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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仗的时候丢了两个儿子啊。我儿子不怕死。将军你要回山哪。我阿常是身经了几回生死的了。将军你不能走。吴国能领兵打仗的……”
孙武皱了眉:“行了行了,阿常你不要再说了!”
“将军你不能解甲归田哪!”
“好了!”
漪罗忙搀老军常出去:“阿常老爹,你不是要洗澡么,水烧好了。”
离开战场八个春秋了,老军常还是觉得自己洗不干净。
漪罗返回身来:“将军你不愿意回罗浮山吗?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说出来,漪罗也好分忧。”
孙武苦笑着道:“《诗经》也有两句诗,说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帛女来了,站在门口:“将军肯听我几句话么?帛女随将军自齐国到吴国,从罗浮山到姑苏,从无怨言。将军如果现在说到天涯海角去,我自会拔腿便走的。今日将军说要回到罗浮山去,帛女可是喜出望外了。有什么比淡泊和宁静的日子更好的呢?住在罗浮山中,就像人们说的小国寡民哪,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没有什么期待,自会达到逍遥的境界。将军回到罗浮山一切都顺其自然,有功却不居功,正因为不居功,才是最有功的人哪!不知帛女说的对不对?”
孙武听了帛女这话,感慨万千:“夫人这样说,孙武日后岂不像那不知四季的朝菌,朝生暮死一样吗?岂不像那不知春秋的寒蝉,春生夏死,夏生春死一样吗?孙武活着不是和死掉了一样吗?”
帛女:“那么,将军还是要去征战和杀戮吗?”
漪罗:“将军在罗浮山中可以静下心来著述兵法的啊!”
“好了好了,谁也不要再说了!你们叫我安静一会儿吧!”
他的心里烦躁得很,矛盾得很,沉重得很。他已经决定解甲归田,归隐罗浮山了,可是,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实在是痛苦的抉择。当初,他怀着一腔热血献给吴王阖闾兵法十三篇;他带着一泻千里的锐气在姑苏台上演试兵法,杀了二妃;他背负着实践兵法、振兴吴国的大任率师出征,破楚入郢,现在,他正是精力旺盛的年华,却要解甲归田,离开军中了。这是一件万不得已的事情。
经过反复思虑,经过回眸往昔与预测未来,他清醒而睿智地看到,随着阖闾时代的结束,夫差登上王位,他所倡导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也罢;“全争”,“安国全军”谋略也罢;“慎战”,“修道保法”也罢,都将难以实现。阖闾算是能听得进忠言谏议的,可那也大多是在初登王位的时候,不敢嚣张。夫差可是大不同了,他从小蛮野,狂妄,刚愎自用。夫差已经明确地说他是活在“梦想”之境。夫差王袍加身,就已经确定的伐越伐齐伐晋三部曲,意味着夫差的专断和穷兵黩武的时代的开始。
夫差重用他,挽留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他征战,征战,还是征战!他已厌倦了战争,再也不愿看到流血和拼杀了,无可奈何,他只有拂袖而去,以拒绝战争的方式抗议无端生起的战争和只为满足君王野心、嗜好的战争,也抗议对于他十三篇兵法的曲解和肢解。
他是成功的呢?还是失败的?他的心里一片惆怅。
夜里,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三更时分,他悄悄披衣起来,走出府邸。
又到姑苏台来了,这和他的命运紧密联在一起的地方,这让他开始将军生涯的地方;这融铸着他的梦想的地方;这让他激情满怀又让他伤心透顶的地方,在即将离去的时候,怎么会如此牵动着他的魂魄和思绪?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在姑苏台印证什么?寻找什么?又失落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无言的告别么?
他默默地在姑苏台上踱步,似乎是在丈量姑苏台的长短。他站住了,月光把他与姑苏台融在了一起。哦,天上,是在风晕里蜷曲着的半个月亮,明天有风啊,他想。眯上眼睛向远处望去,太湖揉碎了半个月亮,吞吐着那些白色的光斑。再远些呢,迷迷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山川,阡陌,湖岸,村落,全都迷失了。
天上有孤雁在叫,可是不知雁影何在。
午夜,很凉……
有人咳嗽了一声,谁?是伍子胥。这人没有靠近,保持着三丈远的距离,与孙武在夜色里的姑苏台上面面相觑。
“真要走了么?”伍子胥的声音打不起精神。
“是啊,真要走了。”孙武的声音也低沉。
“不可以再斟酌了么?”
“休要再说什么了。”
“可是,孙将军为什么当初在这个台子上受难之后不走?”
“唔,那不是避罪逃跑么?”
“既然要走,当初何必来,何必要登台拜将?”
“既然人终归要死,为何要生?何必让母亲受难?”
“我知道你厌倦了战事,既然如此,何必又要作《孙子兵法》?”
“没有《孙子兵法》,世人如何知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善之善者也?”
“孰能号令天下诸侯就此放下斧钺,孰能约束各国君侯永不征战?”
“所以孙武要隐去了。”
“将军是回到罗浮山呢,还是回到你自己构筑的梦境之中去呢?”
“有梦者活着,无梦者死掉了。”
“如此说来,你做你的梦去就是。伍子胥不进家门,不亲妻子,日夜操练徒卒,只求不愧先王,是一定要为先王报勾践一戈之仇的了。为了剿灭越国,伍子胥食无味,夜难眠,哪里还有什么梦?可是伍子胥活着,活在沙场上!”
“伍相国可以听孙武几句话么?”
“……”
“孙武听说,战马睡觉的时候三足站立,随时可以奔跑;蝙蝠睡觉的时候两爪吊挂,张开两翼,随时可以飞遁;鳏鱼睡觉的时候,睁着眼睛;刺猬睡觉的时候,乍撒起浑身锋利的尖刺。伍相国,新王比不得先王,宦海多有风浪,还要多多保重。”
“伍子胥早已置生死于度外。”
“那么,就此拜别了……多年来,孙武有幸得到伍相国的举荐和鼎力相助,今日一别,分道扬镳,不知何日再见?请受孙武一拜,孙武要叫你一声兄长!”
“伍子胥不是你的兄长!”
伍子胥回身便走,头也不回。
姑苏台上只剩了孙武一个人。他呆呆地站在苍凉的台子上,一直到天色泛青。
先王阖闾的葬礼,整个姑苏城从早到晚劳烦了一天。阖闾的陵寝在姑苏城的阊门外边,送葬的队伍绕城一周,前队到了阊门,后队还没出王廷。槁素的丧服充斥里巷,一片白花花的。不算君王“五服”之内的亲属,仅牵引柩车“执绋”的,就是五百人,每一条“绋”,都用整匹白布搓成,仅“绋”就用了五百匹布,整个葬礼,谁也说不清用了几千几万匹布。丧车大得惊人,四个车轮都状如整木,长长的轴穿透死心儿的木轱辘。丧车紧迫地面而行。丧车又叫“蜃车”,“蜃”是大蛤蟆的意思,那车可真有些像老大的蛤蟆爬行。棺椁也非同一般,三重棺,每重椁上的装饰豪华之极,难尽其详,一层素锦的棺罩叫做褚,一层竹编叫做池,还有一层黄绢叫做帷荒,三层加在一起叫做“柳”,所以柩车又称之为柳车。阖闾的灵柩四面还围着丛木,丛木在棺椁的上方合拢,近看像屋顶,远看可就像一座小山了。
丧车后面有遣车,就是馈赠和祭奠的意思,把祭奠阖闾的猪,羊,果品什么的,装在遣车上,送到墓地去。装得满满当当的遣车一共是七辆,轰轰隆隆辗压着姑苏城。阖闾的遗体已经有味儿了,所以,那柩车,遣车,全都嗡嗡嘤嘤跟着成群的苍蝇,挥之不去,拂之又来。
夫差在仪仗队之后徒步行走,手执招魂幡,哭得满脸都是些黑气。他后边的将军大夫个个哭丧着脸,按资排队,踽踽而行。再往后,数不清是多少人,都捧着即将随葬的明器。明器又叫做盟器,是些个布帛,珠宝,玉器,陶器,铜器,还有戈戟盾牌之类,保证阖闾在另一个世界亦可以足食丰衣,也可以征伐作战。看上去触目惊心的,则是丧葬大军中的活人抱着的俑,那陶俑亦称为“像人”,果然如真人一样眉眼欲动,栩栩如生,有男有女,一共有一百七十七位,等于阖闾从阳世一次带走了一百七十七个侍从,照顾他老人家饮食起居。不由不让观者感叹:活着多大威风,到阴冷的那边也有多大威风,活着的时候没享完的福,是可以带到遥远的阴世去享的,到底是君王之家!
葬礼队伍中最精彩的场景,是十六只仙鹤踏着悠闲儒雅的步伐,骄傲地鼓动双翅,引吭高歌,翩翩起舞。它们全然不管死者的死相如何可悲可叹可怜,也不管死者如何尊为一国君王,更不管丧父的新王怎样哭丧,不管此时此刻全吴国的人都会因一点点欢颜而丢了脑袋。它们破例被允许跳着欢快的舞,它们的头上戴着鲜红的“冠”。城中不得不身着白衣孝服的民众,纷纷涌到鹤舞的这一段落,兴趣盎然地观看,捂着嘴谁也不敢笑,眼睛里却流露出难以遮掩的惊喜,挤着,攒动着,跟着跑。那些鹤们,越是有人观看,越是精神抖擞,舞姿越发地动人了。
十六只仙鹤的后面,还有一只梅花鹿,一副惊恐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得知了什么,它那纯真无邪的眼睛里盈满了泪,走走就停了,身上挨了皮鞭,就又往前走。
这一支活人,死人,假人,还有鹤和鹿混杂的队伍,从大早起祭奠开始,直到全部到达墓地,已经是太阳西斜了。大队人马与其说是送葬,不如说是一回富豪的展览,威风的展示。这样一番展游之后,果真让人茅塞顿开:原来,不论活人做出怎样的悲伤痛苦状,看来,死亡对于死者没什么不好的,说不定,把福带到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头儿,可是更懂得怎么享福了。原来,死亡,也就和出远门儿差不多。
墓地上,除送葬的,参观的,还有两千徒卒荷戟参加哀痛,人山人海。
盛大的下葬典礼。繁琐冗长的礼节礼仪。
送葬队伍当中第一个去死的,是那头梅花鹿,它被赶入墓道,捺到墓穴前方的墓坑里,盖上了顶。凭那鹿怎样噗嗵也没用了,它与另一边的怪里怪气的青铜镇墓兽,遥遥相对。之后是陶俑们和明器落入墓坑,俑们无悲无哀,无牵无挂,都是不计生死的。高潮自然是吴王阖闾被放进墓穴的时候,整个送葬大军一齐大放悲声,十六只鹤也惊得唳叫不止。夫差跪在墓穴前边捶胸顿足,嚎啕得要死要活,围观的人等也都骚动起来。闹得安放灵柩的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把棺椁陈于墓穴正室,又撒好了给蚂蚁们吃的煎熟的谷物,盖好了墓穴顶盖。
夫差站了起来,转身面向参加葬礼的朝臣,百姓和徒卒。那张扭曲着抽搐着的虚浮囊肿的脸,看上去很吓人。眼睛,红得好像要淌血。
葬礼还没完,他要做什么?伍子胥:“大王,你这是做什么……”
伯嚭悄声:“恭请大王节哀啊……”
夫差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向两千徒卒前面走去。朝臣赶紧向两边分开,让了路。谁也不知道吴国的新君打什么主意,墓地上鸦雀无声。
夫差在徒卒面前站住了。他的红眼睛,扫视着一张张年轻的徒卒的脸,仰看那猎猎翻卷的旌旗。
他嘶哑地号叫道:“今日……葬了先王。先王入土为安了么?不,不,不——先王一生披着甲胄,南北征战,创下吴国基业,不料被竖子勾践所害,饮血槜李,先王闭不上眼睛呵!如今父仇未报,寡人有何脸面告慰父亲在天之灵?寡人之家仇,便是国仇,便是吴国子子孙孙之仇,不报此仇,天公会降怒于吴国的啊!夫差在此向天盟誓:生,则与竖子勾践血战,剿灭越国;死,则随先王而去,无怨;无愧,无悔!寡人今日在此问尔等一句,敢不敢战?”
两千徒卒一个声音:“敢!”
“敢不敢死?”
“敢——”
疯狂的夫差提高了声音,嘶叫着又问了一遍:“敢不敢?回答先王,回答寡人,回答皇天厚土!”
这回是山摇地动一般的一个“敢”字了。
夫差已经是热泪盈眶了,他上前几步,来到前排徒卒面前,指点着:“你,你,还有你,你们,站将出来。”他点到的徒卒有的激昂,有的诧异,有的胆怯,也有的不知为何受宠,可是这些唇上长着茸毛的年轻士卒,没有人敢违抗君王亲自下的命令,纷纷出列,站成一排,一共是三十六人。
忽然向他们一拱手:“军中从无戏言,既然你们回答了寡人,敢战,也敢死,敢随先王而去,尔等现在便随先王而去,给寡人看看,也给天下人看看,吴国之军举世无双!你们家中的父母妻儿,寡人自会抚恤。去吧,去,以死明志!”
墓地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三十六个年轻的士卒,则简直如同做梦一样,没想到活得好好儿的,顷刻间死到临头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甚至只听清楚,只弄明白了一点:新登王位的君王,是叫他们去死,去陪伴僵尸,去做僵尸。这一切怎么来,怎么去的呢?大王夫差是如何把这一次葬礼变成了誓师——不,誓死的仪式?夫差的确是让复仇和征战的欲望弄得昏了头,疯了么?如果?来日那勾践不死,夫差会气死的吧?谁知道呢?三十六个年轻士卒懵懂了一霎,立即明白了他们死的方法了——墓穴顶上的盖板盖上了,坟墓的入口还没有封死。
从入口处进去,便是长长的墓道,大约那墓道,便是他们的归宿了。现在,黑沉沉的墓口边上,人们正在把十六只鹤往坟墓里驱赶。被剪了翅膀的白鹤无处可逃,正在兜圈子,引颈做最后的歌唱,鹤的叫声从来没有像这会儿这样凄厉,悲凉和绝望。十六只白鹤一起叫起来,简直惊心动魄。活蹦乱跳的鹤还没有全部塞入坟墓,就轮到三十六个年轻士卒了。他们的司马中士执戈喊了一声“走”,就有人一下子瘫倒了,瘫倒的立即被拖起来,随着“队伍”走向坟墓。确有勇往直前的,也确有泪流满面的,可是无论此刻是勇敢,是懦弱,是悲伤,是留恋红尘,是惦念亲人,是默默祝祷,是仇恨满怀,都不可能被允许停下走向坟墓的步履。
他们,三十六个,一个又一个被黑沉沉的墓口吞噬了。他们立即在黑暗中挤成一团,人与人,人与鹤,挤成一团。外面的人可以听到里面发出模糊不清的混杂的人声和鹤叫,接着,墓穴的入口就被巨大的石板封住了。也许,等不到用粘土把墓封死,蜷缩在墓道的三十六个年轻人的生命就结束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被阴世吞噬的滋味,窒息的痛苦和自己走向别人墓穴时的巨大的悲恸。人的生命是十分脆弱的,坟墓里立即无声无息了。
夫差又红了眼对伍子胥道:“伍大人,寡人命你立即把孙武拿来。”
“大王,这又为何?”
“谁不与越国为仇,便是与寡人为仇!”
“大王,孙武昨夜已经走掉了。隐逸山林的孙武,不再是昨日之将军孙武了,大王何必为此劳神?”
夫差咕嗵一声又跪回阖闾陵前,痛哭失声……
……
孙武确实在先王阖闾出丧的头天夜里走了。也可以说逃了。
他知道夜长梦多,也知道夫差对于他的隐逸不满,恐怕再生不测,便匆匆地带上家小,离开了姑苏。他只带上了书简,琴,剑和一些旧衣裳,坛坛罐罐,青铜器皿几乎全都丢下了。此一去罗浮山,他是决意过平平淡淡的清贫的日子了。
两辆马车夜半出发,一路在昏的夜里奔跑,天色微明,到了罗浮山前。一路上孙武茫然地睁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不管离开姑苏多远,他的心上都没有那种解脱了的感觉,只是闷闷不乐。一直等到车马到了罗浮山前,黑夜抽身而去,但见天也宽了,地也阔了,树也绿了,雾也白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紫云英,嫩黄的油菜花,扑入眼帘,许多许多的鸟儿,叫着,闹着,无一不醒神养眼。这时候,三个孩子,孙驰,孙星,孙明,大的十二岁,次子八岁,幼子六岁,全跳下了车,和漪罗一起奔跑。那漪罗,竟然还像个天真的小女孩,打了赤脚,一只手拽着裙裾,一只手提着鞋子,在田埂上摆着腰肢,一边同孩子们跑着,一边回头来招呼:“将军来呀,你来呀!”忽而,漪罗看见一个牧童和一头老水牛,竟然骑上了牛背。漪罗搂着两个孩子,后边一个大的,抱着漪罗的腰悠然地骑牛嬉耍。
孙武的心里稍许豁朗了一些。
帛女却流泪了,为什么?
驾车的田狄说了一句:“将军,咱们回家了啊!”
孙武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忙擦了泪,不让帛女看见。两军阵前,即使咫尺生死,他没流过泪,姑苏台上,即使斧钺在头上悬着,他也没流泪;现在是怎么了?是喜?是悲?是感叹从此轻松了?还是忽然更沉重了?他自己也说不清。也许田狄说的对,这才是家,现在是“回家了”,这就是说,他,吴国的将军,在先王阖闾在位的十九个年头里,在血与火里划了一个很大的圆圈儿,而今又回到了原地。
你改变了初衷了么?
不惑之年,你就老了么?
那么,前面,果然是你的旧巢,你的归宿,抑或说是你的墓地么?
帛女说:“长卿,你看,怎地修起了围墙?”
孙武“啊”了一声。
遥遥望去,“旧巢”变了样子。从前那竹篱柴门不复存在,换成了石砌的高墙。一道墙矗在山川阡陌之间,破坏了那种田园气氛,显得格格不入。当然,这一定是大王夫差的“恩典”。说话间,车已到了高墙之下,孙武四下里看了看,到底是岁月沧桑,大模样还是那个家,细看不一样了。当年那绿荷摇曳的池塘,已经是个生满绿苔蒲草的死水潭了,水田里也不再生稻谷,只生着杂草,田埂也是轮廓不清了,看来,整治起来,还要费些时日。走进院子,倒是发现旧巢修缮过了,而且烟囱还举着乳白色的炊烟。院子里很干净的。菜畦还是菜畦,移种了些瓜菇幼苗。那口老井旁边,正有一老者用桔槔打水浇菜。
是谁?“颉乙!”
孙武喜出望外了。
颉乙放下桔槔:“老朽候将军多时了!”
孙武:“你怎知孙武将至?果然神算哪!”
“神不神,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颉乙愈发表现得玄妙。颉乙与孙武在楚国旧战场游历时一别,八年过去了,颉乙除掉添了些许白发之外,神色却比当年还好。
孙武:“先生别来无恙?”
颉乙:“一人浪迹天下,全家不饿,倒也没病没灾的,这才可以在八年之后来同将军决一雌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