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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嚓——!”铁铲深深陷进石滩地的缝隙中,恍若一柄利刃插进巨龙的心脏。小猎户被骇得四肢一颤,簌地从地面上窜起来。
“该死……”认清背后身影的相貌,封尘做了个深呼吸,重新坐回裸岩之间,“你怎么来了?”
“他们说你不在营地。”申屠妙玲手搭凉棚,低下头来看着少年的脸,“这儿可不像是消遣的去处——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的差不多了。”猎人面无表情道,“不能继续接取委托,也不能出城,我总要找个地方打发时间。卢修他们已经回来了吗?”
“嗯,午前安菲教官带着大家去迎接的,他们两人的状态还算不错。”女孩点头道。
“那就走吧。”封尘勉强打起精神,撑着膝盖就要站起来,“不要让大家等急了。”
“不用着急。”女孩一只手按在小猎户的肩膀上,把他按回地面,“你这个样子回去,大家也不愿见到的吧。”
少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猎人的脸色变得粗糙而蜡黄,眼袋却深深地垂下来,头发乱蓬蓬的,举手投足间都失去了少年应有的朝气。三日的时间,封尘活活变成了在沙海中独自生活了数年,又被抽掉了灵魂后的模样。
“说的没错,我去找个地方洗洗脸。”不待他重新站起,女射手又一把将他推回到地上。申屠妙玲望着颓废的同伴,无奈地叹了口气,用足弓平整了一番地面,坐到少年身边不远处。
“算起来从溪谷第一次相遇开始,你我就没有好好地聊过什么。”女猎人把头随意靠在背后的石堆上,转过脸来望着同伴道,“不过相信我,我能体会你现在的感觉。”
“你不了解……”一星猎人随手抄了一块拳头大的青石,放在手中摩挲着,“这一次我算是彻底搞砸了,就是安菲教官也挽救不来。”
“猎神在上,我可是杀了一头古龙啊!”封尘把石块在手中狠狠攥紧,任由青石的棱角深深扎进手掌的肉里去,“现在我不论看到什么,眼睛里出现的都是我把弩枪插进莫岚胸口的情景。那条枪有这么长……”少年用手比划了一下,“我甚至能感觉到它的龙玉是怎么碎成几块的。”
“这不是你的错——”
“关键是我很乐意那么干!”猎人的手砰地锤在乱石嶙峋的地上,“我觉得理所应当……攻击的时候没有留半分力,好像那家伙的龙玉就是弩枪的枪匣一样!”封尘闭上眼睛,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缓缓睁开。他握着石块的手指向远处劳作中的身影,“你看到那些工人了吗?”
“今天早些时候,我和他们聊了聊。那些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将这片墓场扩大一块,丰收祭给这座城市带来财富,同时也带走那么大面积的土地能装载的性命。”
“但是从现在开始,这座城市就不会再有丰收祭了。”封尘手腕一旋,石块滴溜溜地转着飞到远处的某座坟冢边,“古龙已经走了,这片沙漠失去了缰绳,将会比从前的任何时刻都变得险恶。这座墓场扩张的速度会越来越快,从今天起,这片荒滩上每多出一个石堆,那些猎人同伴的性命就要算到我的头上。”
“你或许不知道,”女猎人突然没头没尾地回忆起几个月前的旧事,“挑战祭最后的防御战上,铠龙第二次喷出吐息的时候,钟大叔带领着我们,就活动在攻击辐射范围的边缘。热射线最终停在我身边不足五米的地方,我的头发都被烤焦了几绺。”
“你说过你在霞龙的辅助下看到了战斗的惨景,我可是用我的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见的。”申屠妙玲语气平常,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你说当初的你没能劝服铠龙放弃攻击,但发送信号,把庄暮那家伙引去大沼泽的罪魁祸首可是我。”
女孩认真地指着自己道:“如果那些猎人同伴的死因有你的一份的话,当然也同样有我的一份,甚至我的这份还要比你的更大更重些。”
封尘诧异地望了一眼身边的申屠妙玲。
“挑战祭之后,有教官的保护,有庄家的把柄,我本可以在入狱后的几天就顺利脱身,但是我没有。”女猎人叹了一声,“被拘禁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只能做为我微不足道的赎罪罢了。”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小猎户挠挠头,本以为对方要说出什么开解的话,没想到女孩的心境却和自己一般无二。
“不,你继续听着。”申屠妙玲抬手压下少年的话,“前些日子,我从安菲教官那里听闻了你所有的事情。当我知道你和霞龙在沼泽中做了什么的时候,说实话,我从没有一刻那样安心过。如果不是你,我背负的心咎或许就要比现在多出三倍五倍。”
“事实是,没有任何人能左右那样一场大型委托的走向,五星猎人也不行。在那片猎场上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每一个人、每一个选择共同造成的,只是比例稍有不同而已,你不需要将所有的坏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女孩罕有地露出了一抹笑容,“至少你还有整个猎团的同伴和你一起承担,我相信这也是秦姑娘建立小猎团的初衷。”
“这样吗……”封尘点点头。他站起来,拍拍沾满了碎石的裤子,“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感觉好些了吗?”女弓手问道。
“还没有,”小猎户一撇嘴,“不过你说的没错,我打算去见见我的同伴,看看他们能帮到些什么。”
570章 战争就要来临了()
“卢修,漫云!”
尽管仍然沉浸在浓浓的自责中,封尘对同伴们的现状仍然格外在意。跟随黑星双子回城后的数个小时,少年就从亲自赶来递送情报的安德烈口中得到了两个同乡的近况。
被一栋工会大楼相隔数日,无从得知同伴猎场上的经历和当下的安危,一星猎人早已经焦躁难耐了。即便仍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中难以自拔,封尘还是好生梳洗了一番,赶在天黑前回到了众人在洛克拉克的临时营地中。
钟大叔已经带着铁心所属回到自己的营内了,小屋中只剩下了黑星双子和小猎团的众人。抬脚踏入营门,封尘就感觉到屋内的气氛不大对劲。才从工会回来的卢修和封漫云正坐在人群正中,只是二人脸上不见一丝欣喜,却是满面诧异地盯着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你们这是……”封尘和申屠妙玲转头朝大家视线的方向望去,端站在近门侧的是一个少年从未见过的大叔,“你是什么人?”
中年男子也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封尘:“你就是那个传说中在沼泽里生存了六个月的幸运儿吧。”
“是我。”被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少年也只能反射性地回答道。他这才注意对方穿着一身书士标准的灰绿色长袍,胸前的书士徽标在烛火下闪闪发亮,“你是个学者?”
“你们回来的正好。”安菲尼斯跳上桌子,逐一介绍道,“陆大人,这孩子叫封尘,后面的是申屠妙玲,同样都是我的学生。你们两个——这位是陆文陆书士。”
“陆……那位陆书士?”封尘瞪大了眼睛,强调了一句道。少年不是没有在大沼泽中读过他的书,但知道他的名号却主要是因为陆盈盈在。一星猎人的目光满屋寻找,果不其然,女孩已经躲在墙角处噤若寒蝉,就差把自己变成透明人了。
“庄家变成现在这副惨样子,里面有你的一份吧。”老书士的眼睛跳过封尘,和刚刚进门的女弓手对视了一眼。
“不敢,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女孩礼貌地一鞠躬,当下闪身进门,和封尘寻了个角落站定。
“安菲大师的弟子果然都是异乎寻常之辈。”陆书士感叹了一声,眼睛却瞟向房间正中的卢修。眼看着老爹就要对龙人发难,陆盈盈却是一咬牙,从角落里站出来,挡在卢修面前:“爹,我来洛克拉克是为了修学,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给我站回去!”陆文脸上的怒容一闪而逝,大概是在这么多人,尤其是两个传说猎人的面前,他也顾忌着要保持身为书士的修养。老父亲忧怒地瞪了女儿一眼:“你的事情回头一并清算,这次我来沙城要见的是安菲大师。”
话说到最后一句,陆书士就恢复了平日的严肃和沉静。两位宗师级人物望向彼此,老艾露率先开口问道:“陆大人到访所为何事?”
“我受到猎人工会的邀请,明日午后到总部大楼去议事。议题是……”老书士摇摇头,似乎连自己也不相信这个消息,“是沙海生态圈的重建。我从传信人的口中听到了只言片语,因此特地提前半日赶来沙城,就是想从安菲大师你的口中证实一件事。”
陆文压低声音,郑重其事地问道:“峯山龙是不是真的死了?”
封尘的眼皮一跳,浑身打了个激灵,将身体往墙角缩去,眼神求助地看向老艾露。
“已经死了,情报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传说猎人一点头。一头古龙的陨落或早或晚都会成为传遍整个大陆的爆炸性新闻,这样的消息不该瞒也瞒不住。
“见鬼,你们到底在猎场里做了什么?”书士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暗骂道。他眉头一蹙,却是听出了传说艾露话中的语病,“不,等等……你没有亲眼看见?”
安菲尼斯的余光瞥向坐立不安的封尘,想了想还是继续由自己来说明道:“我到达战场的时候,那家伙已经陨落有小半日了。”
“它是怎么死的?击龙船不可能做得到那种事,”陆文连连摇头,“难道……他们放了一个龙人族上船吗?”
“击龙船上确实出了些变故,但那不是峯山龙的死因。”传说猎人在桌子上盘坐下来,两耳微微动了动,“峯山龙是死在它自己的手里,武器你也看见了,就是洛克拉克的湖心石柱。”
陆文下船时行得太过匆忙,经安菲尼斯一提醒,他才意识到城市的象征原来早已经不在那里。到底是博闻强识的学者,陆书士的眼神片刻间就从惊讶中清醒过来:“那种生物做不到自尽,这不符合古龙种的规则……有调查到动手的人是谁吗?”
安菲尼斯默不作声,小屋里突然默契地陷入了一片静默。
“你在保护他?”老书士的声调提高了几度,他的目光像是能看穿一切,片刻后就笃定地问道,“是你的学吧?”见到传说艾露索性闭上了眼睛,他便从小屋中余下的众人中一一扫过,终于停留在角落里的封尘脸上。少年的眼神闪躲飘忽,却正让老书士得到了答案:“是你,对吧。我就知道,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安菲大师不可能传回那么含糊的情报。”
“你要做什么?”罗平阳簌地站起来,身体前倾,单手按在桌子上,俨然一副攻击的架势。
“收起你们猎人的那一套吧!我不是会长团的成员,也不属于工会骑士团,我不关心你们之间有谁犯了工会的重罪。”陆文一甩书士袍的长袖,气势居然丝毫不弱六星猎人的罗大师,“我想知道的,只是峯山龙陨落时的真相。”
“小罗,不得对陆大人无礼。”老艾露瞪了学生一眼,后者缓缓坐回去,手却仍然紧张地按在桌子上。
“尸体呢?”
“它没有留下尸体。”封尘艰涩地说道。已然被窥破了秘密,也就换成封尘亲口解释了。
“当我刺穿……”小猎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语调抚平道,“当我刺穿它的龙玉后,那家伙把我吹到远处,自己就转身离开了。它走得很快,我都不知道那家伙还残留着那么多的体力。”
古龙都是高傲的物种,没有一个会愿意人类染指它们的遗体。就算龙玉破碎,生还无望的时刻,残留的生命力却仍然足以支撑怪物寻到一处无人的区域,作为它栖身的墓场。
“接回封尘之后,我们按照他的描述找到了那片战场。”安菲尼斯补充道,“现场战斗的痕迹、血液、古龙炮制武器的残留物,全都符合这孩子的描述。”
“那柄用湖心岩柱制成的武器……”传说猎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措辞,“我拜托了一位碰巧停留在沙城的龙人匠师进行检测,期待是否能找到龙玉的残粒。不过就算没有,也改变不了什么事实——峯山龙已经陨落了,就是这样。”
“谢谢,我就是为确认这句话而来。”老书士浅浅地一点头,再抬起时脸色已经压抑得通红了,“做为善意的提醒,安菲大师,建议你在工会行动起来之前就做好准备——战争就要来了,就算是你,也没办法保护你的学生太久。”
“这是什么意思?”秦团长失声问道。
“在古龙身边生存了六个月的幸运儿是吗?”陆文最后看了一眼封尘,“恐怕这一次,你的运气就要走到尽头了。真是遗憾,工会书士队原本还想要在你这里交换些关于霞龙的情报的。”老书士转身推开小屋的门,望见墙边怯生生地望着自己的陆盈盈。
“还有你,如今洛克拉克正是一片混乱,这些天你就待在营地里哪也不要去。会议结束后,我会亲自接你回家,听懂了吗?”
571章 通往战争的途径()
营房的门悄然关上,只留下室内面面相觑的众人。
“工会书士果然不一般,我从来没有见过有猎人能和安菲教官用那种语气说话。”满屋的肃杀中,只有熊不二的关注点还在别的地方。自从挑战祭上第一次相遇后,小猎团对这个文人的观感一直不是特别好,只是如今顾忌陆盈盈的原因,才没有直接说出口。
“封尘触犯了工会的律法?”卢修回味了片刻,才挑到陆文临走前话中的重点,“猎人工会有不许击杀古龙种的条例吗?”
老艾露在桌面上转了个身,朝向身后小猎团的少年们:“尽管绝大多数时候都用被束之高阁,不过工会对与古龙种交手确实有明确的规定。”
鉴于成年后的古龙种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片猎场上最重要的生态支柱,理论上来说,猎人工会只有会长团经过表决,获得半数以上的成员同意后,才有资格下达击杀古龙的命令。但猎人世界风云变幻,天灾的威胁随时可能降临人间,各大城市若是遭受了古龙的直接袭击,或是因古龙而必须承受毁灭性的打击,该地的会长层也可自行投票决定是否将其击杀。
然而算上整个大陆的所有重镇,拥有在古龙种手下自保能力的都屈指可数,更别提在古龙种的袭击下能够反制甚至击杀了。单看整个洛克拉克的重型猎具,在峯山龙浮空的高度下束手无策就可窥全豹。猎人工会总部所在之处尚且如此,那些以商业或资源兴起的城市当然更加有心无力。因此这样的规定从来都是纸上谈兵,实际意义并不大。
“总之,对古龙种甚至龙眷一族的作战,都要得到工会高层的允许才行。”罗平阳接着老师的话解释说。
“所以,封尘到底犯了什么错?”白衣猎人仍然听得云里雾里,“未经工会的许可击杀峯山龙,算是偷猎吗?”
“这只是他身上的罪名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聂小洋摊手道,“峯山龙是沙海秩序的信标,杀了他也就等于蓄意破坏猎场秩序,毁坏猎场环境,破坏猎场上工会所有的财产。”少年掰着手指数着,“而这里的‘猎场’,恐怕要以方圆上千公里来计算。”
“如果这些后果都压在封尘的身上,换算成偷猎罪的话,已经抵得上一万次偷猎了。”少年悲观地定论道,“总之,等到工会反应过来,他就彻底完蛋了。”
“还要加上他带回城镇的那柄弩枪,”熊不二满眼放光地补充说,“如果被工会查出,又是一个非法持有战略性武器的罪责。不过你们两个真是可惜,没有看到那柄枪的样子。”壮硕少年咂咂嘴,“那可能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完美的武器了。”
“你们消停一些!”小团长挺直身体嗔怒道,“封尘还在这呢,轮不到你们来罗列他的罪行。”
“秦姑娘。”贾晓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我们都知道,峯山龙的陨落当然不是尘小子一个人的原因。他刚刚从大沼泽重获自由,就卷进这样的事端中,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揪心。这里没有人想要幸灾乐祸,只是不理清接下来会有哪些麻烦,我们连插手帮忙的选项都没有。安菲教官,您把峯山龙的请把向工会透露了多少?”
“只有最基本的死讯而已。”老艾露竖起耳朵道,这是传说猎人在人类大义和学生的安危面前能做出的最好的妥协了,“不过或早或晚,工会都会找到你们的身上,找回到我的身上来。”
“那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贾晓用双拳抵住太阳穴,“如果事情真的如陆书士说的那么严重,我们至少也要做好让封尘安全撤离的打算。”
“‘安全撤离’?是什么意思?”陆盈盈捏着衣襟紧张地说道,“要让封尘……去做叛逃猎人吗?”
“那是事不可为时最后的办法。”申屠妙玲倒是冷静得很,“至少我不能接受因为一个本不属于他的罪责,把他的性命拱手交给骑士团——我在里面住过一个月,没有人会想一直待在那种地方。”
听着同伴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卢修默默地望向封尘,本该是议论核心的小猎户此刻却沉默不语地坐在边缘。龙人用手肘戳了戳同伴的身体:“尘小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仿佛是被同乡打断了思考,一星猎人缓缓抬起头来。随着他的动作,房间中愈发激烈的谈论霎时间停了下去。
“谢谢大家的关心,不过不管工会将要如何处置我,我都愿意一力承受。”封尘的声音阴郁而沉重,“现在有比我的安危更加急切的事情……战争就要开始了。”
“‘战争’?到底是什么意思?”尤记得刚刚离去的陆书士也说过同样的话,秦水谣盯着桌台上摇曳的火光,眼神惊疑不定,“我们……是又要和古龙种开战了吗?”
小猎户的目光在安菲尼斯身上顿了顿,后者用手捋了捋胡须,似乎在回答什么:“在场的都是你的同伴,这个决定该由你自己来做。”
“明白了,教官。”封尘欠身点头,再坐下时双眼已经抹去了连日的浑浊,变得澄澈而有神。
下一刻,一阵晦涩艰奥的语音自小屋中每个人的颅腔内响起。猎人们已经不