，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莫名心悸。她翻身起床，到了浴室。打开灯，站在洗手台前，抬头看见镜子里，苍白面容上泪痕清晰。伸手轻轻触碰脸颊，冰冷湿意。
林佳树木然的站了好久，心里头好像某一个地方塌陷，空出了大大的一个坑。原来过了这么多年，只要那个情景浮现，伤心就在所难免。不想就不痛，她也确实许久没有想起。只是回到这里，梦里都会记起。
天边刚露鱼肚白，霞光还未照大地之时。林佳树在心底暗自做了一个决定，用坚定不可动摇的决绝态度。
欢乐今宵
星期一，林佳树起了个大早，恐怖的早高峰才开始，她就差不多到了公司。望着马路上堵得寸步难行的长龙回眸一笑，踏着轻快的步伐进了大楼。来的早，办公区里空空荡荡，那些人还不知堵在那一辆车一脸哀怨，还有打扫的阿姨在做清扫。
林佳树进了自己的小隔间，看了看。问打扫阿姨要了两个空纸箱，开始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她今天来就是要辞职的，辞呈一交顺利的话卷好铺盖就能走人。那些什么劳什子工作根本不用交接，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她除了闲还是闲，一走，连这个职位也许都直接撤了。她自认为天资中等，丢在人群里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平时看上去也属于温和的人。但实际上性格中深植着一种果决的成分，说干就干，毫不犹豫。像当初出国、回国，别人都要思量上两三个月，她几乎是意识中出现这个念头，下一秒就立马着手。
接近上班时间，办公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是隔壁的门却久久没有动静。林佳树基本收拾妥当了，把箱子往桌子底下一藏，盯着电脑等待着。可是，一个上午过去了，整个办公室都坐满了，隔壁间的boss都没出现。他是不轻易请假的，林佳树最后坐不住，跑到公共区，找了相熟的莉莉。
“向总？”莉莉听到佳树的问题，惊讶的瞪大了那双涂着三层睫毛膏要翘到天上去的人造大眼，“他出差了，星期三才回来呢。”
林佳树大囧，怪不得莉莉用那么惊讶的眼神看她。作为助理，她竟然不知道老板出差了，还成了全公司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哦，不过我也是听方总讲电话说的，没正式通知的。”莉莉看佳树脸色不好看，想必是尴尬极了。
“这样啊，知道了，谢谢啊。”林佳树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落座，看着闪动的荧光幕心情跌倒谷底。本想速战速决，可惜又要拖上两天。
下午，林佳树吃完午餐回来，看到街边一家甜甜圈店新开展。想到自己要走了，便进店里买了好几大盒的甜甜圈请公司同事喝下午茶。没成想，这甜甜圈的威力把半个工作日变成了一个茶话会。向思承不在，方谚铭出了公司办事，整个公司基本就属于无领导状态。办公区域又飘着各色奶油的香气，气氛自然而然的变得闲散。
林佳树在小隔间里无所事事，觉得气闷。于是跑到莉莉的座位闲聊，周围的那个小圈子的人就都围了过来，边吃东西边聊天，气氛十分融洽。谁都不知道佳树想辞职的事，她自己心里先放开了不工作也无所顾忌。
“佳树啊，怎么不说话啊。”
在角落的林佳树被点名，抬起头来无辜的笑，平常的交情有限，很多话题，她都插不上嘴。
“唉，佳树，你是从英国回来的吧，跟我们说说那边的情况啊。”
对于英国这个话题，她已经被问过很多次了，扪心自问，也着实没什么好说的。那里的人种、建筑风格等等确实和这有些区别，不过全球化的浪潮下，地球真的快成了一个村，村东头和村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