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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许掌柜说:“李老弟,我私下告诉你,你自己明白就好,别跟人说。”
“我们东家生意做得大。这年节应酬的人就多。”
“你这酱稀罕,漏送了谁都不好。”
说不得,李满囤一家又忙了两天,赶八月十三又送过去十坛,方才完了这桩生意。
这一次生意,李满囤一家忙活八天,竟得银四百两。红枣琢磨,有这四百两银子,终该够在城里买套房了吧。
八月十三,李满囤城里回来,带了四坛酒、八条大鲢鱼、十二斤肉和几十包点心。
到家后,李满囤便即同了王氏,领着红枣拿了一坛酒、两条鱼、三斤肉,一包白糖,二十尺粗布和五百文钱赶去了老宅。
几日没来老宅,没成想,老宅添了一头牛。
李高地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心思都在牛上,咋见到李满囤竟是一楞,竟没问一句李满囤十来天没见,都干啥了。
李满囤瞧着老宅的牛也是羡慕,但知自家人口少,没人放牛,便即只能暗叹。家里什么都好,就是这孩子少了点。
中午,于氏留了午饭。饭桌坐定,李满囤瞧他爹、他继母、他两兄弟、两弟妹,以及他的侄子侄女们,人人一身新衣,便即觉得心酸––他、王氏和红枣还是一身旧衣。
家里不是没布,但就是没时间做,上不了身。李满囤想,还是红枣说的对,他家人口少,禁不住事。
一有事,他家就抓了扫帚丢了耙,顾了这头丢了那头。
可叹他活了三十五岁,竟不如一个孩子看得清楚。
28。雉水这个城()
雉水这个城
饭间,李高地又一次提起了牛,说自家的牛买的如何的合算,如何的能干活,竟没一句提及李满囤,好似家里没他这个人一样。
饭后,自老宅出来,李满囤颇为失落,他回首这个自幼长大的宅子,听着堂屋里他爹洪亮的嗓门,第一次感觉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似个外人。
李高地粗心,他是真的没把长子当外人,至于衣裳的新旧,他更是没放在心上。
但宅里的其他人,却不这么想。钱氏悄悄地跟李满园说:“当家的,看到了没。这家里劳力少,就是不行。”
“大哥、大嫂也算能干,手里也有山头。”
“但有什么用呢?枸杞烂在山里摘不出来,大节下的,一房人连件衣服都置不起。”
钱氏说的,真是李满园所担心的。他点点头,心里暗暗合计。
郭氏也有此想,甚至她还想到三房过节能穿上新衣,就是占了她们二房的光。不过,这话,她不敢说,毕竟,李满仓和李满园是亲兄弟,上头公婆还在。
公公倒也罢了,婆婆却是偏着三房,分家这许久,绝口不提三房搬出去的事不说,自己的私房恨不得全贴了三房才好。
幸而,公公发了话,山头枸杞的收益归到各房,不然,她绝没这么好性。
这次的牛,又是她们这房出钱买的,三房分文不出不算,用,倒是要用的。
当然,有老爷子在,这牛也得给大房用,但大房的明事理啊。瞧瞧,这节下,自己不做新衣,也赶着把节礼送来。对比老三,天天吃喝家里的,可是连块肉都没往家里买过。
于氏瞧见大房的旧衣,更舍不得把小儿子一家分出去了。
“爹,你咋了?”
李满囤回神,看着红枣拉着自己衣襟,满脸关心,心头一软:自家就这一个闺女,没得别人都有,独她过节没新衣穿的道理。
王氏没时间做不要紧,城里有成衣铺子。只要他有钱,什么好衣裳买不得。
弯腰抱起红枣,李满囤对王氏道:“走,我们今儿赶着把礼都给送了,明儿得闲,也进城逛逛去。”
听丈夫说要带自己进城,王氏颇为激动。虽然高庄村离城只十里,但村里大多数妇人是没有进过城的。一辈子能进一次城,然后去城隍庙上柱香是村里每一个女人的奢望。
先家里女人中只有于氏同郭氏进过城。那还是李贵雨周岁的时候,李满仓借了族长家的牛车送于氏、郭氏、李贵雨去城隍庙烧香记名。李贵雨名字中雨字就是城隍庙的师傅给起的。
王氏没想到李满囤平白无故就能带她进城。她高兴之余又觉为难。
李满囤将卖猪油熬八爪鳌的四百多两银子都叫王氏收着。王氏做梦都不到自己能过手这么多银子,每天茶不想,饭不香,就想着把这银子藏哪儿。现银子虽然已经埋在柴房地下了,自己敢出来吃顿饭也就罢了,若是进城出门一天,可叫王氏如何放心自家的银子。
所以,王氏当下竟未直接答应,只含糊道:“这,晚上再商量吧。”
入夜,睡觉前,王氏方和李满囤说:“明儿,进城,我就不去了。”
“家里这么多银子,一个人都不在家,不行。”
李满囤想想也是,便也罢了。只和王氏说:“这银子放家里也不是事,我想着咱们还是得置几亩水田。”
“这是正经良田。”李满囤说:“水田收益虽说比不过山头枸杞,但谷子耐放,放十年都不坏。”
“若真有个饥荒,还是得谷子来扛。”
“再就是,我想城里置个宅子。”
“那年水荒,我爷他们从老家跑出来,就是因为城里没宅子,进不了城。”
城里置宅子,李满囤这想法对王氏的冲击比带她进城还大。
村里有句老话,叫“三代修个城旮旯”。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自爷爷起开始做人家,然后父辈接力,那么到了孙辈才有可能住进城––摆脱庄户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过上城里的享福日子。
王氏没想过她也有住进城的日子,但想到家里的四百多两银子,她又觉得有可能是真的。
“城里宅子,贵吗?”王氏问李满囤。
“好像还行,”李满囤说:“城里的宅子虽比咱村贵,但似咱家这样大小的宅子也就120两,还带三间铺面。”
李满囤进出四海楼几回,也便见过中人说和房地买卖。事后再请教许掌柜几句,李满囤也就知道城里买房找中人的规矩。
见识过四百两银子的王氏今非昔比,她现听说城里宅子要一百二十两,已不再觉得遥不可及,便即只说李满囤想得极好,他做主就行。
早起,李满囤只领了红枣出门。红枣瞧见王氏不去,问原因,王氏只说先前的帐子还没做,趁得闲,在家把帐子做了。
红枣知道这年代女人们做针线其实是一种休息福利,当下也就罢了。
这次进城不卖东西,李满囤没法挑红枣去。不过,这难不住李满囤––他将两个竹筐叠起来,然后把红枣抱进去,接着自己背起竹筐,最后再拿一根扁担就出了门。
李满囤的打算很简单,先背红枣进城,等买了东西后再挑回来,或者坐车回来。
与上次睡着进城不一样,这一次,红枣一路都趴在李满囤背上东张西望。
高庄村在雉水县的北面,离县城隔了两个村:大刘村和西陈村。
出了村,顺着洪河往南走,走过两三个丘陵,红枣又看到一个小码头,便即问李满囤:“爹,这边就是西陈村吗?”
李满囤摇头:“这是城里周大地主家的农庄,周庄。”
“周庄?”红枣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红枣看着周庄外高高的石头墙以及原木大门,不觉赞叹:到底是地主家的庄子,打这围墙得花多少钱啊!
“嗯,周庄。”李满囤不欲多说。
地主家的农庄和李满囤他们村,可不一样,农庄里面的人虽一样种地,但却都是城里富贵人家的奴隶,被成为庄仆。
小时候,李满囤从长辈口中听多了水荒那年一路缺衣少食地悲惨过去,知道当时有一部分人为了一口吃的,就卖儿卖女,甚至自卖自身。
据说,现他们住的这一片地,从大刘村起,往北,经西陈村,再过他们高庄村,秀水村,高桥村,一直到邻县,有大小十来个庄子,而庄子里的庄仆都是那拨卖身人的后代。
似他们高庄村,据说原来就是一个高姓地主家的庄子。只是后来高地主家坏了事,全家被杀,连带这地被充了公,然后用以安置当年水荒的流民,方才有了现在的高庄村。
少时听故事,总以为里面的缺衣少食是人间至惨,而随着年岁渐长,李满囤方知道,天下无事能比过庄仆世代为奴的绝望。
李满囤不欲红枣小小年纪,便知这人间至苦,故含糊其辞。幸而红枣没纠结此事。
走了不到一里地的样子,然后又走过了一段丘陵,李满囤放说:“这才是西陈村。”
西陈村的外面同高庄村似乎没差,村口也有个不大的码头。
过了西陈村,便就是大刘村。大刘村的码头,不是一般的大,停泊的船只也特别多。无数的挑夫似蚁群的工蚁一样,排着队在船上和码头上穿梭忙碌。
码头外载货的手推板车也排成两队,一队进,一队出,秩序颇为井然。
进城的路自大刘村便转了弯––大刘村村中的大路直通县城的北城门。
穿村而过,红枣注意到路两边的住户差不多都在家门口打了棚子,摆了茶水摊,使家里的孩子或者妇人老人看着。
间或地,还有几家其他棚子,出售黄沙、砖瓦、木柴之类。
红看到这些,禁不住问道:“爹,咱家建房,黄沙砖瓦是不是都这村买的?”
李满囤闻言摇头:“不是。这里的砖瓦都是卖给城里人。价钱贵。”
“我们家用的砖瓦都是直接去砖窑订的。”
没想到自家盖房的砖瓦竟然是一手货源,红枣想,他爹真不是一般的会省钱。
显然地,大刘村比高庄村富裕多了。大刘村的村户几乎家家都是砖瓦房不说,就连看茶水的老妇孩童身上,或项圈挂锁,或簪子手镯,总之,都有银饰,甚至,偶尔还有两个,带着足金耳环。
果然,红枣想,还是要想富,先修路。这大刘村村人的穿戴比城里,也不差什么了。
难怪于氏要把小姑李杏花嫁到大刘村,这大刘村的日子确实比高庄村强。
红枣没问她爹李满囤小姑家在哪儿,李满囤虽然知道但也没提,他父女两个都和李杏花不相熟。
不过,城里,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一进城,红枣便即就感到道路为之一变––一路行来的土路,瞬间变成了青砖石板路。路的中间铺着石板,两边铺着青砖,竟是一点黄泥不见。回首看看身后的城墙,红枣便觉这城墙就好似一道分水岭,把城里和城外分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雉水城方圆不过三里,东西,南北两个城门的连线便是东、西和南、北四条大街。四条大街的相交处便是县衙。县衙的南边有孔庙和县学,东边有城隍庙。县城的主要店铺和大户人家便即就集中在这四条大街上。其他人家则分散在四条大街连接的小巷之中。
县城里的店铺,李满囤先前常买的只是一个杂货铺,就在北大街上。县里其他街也有杂货铺,但都不及北大街这家,东西多,品种全。
或许,李满囤想,这就是近着码头的好处吧。
北大街虽然背靠码头,交通方便,但因来往的都是脚力挑夫,街上的店铺都是大碗茶、玉米饼、猪头肉这类的平民吃食,住户也都是普通百姓。
所以,这雉水城里最繁华的街却不是北大街,而是东大街,城隍庙所在的街。
每月初一、十五,不说城里人,就是四乡八村,也都有人来烧香。若待遇到一个佛诞法事,那更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因为靠近城隍庙,东大街的店铺主要做的是打卦、算命、香烛、纸钱、寿衣、画遗像、花圈、棺材之类的神佛生意,连带的,馆子也只两三家,都只做素食生意。
与东大街相对的西大街,做的则是城里的富人生意。街上客栈、酒楼、银楼、首饰店,布铺、医馆、点心铺,应有尽有,顾客也多是车轿里下来的富贵人。
南大街因挨着孔庙,街边的店铺,除了近县衙孔庙处有几家客栈和一家酒楼外,便即就只有一家书店和一家纸品店。可谓是极为冷清。
横竖是闲逛,李满囤进城后,背着红枣很快地就将四条大街走了个来回。
逛完一圈的红枣搁心里合计了番,决定给他爹安利进城住的好处。
“爹,”趴在李满囤的背后,红枣贴着她爹的耳朵问:“咱家那么多钱,您打算怎么花啊?”
“哦?”李满囤来了兴趣,禁不住反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红枣,你可是有想买的东西了?”
她爹不傻嘛!红枣眨眨眼,对她爹直言:“爹,咱在城里买个宅子吧!”
李满囤闻言一愣,转即便以为是王氏不小心露了口风,也不以为意。笑答道:“好啊,咱们就买个宅子。”
“哈,”红枣开心的笑了:“爹,你真好!”
“爹好吧?”李满囤哈哈大笑:“爹还能更好。”
“爹,今儿先带你买套新衣裳。”
29。私房钱是这样存下的()
私房钱是这样存下的
布铺旁边就有成衣铺。成衣铺的格局与布铺差不多,也是进门一张柜台,顾客站柜台外,伙计在柜台里。成衣铺里伙计的身后也是货架,只是为了更好地展示衣服,货架只得一层。因货架有限,而衣服又没有叠放,故柜台上的房梁上又钉了一排钉子,用以挂展示衣服。
进了成衣铺,李满囤将展示出来的衣服一件件看过去,眼见都是成年男子的衣服,便问伙计:“伙计,我请教一下。”
“你们店竟不卖孩子衣服吗?”
伙计上下打量一番,见他一身庄户人才穿的本色土布衣裳,便即知道他不知城里规矩。
成衣铺做的是店铺生意,主要是为街面上的铺子提供一年三节铺里伙计们的制式衣裳,其次,也给来城里跑商的马队、行商提供衣裳。所以,一律都是成年男子的衣裳。
“这位客官,”伙计陪笑道:“我们成衣店不招待女客,客官想买孩子衣服,得去绣庄。”
“绣庄专待女客,才有孩子衣服。”
经伙计这么一说,李满囤明白了。男女有别,这衣服确不可混卖。
李满囤搁成衣铺替自己买了两套衣服,一套300文,比自家买布做,足贵了100文。但李满囤将王氏做衣裳的时间,折换成制八抓鳌的时间,便即又觉得可以接受了。
经伙计指点,李满囤寻到了绣庄。果然,这里进出的都是女人。
站在绣庄门外,李满囤一时有些犯愁,他一个大老爷们,进绣庄算怎么回事。
红枣看出她爹的无措,便说道:“爹,我先进去瞧瞧。”
“有合适,再出来跟你拿钱。”
李满囤想着红枣买过豆腐,买过鱼,便即就答应了,只嘱咐红枣看了就来,不要乱跑。
红枣进了绣庄。只见绣庄,一连三间铺面,东一间收放绣活,有三个女人坐在那里描花样;中间一间出售绣品,有荷包,鞋垫、鞋子,腰带、扇子,烟袋,钱袋,手帕,抹额,帽子,盖头等等;西边一间才是衣服。
店里女工,隔着门,看红枣父女很久了,现看红枣一人进来,也没小瞧她,竟是有问必答,举止与对待成人无异。
红枣扒着西间的柜台,垫着脚,努力往里看。帮工看她辛苦,便即问道:“姑娘要什么告诉我,我可替姑娘拿下来挑。”
红枣看那帮工梳着发髻,便即道:“婶婶,我要给自己,和我娘,买衣裳。”
女工一听就明白了,便即看着红枣的个头,拿下一套衣服过来道:“姑娘,看看,这套。”
“这套粉藕色,颜色适合姑娘。”
“上面绣的海棠花,花样也漂亮。”
红枣拿手摸摸衣裳,见料子,是细棉布的,极为细密,且衣服的做工,领口的绣花,以及收腰的样式,远非王氏的手艺所能,当即就有些动心。
红枣问:“这衣裳,多少钱?”
“一套,连裤子,300文!”帮工一边回答,一边留意红枣的神色。见她听到300文,也眉眼不动,心里诧异,转即想通,又不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这不过是个孩子,哪能知道衣裳价钱做主的,是外面那个候着的汉子。
看完自己的衣裳,红枣又看她娘的衣裳。
买衣裳,得有尺码,女工问红枣:“你娘衣裳的尺寸,带过来了吗?”
红枣闻言一呆。进城前,李满囤可没说买衣裳,所以,就没带尺寸。
不过,这可难不住红枣,她瞅了瞅四周,便即指着东间一个描花样的妇人,与女工道:“就那个紫衣婶子的尺寸。背影和我娘一样。”
紫衣女人常年在绣庄接活,女工稍一回想,便即就拿来一套暗紫色衣裳。
红枣瞧那衣服与那描画样的妇人一致,便即道:“婶婶,这件不行。”
“老气。”
“我娘年轻着呢,还不到三十岁!”
女工闻言一怔,心说,你娘,即便不到三十岁,但看你,就知道你娘,也年轻不到哪里去。二十三、四起码的。这颜色不正该你娘穿
“那件,那件天青色的。”红枣看了一圈,终看到自己满意的颜色。
女工依言取来衣服,心里吐糟这天青色,是未出阁的女孩才穿的颜色,这小丫头买衣裳只凭自己喜好,她倒是敢买,她娘敢穿吗?
红枣瞧那衣裳领口和袖口绣了几支梅花,极是素雅,好看,便即就决定了,就这一件。问清楚价钱,500文一套,红枣又去看鞋子,试鞋子,然后挑了两双六十文一双的暗红色布鞋,红枣方出门去与她爹讨钱。
红枣至今还没穿过布底鞋,因为布贵、小孩子的脚长得快。一直以来,红枣都穿的木屐,即便是冬天,也是在木屐上加一个草和鸡毛编的毛窝。布鞋,她爹娘倒有,但也只吃席时才舍得穿,平时和她一样,也是木屐加草鞋。
红枣想穿布鞋很久了,她决定宁可不要新衣,也要买双布鞋穿。
“爹,”红枣跑出绣庄,告诉李满囤:“我的衣服,一套要300文,娘的,要500文。”
女人孩子衣服竟然这么贵李满囤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竟较他们男人衣服还贵。明明,女人、孩子的身量比男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