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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好像也响起了一声“叮”的声音。
有什么交错纠结一起,我忽然明白这血从何而来。
我猛的起身,茫然站立一会,却又蓦地坐倒在地。
我想起昨晚上仿佛一夜都没有停过的琴声,我想起他毫无任何波澜,无悲,无喜的一张脸,从几何时,我没有再见那如斯纯真的笑脸,在锦乡侯府,他没有恢复神智之前,那灿烂的笑脸。
从什么时候起,我把那好看的笑容,丢失了。
我听着耳畔汹涌的琴声,忽然觉得这悦耳的琴声竟似狰狞,如利刃,一点一点割我的皮肤。
我想要叫一声“别再弹了”,却叫不出声音。
这真是一种折磨。
绝对是一种折磨。
我抬眼,望着纸门那边的那个人,怔怔地,一眼不眨的看着,他端然稳坐的身影,那么魁伟,优雅,好像一幅淡然的浅色画。
但是我却知道,他的心底是痛苦的。
也许这痛苦,比我所知,更甚百倍。
我伸手,在矮桌上一按。
我借力站起,摇摇晃晃,向着那边走去。
伸手……不过是一扇纸门而已,不过……如此。
我将手指搭上门边,提一口气,忽地慢慢拉开。
二师兄俯身琴边,手指拂动,十根纤纤的手指,指头之上,鲜血淋漓,琴弦上,琴身上,鲜血一滴滴,凌乱洒落,似红梅点点似心血。
而他仿佛未觉,双眸低垂,双臂微动,弹得行云流水。
走火入魔了吗?混蛋!
我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大喝一声:“不要弹了!”
“不要弹了!”
一脚将他面前的琴踢到一边去,俯身,握紧他的手腕,瞪着这双慢慢抬起来看我的双眼。
“清儿……”他仿佛如梦初醒,眼睛一眨,手下意识的捏成拳,似乎要藏起来。
血从手指浸润出来,一滴滴落在我的手腕上。
“李端睿,你疯了吗!”我扯破嗓子大吼。
“我……清儿,我没事。”他淡淡一笑,脸颊边酒窝出现。
“没事?没事?那么什么叫做有事?”我伸出另只手,将他的右手也抓起来,强迫他看。
十指鲜血淋漓,他握起来,鲜血顺着手腕蜿蜒而下。
“这……只是小伤而已。”
“你混蛋!”我打断他的话,不是他疯了,就是我疯了。十指连心,知道不知道,虽然不知这伤口从何时开始,但他每动一根琴弦,就好像刀割那么痛苦,当初少玄割了我手指一刀,我都痛不欲生,何况他十指如此,还日日遭受这般如刀割的痛苦,我这么迟钝的人,想都想得到,想都不敢想。他就这么……就这么弹了几天,他……
我怒视面前人。
他却只是淡笑着看我:“真的……真的没事,不会疼的,清儿,你放心。”
“你是个骗子!”我咬咬嘴唇,刚吼的太高声,嗓子哑了,低沉着声音叫,“不会疼吗?真的不会疼吗?那好,这么好,原来伤到手指是不会疼的?”
我将他的手腕松开,一扔:“我也试试看,怎么个不疼法儿!”
眼睛一瞥,望见旁边刀架上的白色长刀,我几步过去,将刀拿在手上,“铿锵”一声,长刀出鞘。
“清儿,你干什么,快点放下!那个不能玩!”他从地上爬起来。
“谁跟你玩!不过我想尝尝不疼的滋味罢了!”我冷笑一声,举刀向着自己的手上割去。
“不要!”他扑上来,牢牢捉住我的手,迫我松开那把刀。
“混蛋!放开我!”我吼着,拼命又踢又打,“你不是说不疼吗?我割了也没什么关系!你这个混蛋,骗子,蠢材,疯子!!!”
“我是,我是好了……清儿,清儿,快点松手……”他急着嚷,手上的血染红了我的手腕。
湿润的液体,这让人心痛的感觉,我忍不住手一松,长刀落地。
只听“噗”的一声,居然直直的插入了地面,进去半截刀柄。
竟然是如此锐利的宝刀。我双眼望着那柄插入地面的刀,再抬头看看李端睿,却对上他眼中若许后怕之色。
“清儿,你要吓死我吗……”他望着我,喃喃地,“这柄刀,吹毛立断,你若向着手上噌一下,这手立刻便保不住了,你……你知道这多危险吗?”
“我不知道!”我望着他,喃喃说。
他握着我的手,拉我到一边,才俯身,将长刀拔起来,手指一点,指上鲜血滴落在明亮如秋水的刀体,顿时消失不见。
“这柄刀,是凶物,出鞘之后,不见血,不能归鞘。”他叹一声,将长刀送回鞘中,重新放在刀架上,才转头看着我。
我垂下双眼,不去看他,后退了两步,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醉卧美人膝 第210章 怜心
“清儿,你去哪里?”李端睿上前一步,急急忙忙问。
我懒的理他,伸手拉门。
“不要孩子气,现在是半夜,你要去哪?”他闪身上来,捉我的手。
“滚开!”我厉声喝道,一扭腰避开他,同时狠狠一拂袖。
他向后踉跄倒退两步,忽然安静下来,双眸如水望着我。
我站在门口,对上他的双眼,烛光影动,那双好看的细长的眼,眨了眨,隐约有点悲凉的意味。一时不知向前还是后退。
他不再说话。
我心寒如铁。
无话可说。我垂下眼睛,转身拉开门。
“清儿……”他低低地叫了一声,似隐忍般,默默地说,“你要走,我不拦着你,可是……能不能等天明了再走。算是,二师兄……求你。”
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拼命地打了十几二十下。
我伸手按住胸口。
“你怎么了,是不是伤……”
他上前来,慌忙看我的脸色,又反手握我的手腕,静心切脉。
我浑身无力,呆站原地看着他。
他垂下双眸,心无旁骛地听脉。
我看着这张脸。
在峨嵋山的时候,我极少有朋友,李端睿算是极其稀少的一个。
每当我吃了亏,或者给别人吃了亏,我就会去找他,向他诉苦或者表示获胜的得意心情。
他总是很温文地冲着我笑,听我呱噪的跟青蛙似的,也不觉得厌烦,反而时常伸手揉我的头,偶尔说一两句“小心别让大师兄捉到哦”,之类的话。
如果说峨嵋山上唯一的温度的话,那就是李端睿。
就算以后金小小看中了他,这件事让我非常的不快,从而渐渐疏远他,在心底,他仍旧是我唯一的,最为温暖的二师兄。
所以我才拼命也要夺得赤灵珠,拼命也要夺得,也要救回他。
可是……凭什么你要为了我伤自己?
我不能接受。
我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双眉轻轻皱着,他专心在担心我的病情。
身子靠着房门边,双膝一屈,软软地蹲下去。
他反手一抱,将我抱住,打量我的脸色,迷惑地问:“脉象还算平和,清儿,你哪里不舒服?”
“我不舒服……”我望着他,喃喃地说,“我浑身都不舒服,我的心疼,心疼,头也疼。”
他一怔,反手将门关上。不再言语,抱着我入了室内。
我眨眨眼睛,望着眼前这张脸,伸手捏捏他略带肉肉的下巴,摸摸这张丰润脸颊,戳他的酒窝,扯他的耳朵。
不知不觉,觉得眼睛好像有点湿润。
“清儿……”他任凭我动作,末了叫一声,要将我放下。
我伸出双臂,将他抱住不放。
“清儿!”
他浑身一抖,似乎想要推开我。
“二师兄,你干嘛这么做?”我趴在他的肩头,闭着眼睛,问,“你几时变得这么傻。”
他慢慢说:“我……是为了替你疗伤。”
我皱眉:“今日的曲子,不是以前的吧。”
他迟疑,最终回答:“……嗯,不是。”
我叹一口气:“手疼不疼?”
“不疼。”
“可是我心里怎么这么疼呢。”
“清儿……二师兄……”他欲言,又止。
我松开他,对上这双眼:“有药吗?”
“什么?”他一愣。
“伤药,我要,替你包扎一下。”
“哦……有。”他点了点头,起身,不一会,取来一个药箱,放在我旁边,双膝慢慢跪坐在地。
我翻出纱布,伤药,慢慢地替他涂在枝头上。
这两天,他的手指好了又伤,旧的结痂碎裂,血肉模糊顶在手指尖,我最怕看这惨状,一双手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像是鸡爪疯,费了好大劲才压制下去。
眼泪啪啪打下来,落在他的手心,他动一动手,说了一句“不用”,又被我压下。
将十指全部包好,周围一片寂静。他无话,我也无话。
“放心,这是小伤,很快就好了。”似乎特意为了打破尴尬让人窒息的沉默,李端睿开口。
“二师兄,”我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说,“你知道……我最恨什么?”
“嗯?”
“我最恨……人家为了我,伤害自己。”我慢慢地,望着他的双眼说。
他似有所觉,把头轻轻地转向一边。
我伸出手,将他的脸捧住,转过来,看着他:“二师兄。”
“嗯……”他答应一声,垂下双眸不看我。
“你为了我好,我知道,但你对我的好,要……有限度。”
他肩头微微抖动:“嗯。”
“如果你为了我而伤害自己,那就不是为了我好,而是害我。”我看着他,“我会恨你的,你知道吗?”
他挣脱我的手,仿佛要站起。
我俯身,抓住他的肩。
他被迫重又坐下。
“二师兄,”我微微一笑,“别再做相同的傻事,答应我。”
他固执地闭着嘴,垂着眼皮,仿佛没听到一样。
“答应我啊!”我皱着眉,向前,自下而上望着他的眼睛,逼问。
他忽然动一动眼皮,看着我。
我心中一震。
他的眼睛之中,灼热闪光,似乎燃烧两簇异样明亮的火苗。
我动作一停,按在他肩头的手略僵住。
他蓦地上前,忽地将我压倒地面。
如一座山迅猛压下,我无法抗拒。
倒身之后我才一惊,想要挣扎,他按住我的双手,我看到他刚包扎好的手,我若蛮动,肯定触动他手上的伤,一瞬间我决定停止挣扎。
我看着他。
他在上,默默地看着我,眼睛眨也不眨,深深地望。
只是,那张脸离我越来越近,近的我可以数清楚那长长的睫毛数。
“二师兄?”我皱眉。
他的唇亦离我很近,圆润的唇,微微张开,距离我的脸近的不到一跟手指的距离。
温暖的呼吸,浅浅拂面。
我略微有点害怕,忍不住轻轻闭眼。
“夜深了……”耳畔,他忽然说,“清儿,睡吧。”
刹那之间,双手蓦地松开我的手腕,李端睿重新直起身子。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肩头轻微地抖动。
“你没有答应我。”我爬起来。
“你为了我去取赤灵珠的时候,可也曾这么想过?”他忽然开口。
我一愣。
“你可曾想或:我也不想你为了我。冒性命危险?”他问。
我只好强辩:“我……可是我现在好好的。”
“我的伤也会好。”他很平淡的扔下这一句。
我急忙说:“不一样!”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怎么不一样?”他背对着我,平静地说,“如何不一样?你为了我的心,就是我为了你的心。清儿,你若只想为了我好,不许我替你做点事,未免太自私了。还是说,你不想承我的情,是在顾忌什么?放心,等天明之后,我就放你离开,我……对你、我对你的心意,不过……”
“二师兄!”我艰涩开口,打断他的话。
“你心有所属,我很明白,我不会干涉你。”他继续说,“我只是,希望清儿你……平安开心就好。其他并不重要。只要你愿意,我永远是你的二师兄,如此而已。”
起身,他向着门口走去。
“二师兄!”我无力叫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自己叫住他要说什么。
他脚步不停,拉开纸门,重新又拉上,身影消失门口。
我怔怔地倒在底墒,瞪大眼睛看着空洞屋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醉卧美人膝 第211章 旧情
寒风扑窗,发出细微声响。
我枕着手臂望着屋顶,耳畔似乎传来一声又一声的琴声。
如此心乱如麻,一直到蜡烛噗地一声,自己灭掉。
我叹一口气,翻来覆去,始终难以入眠,最终爬起来。
在黑暗里坐了一会,眼睛一转,望想对面,纸门背后那个人影。
他坐在那里,好象雕像。
我在黑暗之中站起身来。
迈步,向着那方向走去,站在纸门这边,伸手,仿佛想要去碰他门上的影子。
但是不能。
我试探几次,重又缩手。
我慢慢地跪倒在门边,垂首,望着紧闭的纸门,一层纸门而已,要打开,要破坏,要经过,有一千种方法,偏生我一种都不能用。
我很想出声说一句“二师兄,你早点睡吧”,却是好象要讲艰难咒语一样,极难开口。
我默默地望着挡在跟前的纸门,有点愣。
周身有点冷,我叹了一口气。
正怔怔地无所适从之时,门“刷”地一声,向着旁边打开。
我低垂着的眼睛,看见那雪白的罗袜,重重漠漠的衣襟垂着在眼前。
无言地眨眨眼睛,我慢慢地抬起头来。
李端睿站在我面前,垂首看着我。
我忽然觉得好笑,因此我仰着头,向着他微笑。
他肃容看着我,不带一丝笑意,双眸如清凉的水色。
我伸出双臂,将他的腿抱住。
“二师兄。”我喃喃地,将头靠在他的腿上,“对不起。”
他直直地站在我的身前,不动声色。
“清儿,让你失望了。”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我死死抱住他的腿不放开。
我记得跟他的第一次见面。
那一次,我被秋震南罚跪在大殿内一天一夜,末了,双膝盖都肿起来,第二天,走不了路,爬起来就会立刻摔一个跟头,没有人管我,大
家都用幸灾乐祸的眼神望着我,躲得远远的窃窃私语。
没人敢靠近我,否则我会发怒。这后果他们都知道:玉凤清是有名的喜怒无常不识好人心。
我第一次被秋震南打的时候,有个人怜悯地拿着药膏对我说“以后老实点吧”,我冲他一笑,然后拼全力一脚把他踢倒。
同情吗,我不需要,给需要的人去。
从此之后,没有人愿意管我。他们都说我“不知好歹”,哼当我稀罕你们的施舍吗?我自己乐得清净。我撑着地,捏着腿,咬牙爬起来,跌倒,再爬起来,几次差点把腿摔断。
后来,我看到有一双脚,就那么稳稳地站在我的身前。
我冷笑,哪个不长眼的。
他伸出胳膊,将我的双肩扶住。
我望着那修直的手腕,笑着:“放手。”
他不知死活地握着我不放,我一扭头,狠狠地咬上他的胳膊。
周围一片惊呼声。
他闷哼一声,却不说话。
我咬着他的胳膊,一边斜眼看着他。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却觉得那张脸很有温度。
那么的脸如桃花,双眸明亮,里面没有怜悯,也没有同情,只有一派清明。
不知什么时候我松开了手。
他将我的腰拦住,打横抱起。
周围又是一片惊呼声。
他迈步向外走。
眼前白影一动,秋震南拦在门边。
“李端睿!”他冷冷地说,“你想干什么?”
“她受伤了。”李端睿慢慢地,平静地开口,“大师兄,她已经领够了罚,让我带她去疗伤。”
“李端睿!你可知这个人多么的冥顽不灵,你对她好,不过枉然。”秋震南用看死狗一样的厌恶眼神望着我。
如果老天让他有那种权利,我怀疑他会立刻把我捏成死狗的样子。
我本来想要挣扎下来,见状反而安稳。
而李端睿只是不温不火,他说:“大师兄,请让路。”
我略微觉得有趣,尤其看到秋震南气得口眼歪斜很抽象的样子,更加觉得有趣。
“好狗不挡道……”我笑着火上浇油。
秋震南理都没理我,他直接用鞭子热烈响应了我这句话。
“哇!”鞭风起的时候,周围是一片惊叹加惊呼声,每个人眼睛瞪得闪闪发光,想要看好戏,可能有人贮备鼓掌外加“大师兄万岁”。
脑中一掠而过那种疼,我下意识地绷紧身子。
但是……
鞭子没有落到我的身上。
李端睿一转身,只听“啪”的一声,秋震南的鞭子劈头盖脸加身,落在这个人背上。
我吃惊地瞪大眼睛看,鞭梢在他的脸上一扫,那美丽的桃花脸,顿时多了一道艳丽血痕。
但是他却笑了:“少说一句吧。”他对着我说,不是责备,不是委屈,而好象是对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温柔地在哄。
秋震南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他愤怒,跺脚,转身,走人。
我破天荒地没有跟这个人顶嘴。
他背上的伤,我给涂的药。
秋震南带怒出手,这一鞭子,抽出一道血痕,除了脸上,背上亦翻起血肉。
我都替他心疼,他却连哼都没哼一句。
更没有用大片的正义凛然说辞来教训我。
从此之后,我认定他。
我虽然不说,但是我喜欢亲近他。
尤其是我发现,我越跟他好,秋震南那家伙的脸色就越抽象的有趣。
李端睿。
李端睿。
李——端——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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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金小小看上他,引发我的反感……
我想……
可是现在,我不能想。
我只好流泪。
我抱着这双腿,就好象以前在峨嵋山上一样,我受了委屈,会抱着他的腿,撒赖般坐在地上,只是从来不曾如现在这般哭。我会鼓动他替我报仇,虽然每一次都不会成功。
有一次这宗动作被秋震南发现,他差点拿剑杀了我,最后逼得李端睿跟他拔剑相向,引得通天师尊出现,才告一段落。
秋震南说我:伤风败俗。
我说:呸。
他恨恨地瞪我,眼睛里射出“你去死”的光芒。
我又说:你懂个屁。
他冲上来。
李端睿挡我在身后。
每当这时候,我会得意地大梁他的背影,他的身形高高的,腿长长的,肩膀宽宽的,很好倚重的样子,如果可以,我想,下次不抱腿了,直接抱肩,到时候不知秋震南会是什么表情,光想想就叫人热血沸腾。
我抱着他的腿,回不去了吗?二师兄,我们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