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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血-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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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着。

  牛大奎的情绪和思维已沉人到了另一个世界,眼前的一切无疑是真实的,但却离他那么遥远,遥远得使他无法去触及,他是个局外人,在看一场新奇的演出。

  后来,李双林停了下来,原也停下来,汗水在两个人身上晶莹闪亮。

  牛大奎不由自主地望了眼自己的身体,衣服虽然穿在身上,可早就不成其为衣服了,裤口、袖口早就破烂得不成样子了,身体上的衣服,也只是条条块块地坠着,自从进入丛林,这身衣服从来没有离开过身体,汗水、雨水一次次打湿了衣服,衣服在身体上已发霉变质了,此时,牛大奎觉得浑身上下是那么的难受,于是他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七十二




  原似乎仍兴犹未尽的样子,再一次围着火堆舞蹈起来。

  李双林和牛大奎蹲在火堆旁,两人默然相视时,他们多了许多心事。

  “他们走了。”李双林似乎在喃喃自语。

  牛大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里就剩下咱们两个兄弟了。”李双林有些动情地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牛大奎的手。

  这个举动让牛大奎莫名其妙地有些感动。他低下头说:“他们走时,就剩下五个人了。”

  “咱们刚进入丛林时,有几十人。”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他们默然地望着眼前的火堆。不约而同的,他们再一次流下了泪水。

  “排长,你说他们能走出丛林么?”半晌,牛大奎这么问。

  李双林没有说话,无声地叹了口气。

  “想当初,东北营三百多名弟兄,几乎全都死了,死了。”牛大奎又想起了父亲和哥哥,他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哽哽地抽泣起来。

  在李双林的眼前,闪现出一列活生生的队伍,枪扛在肩上,他们为了复仇,为了消灭日本人,雄赳赳地踏上了缅甸的土地,可结局却是什么呢,三百多人的东北营,眼前只剩下他和牛大奎,营长他们生死未卜。

  “我们就在这里呆下去么?”牛大奎似乎是在问李双林,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李双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心里话,他也不知道将来的命运会怎么样。北方,北方路途遥遥,他不敢肯定营长他们最终能走出丛林。

  两人沉默着,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原停止了跳舞,坐在两人面前,用手托着下巴呆定地看着两个人,她似乎在研究两个人为什么要这么难过。

  突然,原“咯咯”地大笑起来,两人疑惑地望着原。

  原是被牛大奎的装束逗笑的,她觉得眼前的牛大奎这身衣服是那么的可笑,于是她就笑了起来。

  她记得她在部落里和野人们一起生活时,每年都能见到一两次贩盐的商人,他们成群结队地在他们的部落里歇脚,商人的装束使他们觉得新奇,有几次,他们强行着脱下商人们的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他们相互取笑着,商人们来部落的日子,是他们最快乐最有趣的日子。他们不仅从商人们那里得到盐巴和火,更重要的是,他们会得到许多意想不到的快乐。

  原的笑声使两人清醒过来,这时他们才意识到,洞外的天早已黑下来了。

  牛大奎站了起来,茫然地望着那块青石板上铺着的细草,回过头,盯着李双林问:“你和她就住在这?”

  李双林点点头,指着原说:“她是个好女人。”

  “你以后就在这里一直跟野人生活下去?”牛大奎又问。

  李双林没有回答,他也不知将来会怎么样。

  “我该走了。”牛大奎说完,拾起地上的枪,枪湿漉漉的,他望了一眼原,原恶作剧似的冲他做了个鬼脸。这时,牛大奎在心里想,她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女人,一个好野女人。

  “天都黑了,你要去哪?”李双林拉住了牛大奎。

  原这时也站了起来,“呜呜哇哇”地说着什么,那意思却很明确,她让牛大奎留下来,就睡在火堆旁。还跑到青石板上抱来一些细草放在火堆旁的地上。

  牛大奎低着头,瞅着手里的枪说:“我习惯睡在外面。”

  李双林不知说什么好了,他知道,他和牛大奎毕竟不是野人。要是轮到他,也会这么做的。

  于是,牛大奎在前,他随在后面,两人走出了山洞。外面果然已经漆黑一团了,牛大奎又想起了山下自己的小窝,显然,他今晚是无法回到自己的小窝里去栖身了。他在洞外的一棵树下的草地上躺了下来,冲跟出来的李双林说:“我就睡这了,丛林到处都是家。”

  李双林听了牛大奎的话直想哭。

  这时,洞里传来原的声音,李双林知道,那是原在呼唤他,他想冲牛大奎说点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他立了一会儿,又立了一会儿,牛大奎说:“你先回去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李双林就摸着洞口的石壁向洞里走去。

  原躺在他的身边,很快就睡着了,火已经熄了。李双林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意外地和牛大奎重逢,打乱了他本来已平静下来的生活。以前他似乎没来得及细想该怎样生活下去,是离开原向北,或者在丛林里野人似地生活下去?他没好好想过。牛大奎的到来,使他隐隐地感到,生活将会发生变化。 

  躺在洞外的牛大奎也没有睡着,他的仇人李双林已经找到了,就在山洞里。要杀死他替父兄报仇,在眼前说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机会就在眼前,他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样的决心,他不知杀了李双林以后自己将怎么办,丛林里只剩下他和李双林两个活着的东北营弟兄了,其他的人大部分都死在了丛林里,营长他们几个人离开他已十几天了,是死是活他无法说清。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周围静静的,静得有些让他感到害怕。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黑影向他这里摸过来,最后就躺在了他的身边,不用问,他知道来人是李双林。两人躺在草地上一时都没有说话,沉默着。

  “你说营长他们会走出这丛林么?”半晌牛大奎问,他也记不清这样的话自己重复了多少遍了。

  “也许会,也许不会。”李双林对自己的回答一点也不满意。

  “我们还走么?”牛大奎又问。

  “……”李双林说。

  接下来两人又沉默了,他们翻了个身,背靠着背,以前他们在丛林里宿营时经常这样,很快他们便睡着了。






七十三




  六

  牛大奎越来越感到浑身上下难受,破烂的衣衫散发出的腥臭气味,让他一阵阵想到呕吐。他先是试着脱掉了上衣,那件千疮百孔的上衣,提在他的手上,他感到是那么的滑稽可笑,他把它扔在一旁,他又脱掉了自己的裤子,终于他也变得赤条条一丝不挂了,有一瞬他感到不适,片刻过后浑身上下却如释重负,一身轻松。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他被自己的身体吓了一跳,骨瘦如柴的身体让他感到吃惊,他许久没有正视过自己的身体了。丛林使一切都变了模样,他吃惊之后,接下来就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这是人类本能的愿望,本能促使他要活下去。

  他在洞口找到了那股泉水,他站在泉水旁,用清水擦洗着自己,从头到脚,浴后的感受,使他的身体又变得清爽起来,他折了一片树叶缠在自己的腰间,做完这一切,他舒了一口气。

  这里的丛林早就亮了,李双林是在丛林发亮的时候回到洞中的,他告诉牛大奎,要回到洞中准备吃食。

  那一刻,牛大奎强烈地感受到,李双林已经把山洞当成自己的家了,已经和野女人原完完全全地融在了一起。这就是现实,丛林中无法想像又无法回避的现实。

  牛大奎在这天早晨强烈地想到了生存,于是他以前的一些想法完全改变了。在目前的情景下,他无法报仇,他杀了李双林,靠自己单枪匹马无法在丛林里生存,就是能生存下去,野女人原也无法饶恕他,他可以连同原一起杀死,但谁又能保证他会走出丛林呢?在这里有一个野人原,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那些野人一旦发现他杀死了原,他们一定会奋不顾身来追杀他的,到那时,他将穷途末路,只能死在丛林里了。死不是目的,活下去才是他的希望。

  暂时他无法失去李双林,他们眼下已经成了一对患难与共的伙伴。

  牛大奎在那天早晨梳理着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这是他走进丛林以后,思维第一次这么清晰、敏捷。想到这,他向山洞里摸去,他望见了火光,火堆旁原和李双林两人正在齐心协力

  地忙着烤肉,火光照在他们的身体上,显得是那么自然和谐,牛大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这使他又变得自信起来。

  李双林初看走进来的牛大奎暗自吃了一惊,他发现了牛大奎的变化。他苦笑地说道:“当初是原强行扒了我的衣服,而你是自愿的。”

  牛大奎也笑道:“入乡随俗吧。”

  原看见了牛大奎的样子,从火堆旁站了起来,她早就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冲突,兴奋地扑过来,把牛大奎抱了起来,她一边笑着,一边旋转着身体。原的举动令李双林和牛大奎都感到很吃惊,牛大奎有些慌乱地说:“放下,放下,你放下。”

  原却不理,抱着牛大奎疯够了才把他放了下来,在她的眼里,这两个山外的男人都是那么的出色,在眼前,她为自己拥有了两个男人而感到骄傲。

  牛大奎挣脱开原的怀抱,重新站在地上,面对李双林感到很不自然,他的脸上也火辣辣地难受。在他的观念里,原和李双林生活在一起,他们一个是男人,另一个是女人,生活在一起的男人、女人无疑就是一对夫妻。别人的妻子就是别人的妻子,碰别人的妻子是一种犯罪。此时,他有了一种罪恶感。

  李双林也有些不自然,他没想到原会这样,但他很快就释然了,他们毕竟生活在丛林里,虽然,他和原在一起生活了许多日子,他是人,她是野人,他们为了各自不同的目的走到了一起,但他们的心却无法融合到一起,不仅语言不同,更为关键的是,他是人,而原是野人。许多天了,他都在琢磨着这个问题,在没有碰到牛大奎以前,他曾想过,要是自己无法走出丛林,自己也许会在丛林里生活一辈子,难道这一生一世会和原永远相伴下去么?他不了解更不知道,原独自生活在丛林里是暂时的,一旦有了孩子她还要回到部落里去,从此以后,她便不会再有固定的丈夫了,以后她所生养的孩子,是所有男人的孩子。李双林不知道这一切,要是知道这一切,他在情感上是无法忍受的。他眼前想的是,他能不能一直和原生活下去,原和他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一点也不怀疑原的坦诚,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也没有顾忌,和原交往,甚至不用思维,他们的交往简单而又明了。她处处在照顾着他,她出去狩猎,供养他吃食,她需要的回报是他的身体。原的欲望也是无遮无拦的,那么直截了当,在他答应了她的要求后,她是快乐的。

  因为他和原相处的时间长一些,他比牛大奎更了解野人。

  当他看到原在他的眼前抱起牛大奎和牛大奎亲热的时候,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感到很失落,也很痛苦,当他审视自己这些日子和原在一起生活的种种细节时,他很快便在心里释然了。那一刻,他暗下了决心,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在野人中生存下去,一切都是暂时的。

  牛大奎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地冲他说:“她她……都是她——”

  他冲牛大奎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便用刺刀把烤好的食物切成了三份。 

  那天的早餐牛大奎和李双林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唯有原是快乐的,她一会儿望一望李双林,又一会儿望一望牛大奎,一边吃肉一边快乐地哼着。

  早餐之后,李双林作出了一个决定,他们要随原出去狩猎。这一提议很快得到了牛大奎的赞成。当原走出山洞,两人相跟着她走进丛林的时候,原终于明白了两个人的意图。她快乐地拥抱了两个男人。

  原又找到了昨天遗失在丛林里的弓箭,紧接着三个人向另一座山头走去。原走在前面,她的动作轻盈而又机敏,所有附近的动物,都无法逃脱她的眼睛和耳朵。她一会儿趴在地上听一听,一会儿又蹿到枝头上向远处望一望,原的这一系列举动,使两人暗暗吃惊,也觉得新鲜。终于,他们发现了一只山兔,那只兔子又肥又大,在草丛里刚一出现,李双林和牛大

  奎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原便一箭射了过去。那只兔子在草丛里挣扎了两下便死了。原快乐地跑过去,拾起了兔子。这一系列动作,使两个男人暗暗惊奇。

  也就庄这时,前面的丛林里喧响了起来,这突然的喧响可以说是惊天动地,原先反应过来,她叫了一声,向喧响的方向奔去,两个人紧随其后,很快他们看清了,是一群野人在围追一只受了伤的老虎。那是只花斑虎,它的身上已中了无数支箭,鲜血淋漓,却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虎在野人的围攻下,左冲右突。一群持着棍棒、弓箭的男人、女人嘴里齐声呐喊着把老虎赶到一个山沟里。

  显然那只老虎是穷途末路了,突然,它回转身来,向追赶它的野人扑去,它只这么一扑,离它最近的那个野人便倒下了,野人们惊叫一声,但老虎没有停止动作,它迎着射来的箭镞又一次向野人扑去,野人纷纷倒下了。

  原站在那里,她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就在这时,李双林和牛大奎手里的枪响了,他们一个人打了两枪,那只老虎便一头栽倒了。瞬间,一切都静止了,当野人发现他们时,一起欢呼着向他们围了过来。

  原迎了上去,很快也很激动地向那群人说着什么,野人新鲜好奇地把俩人围了起来。片刻之后,他们拥了过来,把两人抬了起来,抛向了高空,又接住,再抛……

  他俩救了他们,他们在感谢他俩。

  他们抬起死去的老虎,连同他们两人一起向山上走去。他俩挣扎着想下来,却无法挣脱他们的热情。原站在原地,很开心地冲俩人笑着。






七十四





  那一天晚上,两个人来到了野人部落,说是部落,其实就是在那片丛林的枝杈上搭建了许多窝棚,有的用草帘,有的用芭蕉叶围了起来。

  那一夜,野人升起了火,部落里所有的野人都出来了,他们围着火堆又唱又跳,把虎肉切成块状扔到了火堆上烤着。他们用树皮或者石头做成的碗,喝着自己酿造的树脂酒。

  野人拉起了李双林和牛大奎一起共舞,他们身不由己地和野人狂欢着。他们起初不知道自己喝下去的是酒,待两人都醉了,他们才知道那是酒。

  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野人部落的,待两人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山洞里,原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他们的身边放着一块虎肉。

  七

  从此,三人一起生活在了山洞里。

  他俩每天都要和原一起出去狩猎,又一起回到山洞共同食用他们捕杀的猎物。李双林和牛大奎真正地过起了野人生活。

  原不仅想拥有李双林,她时刻地想拥有牛大奎。在野人部落中,没有一夫一妻制,部落里的野人,从来都是以女性为中心,她们可以拥有所有的男人。

  一天晚上,他们睡下后,原突然离开了李双林,起初李双林以为原是去撒尿或者是干别的什么事,没想到她摸到了睡在角落里的牛大奎,她在黑暗中抱住了牛大奎,滚烫的身子把

  牛大奎缠住了,牛大奎气喘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么多天的共同生活,他的心里已经接受了原是个女人,并且是李双林的“妻子”,他在理念上一直这么认为。原在这些天里,从来也不避讳牛大奎什么,她可以非常自由地在他面前撒尿,甚至和李双林做爱。这在情感上让牛大奎有些无法接受。

  牛大奎几次要搬到山洞外面去住,都是原死活不让他去,她在山洞外抱回了许多细草,铺在山洞的角落里,那里便成了牛大奎的床。李双林在这个过程中默默地接受了一切。他是个男人,原救了他,他占有了她,从心里上说,他拥有了原,原是属于他的。原虽然是个野人,但她毕竟是个女人。男人一旦在心里拥有了这个女人,女人便成了男人的一部分。野人的生活让李双林无法接受,他可以面对原的赤身裸体,甚至在他面前随时小便,但他无法忍受原在牛大奎面前的这一切,仿佛在众人面前公开了或者出卖丁自己的隐私,让他感到又羞

  又愧,甚至无地自容,仿佛是自己的女人出卖了自己。但李双林同时也清楚,这丛林里毕竟是野人的世界,不同于丛林外的世界,于是他隐忍着。

  没料到的是,原居然当着他的面去找牛大奎,突然而至的事情让他忍无可忍,甚至失去了理智,他忘记了原是个野人,一个野女人。 

  他在心里骂:“婊子,臭婊子!”

  牛大奎也清醒了过来,一时间他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他求助地喊着:“排长,排长哇——”

  李双林终于忍无可忍了,他从睡着的青石板上跳下去,扑向了原。

  “婊子——”他大骂了一声。

  接着他把原从地上拖起来,他看不见原,但他能感受到原的存在,他抡起了巴掌,一次次向原扇去。

  原先是被李双林的举动惊呆了,很快她就清醒了,她不明白也不理解李双林为什么要打她。她叫了一声,便扑向李双林,两人厮打在一起,两人摔倒在地上,他们相互撕扯着,扭打着。他们都大口地喘着气。

  李双林一边和原厮打一边咒骂:“打死你个臭婊子,打死你——”

  自从原和李双林厮打在一起,李双林便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原的气力大得惊人。

  两人厮打的时候,牛大奎悄悄地溜到了洞外,他一边听着洞内李双林和原的厮打,一边抱住自己的头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时,他前所未有地感到孤独,在这个山洞里,在这片丛林里他成了个局外人,这份孤独感,让他伤心无比。

  不知什么时候,洞内安静了下来。

  李双林和原躺在黑暗中精疲力竭地喘息着,他们用尽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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